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不乐意就不乐意,还在这里跟我扯七扯八。”
“先生,许久没有和你下棋了,要不咱们过上两招。”
“来就来,难道老夫还怕你不成?”
岑天元何尝不知道许泽平这个臭棋篓子是在转移话题?
但人总是喜欢赤诚之人,岑天元也不例外,看着面前知进退的青年难免会偏爱上几分。
用了晚膳后,将近戌时许泽平才坐着马车回许府。
雪消冰又释,景和风复暄。
春燕归来,转眼已是二月十五。
前朝春闱时间与秋闱是一样的九天,若无意外,大景也会承接前朝的政策。
但偏偏意外就发现了,开国第一届春闱,遇上了百年的难遇的极寒倒春寒,冷死的百姓没有八百也有上千。
文武帝推恩于天下,将九天春闱时间缩减为三日。
至此,大景历届春闱只考三日。
第一场考策论。
第二场考八股文。
第三场考试帖诗/律赋/算经,三选一。
春闱的流程和秋闱的差不多,在考试前的前三天,需要拿着自己的举人银铜牌去京都府衙核对报名信息。
核对通过后,就会拿到自己的考场信息。
然后在科举那一天,根据信息去京都贡院参加科举就是了。
许泽平在排队等待进小黑屋的时候,张逍林宽厚的手掌拍在了许泽平的肩膀上:“许泽平,好小子!还以为你这届春闱不来了,写给你的信,你都不回啊。”
“贡院禁声!”
“第一次警告,这位考生请按规矩排队,否则取消科举资格!”
往来巡逻的京卫一瞪眼,张逍林立马就闭上了嘴巴,噔噔噔跑到队伍的最后面排队。
辰时二刻,沉闷的钟声响起,许泽平知道盛安十九年的春闱正式开启。
他坐在号房里头,等待考官发放考卷。
春闱的时间虽说缩短了,但是规矩却是更为的严苛。
京都贡院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考点、每个考点两个考院,一共十个考场。
每个考场可容纳一千考生,但每个考场最多只安排五百考生,目的就是为的更好的监督考生。
若是说秋闱难熬的是时间,那春闱难熬的就是监视。
在主考官发放考题的这段时间,巡逻的京卫已经转悠了不下三次,每一次巡逻,那锐利的眼神就好像要将考生生吞活剥了。
春闱的每一份考题都是单独用油纸糊封的,所以考官也是现场拆封,由巡逻的京卫发放。
五百考生,配备了一百京卫监督。
许泽平在心里都笑了,这到底是考生在考试还是京卫在考试?
南有倭寇,今已造船,是国富民强还是劳财伤民?
许泽平看着这道策论题,脑子都嗡嗡的,这盛安帝简直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做了历代历届的春闱试题,还没有遇见过这么明晃晃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考题。
这题若是写后者,不用想,你百分百出局了。
历届春闱题,基本上都是由翰林院与内阁大臣拟题,最后经圣人点头。
看今日这题目,百分百是盛安帝自己出得考题。
他终于知道阿兄说的,圣人喜欢胆大之人是为何了。
盛安帝自己本人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言官不是上书说造船劳财伤民吗?那朕就将这劳财伤民之事搬到天下考生这里来,你们就看看天下考生是如何说的!
许泽平听阿兄说过言官上书说造船劳财伤民的起因是为何....
圣人已过六十岁大寿,也开始着手修建百年后的帝陵了,而修建帝陵最耗费的就是钱财。
户部这边一盘算,若是着手修建帝陵,估摸着造船之事得搁浅两年。
于是乎,户部尚书这边使了个坏招,将压力给到了言官。
言官也只能够硬着头皮上啊,硬着头皮也不可能责怪圣人一心只想着造船吧?所以只能够委婉的提点,这连年造船会劳财伤民。
许泽平跟着先生经手过造船,当然知道大景的国库紧缺,前些年的税收在补缺关北城墙的漏洞。
这几年的税后要预备天灾人祸的余粮,这么一算,一年的税收国库也只能造出一艘大船。
许泽平深呼一口气,国库紧缺,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要增加国库收入。
只是如何增加呢?
许泽平想到了当初的秋闱题目,盐。
可是为何自己的策论和法子都已经递上去了,还没有传出海盐的消息来?
若说没有试验,许泽平是不信的。
要是没有试验,那么这个解元郎的头衔绝对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只提炼出了海水粗盐...
