厉潮走出小卖部,靠在路边的榕树下,眉眼骤然柔和。
【没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还耳机给你。】
【我都可以,主要是看你。你上班很忙吧?要不你发个地址给我,我去找你。】
【不忙。】
厉潮打字。
【最近可以休假。】
【那明天可以吗?顺道请你吃饭。】
厉潮看着那几个字,慢慢地笑出声。
头顶的榕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树下灯光斑驳。
他拆开一根棒棒糖送到嘴里,甜橙的滋味慢慢化开。
另外两个室友在组队开黑,宿舍里满是亲戚含量极高的问候。
周柯没参与他们的活动,正在生死时速的赶论文。明天就是他导师的截止日期,急得他抓耳挠腮的试图创造出新词汇来降低他的查重率。
厉潮回来他是第一个发现的。
男生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显得宿舍有些逼仄,身上的西装量身定制,出自意大利某个高奢的私人品牌,一举一动透着矜贵优雅。
周柯叼在嘴里的辣条惊得掉了下来,他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住包装袋,“不是我的哥,你这是干嘛去了,穿成这样?”
厉潮把嘴里的棒棒糖两三下咬碎,把棍子丢到垃圾桶里。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扣子,露出里面紧实的肌肉,“相亲。”
周柯论文也不改了,一骨碌从位置上站起来,“真去相亲了?你是被绑架还是自愿的?”
劣质香精做成的棒棒糖齁甜,厉潮皱了皱眉,喝了小半瓶水才压下那个味道。
他没回答周柯的话,打开柜子,抽出睡衣去浴室洗澡。
等他洗好澡出来的时候,里面两个室友的游戏已经打完了。其中一个正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抽烟,看见他出来,友好的把烟盒递过去,“潮哥,来一根?”
带着热气的水珠沿着发梢往下滴,划过厉潮高挺的鼻梁,晃悠悠的坠了下去。
他把毛巾盖在头上,随意的擦了擦,五官在夏夜里泛着冷。
“不了。”他回绝男生的好意,“戒烟。”
男生收回手,挑了挑眉,“怎么忽然就戒烟了?”
“味道大。”
见他这么说,男生也不再问,只是在心底感叹厉潮的毅力。之前的时候还跟他们一块吞云吐雾的,现在说戒就戒,果然不是一般人。
临近夏季,温度高,厉潮也懒得吹头发,就这么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到椅子上。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他打开手机,目光停留在对话框上。
【那明天可以吗?顺道请你吃饭。】
【可以。】
【那等你下班?】
【好。】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
厉潮垂着头,碎发落在他脸上,有些凉。他表情很冷,隐约能看见一点懊恼。
是不是他说话太冷淡,所以才不理他?
他盯着手机,像是在研究什么很重要的课题。
周柯端着泡面从门外进来,好奇的探过去一个脑袋,“潮哥,看啥呢?表情这么严肃?”
厉潮下意识的把聊天界面退了出去。
周柯虽然没有打探厉潮隐私的想法,但架不住眼神好,瞥见了给他发消息的人。
“你妈对你可真好,动不动就给你发消息。”
说完后他举起手里的泡面,“我就是不小心看见的,没有窥探你隐私的想法,里面的对话我可一个字都没看见。”
厉潮这才看见他母亲给他发了消息。
【算算日子,你的药快吃完了,明天早上管家会送过来。】
厉潮拿着手机的手顿了顿,拉开抽屉,才发现原本满满一抽屉的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快被他吃完了。
【早上我要去见导师,宿舍有人,让他直接放到宿舍里。】
那头似乎在等他,消息回得很快。
【小潮,快到周末了,你……你这个周回家吗?】
厉潮嗅着空气里浓郁的泡面香味,感觉烟瘾又犯了。
他面无表情的拆开一颗棒棒糖塞到嘴里。
【再看吧,忙。】
对面隔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问他。
【听说你今天去见了历宏达,还闹得有些不愉快?】
【其实你不想上班没事的,你还小,不用这么早接触公司的。都是你爸爸不好,非要让你去试着接触公司业务,也不管你愿不愿意。】
【至于历宏达,你爸已经教训他了。那个公司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练手的,所以这几年也没怎么管过,没想到,倒让有的人在那里心都待野了。】
咯吱——
椅子从地板砖上拖开,发出轻微刺耳的声音。
周柯从泡面里抬起头,看见厉潮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拿着手机出了宿舍。
夜风从走廊里穿堂而过,几个刚刚回来的男生和厉潮插肩。他端着杯子走到尽头的小阳台,在那里接热水。
前面有几个男生在排队,嘴里谈论着哪个女生漂亮。
厉潮垂着头,有些安静的看着手机。
见他迟迟不回消息,那边又接着发了条过来。
【妈妈没有在说你,妈妈只是希望你开心。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厉潮抿唇。
【周末会回来,没有生气,晚安。】
打完字后他把手机收了,目光掠过旁边的围栏,往下看去。
学校宿舍十一点半关门,这个点楼下还有很多黏黏糊糊、难分难舍的小情侣。
他身后又来了两个男生,也看见了楼下的景象,其中一个抱怨道,“靠!大半夜的只能吃泡面就算了,接个热水还要看这种画面,真想把世界上的情侣通通都杀光了!”
