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酒店大堂后，刚好有电梯停在一楼，沈亦拉着谢惊雨进来，按了关门键，又按下了“12”，电梯开始缓缓上行。
商栎坐在沙发后，小心翼翼往四周看了看，地板上没有奇怪的触手塞进来，加上他也没有听到落地窗被击打的声音，所以深吸了口气，控制了下语气：“没有。”
“你还看得到它吗？”
电梯到了9楼，不知为何突然卡顿了一下，紧接着，电梯门被打开，一只服务型机器人推着餐车进来，餐车还是空的。
沈亦：……
谢惊雨听到了机器人特有的齿轮转动声，皱眉道：“这是乘客电梯，怎么会有机器人从这里经过？”
酒店的乘客电梯和服务电梯是分开的，机器人有专门的通道，他们进来时引导机器人特意注明了这一点，这只机器人怎么回事？
……更别说他还嗅到了轻微的牛排和蒜蓉味道，听到了空餐车推动的声音，说明这是一只送完餐的机器人，它不是应该下去吗？
“……坏了吧。”
沈亦也嗅到了空餐车残余的香气，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完饭，一时也觉得饿了起来，想了想，索性在机器人面板上点了份晚餐。
“机器人233感谢您的使用！”
机器人确认订单的声音吓了沈亦一跳，同时他感觉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正要细看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
机器人推着餐车站到了角落里，沈亦还在想哪里不对劲，面前飞扑过来一个人影。
“沈、沈亦！你去哪儿了！”
商栎扔了手中菜刀，飞快窜到了沈亦身上，扒着他肩膀死死不肯下来，菜刀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沈亦身体微微后仰，从他肩膀上往里面看去，除了地板上散了一地的杂志烟灰缸之外，看上去并没有可疑的地方。
“那只大章鱼呢？”
沈亦抱住了商栎，确定那只大章鱼往这边来了，如果不是冲着商栎，对方应该往南面的温泉馆去了，而不是往这边挪。
“不知道……可能走了吧。”
商栎死也不肯抬头，他才不要看窗外的大怪物，简直比小时候商家老宅里的鬼还可怕，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沈亦看了眼身上挂着的商栎，提醒道：“你比小时候更重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已经不是六岁了！”商栎当然听明白了沈亦的意思，但是他才不要下去，他宁愿自己被沈亦狠狠嘲笑！
沈亦见没能劝动对方主动下来，遗憾叹了口气，想了想，戳了戳商栎手臂。
“干嘛？我是不会下去的！”商栎紧紧抱住沈亦脖子，大声宣告，然后迅速把脸埋下去，绝不给沈亦反驳机会。
“换个人扒拉。”沈亦转过身，把谢惊雨双手牵过来，放在商栎身上，“我要去查看落地窗外的情况，你如果还打算……”
“快走快走！”商栎没有丝毫犹豫，飞快顺着谢惊雨的手爬到他身上，像是甩掉瘟疫一样，甚至还下意识往避开沈亦的方向挤。
谢惊雨骤然接到了一只小孩，脸色微变，似乎有点想把人甩下去，手掌紧了松，松了紧，最终满脸冷漠地无视了。
反正这贼小子扒得紧，应该掉不了。
沈亦也没管这两人怎么相处，撕开商栎后便走进了客厅，地板和墙壁上都没有奇怪的粘液，看来章鱼确实没有进过屋。
这样一想，他也不确定大章鱼是不是特意来找商栎的了，说不定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沈亦刚这么想，落地窗外便“啪”的一声贴上来一张粉色床单——
或许不是床单，毕竟床单上不可能有如此栩栩如生的圆形吸盘，还在一张一翕地汲取着窗户上的雨水，被雨滴打到表面还会瑟缩一下。
“滋唔滋唔”，那根巨大的粉色触手在墙壁上滑动两下，发出手指用力摩擦玻璃才会发出的声音，似乎是想引起屋子里的人注意。
谢惊雨身上的商栎脸色一下子白了：“就是这个声音！它是不是要闯进来了？”
“……不，它是在和你打招呼。”
沈亦观察了一会儿，那只触手搓完玻璃后，会“啵”地移开触手，露出后面的大章鱼头和眼睛，见屋子里没动静，它就会安静一会儿，然后再搓一下玻璃，露出大章鱼头和眼睛……
如果忽略它可怖的体型，这动作大概就是一只章鱼扒拉了一下窗户，探头，见里面没动静，老老实实等一会儿，然后再度扒拉一下窗户……
“不可能！它分明是想闯进来！”
