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零零散散也来了十好几口人。此刻大多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陈默一想到由着这些人决定爷爷的去留,他就真实地感觉到一阵恶心。
他已经做好了杨启桉夫妇站在杨家其他人那边,带头阻止的准备了,结果倒是让他意外。
周窈茕先开的口,叫了姑妈小名,“老人信任小默是这几年一直是小默陪着他,轮不上你评价。你不能因为自己丈夫的弟弟被我大儿子开除,就满嘴不堪入耳的话,也无视爸自己的意愿。”
姑妈那夫妻俩被噎得脸色难看。
杨启桉作为杨氏前任董事长,在几个兄弟姐妹当中还是有些话语权,如今在家事上,看了看大儿子,又看向陈默,几秒后才开口说:“不用理你姑妈,大家其实都商量过了,就照着你的想法来吧。”
陈默冷淡至极点点头。
转身往医院走。
身后传来两位叔叔的争执声。
“爸他真说过不用治疗那种话?那陈默才多大,他如今又不是杨家人,咱们全都听他的像什么样子。”
“那你自己去说啊,跟我嘀咕有什么用!”
“你就是个懦夫,不就为了陈默手里那点东西吗?他不姓杨你倒是让他吐出来啊!”
陈默脚步一顿,在石阶上转身。
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人。
缓缓开口:“你们今天来与不来,这件事都改变不了。我不管你们当中谁,带着什么样的私心,过了今天请律师还是对簿公堂,我都奉陪。但至少今天别再让我听见一句,我不介意自己姓什么,但到场的都挺在意杨这个姓吧,毕竟每年的集团分红也不少了,别得不偿失。”
下面的两个叔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拉不下面子,指责:“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威胁我们吗?”
“就是啊,你有什么资格?”
陈默面无表情,“我有没有资格,试试不就知道了?”
就是这个时候,路旁快速开来三辆车。
陈默认出最前面一辆是席司宴名下的,果然,他很快从车里下来。
杨家这边都安静下来,有些惊讶。
毕竟这些年席杨两家的关系越来越淡了,如果不是之前ua那次的危机,两家在生意上都没什么往来了。
如今席家竟然有人现身,还是新任继承人席司宴。
这点惊讶,在看见席司宴转身去了后面一辆车,从车上迎下来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时,到达了顶峰。
席司宴搀扶着席老太爷,站在那儿,席司宴开口说:“来送送杨爷爷。”
陈默知道他在对自己说,老人之间一辈子的交情,会出现其实并不意外。
意外的反而是杨家人,他们意外在关系疏远之后,为什么陈默反而看起来和席家的关系有些不一般。
杨家人快速迎了上去。
一一问候。
老人随和应付了几句,最后主动走到陈默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和你爷爷说会儿话,他这人体面了一辈子,走的时候也该体体面面的。好孩子,做得很好,你爷爷会感到欣慰的。”
陈默注视着老人,点点头说:“谢谢您。”
当天医院里的场景,不管哪个外人看了都得说一句老人有福气。
来的人多,哭天抢地,好像再心硬的人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候,眼泪都变得真心起来,感人肺腑。
只有陈默,从头静默到尾。
看着老人瘦骨嶙峋的身体,陈默内心的压抑再添一层,同时告诉自己决定虽然难下,但他知道这场告别没有对错。
之后就是马不停蹄的葬礼。
爷爷的年纪算喜丧,他一辈子结交的旧友亲朋无数,杨家几兄弟在这件事上难得齐心统一了想法,必须大操大办,风风光光。
陈默住进了爷爷生前住的宅子,留下整理遗物,没有参与操办的过程。
遗物里,陈默看见了这几年每年老人生日和自己的合影,都被单独保存好好安放着,看见了老人随手留下的手记,诸如:孙子今天提醒了什么,有点啰嗦。诸如:别忘记告诉张嫂,给小默留宵夜,他今天加班。
大部分竟然都和自己相关。
点点滴滴,将这几年的时光化为实质。
最后告别那天,是个雨天。
陈默一身黑。
墓地里的人来来去去,走了大半,陈默打着伞,始终站在墓碑侧前方没有挪动。
他看见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在石碑之上,在密密麻麻的后代当中,不算显眼。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上。