朋友笑他,“我看你就是没有对象嫉妒。”
“我嫉妒个鸡毛,这恋爱,狗都不谈!”
厉潮面无表情的接了水,回到宿舍。
抽屉里的药很多,光是说明书就长长的一截,里面全是看不懂的外文。
这么多年,厉潮对它们很熟悉,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吃多少、该什么时候吃。
周柯泡面已经吃完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喝汤。一扭头,就看见被厉潮放在桌子上的那堆药。
真的是一堆。
花花绿绿的,一把都抓不完。
哪怕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但每次看见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胃顶得慌。
厉潮像是没有感觉,等杯子里的水凉了点后,慢吞吞的喝了口水,垂着眼,塞了一颗药进去。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放在一边的手机悄无声息的亮了亮。
【图片】【图片】【图片】
【我选了好几家网上点评还不错的餐厅,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宋时眠有些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胎单身第一次去相亲的缘故,他一闭上眼睛就是厉潮。
可恶啊!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区区一个超市职员,就这么把他给拿捏了?
他又抱着被子翻了回来。
一只手窸窸窣窣的探出被子,摸到了枕头底下的手机。
手机的无障碍模式对他这种盲人很友好,特别是开了读屏功能后,指哪读哪,简直不要太方便。
至少对宋时眠来说,使用手机和他没瞎之前没什么区别。
他点到了之前和厉潮的聊天对话,听着对方冷淡的回复,有所缓和的嘴角又落了下来。
他的相亲对象好冷淡啊。
宋时眠翻身。
难道是不喜欢他?
可不喜欢他为什么要答应和他吃饭?
宋时眠又翻身。
难道是他生性冷淡?
也对,媒婆给的资料就是人老实,话不多。老实人嘛,沉默寡言正常。
宋时眠安慰完自己后,又翻了回来,搜索要去哪里请对方吃饭。
一开始他想随便找个餐厅就可以,毕竟之前他也吃过很多经济实惠的小餐馆。双方的经济实力都不是很高,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可厉潮带他去吃的那家餐厅太好吃了。
连续吃了半个月外卖的宋时眠恨不得把碗都啃了。
于是那些曾经他以为味道还不错的餐厅顿时就不怎么拿得出手了。
睡不着的小宋同学开始打开大众点评。
挑挑选选找了几家评论还不错的餐厅,想了想,把图片发给厉潮,让他来决定。
他捧着手机,等了会,也没等到厉潮的回复,一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
宋时眠叹气,觉得自己莽撞了,这个点发消息,搞得像是他很迫不及待一样。
就在他准备睡觉的时候,对方却回他了。
【抱歉,刚刚没注意看手机。】
【看着都很好吃,让我选,我还一时间选不出来。】
宋时眠落下去的笑又开始挂在嘴上。
【我听评论说了,第一家环境好,不过有点小贵,第二家味道不错,不过人多,环境没那么好……】
说到这里,宋时眠存了点自己的小私心。
【不过听说第二家周末有活动,不仅打折,酒水还免费。】
最主要的是,他们有一个活动,只要当天去消费的,凭小票可以参加抽奖,奖品是一个特大号的毛绒玩偶。
宋时眠拍了拍自己的床,觉得有些空,急需某些东西填满。
说来惭愧。小时候的宋时眠胆小又爱哭,小宋时眠一到晚上就不敢一个人睡觉,抽抽噎噎的去他爸妈的房间非要和他们一起睡。
后面他妈实在受不了,去商场买了个玩偶给他。
小小的宋时眠抱着企鹅玩偶,他的母亲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好了,以后企鹅陪着你睡觉,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她跟宋时眠强调,“玩偶被妈妈施过魔法,等你睡着后,只要有邪恶生物来伤害你,企鹅就会化身为战士保护你。”
每次宋时眠睡醒的时候,小企鹅总是躺在床下,身上还会染上可疑的灰尘。