商栎在谢惊雨身上悄悄扭过头，只敢利用眼睛的余光去看窗外情形，在看到那只抬起的触手时，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下一秒，那搓玻璃的声音陡然加大！
商栎顿时吓得手脚并用往上爬，被谢惊雨一把按住，惊恐大叫起来：“它是不是要进来了！我们快走！”
“不行。”沈亦的声音不紧不慢传过来，“商栎，从谢惊雨身上下来。”
“我不要！”商栎疯狂摇头，正要控诉沈亦的行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海浪声。
那仿佛来自深海的吟咏之声，夹杂着各种轻而沉闷的怪叫声，好似海中各种动物集中在一处发出声音，难以辨别其种类。
在这些低沉的叫声中，有一道声音格外明显，似乎是属于人类的语言。
“香……香香……舔.舔……”
商栎一下子愣住了，震惊地看向沈亦：“这是什么东西？是什么特殊道具吗？你你你……你果然加入了秘密组织吗？”
沈亦翻了个白眼：“少说废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里面应该有个说人话的。”
商栎却是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盯着沈亦眼神越来越亮，连落地窗外的章鱼触手都不怕了，深吸一口气，仔细去听海螺里的声音。
“香香……舔舔……”
“它在说……‘香香’、‘舔舔’？”
商栎的语气充满困惑，不由得看向窗外的大章鱼，大章鱼似乎也意识到他在看它，顿时搓玻璃更起劲了。
沈亦思考了一瞬，没有立即回答商栎，反而打开了手环，问道：【温泉馆附近的翠竹，是不是变异了？】
唐饮很快发来回复：【是的，但似乎只是体型更加巨大，没有攻击性。】
沈亦抬起头来，看向商栎：“你这几天在哪里住？周围有人心理状况出现异常吗？”
商栎愣了一下，回道：“我住在老宅，大伯说，爷爷生病了。”
“果然……”沈亦点了点头，看了眼眼巴巴等着的大章鱼，又看了眼商栎，茶灰色眸子转了转，“你想摸大章鱼吗？”
商栎：“？？？不想！”
“不，你想。”沈亦打开窗户锁，将左侧面积稍小的通风窗开了一条窄缝，目测只够触手的一两厘米不到的尖端通过。
他向谢惊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随时保持警惕，随即抬起手，敲了敲那扇微微打开的窗户。
商栎一开始还好奇地看着沈亦动作，等到他敲窗顿时一脸惊恐，尤其是对面那根大触手竟然真的缩了回去，犹豫着用触手尖尖往里面钻！
“沈亦！你、我、啊啊啊啊——”
商栎叫到一半，耳朵上骤然压上来一只海螺，海浪声夹杂着细微人声，抚平了他心底的害怕，他犹豫着看向沈亦。
“摸摸看。”沈亦放开身位，后面的窗户缝里已经挤进来一小截触手尖尖，正在努力转动，试图吸引商栎注意。
商栎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伸出手，伸到一半，他忽然又缩回来：“你、你先摸！”
他实在不敢伸手去摸这么可怕的东西！
沈亦挑眉，伸手摸了摸，觉得手感还不错，有点像果冻，凉凉的，还挺滑。
“手感还行，试试？”
沈亦说着，正要收回手，发现手心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一时间竟没抽出来。
他低下头，只见触手上一只小吸盘正死死吸着他手心，触手尖尖还在掌心里蹭来蹭去，企图圈住他手指。
商栎耳朵上还按着白色海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沈亦，它说你更香诶……”
第144章 233
沈亦平静地看了缠在自己手上的章鱼触手一阵，看向商栎：“把地上那把菜刀捡过来。”
大章鱼还在试图将那一点点尖尖往里挤，他感受到了比刚刚的香味更加诱人的气息，开始不满足于小范围的接触了。
商栎战战兢兢地把刀递给他，同时眼神非常好奇地看过来，想知道沈亦想做什么，是想防身吗？
沈亦拿到菜刀，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速度快得让完全来不及阻止。
谢惊雨立即转过头来：“三一！”
大章鱼也惊呆了，没想到这个人类这么决绝，当下触手尖尖飞快地缩回去，一双黑眼睛甚至透露出一丝人性化的震惊。
锋利的刀锋在闪电中雪亮，眼看就要切到手背，连触手都害怕地缩了回去——
但它稳稳停在了手背前。
