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娘娘只是不收商人的香火,其他地方其他人,还是收的。”金童忍着害怕,大声为自己主人辩驳一句。这要是哪里的香火都不收,他们女娲宫不得穷死?
金童大喊一句,连忙撇开脸,不敢对上哪吒向下望的三白眼。
哪吒发出一声嗤笑:“那就写明,专不收商民的香火。”
玉女微微一愣,知道他们中计了。但是金童在哪吒手里,玉女连试探都不敢,就怕哪吒耍小孩儿脾气,不管不顾把金童打杀了。
玉女心道,反正哪吒要求的,也是实情。就是张贴了告示,无非是让天下人明白,商纣失了娘娘的圣心。这其实符合娘娘的心意的。
这么想着,玉女撇开心里的不自在,立刻写了一张告示,将女娲宫不再接受商人的供奉,以及缘由一一道明。玉女写好告示,使出一招御风法术,将告示显出“神迹”,在人前飞了两圈,最后落在北面外墙上,挂贴在了上面。
哪吒往告示上扫了一眼。原来九年前三月十五,女娲寿辰。纣王照旧例率领百官,前往女娲神宫朝拜和上香。纣王这个老色胚色性发作,竟然在女娲宫宫墙上,题了一首亵渎女娲的诗文。女娲不堪受辱,降罪给大商,再不肯接受商人的香火。
告示上写的是这番道理,但是哪吒依旧搞不懂,明明是纣王做的孽,女娲宫的主人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百姓?忒的不直爽!
信徒中有认识字的,立刻挤到最前面,将告示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这一念,人群一片哗然。大商世代信奉女娲,这些信徒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纷纷跪趴在地上,哭嚎之声此起彼伏。
玉女望向地上嚎哭的信徒,心生不忍。她讽刺哪吒道:“现在你可是称心了!这些哭声可是叫你小孩儿高兴么?”
哪吒一把推开金童,嗤笑回去:“此时哭嚎,好过一辈子做无用功。香火祭品,哪一样不是他们辛劳所得?桌上多一碗肉,孩子身上多一件新衣裳,哪一样不值得?忒得这般白白耗费?”
玉女脸上一红,脱口骂道:“你小孩儿,知道什么大道理?”
哪吒冷笑连连:“分明是你井底之蛙,却骂我小孩儿不知事。真真可笑。”哪吒很信《宝宝连环画》上的话。连环画中有一句话叫“龙国不信无用之神”,深得哪吒心。没益处的东西,凭什么做信仰,教人巴在心口上奉承它?
话不投机半句多。哪吒不与金童、玉女废话,更不耐烦下面漫出天际的“哭丧”声。他直接扭身,向轩辕庙的方向飞去。
轩辕庙是黄帝生前居处。和香火鼎盛的女娲宫不同,轩辕庙内半个人影都没有。庙宇东面是一株桃树,西面是一株柳树。两株大树盘根错节,枝叶交错。地下根系盘亘方圆三十里。这一片土地除了它们,再长不出其他草木。
两株大树枝繁叶茂。桃树高耸,遮天辟日,将整个庙宇遮挡在树冠下;柳枝梭梭,遍布庙宇每一处角落。
哪吒向来胆大,都被轩辕庙阴森鬼气的形貌震住了。
哪吒心惊道:“这里好歹是圣人身前居处,怎么就败落成这副模样了?轩辕老爷子也不管管。”
哪吒拨开柳条,走进晦暗的轩辕庙。其中破败景象不必多说。哪吒瞧来瞧去,不住摇头,心说这般光景,哪儿有那胆大的人来上香呢?
忽然,暗沉沉的庙宇中,响起呜呜咽咽的低泣声,凄婉伤心得很。
哪吒听到哭声,暗骂一声,什么人在这鬼地方哭嚎,是想吓死哪个胆小的?
