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战战兢兢,看他的目光终于开始畏惧。
而远处三五个偷偷在往这边打量的佣人,尤其是之前偷偷给陈默下过绊子的人,此刻只想原地消失,祈祷他千万别把麻烦找到自己头上来。
陈默再不管身后那些人各自是什么样的表情,心里又都在想些什么。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
外面风轻云淡,日光正暖。
司机一路把陈默送进学校,下车时帮他提行李的姿势都显得格外恭敬。
“要是缺什么东西,给我发消息,我给您买了送来。”
陈默拉开箱子手提杆,说:“没事儿,你去忙吧。”
“哎!那我周五放学,准时在门口等。”
“不用等我。”陈默在司机怔愣的目光中,开口说:“周末假期短,长假再回吧,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不管司机一脸为难的表情,陈默拖着行李箱朝门口过去。
周一早上的绥城市一中校门口,很热闹。
送学生的家长逮着自家孩子千叮咛万嘱咐,车子的喇叭声,卖早餐的小摊贩的叫卖声,领导教训学生没带学生证的训斥声,混杂成一片。
学生都穿着统一的校服,依次从门口排队进入。
这不是刚开学,陈默的行李箱压过石板路的声响,引来不少目光。
陈默站到队伍里。
排在他前边的是两个女生,听见动静回头看他一眼,又很快收回,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激情讨论。
“上周末南山有赛车比赛,听说是咱们学校的拿了第一名。”
“疯了吧,那里赛车死过人的,谁敢这么不要命?”
“不知道啊,保密级别有点高,我也是听我一个远房挺有钱的亲戚说的。在那里面找刺激的基本都是些富家子弟,烂人也多。”
“说到有钱,我倒是听说高二年级那个发生抱错乌龙的杨家,这周末发生的事才叫精彩。论坛有人发帖子的,你可以去看……”
两个女生头碰着头,看着手机嘀嘀咕咕。
不知道看到什么,突然情绪激动。
陈默隐约听到席司宴的名字,其中一个女生兴奋说:“他居然也在?”
“不奇怪吧,都说他和杨家那假儿子关系好啊。”另一个女生的语气稍微平淡一些,也不乏憧憬,说:“听说他从初中部直升的时候学校老师都建议他跳级来着,不知道最后为什么没有跳。而且年年竞赛得第一,搞得另外几所学校的那些尖子生听见他名字都犯怵。关键是运动能力也不差、智商高,长得好,还有钱,这种人,我等凡人仰着头都未必看得着他。”
少女的梦总显天真美好。
通过零散信息,就能给自己心目中那个人加诸众多光环,仿佛他就是梦中的那个盖世英雄。
陈默不想打击,她们讨论的那个人,也是她们自己口中南山那群“烂人”中的一员。
席司宴爱赛车这事儿,陈默是无意中得知的。
他还知道他在国外那两年,拿到过国际专业赛车执照,参加过不少大型比赛。
国外没人在意他姓席,估计不介意撕下那层端方君子的皮,露出骨子里的极端掌控欲。
回到国内,依然做他的席家新贵,生意场上推杯换盏人模狗样。老熟人谈论起他,也还是记忆中那个,学生时代引得万千少女仰望的遥不可及的太阳。
女生还在继续。
此时的话题急转直下,一个轻拍另一个,心照不宣般:“醒醒吧,他可能都不喜欢女生。”
“是哦,我好几次看他打球,在旁边等着给他送水的那个男生就是姓杨那位吧?”
“就是那个,听说好久没来学校了,这周杨家聚会,两人又同框了。”
“你说,当初他不跳级,不会就是为了陪他吧?”
“要我说你不去论坛发个分析贴,实在是可惜了。”
陈默正听得兴起,队伍就已经排到他了。
今天在门口执勤的,恰好就是高二年级的主任,也是周五那天把苟益阳一伙人吓得像被狗撵的赖秃子赖先复。
赖主任其实也不过四十来岁,就是头发稀疏。
他认得陈默。
对看过他旧时档案,又看过塑造他是个好好学生新闻的人,赖主任愣是在一张严肃的脸上挤出亲和,开口说:“我已经收到你要住校的申请了,陈默同学,你想认真学习的态度是端正的,不管过去条件多么艰苦,到了这里都要继续努力,好好学习,要对得起自己,将来也要对得起母校!”