许泽平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写加工粗盐的办法。
额,还真是个美好的阴差阳错啊。
又可以让他浅浅的装逼一波了。
当然这不能够作为主写,毕竟考题是事关造船国富民强,所以这只能够暗戳戳的提一嘴。
最重要的是论述国富民强是出自造船……
许泽礼的策论从这句话提笔,同理,造船既可以是支出,也可以是创收。
强大而又能容的战船不光国家需要,商人也需要。
国家需要战船威吓倭寇,而商人需要战船震慑水匪。
所以为何不招募富商造船呢?
利用富商造出来的大船,大景征收十年,十年后归还给商人。
一年一艘的战船,十年后,大景海上的军事力量都不知道发展到哪里了,又何惧这淘汰下来的战船归商人使用?
所以用商人的钱来造船,不但可以解决当前的困局,还可以达到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
许泽平巴拉巴拉的一顿输出,等到他草稿拟完后,惊觉两个时辰已经过去。
春闱考试的时间是辰时二刻到酉时二刻,一共五个时辰。
现如今是午时二刻了,许泽平打开水囊浅浅的抿了一口,看着篮子中细碎的馒头,忍着厌恶,吃了两口,吊着自己不饿死。
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开始修文润色。
约莫一个半个时辰,许泽平将策论改好,才是誊写。
申时二刻,许泽平将答卷填好。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时辰,他将考卷放在桌子上晾晒,放空大脑开始游神。
沉闷的钟声响起,二月十五日的春闱结束。
“许泽平,好小子!”许泽平刚出南二考场,就被张逍林、施华拦在了贡院的大门前:“今日你不跟我们好好解释解释,你可别想走了!”
“好好好,我今天肯定和你们解释。”许泽平温和的笑笑,“但和你们解释前,我总得和我家人报一声平安吧?”
张逍林和施华顺着许泽平的目光看去,直接贡院大门不远处站着一青袍文官,俊朗的五官与许泽平有六七分相似,熠熠生辉的凤眼中含带着一丝笑意。
顿时,张逍林和施华就有些尴尬了。
仅仅一眼,他们就猜出了来人身份,上一届春闱探花郎,如今翰林的许编修。
当真人家属的面,拦截许泽平,还真是让人看了笑话呢。
张逍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朝着许泽礼拱了拱手:“许大人好。”
施华也跟着反应过来,问了一声好。
“你们二人应该就是老幺提起的故友施举人和张举人吧?”许泽礼寒暄的还了半礼,客气的说道:“也都是朋友,不必要这么拘束。”
“阿兄,那我晚些回去。”
许泽礼来接老幺,也是怕考题太难...现如今看着他这轻松的神色,看来应是不难。
“好。”许泽礼拱了拱手:“两位举人,那许某就先行一步了。”
“许大人慢走。”
“许泽平,我发现你变坏了。”张逍林一把搂住许泽平的脖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阿兄在,你都不提醒一句,故意看我们出丑是吗?”
许泽平一脸无奈,“我一出来,你们都没有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好吗?”
“去你的,我不管。”张逍林无赖的撒泼:“今日你不喝上三杯向我们赔罪,这件事没完!”
施华同样是附和:“酒楼我都选好了,就等着你给我们赔罪了。”
哪成想他们刚出了贡院南大门,又撞上了从北院出来的柳繁续一行人。
“许师叔!”
“许解元。”
柳繁续与董中一前一后的打了招呼,随后他们身后的游陆生才反应过来,大步流星走到许泽平三人身前:“好巧啊,许解元,繁续不是说你今年不来参加春闱吗?”
许泽平有些懵,他什么时候说不参加春闱了?下意识的看向柳繁续:“柳世侄?”
柳繁续有些尴尬,他解释的说道:“许师叔,我给你写信了,你没有回我,我就以为你不来了。”
许泽平想到之前张逍林说也给自己写过信,瞪圆了双眼:“柳世侄,你也给我写信了?”
“嗯,年前写的啊。”
柳繁续信誓旦旦,可是随年礼一起回过去呢!
“许泽平,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竟然都不回我们的消息!”张逍林一把掐住许泽平的肩膀,佯装生气摇晃着他身子:“瞒着我们偷偷的来春闱,是不是怕我们跟你争夺状元郎的称号!”