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的时候,陈默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石碑说:“高中那会儿我就从杨家离开了,可直到今天,我才算是真正和杨家没有了关系。”
陈默突然就有了倾诉欲一样,长时间没开口,让他声音有些哑,继续说:“只是这个过程比我以为的要久,也比想象中要难。”
“你面对得很好,一直都是。”席司宴肯定,他伸手拿下陈默手里的伞,把他那把挪一半遮到陈默头上,看着他说:“还有你父母挽回关系的态度很明显。他们在山脚等你,不过我知道你不愿意,已经替你拒绝了。”
陈默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
席司宴丢下了那把多余的伞。
伞仰倒溅到了泥里,任由雨水冲刷,渐渐积蓄起带着污泥的水。
席司宴看了他许久,在说出那句:“在你原本的人生里,爷爷是不是早就离开了?”的问话,陈默突然就想起了那段早已远去的一生。
那个自己,从出生就注定了结局,人生如同一场漫长潮湿的大雨,没有什么雨过天晴。
连隔着轮回的他自己,都要把他忘记了。
忘记了高考那天的雨有多大。
忘记杨家别墅里常显拥簇的后花园。
忘记杨氏集团那栋大楼的冰冷。
也忘记了最初,榆槐村那条走向转折的路。
“是。”陈默说。
闪电劈开天幕,雨更大了。
席司宴的一切反常都有了解释。
自己都能重新来过,他知道了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离谱的。
陈默甚至没问他时间,走上前一点,取过席司宴手上另一把伞放下去,让所有的一切彻底暴露在白日之下。
雨直接砸下来的时候,陈默看着他说:“是,死于脑梗,没有受多大罪,从未曾进过icu。席司宴……他还是离开了,在多了短短的三年之后。”
席司宴被洞穿的心脏,彻底好不了了。
冷雨夹着寒风呼啸穿过,留下一片疮痍的荒土。那是“席司宴”再也找不到一个叫陈默的世界,也是带着浑身伤痕走到这里的,他的爱人。
那五年,怎么就还是分开了。
明明不一样了,却又还是留他一个人。
席司宴隔着大雨把人抱过来,抓他淋湿的头发,紧勒他单薄的腰,一遍遍重复:“那不是失去宝贝儿,三年不短,以后都不会了。”
半个小时以后。
山脚等待的豪车,等来了浑身湿透的两个人。
小林被吓死了,拿着伞急匆匆跑过去,“席总,陈先生,天,你们怎么淋成这样?”
陈默打开车门把席司宴推进去。
皱眉道:“把他平日里放后备箱的衣服取来,还有医药箱。”
“哦哦,马上!”小林一想到席总后背那大片伤,头皮一阵发麻。
等他三两下取了东西跑到前面,刚好看见席总扯了陈先生的衣服,而陈先生也在挣扎,怒声:“席司宴,有伤的是你。”
“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席司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同时朝打开的车门外伸手,“拿来。”
“……哦,哦好的!”小林立马递过去。
他总觉得席总有点不太一样了。
具体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他对此刻怀里的人的掌控达到了一种不容拒绝的程度。
小林不敢多问一点,也不敢看陈先生被剥得已经半裸露的肩头,直接关上车门跑远了。
只是心想这是在山上吵架了?陈先生不会吃苦头吧?
都说席总近来脾气不好来着。
席总脾气不好这事儿, 不止小林感受到了。
感受最深的,应该是席家众人,毕竟他最近因伤搬回老宅后, 又历经男朋友爷爷过世,心情不好也能理解。
席家的年轻人都是这么自我安慰的。
“我们学校的课都够让人头大了, 非逼我们参加什么冬令营集训。”敢怒不敢言的人当中, 就有之前在席司宴院子里打过牌的几个人, 现下都躲着席总走, 反而是和看起来斯文又有风度的陈默走得越来越近,没忍住问他, “默哥你能上Q大,智商肯定和宴哥一样变态吧?”
那是席家的家宴。
出席的都是席家本家的重要成员,陈默受邀参与其中。
晚八点, 因为有长辈在, 陈默喝了些酒。不多, 因为席司宴没让, 可这会儿也觉得头有些闷沉, 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透气。莫名被围住后听见这话笑了声,否认:“我学习一般, 属于后天努力型。”
“你这样的都只能叫努力型, 那我们属于什么?造物者遗漏的缺憾品?”