这慷慨激昂的。
陈默亲切之余都有些震住了。
上辈子在这里的高中生涯是压抑且紧绷的,赖主任这人是真的担心过他适应不了,也说过让他别在意学校里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陈默毕业后来那些年,几次回校,都请他吃了饭。
已经老了不少的他还是个年级主任,看着他面露欣慰,“当初高考成绩不理想,你那状态我还真以为你会一蹶不振,幸好,幸好啊。”
最后一次吃饭,他却有些担心,说:“陈默啊,你状态看起来不好,这些年是不是过得不开心?人有时候怎么过都是一辈子,别把自己逼太紧。”
陈默给他斟酒:“我挺好的,劳您这么多年一直挂心。”
回到如今。
陈默姿势散漫,笑说:“谢谢赖主任,下次我给您送点东西,报答您的教诲。”
赖主任皱眉挥手,“陈默同学,你这个习惯要不得……”
“又不贵重,我最近刚发现的一款黑芝麻糊,纯天然无添加。”此时周边的学生都停下来在驻足观看,眼睁睁看着他说出那句:“利滋养肝肾,保护血管,外加……防秃。”
周围先是哧哧的笑,很快压抑不住,一阵哄笑声响起。
旁边有相熟的老师,也跟着玩笑:“赖主任,现在的学生都懂行贿了,升旗仪式怎么着也得罚人上去念三百字检讨。”
赖主任看眼前的学生,看他带着松弛的笑。
所有担心都仿佛喂了狗。
笑骂:“还不快滚进去?”
陈默进校先去了高二年级的老师办公室,实验班的班主任姓向,向生泷,教整年级超过三分之一班级的物理。三十多岁,戴眼镜,面相看起来颇有几分斯文模样。
“我们班的宿舍名额在开学就已经满了。”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眼露探究,开口说:“就混合寝室还有位置,你能接受吗?”
陈默接过两张表,低头翻了翻,“我都可以。”
“陈默。”班主任开口叫他名字,见陈默抬头,就又斟酌说:“混合寝室可能比较乱,学习氛围跟咱们本班的宿舍也不太一样,你刚来不久,真要住校?”
陈默听懂了这委婉的劝阻。
笑笑:“嗯,真住。”
“行吧。”向生泷妥协,“你要是没有意见,就把这申请表和承诺书填好交给班长,他到时候会按照流程交给宿舍管理办盖公章。”
陈默点点头,正要走,就听见门口一声:“报告。”
向生泷看见来人,当即对陈默说:“就在这儿填吧。”
转头朝人招手:“来得正好。”语气随便熟稔,“你教陈默把表填一下,然后跑一趟,今天之内催管理办那边把流程走完。”
“这不是你自己的活儿吗?”来人开口。
说话的同时人已经进门,将两叠卷子放到向生泷的办公桌上。他没穿校服,卷起的衬衣袖口无意间擦过陈默的手肘,掀起一丝不算陌生的清冽气息。
东西放好,手撑着桌子还顺带看了一眼向生泷的电脑桌面,“物理研究所的学术报告?去年不是上过期刊了,还逮着你一人薅羊毛呢?”
向生泷斜他一眼,“这是我老师带头研究的课题,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席司宴直起身,嗤道:“我又没说什么,一上来就人身攻击的人不是你吗?”
“别废话,让你收班上的手机收了没?”
席司宴摇头:“有意义吗?现在谁不是人手两部,一部敷衍学校,一部留在兜里。你自习课没事多去后门口转悠两圈,收获肯定比你收手机要多。”
向生泷抽了本书扔他,“用得着你教我做事儿!”
席司宴偏头接住,笑了笑,这才把目光扫向在场的另外一个人。
他看着他手里的两张纸,挑眉问:“要住校?”