“停。。”别摇了,我快要被摇散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传来幽幽的嗤笑声——
“呦,这些年了,许泽平你还是这么的目中无人呢。”江长寿好笑得打量着许泽平:“真当燕京城是东湘那个小地方呢?还状元郎跟你们?
呵,真当燕京的才子没人了?”
江长寿说完,还隐隐的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青年,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
看着与江长寿有三分像的青年,许泽平约莫猜到了是江阁老家的嫡长孙江长福。
江长寿不过是江阁老的庶子嫡孙,而江长福却是嫡子嫡孙。
与被丢在江南的江长寿一脉不一样,江长福这一脉那可是一直跟着江阁老生活在燕京。
上一届春闱,阿兄的对手是汪舟游、伍添丁。
这一届春闱,许泽平要面临的对手是江长福、乔秧。
“呦,这么多年了,江举人还记得当年的小玩笑呢?”许泽平温和的含着笑容,清明的凤眼闪过一丝错愕,学着江长寿阴阳怪气了回去:“不过也是,小生等人之间玩笑话也能够被江举人当真了,也不怪江举人还一直心心念念着当年小生说您的富商做派。”
董中在江长寿出现那一瞬间,身形有片刻的不自然,眼神中含带着一丝的恨意,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
江长寿没有羞恼,而是看向了身旁的青年:“堂兄,你看他,竟然将我比作了商..”
“许举人倒是生的伶牙俐齿,希望你的文章也能够像你口才这边厉害。”江长福睨了一眼江长寿,没把他的这小伎俩看在眼里,平静的看向许泽平。
江长福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将来是什么,说完也不顾江长寿,就扬长而去。
江长寿怨恼江长福不上钩,但是也没有办法,提着衣摆追了上去。
“这里不是好寒暄的地方。”柳繁续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再好好的叙叙旧?”
经过这遭,张逍林也没有说笑的心思。
几人一致同意了柳繁续的说辞,出了贡院后,就是燕京的外城。
除了董中,柳繁续和游陆生都参加过赏荷宴,所以张逍林和施华都认识。
又有许泽平在其中周旋,几人都熟络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把信寄到清水镇去了?”为董中引荐过后,许泽平将话头抛向了张逍林与柳繁续二人。
“不然呐?”张逍林将一筷子烤鸭咽下,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一个住址,不寄到清水镇去还能够寄到哪里去?”
“是啊,我的信是同年礼一起寄过去的。”柳繁续迟疑的说道:“难不成你们家没有收到我们寄过去的年礼?”
许泽平闷哼一笑:“也怪我没有和你们说,我冬月十三就北上了,年前就到了燕京。”
“啊?你来这么早来燕京作甚?”
“因为清水镇路远,泽平怕耽误。”施华很自然的接了话茬,一看这柳举人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一切都有人打点盘算。
想想柳家的基业,施华觉得也很合理,毕竟家宽才能够出少年。
“哦,也对。”柳繁续合计合计清水镇到燕京的距离,确实是挺远的。
这个乌龙解开后,几个人觉得光这么喝酒吃菜也没啥意义,于是乎就玩起了行酒令,输者要喝酒。
不得不说,这个游戏对于许泽平来说是最不太友好。
咳咳,毕竟施华和张逍林诗词再不济,现场作诗,十来首诗句也是手到擒来的。
到了最后,就许泽平一人喝的不知东南西北,怎么被人接回去的,都不知道。
次日,许泽平扶着脑袋从炕上爬起来,他发誓再也不和那帮文人卷诗词了!!
二月十八,春闱的第二场考试开始了。
沉闷的钟声响起,许泽平收到了春闱的第二份考卷。
王天下有三重焉
看到这考题,许泽平的脑海中就自然而然的补齐了后面的话——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征...
出自【中庸】
许泽平看完考题,心中就有了想法,提笔开始拟草稿。
酉时二刻的钟声响起,第二场考试结束。
二月二十一日,春闱第三场,如许泽平所料,乃是算经。
既然第一场圣人敢把造船之事搬到明面上来与言官争高低,那么造船之事,他就不可能放弃。
今年春闱,因着许泽平之故,李程雪要避嫌;江长福、江长寿之故,江阁老要避嫌;乔秧之故,乔阁老避嫌。
所以也不怪试题格外的大胆了,毕竟盛安帝亲自出题,完全就是一言堂嘛。
许泽平看着算经题,摸了摸下巴,完全就是岑先生的风格。
额,难不成岑先生出算经题,就不用避嫌了?