哪吒循着哭声,找到声源。竟然是空空如也的神座两旁立着的泥胎像,在默默流着血泪。哭声就是这两个鬼东西发出的。
哪吒取下乾坤圈,作势要打砸泥胎像。立马从里面跑出两个鬼东西。
这两个鬼很有趣,跪在地上不为求饶,口口声声称呼哪吒为“太子”。
哪吒都要笑死了:我若是太子,李靖不成了大王?老儿要有这胆量,本公子倒要佩服他呢。
哪吒伸手,拎起一个鬼东西,叫他们不要胡叫。
被抓的鬼东西竟然不怕哪吒,一边挣扎,一边急切地向哪吒解释:“不是胡说,不是胡说。我们两个生前是黄帝帐下千里眼、顺风耳。你是黄帝后人,就是我们的少主人。我们合该称呼你一声‘太子’。”
哪吒依旧觉得不顺耳:“只叫爷爷就行,莫叫什么太子。”商太子的故事哪吒早就听说过。姜王后母子三人的下场,岂一个“惨”字了得!他可不想沾这个。
趴在地上的顺风耳连连应是:“爷爷要怎样,便怎样。”
哪吒嫌弃他们阿谀奉承和婢膝奴颜,随手丢开千里眼。
千里眼摔到地上,打了个滚,连忙趴到顺风耳身边,一齐跪下。
哪吒更加不耐烦了:“起来。我一个小孩儿,不用你们跪。”
顺风耳、千里眼对视一眼,听话地爬起来。
哪吒好奇他们两个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两个鬼东西脸上露出一丝羞愧。顺风耳向哪吒讲述他们的遭遇:“当年,黄帝、炎帝大战蚩尤。我两兄弟遭人暗算,死在战场上。”
“我们死后,老爷顾念旧情,将我们的真灵塑在泥胎像中,安排在老爷金身旁侍候。他老人家善心,指望我们沾他一点光,吃一点香火供奉,日后也能修成个鬼仙。”
千里眼脸红耳臊地接过话头:“我们哥俩没有别的爱好,就好吃酒。当年就是醉酒厉害,白白丢了性命。没成想,死后又因为吃酒,被庙宇两边的桃树、柳树钻了空子。它们将根须寄生在我们魂魄里,夺取我们的真灵,助涨它们的修为。”
哪吒总算明白了轩辕庙的桃树、柳树,怎么会长得这么旺盛、猖狂。
顺风耳、千里眼忽然趴回地上,用力不停地磕头,求哪吒帮帮他们:“爷爷你不知道,这两个妖怪夺我们的真灵就罢了。而今它们还差几年才能化出人形,却已经在盘算去朝歌谋个好差事,方便他们做吃人的勾当。”
“一旦让他们做成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犯下的罪过必定牵连到我们头上。我们两个好歹是跟过黄帝老爷的,实在受不了这个!”
哪吒觉得两鬼说得有理。
殷夫人曾经说起过祖上的事情。哪吒的确如顺风耳、千里眼所言,是黄帝的后人。
哪吒心想,撇开我和黄帝老爷的关系。就冲老爷子在人间的功绩,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受这份牵扯。
哪吒问道:“你们要我怎么帮忙?”
顺风耳膝行两步,拱手向哪吒哀求:“五行之中,火最能克木。但是这两株树妖本体已经不同寻常。凡火已经对付不了它们。”
不等哪吒开口问,千里眼接着求道:“如今,只有太上老君的六丁神火、西方教的三昧真火,能对付这两棵妖树。还求爷爷想些办法,取来一支,不计较是两种火里的哪一个。”
哪吒心里吐槽,千里眼把话说得太轻巧。
他低头,细细思量:我和西方教是半点人情都没有,总不能学故事书里的偷儿去偷人家的火种。不过,太上老君同元始天尊一样,都是阐教教主。我去他洞府求一支六丁神火,或许有机会。
哪吒想清楚关节,抬眼答应两鬼尽力而为。
在千里眼、顺风耳的千恩万谢中,哪吒飞出棋盘山,一路向太上老君的道场八景宫飞去。
到了八景宫,哪吒没能见到太上老君,只见到太上老君的徒弟,身穿白袍的玄都大法师。
哪吒礼貌地喊了玄都大法师一声“师叔”。玄都大法师见他模样伶俐,乖觉可爱,起了逗弄之心。大法师故意说了一句“错了”,要哪吒改口称呼他做“师伯”。
哪吒挑挑眉,想到太上老君是元始天尊的师兄,玄都大法师也比自己的师父太乙真人先入仙门,自己喊对方做“师叔”,确实不妥。
哪吒十分爽快地改口。
大法师见哪吒爽快,对他更加喜爱。玄都大法师亲自取了松木枝,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下引了一簇火种,交给哪吒。
大法师感叹:“黄帝老爷是人族先辈。你能主动为他做事,不枉费投胎做人一次。我定要成全你这一片孝心的。”大法师心里纳闷,这明明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儿,怎么就传出了“杀神”的名声呢?