沈亦收回手，握了握被吸得发红泛疼的掌心，不在意地收回去，侧头看向商栎：“好了，摸给你看了，过来。”
商栎看了看沈亦左手的刀，又看了看窗外竟然开始犹犹豫豫、始终不敢探进窗户缝隙的大章鱼，默默走了上来。
果然，比起大章鱼，还是沈亦更可怕吧QAQ
窗外的大章鱼似乎也这样认为，在商栎贴近窗边、沈亦面无表情看过来的时候，几乎是忙不迭地把触手伸了进来，贴着商栎的手极其明显地吸蹭起来。
像是极力表示自己对某人已经完全没有非分之想似的。
沈亦顿时温和一笑：“这就对了嘛，你看你们不是相处得挺不错的吗？我想你们应该有很多话想聊，我就不打扰了。”
沈亦将手中菜刀挽了个刀花，在一人一鱼的紧张注视下，走到了餐桌前，拿起一个苹果洗了洗，坐下削起皮来。
忙活一晚上，他还没吃饭呢。
也不知道他进门前点的餐什么时候能送上来，这样一想，他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沈亦将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嘴里咬了一大口，点了点手环。
唐饮的消息紧张地发过来：【那群水母往A3栋过去了，你们小心点！】
沈亦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慌张，给窗边已经开始结结巴巴对话的一人一鱼拍了张照发过去：【没关系，她对象在我这里。】
窗户边上，为了让触手更好地活动，商栎偷偷把窗户缝开大了一点，特别小声道：“……不止是六岁那年，还有更早的，我哥才读高中，连鬼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鬼……是什么……”
章鱼发音怪异的声音夹杂在海浪声中，有点难辨认，不过商栎一点也不在乎这点。
他很早就想跟人吐槽沈亦的变态了，可惜周围从来没人信他的话，如今有个和他有着同样经历的陌生人——哪怕是只大章鱼——也足以让商栎恨不得吐槽个几天几夜。
“鬼……就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无所不能的东西！很可怕的！”
大章鱼用脑容量不多的脑袋想象了一下，顿时满是惊恐：“看不见……怕……”
“是吧，看不见的鬼，多可怕！”商栎压低声音、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可就是这样可怕的鬼，竟然还要给我哥做饭！”
商栎想起七年前，他五岁时候看到的事情，那时候沈亦的眼睛似乎出了什么问题，蒙上了一层白色纱布，偏偏家里的阿姨请假回老家照顾孙子去了，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人照顾沈亦。
商栎自告奋勇去了两天，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因暂时失明而惊慌害怕的沈亦，连安慰的说辞都想好了，结果却见到了一个比平常更显懒散的沈亦，他甚至连玩游戏都不需要亲自起身换带子。
因为有“朋友”一直在照顾他。
商栎没见到那位朋友，倒是发现沈亦这段时间的运气出奇地好，走路时即将撞到东西总会有莫名其妙斜出来的小物件提醒、即将进店时门永远是开的、过马路时对面总是绿灯、买东西但凡有抽奖必中……
他一直以为这些只是巧合，直到有一天，沈亦不在家，他拿钥匙打开门，看到厨房里的菜刀在自动切菜……
商栎一直到现在都没敢对沈亦提出关于那个看不见的“朋友”的疑惑，但是有一件事他十分确定，那就是世界上真的有鬼！
而且那个鬼，还偷偷给沈亦做饭！
商栎给大章鱼说完这件事，一人一鱼一起对着沈亦的背影瑟瑟发抖，惺惺相惜之余，对彼此也越发亲近了。
沈亦自然不知道商栎在向一只章鱼传播他的高中装瞎事迹，更不知道商栎当时发现了许逸尘的存在，他正在认真思考一百只水母要怎么安排才能把叶心岛团团围住。
叶心岛四周都是海水，不止是章鱼和荧光水母，还有更多的变异海洋生物，只是一时没有强大到离开海水登上岛屿。
但这样被动等待不是长久之计，沈亦可不希望他愉快的机器人服务生活就这样被变异动物捣毁，既然水母在他这里、水母喜欢的章鱼也在他这样，自然得想办法好好利用一下……
“铃”，房间里的电话响起，谢惊雨接了之后，回头道：“晚餐到了。”
沈亦顿时抬起头，将手中吃得只剩一点核的苹果扔进垃圾桶，眼巴巴地看着管家机器人打开门，机器人滚动着履带一路推着餐车进来，一直停到沈亦面前。
“您点的烤羊肉和意大利烩饭，还有一瓶波尔多红酒，请问还需要些什么吗？”