“要不要这么卷啊。”
“普通人口中的平庸和天才口中的平庸果然不是一个等级, 比如我, 真的只是单纯的愚蠢。”
陈默笑得轻抖。
之前他一直以为席家的家风属于古板严肃一类,席司宴绝对属于叛逆型。
毕竟他喜欢男人, 还创建了CM独立于席家产业之上, 压根没打算照着家族给计划的路去走。可真正接触席家这些年轻人之后,就会发现, 年轻一辈的氛围很轻松,人格的健全和良好的教养,只是这样家庭里孩子最基本的标配,享受了最好的成长环境和教育资源,说自己愚蠢,也大多只是一种调侃的风趣。
当然,席司宴确实特别一些。
毕竟是这样的一群年轻人口中,无法超越的目标,是从小被拿来对比的噩梦一样的存在。
如今这噩梦还成功继承了家业,想把他们扔哪儿就扔哪儿,父辈只会举双手赞成。
陈默颇为同情,安慰:“你们宴哥当初就是走竞赛路保送的,出国是后来的事儿了。他参加过的集训和竞赛数不胜数,有经验,其实没那么可怕。”
有人立马问:“那默哥你也是通过竞赛保送去的Q大?”
“我不是。”陈默噎了噎,难得心虚,“我走高考的,高中那会儿不求上进,竞赛对我来说嗯……强度太大了,很辛苦。”
“看吧看吧,果然集训不是人该去的地方。”
“能不能不去?”
“那你自己跟你爸说啊,这次的冬令营席家自己带头发起的,宴哥点了头,你敢不去吗?”
“人默哥按部就班,现在还不是这么牛逼。”
“可按照宴哥那种智商,真不会觉得竞赛集训都啃不下来的人不是小脑没发育完全吗?”
陈默听得啼笑皆非。
打断:“过了啊,他自己走过的路,不会理所当然觉得所有人都该跟他一样的。”
至少高中那会儿,陈默记得数学老师数次问他要不要走竞赛,陈默拒绝后席司宴一次也没劝过他。他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行加给别人的人。
陈默如今的履历听起来是挺唬人。
可话也没说错,自己是努力型。
高中算是特殊时期,可后来高考前一年,也有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日子。只不过和上辈子的理由不一样,是因为他有自己的目标,而不是为了向任何人证明。
后来就更不用说了。
大学、开公司、实验室,几乎挤占了他所有时间。
Q大新生传闻里的那个优秀的学长,智能科技领域的新人天才,下属眼中无所不能,什么都会的老大,也不过是夜以继日从不曾放任自己换来的。
他放任自己的那段时间,仅限于高中。
而那个时候,席司宴还能精准从人群里捞住他,一个补习的契机,让陈默在找寻自我这条路上逐渐走上正轨。
其实从爷爷葬礼那天过后。
陈默问过他一个问题,“你觉得你看见的“自己”是你自己吗?”
席司宴给了否定的回答。
他说:“我能看见“他”或许只是他遗憾不甘的执念,我更愿意相信,我爱你不是命运使然,是我注定会爱上你。”
哪怕是全新的席司宴,哪怕他不曾记得那些错过以及后悔。
可遇上陈默,注意他,在乎他,放不下他的都是这一生的席司宴。
不为过去的席司宴可惜,因为那是他应得的惩罚。
他只是心痛陈默的记得。
因为记得,所以背负得太多,一路独行。
此时的席司宴还坐在饭厅。
家宴已经到了尾声,老太爷早就离开去休息了。
桌子上杯盘狼藉,只有少数人在还坐着在闲聊,席渐行坐在席司宴旁边,往外面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开口说:“老爷子其实挺喜欢他的。”
“喜欢他有什么奇怪。”席司宴喝了不少,只不过他酒量好,面上不显,跟着往外面看了看说:“喜欢他的人多了。”
“你可真行。”席渐行没忍住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恋爱脑。”
席司宴靠着椅子,扯了扯领口的扣子。
没搭理自小就爱吐槽他的席渐行,皱眉道:“外面那几个怎么回事?缠他半天,我去看看。”
起身到一半被席渐行拉下。
席渐行无语了,“你差不多行了,他们打小就怵你,这时候去吓唬人干嘛。”
席渐行拍在他肩膀上,继续道:“别把人看这么紧,显得你喝了酒跟块狗皮膏药似的。还有最近你撒了那么多网出去逮任贤森,动静有点太大了,收敛收敛。”
席司宴原本搁在桌边的手,缓慢敲击了一下,眼底渐黑如墨,“必须抓到他。”
席渐行不解说:“他几年前在国外差点让你阴沟翻船,你都没往死里整他,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还发现你最近行事有点像刚到国外那会儿,太狠了。”