哪吒接过火种,连忙向师伯道谢。
大法师取出一块灵玉,递给哪吒:“六丁神火不是凡火。你烧了妖树,记得把火收回来。这块灵玉上有蕴养神火,化为己用的法门。我想着,你能来借火,就是和这法门有缘。一齐送你吧。”
哪吒没想到,这位师伯这么慷慨。哪吒没有推拒。师父太乙真人早就吩咐过他,遇上师伯师叔送礼,只管收下。回头,做师父的会去还人情。
哪吒带着六丁神火和灵玉回到棋盘山轩辕庙。哪吒马马虎虎学了一遍灵玉中的法门,然后运转法门,将六丁神火收入腹中。再口一张,得了他身上灵气助长的神火,立刻化作火龙,冲向妖树。就听两声高亢粗犷的惨叫声,须臾,两株妖树已经烧成灰烬。
轩辕庙不愧是黄帝生前居处,即便是六丁神火也没能烧毁它一丝一毫。
千里眼、顺风耳将哪吒迎入庙门。没有两株妖树的遮挡,庙里亮堂了不少。
就看到偌大的庙宇中,两处横梁用八根粗壮的紫檀木柱支撑着。紫檀木上,雕刻着九条金龙。哪吒瞧着这些金龙,不由得入神,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哪吒回忆半天,想起来了。这些金龙的神态,与三年前带着殷诵,差点灭了东海水族的九条金龙,是一模一样。
哪吒眼神一定,心下笃定,三年前自己见到的金龙,就是这九条柱子上盘着的金龙。
哪吒皱眉思索,这九条金龙当年为什么要护着殷诵漂洋过海。殷商王室虽说也是黄帝后裔,但是哪吒不曾听说过,王族宗亲有谁落难时,得到过这种待遇。
两鬼走到哪吒身边。千里眼、顺风耳分别指着自己的泥胎像,请求哪吒砸碎它们:“那两株妖树,尚有根须藏在泥胎像里。现在不毁尽了,日后又生祸害。”
哪吒点头,抬手砸毁泥胎像。两尊泥像中,果然各有一根根须藏着。哪吒二话不说,用六丁神火将它们烧成灰。
做完这些,哪吒就想回去朝歌,接表弟回馆驿。顺风耳和千里眼竟然“粘”了上来,说他们生前服侍黄帝,死后修为少,没资格服侍黄帝。他们就想侍奉在哪吒这个黄帝的后人身边。
哪吒不同意。千里眼眼睛太大,顺风耳耳朵伸得太长。哪吒怕殷诵看见这两个鬼,再被吓出病来。
哪吒吩咐两只鬼继续留在轩辕庙,照看黄帝旧居。不等他们答应,哪吒祭出风火轮,一晃眼已经从棋盘山飞回了朝歌。
哪吒回来的可巧,殷诵刚收拾完小背包,准备离开司天监。
姜子牙不放心,原想护送两个金贵人儿回去。这时候,看到哪吒落到面前,姜子牙马上甩手。
殷诵和哪吒一起送黄天祥回武成王府。然后两人走回皇华驿馆。
回到驿馆,哪吒将这半天发生的事,全盘讲给殷诵听。殷诵起初十分新鲜。他眼睛张得大大的,不停为表哥鼓掌助兴。等到哪吒说起女娲宫不收商民供奉的缘由时,殷诵忽然平静下来,甚至发起呆来。
哪吒伸手,在木呆呆的表弟眼前晃了晃。
殷诵醒神。哪吒关心地问他怎么了。
殷诵垂下眼帘,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声音越来越轻:“我只是想我的运道不能这么差,纣王怎么能是……是我的同族呢?我怕别人知道了……讨厌我。”
哪吒感同身受地在殷诵的肩膀上拍了拍。他何尝不是为摊上李靖这个爹,时常叹息呢?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是二月十七,一轮玉蟾尚且圆满。
殷诵趴在窗棂上,仰望天上的月亮。殷诵想起去年中秋,殷夫人讲起的故事:月亮上住着美丽的嫦娥仙子,她是大英雄后羿的妻子。
每年中秋,月亮最圆的日子,嫦娥都会站在桂花树下,眺望人间,思念她的亲人。
殷诵兑换了一沓彩色折纸,抽出一张雪白的。一只胖嘟嘟的麻雀被叠了出来。
殷诵取出黑色颜料,将白色的麻雀羽毛涂黑。胖胖的麻雀,强行变成了一只肥燕子。
殷诵将肥燕子摆在窗棂上,让夜风吹干它身上的颜料。