母亲说,那是企鹅晚上守护他的证据。
后来宋时眠大了,也明白企鹅不是因为战斗躺在地上,根本就是他不好好睡觉,翻身踢下去的。
每天晚上守护他的,是为企鹅施上魔法的妈妈。
可哪怕这样,他还是习惯了在床上放上一个毛绒玩偶。
后来读书住校,宋时眠不想被同学嘲笑,渐渐的戒掉了这个习惯。
再后来……
夏季雨夜潮湿,他总能梦到童年。
那里有一扇总是紧闭的窗,有蓝色的小企鹅,有爱他的爸爸妈妈。
醒来的屋里空荡荡,眼前的黑暗再也照不进任何光明,房间里静得只有他的呼吸声。
宋时眠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床空得可怕。
那家餐厅的活动在周末,而第二天是周五。
宋时眠原本第二天请吃饭的计划就这样往后推迟了一天。
周五,小雨。
他在床上躺到快十点才慢吞吞的起床。
之前养在阳台的花在他看不见后存活得越发艰难,宋时眠判断它们还有没有活着的唯一办法就是摸一摸叶子还健在不,只要叶子还在,那大概率问题不大。
不过他也会定期给花浇浇水。
算一算日子,今天差不多也到了浇水的日子。他摸索着给花洒装满水,慢吞吞的朝阳台那边走去,昨夜阳台的窗户忘了关,冷风进来,吹得宋时眠打了个哆嗦。
他弯下腰,花洒在他手里倾斜,结果没把握好方向,淋湿了裤腿。
青年蹲下身,摸到了湿漉漉的裤脚。没了阳光,早晨的水冷得刺骨,冻得他躯体微微僵硬。
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冷静地陈述:
在小宋瞎了的第六个月零十天里,第十次浇花,第六次淋到自己。
十分之六的概率。
也就是说,十次里他有六次在收拾自己造成的烂摊子。
宋时眠扶着墙站起来,想笑一笑,可嘴角的弧度刚扬起来几秒就落了下去,最后变成一个格外难看的表情。
这么久了,他应该习惯的。
他也只能习惯的。
冷风裹挟着雨水越过开着的窗户拍打在脸上。
宋时眠放下花洒,把窗户关上,恹恹的想。
今天的天气果然很糟糕。
厉潮出门的时候雨还没那么大。
他没带伞,头上扣着一顶鸭舌帽,帽檐拉得很低,只能看见半截脸。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卫衣,单肩挎着一个包,卫衣宽松,使他的身形看上去有些单薄,伶仃的背影从香樟树下穿过,雨水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的论文指导老师是个快六十的老头,精神看着很好,正在办公室里坐着喝茶。
看见厉潮站在门口敲门,和颜悦色的朝他招了招手,“进来。”
他拉开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论文递给他,“我看了,你的论文大致没什么问题,有几个地方用词不太准确,我帮你改了。你回去改改,最后再打印一份最终稿出来就可以了。”
厉潮接过论文,神情是一惯的冷淡。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你……”教授看着他,犹豫道,“你的天赋不错,如果有读研的想法可以……”
说着他看向男生冷峻的五官,这才想起对方的身份,“算了,是我多嘴,你不需要这些东西……你回去再好好看看,争取答辩的时候取一个好成绩。”
厉潮一一应下,正要回去,结果教授叫住了他。
“你等等,我叫了其他人,待会开个会。”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沿着窗外梧桐的枝叶淅淅沥沥往下淌。厉潮沉默着靠在窗边,看着雨水洗刷地面,从兜里掏出手机。
他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帽檐挡住表情,看不见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手机上很久都没移开。
终于,悬在半空的指尖落了下去,敲了敲屏幕。
漫长的思考化成了简短的三个字。
【早上好。】
下课铃声响起,原本安静的教学楼顿时喧闹一片。几个学生探头探脑的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是跟他一起来开会的另外几个人。
不怎么大的办公室里坐了五六个学生,厉潮和谁都不熟,坐在塑料凳子上沉默的靠着墙。
鸭舌帽被他摘了下来,发丝略显凌乱的搭在额头,听着教授嘱咐答辩的事宜,思绪有些涣散。
为什么不回他消息?