席司宴并没有回答。
和任贤森的恩怨自然不用赘述,说到底,任贤森如今失了势,谁看都觉得用不着为这么个人大费周章。
而席司宴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他看见的所有事情当中,任贤森和陈默的死沾边。
杨氏对家的那个老板,幕后之人其实就是UA。
在没有新锐,也没有CM集团的那一世,UA想要国内市场的野心不假分毫。陈默是杨氏的副总,股权争夺中看似输给了杨跖,可他依然在内部手握大权。
一切看似完全不同的局面,细枝末节细究起来,有些人的存在这辈子依然存在。
席司宴无法放任这样的威胁还留在本市。
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行。
席渐行没等来他的回答,皱眉:“实在不行,这事儿你交给我。”
席渐行这话并非随口应允。
五年前他在国外差点丧命,从此所有生意都交到了席司宴这个侄子手里。
不论是本家有些人还是外界,都觉得他一直是席家当年放在教育界的闲人,殊不知,席家不少界限边缘的事情,都由他经手,尤其是这几年,吃了一次亏,人看起来是越发低调了,手却是越来越黑。
席司宴没同意,“这事儿韩乾会想办法。”
听见这名字,席渐行露出了一瞬间近乎像是恼羞成怒的表情,很快敛下去,提醒:“他从小在席家长大不假,这几年跟你身边学得跟狐狸成精似的,这种事他未必有我处理得快。”
席司宴挑挑眉,看过去,“你对他有意见?”
“没有。”席渐行回答得太快,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席司宴没追问。
他也没那个闲心。
因为陈默终于从院子中抽身,走了进来。
自从莱茵方舟的房子烧了,他的日常用品都是一点点添置的,席司宴那别墅也是刚搬进去还没怎么住,就出了连环车祸的事,搬到了席家老宅。
所以陈默此刻身上穿的,是席司宴的衣服。
不过也不是现在的,是高中那会儿定制了,但因为不太符合他审美就放着一直没穿过的一件黑色刺绣休闲宽松衬衫。
简单的竹叶纹在左肩以及右臂,松松垮垮扎在裤腰里。
这副打扮在陈默身上,让他穿出了一种富家公子哥的气质,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他一路过来。
还没走近就被席司宴一把拽住。
陈默扬眉低头:“喝醉了?伤刚好一些,不是让你少喝点。”
“没有。”席司宴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扯了他在旁边坐下。
席渐行在这时候偏头看过来,笃定说:“这点酒醉不了。说起来,五年前的事儿我对你俩还一直心怀愧疚。”
陈默笑笑:“我俩那几年也是有联系的,不多而已。”
“那我还是过意不去。”席渐行喝了酒上脸,转着拇指上一扳指,朝席司宴抬抬下巴,对着陈默说:“你是不知道我这侄儿,在国外过得那叫一个断情绝爱,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有一次喝醉了找不着手机,深更半夜惊动了席家在国外的所有关系网,都以为他手机里有什么重要秘密资料,结果他说里面有你们的聊天记录和照片。”
席渐行像是无语又像是震惊,以至于这么久再提起,都掩不住感慨。
陈默看向席司宴。
席司宴对这事儿并没有反驳,他依旧抓着陈默的手,搭在他自己的掌中,时不时捏一下。
回去的路上。
陈默问他:“二叔说的是真的?”
“大部分。”
“手机呢?我看看。”
陈默很快拿到黑色金属外壳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就是自己高中时候在教室睡觉的照片。
陈默低头看着,叫他:“席司宴。”
“怎么了?”他原本牵着陈默走在前边,这时候停下来,回头看来。
陈默抬头看着他,“要不要换一张。”
“嗯?”
曾经在教室桌上睡着的少年,变成了镜头里宽松衬衫掩不住细窄的腰的青年,他跨坐在底下的人的腿上,迎着卧室背景里朦胧的光,引人遐想。
房间里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太真切。
“换一张。”
“这张?”
“也不行。席司宴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对着我高中时候的照片干过什么?”
“你觉得呢?”