殷诵趴回窗棂上。他一边赏月,一边和身边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的肥燕子说话。
“燕子,你说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在哪里呢?他们肯定是在一起的吧?”
“他们是不是正在一起赏月,在想念我?我其实很想念他们。”
“你要是真的燕子就好了,就能飞到他们身边,告诉他们我在朝歌,让他们来找我。”
殷诵转身,用两只手将吹干颜料的纸鸟捧在手心:“大家都以为我没有见过父亲和母亲。其实不是哦。我早就在梦里见过他们啦。我偷偷告诉你,父亲很高大,比姑父高很多很多壮很多很多。他像山一样。母亲非常非常美丽,头发有七种颜色,比天上的嫦娥仙子美丽一百万倍。”
“所以,我一定会长成很高大很帅气的男孩子。”
“我的眼睛像母亲,鼻子像父亲,嘴巴谁也不像……”
殷诵打了个呵欠,抱起肥燕子,爬到床上。
第二天一早,殷诵起床后,静静地盯着枕头上的肥燕子看了三秒。然后他抽出两张折纸,叠了一大一小两只纸鸟,最小的一只涂上黑色的颜料,另一只涂上各种颜色,还在尾巴上黏上五根五颜六色的纸条。殷诵将新做的两只纸鸟和第一只堆在一起。
想了想,殷诵又叠了一只粉色的“燕子”。
“这只是哥哥。”殷诵望着粉色的纸鸟自言自语,把它轻轻地放进纸鸟堆里。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一群机灵的小麻雀在屋檐上、树枝上蹦来跳去,吱吱喳喳。隔壁窝的百灵鸟,有一个算一个,统统从树枝上被挤了下去。
哪吒照例陪殷诵去商容旧园。出门的时候,哪吒望了望殷诵抱在怀里的四只纸鸟。其它的都挺可爱,就是那只尾巴最长的,颜色过于丰富了。哪吒看着眼疼。
殷诵今天突发奇想,两个人绕了半圈,先去了东城门。
朝歌城四面城墙修葺得四四方方,每一面城墙上都开了一大一小两扇城门。朝廷如果有新举措,往往在每一扇大城门右边的内、外城墙,张贴告示。方便进出的百姓,及时了解朝廷的政策。
近年来,纣王荒淫无道,戕害的臣子不知凡几。面对抄家灭族的大祸,这些臣子的家族或多或少都有人选择逃逸。几年积累下来,城墙上已经挂满了通缉要犯的告示。
殷诵抱着纸鸟,头一抬在最显眼的地方找到了太子殷郊、二王子殷洪。这二位身份与别人不同,连通缉令都是用颇为精贵的帛锦制作。不像别人,头像都是画在粗麻布上,样貌也没有殷郊、殷洪这么精细。
城墙上的通缉令定期更换。八年前,两位王子被纣王下令斩首午门,却在临行刑时,被一阵大风刮走。从此不知所踪。那时,两位殿下年龄尚浅。负责给他们做画像的画师,十分“贴心”。每次更换通缉令,画师都会充分发挥想象力,把两位殿下画得比前一年年长一岁。
如今,挂在城墙上的,已经是二十三岁的太子、十九岁的二王子。
哪吒不解,殷诵怎么想起来到城墙下边看通缉令。
“怎么想来看这个?”哪吒扭头问身边的殷诵。
殷诵仰头盯着太子的画像,小奶音回答:“我想他们也算我的亲戚,不来拜访一下不太好。”
哪吒“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然后他就看到殷诵将抱来的纸鸟一一摆在太子画像的下面。殷诵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眼,站在通缉令前拜了拜。殷诵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些话,哪吒一句都没听清。
哪吒瞪大了眼睛:“?!!”竟然是这个“拜”法吗?可是,殷郊和殷洪还没确认死活呐!