机器人揭开餐盘，烤羊肉的香气和迷迭香的味道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略带茶色的焦脆层令人格外有食欲，搭配上一旁的红酒，口感可想而知，更别提饥肠辘辘的沈亦了。
但沈亦却迟迟没动静，半晌，他震惊地抬头：“我的麻辣小龙虾呢？”
谁要吃这摆得漂漂亮亮还给搭配上红酒的烤羊肉啊！他哪怕是再饿都是有尊严的！他就要吃又麻又辣还红通通喜庆的小龙虾！配啤酒！还要冰的！
小机器人卡壳了一会儿，像是程序错乱，半晌才道：“没有。”
“什么叫没有？你一个五星级酒店怎么能没有麻辣小龙虾？你这是严重的失职！”
机器人顿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酒店里有没有，反正我这里没有。”
“？”沈亦满脸困惑地看过去。
“我的餐车上绝不允许出现麻辣小龙虾这种东西，总之就是没有——”
机器人一板一眼地念出程序里的字，正要接着说什么，就见沈亦朝他伸出手去。
机器人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声音顿住，似乎是打算看沈亦打算做什么。
沈亦双手抱住了它的脑袋，很认真地重复：“我要吃小龙虾，麻辣口味，配冰啤酒。”
机器人顿时红光乱闪，屏幕上浮现一行行乱码，没等它彻底转化完全，沈亦下一句话接踵而来：“不然我就让小章鱼去找你。”
沈亦将它的脑袋掰过来，正对着身后。
机器人脸上的电子屏幕闪过两道蓝条，就像是一双眼睛眨了一下。
它的镜头捕捉到了一帘粉色的床单。
床单在暴雨中“啵”的一声撕开，露出后面几乎有五层楼那么高的硕大章鱼头，章鱼头下面两只黑黑的眼珠正好奇地看着它。
那只粉色章鱼的一只触手甚至隔着窗户伸进了一小半，和一个人类小孩握在一起。
一人一鱼都惊讶地看着它。
机器人乱码了数秒，冒出了三个字：“它不小。”
沈亦点点头，并不反驳：“可能吧。”
“你刚刚要什么？麻辣小龙虾吗？我已经将订单发给厨房了，你应该很快就能收到龙虾和啤酒了。”
沈亦顿时笑起来，亲昵地拍了拍它的脑袋，这才看向烤羊肉和意大利烩饭，轻轻吸了口气道：“你推荐的菜品确实很香，我会好好吃完的，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去拜访你，晚安。”
机器人屏幕里本来略有些凌乱的线条顿时清空变直，像是突然不知所措了似的。
但它在临走前，还是坚持道：“233是903号房的专属机器人，你用了我的机器人。”
沈亦也非常礼貌：“我知道，酒店里没有纯数字编号的机器人，我坚持要用233点餐，除了方便，确实有点手欠的意思在里头。”
233屏幕上顿时出现一堆问号，没等它继续问，大门已经在它面前关闭。
商栎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只机器人是9楼客人的专属机器人，顿时道：“这是别人的专属机器人，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是有点，但……”沈亦切下了一小块羊肉，慢吞吞叉进嘴里。
商栎顿时凝重地看过去，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吗？比如233其实是个炸弹机器人什么？
“但它推出来的餐车好香，我一时没忍住。”沈亦嚼着羊肉含糊道，随即低头双眼放光，“烤羊肉也好吃！”
商栎：……
商栎：“你明天真要去拜访他吗？”就不怕被他打死吗？
沈亦喝了一小口酒，顿时又塞了一小块羊肉进嘴里，忏悔道：“这人好会吃哦，不该拿小章鱼吓他的，明天带着小章鱼给他道歉吧！”
第145章 纹身
第二天，沈亦还没起床，商栎已经跳到了他床前，声音兴奋：“沈亦，沈亦，外面雨停了！我们去海滩上逛一逛吧！”
沈亦睁开眼，薄薄的日光透过窗帘撒入，经过连续一个月的暴雨洗刷，这样的日光显得格外珍惜。
他抬起手背横在眼睛上，没有立即起床：“这么好的阳光，正适合在客厅打游戏，你叫谢惊雨陪你。”
商栎明显猜到了他的说辞，立即道：“谢惊雨不在，他在外面和大章鱼切磋。”
沈亦顿时移开手臂，转过头去：“切磋？切磋什么？”
“不清楚，好像是打赌谁输了从此就要在对方出现的时候主动保持五米距离。”商栎回忆着。
“这什么奇葩的约定……”沈亦重新将手臂盖在眼睛上，随即闷声道，“你刚刚说，外面放晴了？什么时候？”
商栎顿时道：“我刚好看到了！就是在凌晨五点钟的时候，暴雨一下子停了，天边还出现了彩虹！”