“你报复我呢吧,报复我高中那次在浴室洗澡和你打视频,我故意说不会对着你那张脸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某人惯会引开重点,“我当时也没说不行。”
席家给陈默安排的房间, 原本是在席司宴旁边的。
可几天之后,不论是席家的人,还是佣人, 撞见两个养伤的人每天大清早从一个房间出来,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虽然他们确实没干什么, 大多数时候只是相拥而眠, 但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陈默不在乎。
席司宴就更别说了。
偶尔遇上席家比他俩年纪小的小辈好奇, 席司宴也有无数种办法, 治得人哭爹喊娘。
直到陈默发现席司宴存在头疼的毛病。
加上两人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就还是决定搬回云顶湾的别墅。席司宴的头痛不算严重, 不过在休息不好的时候还是会犯。
陈默为此有些心焦。
毕竟无法确定到底是爆炸的后遗症,还是跟他看见那些记忆有关。
“我知道有个老医生,专治头痛病的。”这天袁浩来云顶湾取资料, 看见茶几上的药瓶知道后说了句。
陈默不太抱希望, 毕竟连席家找来的医生效果都不好。
但他还是问:“在哪儿?”
“我老家。”袁浩说:“我妈十几年的偏头痛就是那医生给治好的, 不过我老家在县城, 过去的话可能需要好几个小时。”
陈默还是找袁浩拿了地址。
打算在繁忙的行程安排中, 看看有没有两人都有时间的时候,过去一趟。
“师父。”袁浩是第一次来, 打量周围, 眼里带着艳羡, “席总家这房子这么大, 平日里就你们两个人啊?”
陈默拿着手机笑了声:“阿姨还没来。怎么?羡慕啊?”
“羡慕。”袁浩毫不犹豫点点头,“虽说咱们公司工资不低, 也有项目奖金, 可我算了下,我要在绥城买下一栋这样的别墅, 起码还得工作两百年,两百年呐,我能再活五十年就不错了。”
“什么五十年?”这时候有人从楼下走下来。
袁浩抬头看见穿着拖鞋,像是刚睡醒从楼上下来的男人,差点被吓了个魂飞魄散,小声且快速道:“席总。”然后拿过茶几上的资料,对陈默说:“师父,席总,我就先回公司了。”
说完一溜烟没了影子。
陈默摇摇头,回头看着下来的人问:“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睡着了都不知道。”
“两点。”席司宴还穿着一身睡衣。
没了在外西装革履的样子,头发软塌塌的,让陈默想起他们曾在一中外面那房子住过的那段时间。
席司宴绕过来在沙发上坐下,朝陈默伸手,“过来。”
“应酬这么晚,不再睡会儿?”陈默很自然过去,他长腿一抬跨在席司宴腰上,伸手在他后脑勺抓了抓,摩挲过那条不太明显的疤,问:“昨晚没头疼吧?”
“你不用太在意这个事。”席司宴搂了他的腰,“小问题。”
陈默无法将此时当成小问题。
正是因为自己一身毛病,更体会过伤病带来的漫长的不便和痛苦,所以也就更在意这个事。
陈默说:“我看了看,下周元旦,正好咱们都有时间。袁浩说他老家有个很有名的专治头痛的医生,我陪你去看看。”
席司宴往门外看了一眼,嗤笑:“你那个一见我就吓得跟只逃窜的老鼠的徒弟?”
“我发现你对他总是格外刻薄。”陈默拍在他肩膀上,“席总你的心眼就这么大,人一应届生,你非跟他过不去干什么。”
席司宴掐在他腰上的手微微用力。
倒是不介意被拆穿,直白:“没办法,第一印象太差了,谁让他眼光太好,上来就看上我的人。”
陈默挑眉:“职场里对比自己有经验的前辈,有点仰慕情绪不是很正常?”
“正常。”席司宴咬他喉结,“可我不爽。”
陈默:“……你真行。”
亲昵来得很自然,就在席司宴的手将陈默扎好的衬衣从裤腰里扯出来的那一瞬间,陈默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提醒:“我得出门。”
“去哪儿?”席司宴问。
陈默:“上午去房子那里看看装修,顺道去趟公司,下午回一趟学校,有几项实验数据要对一下。”
“比我都忙。”席司宴说了一句,不过到底不是耽误正事的人,重新替他整理好衣服。
出门的时候,陈默添了件大衣。
如今已是十二月底,天气寒凉,席司宴最近不知从哪儿搜罗来的专治寒湿的药。陈默前几年在这个季节还是会有些腿疼的问题,一直没有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