今有人持金出八关,前关二而税一,次关三而税一,次关四而税一,次关五而税一,次关六而税一,次关七而税一,次关八而税一,次关九而税一,并八关所税,适重2斤,问本持几何?
京卫将答卷收上去后,许泽平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贡院南门,遇上了候在南门外的张逍林和施华。
张逍林迫不及待的对答案,三人的答案一致相同。
三人对视一眼,看来是妥了。
三月初十,皇城放榜。
此次恩科参加春闱的举子是三千人,录取的贡士是二百八十人。
一甲前三:许泽平、江长福、施华。
二甲一百二十人:乔秧、莫止学、董中、柳繁续、张逍林...
三甲一百五十七人:江长寿..
许泽平远远的站在外围,听着小虎兴奋的尖叫声:“少爷,您中了!第一,第一名!!”
万物静寂,人群中嘈杂声通通消失,许泽平的脑海中只听到小虎的声音。
真的是第一名!!
饶是许泽平心中有预感,但结果真的出来时,他还是抑制不住的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连中五元,若没有意外,圣人为了博个好名声,一定会让自己六元及第的。
要知道上一个六元及第,还是在先帝时期。
绚丽的烟花在许泽平的脑海绽放,好似殿试这一天已经到来。
江长福两兄弟过路许泽平面前时,许泽平本以为江长福会放两句狠话,没有想到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恭喜!”
这前后的反差,让许泽平摸不到头脑,这是为何?
“同喜同喜!”许泽平反应了过来,马上回礼。
倒是江长福身后的江长寿,仍是挂着那不阴不阳的笑容,让许泽平心里作呕。
“青年人,你就是许泽平?”
许泽平回头,正想说是,他看到了那中年人身后的一堆家丁,心中警铃大作,灵机一动指向了不远处的柳繁续:“那才是许泽平!”
“谢了哈。”
许泽平的背脊都湿了,他知道这是在皇榜捉婿。稳重的看着中年人带着家丁冲向柳繁续,然后他拔腿就跑,都顾不上还没有回来的小虎。
“许泽平,程某看你人才出众甚是满意,你做我感恩侯的儿婿如何?”
柳繁续懵逼的看着围住自己的家丁,再懵逼的看着面前这个自称侯爷的中年人,十分的迷惑:“敢问阁下,你捉谁?”
“程某捉的是你,许泽平啊!”
“我?许泽平?”柳繁续笑了:“谁告诉你,我是许泽平的?”
“就那个青年人啊!”程东回头一指,看着撒丫狂奔的许泽平,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坏事了,真的跑了!
他在看看面前的青年人,容貌俊秀,长的也不差,就问:“你家中可有妻室?”
“我儿已满周岁。”柳繁续一脸真诚,心中却是在狂打鼓。
程东也没有捉婿的经验,于是调转枪头:“算了,还是追许泽平吧!”
可惜,耽搁这几息,许泽平早就跑没影了。
燕京城的墙太高,一点也不保密,上午感恩侯捉婿扑了空的事情,下午燕京就传遍了。
苏成文听到这事,脸都黑了。
他知道自己这姐夫做事莽撞,却没有想到这么的蠢!
想要皇榜捉婿,都不知道事先跟人通过气吗?
真的是愚蠢至极,还连累家中哥儿的名声!
他又想到了上一代程国公、哦,不现在是程老国公做的愚蠢事,他就恼怒,真是一脉相传的愚蠢。
那个时候阿父提醒了他多次不要参与皇子的斗争,你程府的荣耀已经达到了巅峰,是时候退一退了。
程老国公不信,非要支持德惠贵妃之子上位。
结果呢?皇太子上位了。
若不是苏锦那孩子...
想到程苏锦,苏成文就有些痛心,外甥女走到时候,才十八岁啊。
那个时候蹦跶的最欢乐的就是程老国公以及他的庶子,现如今程家二房程西一房。
现如今呢?
苏成文想了想,程西被罢了官,他的儿子被贬到了文州做了一个同知吧?程西自觉地羞耻,跟着他儿子去了文州赴任,结果突发恶疾,病死在了路上。
他儿子这一脉,久久的团缩在了文州,也就逢年过节的能够回一趟燕京。
想到程家那点破事,苏成文就觉得头疼。
一个个没有一个长脑子的!