“嗯。”陈默应声。
心想这不是废话嘛,明知故问。
下一秒,席司宴朝他伸手。
陈默停顿一秒,把两张表递过去。
结果席司宴摇头,说:“不是这个,来,先把你手机交上来。”
陈默这人后来那些年格外注重隐私的毛病瞬间发作,非但没有动作,皱眉看着对方的眼底透出不满。
“呵。”席司宴轻笑,“老向,看见了啊,这儿就有个不肯配合的。”
陈默这才反应过来,高中生不允许用手机是很正常的事。
他说服自己,‘你如今只是个高中生,要上课,要考试,嗯,还得再经历一遍高考’。这令人头大的事实还没激起他的无语,就听见向生泷说:“陈默暂时可以不交。”
他冲着陈默和煦道:“你住校先适应两天,要是不习惯,想联系家人就打电话。只要不把手机带进教室,下周再交上来就可以了。”
席司宴当即嗤了声:“你这口气,哄小孩儿呢。”
“谢谢向老师。”陈默在他说话的同时一同开口,“联系家人就不用了,现在晚上不刷手机睡不着,我适应两天。”
向生泷:“……那个电子产品容易成瘾,还是少玩儿。”
陈默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有些走神。在杨家待了两天是真的忘了,当初的高中生涯之所以让他觉得难以适从,除了有李锐那种社会渣滓,无数的流言蜚语,也有各科老师无处不在的小心翼翼和关照。
大多数人不像赖主任那般直白,却更让人不自在。
榆槐村是穷乡僻壤没错,却也不至于是那种连土公路都通不了的十万大山。从小就读的学校是富人捐款修建的希望小学也没错,可他初中和高一的学校好歹也在县里。
他用过手机,虽然是按键的。
知道游乐场的门朝哪儿开,溜冰场的门卫只要给十块钱,半夜都给你开门,他甚至知道,县城里唯二的两家酒吧,里面的兼职一晚上能挣好几百。
更遑论如今的陈默。
他该怎么告诉这个未来还要相处两年的班主任,自己做不了一个三好学生。上辈子勉强对得起这几个字,是因为前十七年读书是他唯一的出路。后来一心埋头要提升成绩,是因为他有愤怒有不甘,以至于他连班上的人都认不全,对这个班主任的印象,也仅仅是一个挺会和学生打成一片的年轻教师。
可他如今既不想和杨舒乐一争高下,也不需要靠成绩去证明什么。
他甚至问了一句在向生泷听起来没头没脑的话:“向老师,实验班是走班制吗?”
“不是啊。”向生泷虽然觉得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还是认真说:“以前是,从去年开始就取消了。你压力不用太大,班里不会轻易换人的。”
陈默:“……嗯,谢谢老师,我其实没什么压力。”
只是遗憾,被刷出实验班的事终成泡影。
和席司宴一起从办公室里出来,陈默回教室,席司宴要去另外一栋办公楼。
分开时,陈默叫住他。
席司宴不解:“有事?”
陈默问:“高二一班在几楼?”
“耍我?”
陈默举起双手,“天地良心,我认真在问。”
“你还有良心呢?”席司宴盯了他两秒,似乎在确认什么,最终:“二楼左转。”
陈默点头表示知道了,“感谢班长,班长好人。”
席司宴转头丢下一句:“说我好人的时候,你还可以笑得再假一点。”
陈默找到高二一班的教室时,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刚刚打响,班上闹哄哄的。
有人去接水,有人打闹,不过到底是尖子班,更多的人还是在埋头读书和做题。
陈默进门的时候,班上突然安静不少。
祁栗的同桌看着他额头上那块肿包,青紫青紫的,忒吓人。
“今天怎么没见你找杨舒乐说话?”同桌是真的奇怪。
杨舒乐的位置在中间第三排,标准的好学生位置,他缺课了整整半个月。即便对周末的事儿都有耳闻,他一进学校,位置上依然围了不少嘘寒问暖的学生。
可今天,平日里和杨舒乐最为要好的祁栗,却坐在位置上丝毫没有过去的打算。
听见这话,祁栗抽出一本书,冷淡:“不想去而已,我为什么非要去?”
同桌小声嘀咕:“我就问问而已,凶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同桌也没想到他突然发难,声音大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包括杨舒乐。
“舒乐,祁栗今天怎么回事?”
“对啊,奇奇怪怪的。”
有人看向刚从门口进来的人,开口说:“能怎么回事?他被那个陈默打成那样,心情好才奇怪呢。”
杨舒乐坐在位置上没动。
看着从门口进来的陈默,看他在班里环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最终经过最前排的同学提醒,他才朝自己位置上走去。
那个位置在讲台旁边,单独的,唯一的一张。
别人不知道,可杨舒乐知道那个位置在老师看来是特殊照顾,却也成为最容易被注意到的人。他这两天在家里显够了存在,坐上这个位置,还能那么无所谓吗?