此时,远在太华山云霄洞的太子殷郊、九仙山桃源洞的二王子殷洪,同时打了个喷嚏。两人齐齐暗骂一声:纣王老贼、妖女妲己,竟又想害我兄弟二人!
骂完昏君、奸妃,两位王子越发刻苦地修炼仙家法术,期望早日学艺有成,为母亲姜王后报仇。
拜拜完两位生死不明的亲戚,殷诵欢欢喜喜地牵住哪吒,坐上马车。两个小布丁前脚离开,就有三个小娃儿骑着竹马,你追我赶,玩闹到城墙下。
跑在最前面的小孩眼尖,一眼看到墙角下排排站的纸鸟,立即上去抓了两只最漂亮的到手里。后面两个小娃儿紧跟而上,把剩下两只瓜分了。
后面两个很快发现,最先下手的小孩竟然拿走了最漂亮的锦鸡和粉鸟,他们手里的黑燕子瞬间不香了。
几句话功夫,三个小娃儿吵成了一团。最后竹马变长枪,对打起来。
今天殷诵刚进旧园大门,黄天禄、黄天爵两兄弟立刻迎了上来。
这两个家伙今天很不对劲,竟然一直围着殷诵打转,甚至跟着殷诵进了学堂。这还是殷诵头次看见这两兄弟踏进学堂!
一路上,黄天禄、黄天爵竞争似的,一刻不停拿动听话拍殷诵马屁。
殷诵跨进学堂,看到只有小光头坐在里头。
黄天祥听到声音,扭头看过来。看到殷诵,黄天祥眼睛顿时亮了亮,起身就想走到殷诵跟前。但是他看到,跟在殷诵身后紧的是自家大哥、二哥时,黄天祥立刻顿住脚,下意识将连环画抱到了怀里。
殷诵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肯定是昨天黄天祥回家后,被黄天禄两兄弟看到了连环画。看两个人的架势,一定看过了画册里的内容,并且着了迷。
殷诵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将小背包放在课案上。他扭头,对两个跟屁虫说道:“我给天祥的画册,是给小宝宝看的。对你们不适合。”欺负小宝宝的大孩子,最讨厌了!
黄家两兄弟听出殷诵的拒绝。黄天禄连连摆手,厚着脸皮狡辩:“适合呢适合呢,我们也未成年,怎么不算是宝宝呢?”
黄天爵“是呀是呀”地帮腔:“我今年只有七岁,比天祥大不了几岁。”
殷诵无力吐槽。黄天爵就算了,黄天禄去年就跟随他二叔黄飞彪,前往南边支援三山关,抵御南都鄂顺叛军的。这个家伙怎么好意思,在他这里充“宝宝”?