是没起还是觉得他很烦?
办公室不宽敞,男生的一双大长腿没敢撑开,有些难受的换了个姿势,听见教授忽然提起他的名字。
“还有两个星期就要答辩了,你看看你们有的人写的论文,都这个时间了还要大改!数据数据不正确,论点论点没依据,再看看人家厉潮同学,从一开始就没让我操心过,现在人家都定稿了。”
“你们不懂的,找不到我或者不好意思找我的,就去找他。现在不抓紧,等到被打回去二辩有你们哭的。”
教授说完,坐在厉潮旁边的几个学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男生依旧垂着眼,冷白的指尖捏着手机,表情冷淡,眉目间像蓄着融化不开的冬雪。
见有人朝他看过来,他没什么感情的抬起眼。眼眸狭长,瞳孔如墨般漆黑,仅一眼,冻得那几个学生猛地缩回脑袋。
阔怕……
让他们问厉潮还不如来被教授骂一顿。
教授恨铁不成钢道,“赶紧给我回去改论文,最迟这个周定稿!”
厉潮顺着人潮下了楼。
雨比他来的时候大了很多,手机依旧没有消息。
梧桐枝叶在门口舒展,雨水淅淅沥沥。他旁边站着跟他一起开会的两个女生,两人看向他,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走出来一个人。
“那个……厉潮。”
她手里拿着一把伞,“我们看你好像没带伞,我们俩躲一把,要不你把这把拿去?”
她说完后,有些紧张的抬头看向身边的男生。
因为下雨,光线很昏暗,男生冷白的指尖拎着鸭舌帽,他微微低下头,把帽子戴在头上。
话很少,但没传言中那么目中无人。
“谢谢,不用了。”
厉潮拉低帽檐,转身踏进雨里。
空气里起了层浅浅的雾气,男生高挑的背影显出几分萧瑟的意味。
女生手里拿着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情有些呆。
朋友撞了撞她,“怎么样,被冷到了吧?传闻中的高岭之花果然名不虚传。”
女生抿抿嘴,撑开了伞。
朋友还在旁边感叹,“也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谈过恋爱。”
女生道,“按照小说的套路,他这时候应该有一个出国的白月光。”
朋友,“所以现在是序章?”
女生,“第一章 ,回国。”
两个女生笑了起来,打打闹闹的去食堂。
“吃什么啊中午?”
“遇事不决,去一食堂三楼吃鸡公煲。”
“……”
宋时眠猪瘾犯了,想吃一食堂三楼的鸡公煲。
他跟何灿抱怨。
“学姐,你说,为什么一食堂的鸡公煲不能送外卖?”
两边时差不同,宋时眠的清晨是何灿加班的夜晚,做不完的工作让她差点原地黑化。
“鸡公煲而已,自己点个外卖。”
宋时眠道,“这边的鸡公煲都让我点完了,始终没吃到那熟悉的味道。”
何灿,“这样吧,你去群里随机选一个学弟,说给你送鸡公煲可以加一个学分。”
宋时眠,“……”
何灿原地发疯,“那死老头,去泡温泉点洋妞,把所有工作都丢给我,迟早有一天我要和这个公司同归于尽!”
宋时眠心有余悸的挂断电话,琢磨着中午要吃什么。
他到这时候才发现厉潮给他发了个消息。
那时候他在浇花,没看见。
【早上好。】
【早上好啊,抱歉,刚刚没看见消息。】
厉潮回得很快。
【没关系,我以为是我打扰到你了。】
宋时眠想,他还怪客气的。
【没有。我有时候不太能知道别人给我发消息了,如果有急事的话,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的。】
【好,知道了。】
他又问。
【吃饭了吗?】
这可问到宋时眠心坎上了。
虽然他和厉潮才认识没几天,可对方总给他一种特别沉稳可靠的感觉。在何灿那里吃了瘪,听见他这么问,宋时眠下意识的吐露心声。
【你知道A大吗?我之前在那里读书,里面的鸡公煲让我至今念念不忘。】
【想吃?】
听着那几个字,宋时眠没忍住笑了起来。
怎么说得跟霸总一样,难道他想吃他就给他送不过来不成?