也幸亏仁之阿弟脑子聪明,不然被程东那个蠢东西捉回去,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笑话来。
“许编修,今日心情不错啊?”
许泽礼难以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不在意的说道:“嗨,也就是家里那不成器的阿弟中了皇榜。”
“哦?那恭喜恭喜。”考满的杂物官想起来今日是春闱放榜的日子,想到许泽礼不在意的语气,接了话茬:“有了您这个珠玉在前,您阿弟难免也有些压力,不过毕竟年纪还小嘛,日后有的是前程。”
“不知您阿弟考了多少名?”杂物官天真的想着祖坟会冒青烟,也不可能次次都冒着吧?
所以他问出了让自己后悔的话。
许泽礼在散值表上签完字,故作低调的说道:“嗨,也就是一甲第一吧。”
许泽礼说完,也不给杂物官反应的机会,潇洒的转身了。
看着许泽礼这潇洒骄傲的背影,杂物官:....他就不该问
许泽礼回到家中时,看着门口的洒落一地的炮竹灰,就知道已经放过喜了。不禁感叹,还是瑜哥儿会办事,家里里里外外都给他办的妥妥当当的,半点不用他操心。
“今日想吃什么菜?”踏进正门后,许泽礼努力的压制住自己上扬的眉梢,走过跨院到了许泽平的书房门前,见门没有关,就走了进去。
看着坐在茶室泡茶的老幺,他清了清嗓子:“想吃什么就说,我让你哥夫给张罗去。”
“阿兄,你安排就是了。”被捉婿的那人一折腾,许泽平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我的口味,你是知道的。”
许泽礼大拇指与食指忍不住的摩擦了一下,若不是燕京不宜太高调,他高低都得整上几桌摆摆宴席。
“你阿姐哪里,我让大虎去通知了。”许泽礼想要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干巴巴的嘱咐:“你还有殿试这一堂考试,可千万别骄傲啊。”
“是,阿兄,我都省的。”
“这还差不多。”
嘱咐完,许泽礼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他就控制不住的开始炫耀:“瑜哥儿,老幺他考中了一甲第一嘞~”
苏瑜姮将视线从帐本上抬了起来,看着礼郎这兴奋的模样,也是好笑,他自己高中都没有这么兴奋过吧?
“知道了,周围的邻里我都散过喜封了。”
“瑜哥儿,你可不知道,老幺可是我亲手带大的。”许泽礼满眼的自豪,嘴里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你不知老幺他小时候有多可爱,软软的手掌会紧紧的抓着你的食指,好似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知道知道。”
苏瑜姮的耐心有限,从最开始的配合到最后,控制不住的竖起了眉毛:“仁之,这件事情你应该跟我说了好多回了,你要是在念叨,我就生气了啊。”
“我不说就是了。”
这是许泽礼上辈子就要成的习惯,好的坏的,总是喜欢在苏瑜姮耳朵边上念叨几句。
许松山夫妇给许泽礼树立的典范太好,让他知道夫夫之间应该是相互扶持,没有什么不能够隐藏的。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通过在苏瑜姮耳边碎碎念在分散自己心里的压力,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碎嘴子的习惯。
“你要是无聊,就来给我对账本。”
算经一直是苏瑜姮的短处,看到这些账本就头疼,若不是阿奶千叮嘱万嘱咐每月要盘算一次账务,他是真的想将一切都推给侍画去打理。
苏瑜姮的外婆出自前朝的第一皇商家族,有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新朝建立,他外婆家族破落,留给他母亲的产业那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他母亲又只有他与珩小子两个孩子,分到苏瑜姮名下的能少吗?说实话,光铺子都有六七间,还不算陪嫁的宅子以及郊外的庄园。
再加上他出嫁时,苏家又添置了不少的嫁妆进来。
说着,苏瑜姮就将账本往许泽礼的面前一放,自己做了甩手掌柜。
看着瑜哥儿这架势,许泽礼将他摁在座位上,站在他身后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腕:“我来教你算,听话,晚上都听你的。”
苏瑜姮眼前一亮,歪头看着那流畅的下颚线,舔了舔嘴唇:“当真?”
“真的。”
二人温馨相处的时间有限,约莫半个时辰,丁一强夫妇带着孩子就来了。
皇榜一放,殿试的具体时间,也在次日公布了,盛安帝定在了四月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