可惜陈默既没有淡定坐下,也没有显得不安。
他把桌子搬走了。
陈默知道不少人看着自己,可是那有如何?想起上辈子如芒在背的那两个月,他又不是疯了,还坐在这儿。
他把桌子搬到了靠近窗户那一排的最后面,嘭一声放下。
周围纷杂的讨论声立马响起。
“他干嘛呢?向老师让他换的?”
“谁知道呢,就显得他特殊呗,打了人都敢这么面不改色,花钱进咱们班也轻而易举,换个位置算什么?”
“额,别的不提,听说他成绩其实不算差的。”
“差不差的,马上月考了,到时候成绩难看可就好笑了。”
就在这时,苟益阳和周五那天和陈默见过的两个男生从后门进来。
苟益阳一眼看见他,“默少,嘛呢?你怎么坐上我的梦中情位了?”
搭着他肩膀的男生叫江序,跟着笑道:“不要脸,你老苟的梦中情位不是后面的卫生角吗,垃圾屋里打游戏,狗都发现不了。”
后边几排的人都笑了起来。
教室前后似乎成了两个不同的区域,被分隔开来。
陈默对微妙的气氛置若罔闻,只是回应苟益阳那几个人,“我没意见,垃圾堆里手拉手,谁先爬走谁是狗。”
“谁和你拉手,再说这位置离垃圾屋那么远。”几个人挤到陈默前排的位置上坐下,苟益阳转头,“不过哥们儿,老向说了这个位置不许坐人的,你怎么说服他的?”
陈默整理着桌上凌乱的东西。
什么笔、尺子的,一点用过的熟悉感觉都找不回来。
随意:“我没说。”
“……你这么勇的吗?”
陈默看了一眼和他这个位置对称,靠近门口那边的那个独坐,挑眉:“这个位置为什么不能坐?”
江序挤开苟益阳,学着向生泷的口吻,抓起陈默的尺子啪一下放桌上:“都以为自己是第二个席司宴?实验班就这么些人,前边坐不下你们是吧?”
所以那个独座,是属于实验班班长的。
陈默并不记得。
只记得那会儿学习紧,每次月考换一次座位,除了最开始那两个月,同桌位置的人来来去去,却记不起几张脸。
第一堂课是语文。
语文老师是个老头,不好奇讲台旁边的位置为什么不见了,也不问后边空着的另一个座位的人去了哪儿,摇头晃脑念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
念到后来,“这排最后面那位同学,起来翻译一下。”
没反应。
老头重复:“后面那位同学。”
全班朝后看去。
那个课前被说搞特殊,花钱进来的人,真正诠释了什么叫花钱进来的。
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少年人微乱的头发上,他一只手搭着后脑勺,埋头早已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原因是从办公楼出来,恰好撞见了教育局的人突然下来视察。
一众校领导,陪着几个教育局的人边走边聊。
说到师资力量,校园环境,后勤组负责招商的领导立马上前说:“咱们一中去年有幸得到了资金支持,用于改建校区和师资扩招,作为绥城的重点中学,在每年的升学率和招生能力上,数据一直是逐年往上涨的。”
教育局的人对这种自吹自擂,回答很是官方,“社会大力支持教育是幸事,咱们要做的,就是培养好每一位学生,不单单是看成绩,德智体美都得全面发展。”
“那是那是。”周围人应和。
正说着,就有人发现了席司宴。
学校领导看清来人,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最后还是高二年级的赖主任招手,跟教育局的人介绍说:“也是凑巧,这学生可是咱们一中最重要的门脸了,高二实验班的,成绩拔尖,各方面能力也都不在话下。”
见着这么多领导人物,看起来惊才风逸如校园一景的年轻人没丝毫心虚模样。打了招呼,解释两句为什么都上了课还在外面。
教育局那位带头领导,侧耳听助手说了两句什么,再看过来的目光就没了一开始视察时的架子和官方,笑得颇为和蔼,“这就是席家那孩子?”
“是是。”学校这边的人接话说:“咱们去年新建的那两栋教学楼,也是仰仗了席家的关系。这孩子低调。”
教育局领导点点头,“挺好。”
又像是不经意一般,道:“去年我见着渐予,他提过一嘴有个在一中的侄子,倒是没说长得这么帅。”
席司宴掩下眼底那丝似是而非的笑意。
面上和气,接下这刻意攀熟的话,道:“我二叔倒是常提起,教育系统里大多数都是些靠着信仰负重前行的有志人士,所以他一直大力推崇教育,在业内深耕。”
事实上,在家族里最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的二叔席渐予,读书时就是个混不吝,好不容易靠着一颗聪明的脑子从名校毕业,没兴趣从政也无经商意愿,走教育相关这条路也算阴差阳错。
他以家族名义给学校捐楼的时候,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开口说:“教育局那帮老头子最是迂腐和看人下菜,嘴上义正言辞,内里腐败不堪。阿宴,咱们家别的没有,就有钱,你说你做什么校园之星啊,席家还不够你在学校里横着走的?”