叶心岛的白天来得还是比较早的，五点钟就已经天亮了，商栎醒得早，刚好听到了雨声淅沥沥停下来的声音，拉开窗帘一看，天边浮现一道彩虹。
沈亦从床上坐起来，薄被滑落，上半身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因为材质舒适，被他当睡衣用了，领口微微有些大了，露出清晰的锁骨，皮肤很白。
商栎不小心瞥过去一眼，憋了憋道：“你这件T恤……是不是穿太久了？”
“我念旧，不行吗？”沈亦揉着眼睛，低头满地找拖鞋，“奇怪……我昨天是穿拖鞋回房的啊？被小章鱼叼走了？”
商栎看着那略显宽大的领口，和领口下雪白的皮肤，闭了闭眼道：“我的意思是，你好歹注意点影响，这T恤太宽松了。”
沈亦一乐：“你还懂这个？你们学校的通识教育课涵盖范围真广啊！”
商栎张了张嘴，缓缓道：“哪家通识课会教这个？需要我提醒你吗？你和冯子莘交往的时候，还支使我买内裤……”
他本来对此只是似懂非懂，然而沈亦和冯子莘呆了一晚上后，第二天竟然叫他带条内裤过去，当即打开了他新世界大门。
“啊？有这回事？”沈亦竟然也震惊了，“可我没和他上、没和他睡过觉啊！”
商栎：？？？
沈亦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了他确实曾经叫过商栎帮他带内裤，是因为那天冯子莘亲手给生病的他煲了汤带过来，然后被他忘关的抽屉狠狠绊了一跤，端在手里一碗鸡汤全撒进了抽屉里。
不仅仅是内裤，他下层的袜子和下下层的黏土余料全都被波及，不说别的，那味道确实是香，可惜没到沈亦嘴里。
当天晚上，冯子莘手忙脚乱地想要将内裤和袜子洗干净，沈亦几番拒绝都没能抵消对方的尴尬，然后一直折腾到了晚上十点多钟，能回学校的公交车暂停营业了。
沈亦当然不可能这时候还让他叫车回家，又因为生病实在懒得送人，就把人留下来了，第二天早上洗了个澡才想起内裤的事情，记起商栎还在老宅，老宅也有他的衣服，于是让商栎带一条内裤过来。
商栎此时已经经由八卦的陈阿姨得知沈亦和冯子莘在家里呆了一夜，晚上十点的时候屋子里还传来水声，脑补了一出少儿不宜的戏码，压根没想到从老宅拿内裤什么的，非常谨慎地避开所有人替沈亦买了两条内裤，甚至没让平常负责这些事的司机老李插手。
沈亦颤着声音问道：“你不会还特意避开所有人偷偷去买的内裤吧？”
“不然呢？我可不像陈姨那么八卦。”商栎别扭地撇开头，一副不用谢我的样子。
沈亦于是明白了，难怪那天之后，上到叔伯下到那不爱管闲事的后爸，都明里暗里跟他强调和男人交往没什么，但要明白适可而止，他当时还以为是商家有人看不惯同性恋，心想他在商家不一向是透明人吗？竟然还有人关注他的感情生活？
结果原来是商栎这小子给他盖了口硕大的黑锅，都怕他把商栎带上同性恋的不归路，措辞那么委婉，想必是怕他本来没这个念头、说得太明白反而给了他思路。
“你小子别太污了！”沈亦屈起手指，警告般敲了敲商栎脑袋，却没有详说那次误会，赤脚踩在了地板上。
遮光窗帘被拉开，明亮日光从天空泻入屋内，地板上出现光斑。
沈亦抬起头，看窗外难得的晴天，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脸上白色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宽大的T恤反而将肩腰线条勾勒得越发明显，青筋微露的脚背更添一分清艳。
商栎站在他身后，感觉对方好似一幅线条凌厉的白描，偏偏被不识书画的小儿涂抹上了俗而秾丽的涂鸦，使得整幅画变得艳俗而稀松平常起来。
他不认为自己的提醒是想太多，因为早有人透过那些浓艳的色彩，看清了整幅画清透而笔触精美的底部线条。
“吧唧”一声巨响，地上的大章鱼精疲力竭收回触手，拖着自己八条腕足嘤嘤走远，远离地面的谢惊雨何止五米。
谢惊雨收回被用作临时武器的竹子，微微侧过头，抬头仰起脸。
白色的纱布蒙住了眼睛，但那双眼睛似乎仍捕捉到了一个永远不会错认的身影。
“这么远都能听到动静，难怪当了瞎子还能和小章鱼打。”
沈亦哼了一声，从窗前退开，回过头发现商栎还在房间里，顿时诧异道：“你怎么还在这儿？我要换衣服了。”
商栎看了眼窗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在走出房门前，还是多叮嘱了一句：“记得拉上窗帘。”
沈亦翻了个白眼：“废话，外面这么空旷，难不成我还对窗裸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