殷诵往黄天祥那边看去,正好看到小土豆吐舌头拉眼皮,冲他两个哥哥做鬼脸。
殷诵心想,这两个家伙还算识相,没有带上所有人一起来讨。他们要是呼朋唤友大肆宣扬,殷诵就是把手上的所有连环画送出去,都不够分。
殷诵是看过连环画的人,知道这东西叫人看了一本,就忍不住想要看第二本、第三本。就是他的表哥哪吒,天生仙骨,都没能抵制住这股诱惑,要么不看,一看就是一整套十几本画册一齐看完,才能过瘾。
殷诵可没有这么多积分,供应一大群人看画册。
殷诵松了口。他挥挥手:“我把连环画都放在表哥那里了。你们找他借吧。”殷诵叮嘱两个人看完记得归还。他自己还要多看几遍呢。
黄天爵听到画册在哪吒手里,心头猛地一惊。前天,自家小怪物可是被哪吒单只手镇压了!这件事,给黄天爵的冲击太大了,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可怕:这些变-态,一点都不懂得照顾同龄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黄天爵还在掂量,要不要找哪吒。黄天禄已经勾手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拖着人一起出了旧园,满大街找哪吒去了。
第020章 是谁,胆敢陷害本少爷!
晚上,回到馆驿房间休息。殷诵走到床边,蓦然瞪大眼睛,悚然地看见,床头上被人放了一个卷轴。
卷轴是帛锦制作,花样殷诵眼熟的很。他颤抖地伸出手,将帛锦卷轴一点点展开。只展开到三分之一,殷诵立刻忙不迭地卷了回去。
是谁,把城墙上挂着的太子的通缉令,给他偷来了?
还特意放在他的枕头边,这是想他死?
殷诵口干舌燥,小小的一颗布丁,颤巍巍,又惊又疑。
殷诵十分清楚,这是皇榜,是通缉谋逆废太子的诏令。谁拿了这样东西,谁就要倒大霉的!
殷诵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发觉了他去城墙拜拜的事,想借此机会栽赃陷害他!
说不定,待会儿就会有官兵破门而入,随便捏个名头栽在他头上,就把他捆了。
纣王肯定问都不问,就随便下面的人把他这个亲戚推出午门斩首了。
也可能是他的“曾祖父”比干的政敌,把他视作软柿子、比干的软肋,想要拿他在比干的心肝上狠狠剜一刀。
无论如何,废太子的通缉令是留不得的。殷诵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扔掉这个卷轴。
他很快反应过来:不,不能扔出去!一旦被人看到,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烧了。
殷诵着急地在房间里打转,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愣愣地望着床上的通缉令,忽然两只手抹在眼睛上,哭了起来,根本停不住。
养鬼瓶挂在殷诵腰间,颤动了一下。新娘厉鬼飘了出来。
在养鬼瓶中养了小两个月,女鬼平和了很多,不复恩州驿的狰狞凶狠和怨气冲冲。
女鬼无措地看着彷徨、无助的幼童。她想抱一抱这个可怜的孩子,又怕身上的阴气伤害到他。
女鬼茫然四顾,最后飘向床榻,抱起通缉令。她柔声细语地同哭得很委屈的殷诵说道:“小公子,别哭了。这张通缉令上有真灵鬼气,不是活人拿来的。拿这东西给你的真灵,也不是寻常人能够驱使的。”
殷诵抬起头,眼眶里眼珠子依旧在打转。殷诵神情始终警惕,并不因女鬼的话掉以轻心。
女鬼同情地看着殷诵,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干脆抱着通缉令,飘回了养鬼瓶。
通缉令被女鬼带走,危机暂时解除。吟诵抹掉泪水,拍拍屁股,坐到床上。
刚刚哭得有点狠,殷诵即使止住了泪珠子,还是抽泣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稳定下来。
殷诵思来想去,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曾祖”比干。他想看一看,究竟是哪个瘪三,要对他这么小这么可怜的孩子使这种阴招。正如女鬼所说,能够指使阴魂做事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殷诵原本以为,幕后主使很快会有动作。出乎意料,他等了足足一个月,对方竟是纹丝不动。
好狗贼,做事够稳!
殷诵已经确认过了,那张废太子的通缉令,就是原先挂在东城墙的那一幅。殷诵困惑不解,对方如此大费周章,怎么会没有一点后续动作呢?
殷诵只能把这件事放在一边,敌不动我不动。
自从姜子牙答应,教导殷诵学习《麻衣相法》。殷诵每天的安排,变成上午留在商容故居,中午吃完自带的午饭,小憩后前往司天监。亚相作为殷诵的“监护人”,一早就得了消息。不过他听说殷诵下午是去找姜子牙学习后,直接默许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