【怎么,你要送?】
【从A大到你住的地方半个小时,你等我。】
宋时眠这才有点慌了。
【不是,你怎么送?我就是开玩笑的。】
毕竟猪瘾这种东西,瘾过了就没了。
可厉潮没回他消息。
等了一会宋时眠有些坐不住,他怕对方真的丢下工作去给他买了。
他没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接得很快。
“怎么了?”
这还是宋时眠第一次给自己的相亲对象打电话,半熟不熟的那种尴尬感后知后觉的把他淹没。
“我刚刚就是开玩笑,你不会真的去买了吧?”
厉潮道,“我就在学校里,很方便的。”
宋时眠愣了愣,“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怎么会在学校里?”
他话音一落,对面好久都没说话,久到宋时眠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手机信号不好,他没听到。
在他忍不住再次开口之前,厉潮说话了,“我在附近的超市上班,来这里吃饭。”
A大并不限制外人进出,再加上它的食堂是出了名的经济实惠,偶尔有人来这边蹭饭不足为奇。
“好巧啊,学校旁边好像就有一个大型超市,你是在那里上班吗?”
“嗯。”厉潮顿了顿,“对,在那里上班。”
宋时眠笑了起来,“我之前经常去那里,说不定我们还见过呢。”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瞬,“我去年才来的,那时候你已经毕业了。”
他问宋时眠,“芹菜吃吗?”
宋时眠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吃上面。
“不吃。”
“白菜要吗?”
“要。”
“苕粉?”
“加!”
“藕片?”
“煮!”
“……”
相约鸡公煲窗口的两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疑不定的看着高大的男生拿着手机在她们面前讲电话。
他的神色和之前相比,肉眼可见的泛着柔和,声音不大,但两个女生就在他后面排着队,听得很清楚。
她们眼睁睁的看着他拿着菜单,把电话那头不吃的剔除,然后剩下的全勾上,煮鸡公煲的小哥哥面前的锅都快塞不下了。
两个女生面对面,用眼神无声交流。
【白月光回国了?】
【这白月光吃得还挺多。】
【……】
【高……高冷学神霸道爱?】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空气里一股潮湿的味道。
宋时眠给自己加了件外套,打开文件,点开语音朗读的动作熟练得可怕。
浪费了一早上的小宋同志决定趁着东西送来的间隙把剩下的一点尾给收了。
厉潮说半小时到,二十五分钟后就站在了宋时眠的小区楼下。
他没发消息,而是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地下停车场里光线昏暗,厉潮靠在车上耐心的等着对方接电话。
他身上的卫衣被淋了个半湿,忽闪的灯光照亮他帽檐下的脸,眉眼微敛,长且直的眼睫盖住眼底情绪,周身氤着潮湿水气,攥着手机的指尖冷得有些发白。
可被他另一只手提着的鸡公煲却被保护得很好,连滴汤都没洒出来,里面的热气把白色塑料袋糊上一层雾气,诱人的香气从里面漫延开来。
宋时眠很快就接了电话,声音里透着雀跃,“到了吗?”
“嗯。”
厉潮应了声,“到了,我在楼下。是给你送上来还是你下来取?”
“呃……”宋时眠呆了呆,“是你送过来的啊?”
说完后,他发现这话像是不欢迎对方来一样,连忙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是找的跑腿,怎么好意思麻烦你送过来……”
“不麻烦的。”厉潮道,“我下午没什么事。”
“啊?你不上班吗?”
厉潮面不改色,“下午休假。”
宋时眠在电话里笑了声,“你们超市的假期还挺多哈……”
他把自己家的楼层和门牌号告诉厉潮,“你直接上来吧,我们小区没有门禁卡,你直接坐电梯上来就可以。”
厉潮挂了电话。想了想,把头上的帽子摘了放到车里,又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发型才上去。
他到的时候宋时眠已经把门开了,手扶着门框倚在旁边的墙上。听见电梯开门的声音,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是……厉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