说完就挨了席老太太一巴掌。
席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孙子,对着逆子没好气:“好的不教,尽教你那些在外拈花惹草上不了台面的混账行径,阿宴多好一孩子,打小就乖巧懂事,最是贴心。”
席渐予当场瘫倒,大翻白眼,“我说老太太,你这老眼昏花也该有个度吧?他乖巧懂事?他黑了心肝了他……”
混账二叔开始细数侄子的混账作为。
小到三岁时把席老太爷的砚台打翻,制造假证指向自己亲爹,让席家老大年过三十还差点挨老爷子打。大到十三四岁时旁支里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儿都开始早恋,他把一叠叠粉色信封用箱子封存,年节被人恶意翻出,结果变成一箱子奖杯荣誉,成为众怒对象。
席渐予不忘大声叫嚷:“大事看手段,小事儿才能见品行,咱们席家这尊小笑面佛,那是个浸了墨的,打小跟着老太爷可不是个好东西!”
如此,席司宴在外还不忘维护二叔的颜面。
不枉是一家人。
有校领导提议,“既然都到这里了,咱们不妨一起去实验班看看?”
提议得到一致认同。
有领导问:“司宴,你们这节课上什么?”
“语文。”席司宴在前边带头,顺势介绍:“蒋老是资深教师了,博闻强识,上课风格风趣幽默,同学都挺喜欢他。”
校领导附和:“没错没错,我听过蒋老师的课,学生都很配合。更别说咱们这实验班啊,可都是些自觉的尖子生,学习氛围那是没得说。您看……”
校领导站在教室后门口,那句您看之后的话戛然而止。
不为别的。
教室后排那个懒散站着,看起来还有些睡眼惺忪的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说出的话却让校领导恨不能把他嘴缝上。
他说:“不好意思啊老师,您这朗诵方式是真催眠,要不我自己去教室外面罚站去?”
陈默说完这话,就感觉到了周围异常安静的状态。
他眨了眨还有些厚重的眼皮,顺着大多数扭头的同学,觑眼看过去。
脸发绿的校领导。
面露不敢置信的赖主任。
还有似乎对这滑稽场景惊讶后,又被有些掩不住笑,以拳背刻意贴了下鼻尖的……某位班长。
“陈默!”最后是赖主任出声,“出来。”
陈默无所谓移开凳子,淡定走了出去。
有眼力见的其他领导,立马带着教育局的人去了别的地方,现场只剩下严肃的年级主任,陈默,还有没进门的席司宴。
赖主任倒是没一上来就责怪,甚至有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意思,“陈默,昨晚没休息好?”
“挺好的,主任。”陈默扫了一眼站旁边的另一个人,收回视线,没打算气赖先复,想了半天,“最近总莫名犯困,可能得了嗜睡症。”
“别贫!”赖主任手里卷成滚筒的几张纸骤然敲他脑袋上:“给我好好回答。”
陈默摸了摸脑袋,叹气,“行吧,我承认,杨家花钱塞我进来的,我跟不上实验班的进度,听不懂。我可以换个班吗?”
“不可以。”赖主任立马回绝,是真的生气:“我知道学校里的人都说了些不好听的,但我看过你以往的成绩,并不差。”
陈默失笑,“您别告诉我您不知道我以前那个高中什么水准?别说进实验班,就把我放一普通班里,成绩能维持在中间那都是我上辈子中过状元。”
上辈子状元是没有中过。
能一直待在实验班的代价,是无数个挑灯到天亮的夜晚,是一摞摞能将他埋葬的试题和卷子。虽说高考因为某些原因最终失利,与他想去的大学失之交臂,可那些日子,每一天都是真实的。
他不至于把所有学过的东西忘干净。
却对重来一回,发誓要凭借这点东西再战辉煌这事儿,兴趣不大。
“倒是不至于。”旁边的席司宴突然开口。
陈默一愣,没料到他会出声,看过去,“什么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