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魔围杀萧淡水一事,一方面用于引蛇出洞试探他们的战斗力,另一面则是压榨何不见的潜力、逼迫他动用越阶的力量。
冯北音算是完全明白了,这两人想要打一个时间差。
何不见在金丹期修炼的时间太短了,进境太快,根基太浅,这么短的时间突破元婴,必然十分凶险。
他若真要突破,这一闭关少说也要几十年。
而飞来剑派的论剑就在四年后。
若何不见闭关,越荒州就很大可能会单独前往论剑。
“可……”冯北音看这两人的眼神都很奇怪,“这样的谋划,有太多不确定了。”
“你们怎么知道何不见一定会突破,怎么料定越荒州一定会单独前往论剑?”
“若越荒州还是舍不下他师兄,为了师兄在宗门硬等几十年呢?”
“你们怎么有把握的?”
“没把握。”云鸿脱口而出,随即耸了耸肩,道,“长老,到了你的境界,就该明白,对扎扎实实修炼的正道高阶修士来说,越是缜密的阴谋成功率越低。”
“哪怕天机被蒙蔽了,与大道接近的你们,总会有冥冥之中的感觉。”
“有时,把握不大、最不确定的筹谋,才更有可能成功。”
“若真如你所说,何不见没突破也没闭关,或是越荒州宁愿在宗门里守着他,那我也没别的办法。”云鸿看得极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谋算不成,只能说天意在那对师兄弟身上。
而且,他又未必一定要为仙君做事。
反正那两枚道纹灵果他真的送出去了,若天意真在何不见与越荒州身上,那他与那对师兄弟卖个好、结个缘,也不亏喽。
“除非清灵长老有办法攻破太无宗的护派大阵, 闯进去强杀越荒州。”
听了云鸿的话,冯北音也是一阵默然。
“四年后,飞来剑派, 我会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说完,冯北音起身离去。
冯北音离开后,慕和畅霎时松了下来,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副没骨头的模样。
“你那边呢?”云鸿看向他,问道,“魔修那边还要你联络。”
慕和畅,也即碧渊, 歪了歪头, 道:“放心吧。”
“灾厄真君吃了亏,得到消息必定会出手。”
“天罗化血宗没了玉轻尘,跟他们谈谈,或许也有长老会心动的。”
云鸿直视着他,道:“你不出手吗?”
“彼此彼此,”碧渊坐正身子, 视线与他相对,“你不也没有直接出手?”
两人相视一笑, 错开了视线。
他们都是大人物的棋子, 可棋子也有自己的心思和盘算。
这是碧渊活的第二世。
第一世的他出生于青阳世界,拜入了穿云派。
青阳世界是个灵气浓度一般的世界, 在此世内流通的最顶尖功法也仅能修到元婴,没有直指大道的功法, 那里的修士大多也不知道灵天的存在。
而穿云派,是这样一个小世界里的二流门派。
拜入这个二流门派内的他则成了这个二流门派的天才, 得到了门派师长的全力栽培。
他的修行之路本该一帆风顺,可惜的是……没多久就有魔修偶然来到了青阳世界。
穿云派不幸成了那魔修选择的修行之地。
一夜之间,整个穿云派被灭了满门。
师父、师叔、师兄乃至小师妹都死在他面前,唯有他活了下来。
此后碧渊堕入魔道,修炼多年后,最终找到了当年的那个魔修,与他同归于尽,报了昔日的血海深仇。
原以为自己就那么死了,再睁眼,他却成了灵天内的一个无人在意的散修,身上还多了一缕自称焚心的魔念。
碧渊一开始搞不清楚状况,以为自己重生了,还发了疯地想回穿云派,随后他听到了焚心的嘲笑。
焚心告诉他,他不是这个真魔在往生轮回路上选中的一缕亡魂。
他已经转生了,这是他的第二世。
他会有前世的记忆,完全是因为他的灵魂中多了一缕魔念。
在魔念的庇护下,他前世的记忆没被轮回磨灭,只是被胎中之谜暂时遮蔽了。
在他踏上修炼之途的那一刻,他听到了魔念的声音,也想起了前世的一切。
而自己,不过是焚心选中的棋子,要为她做事。
焚心这么说,碧渊却完全不那么想。
第二世……灵天……
第一世的他完全不知道还有灵天存在,也完全不知道元婴之后还有更高的境界。
他始终被仇恨驱使着,自门派覆灭后,就再也没有为了自己活过一天。
而今,胎中之谜勘破,前因后果俱明,此身自由,顿觉天地广阔。
他要为了自己而活。
因此,这一世碧渊没有加入任何门派,做了散修。
他一边假意遵从焚心的意念,一边寻找着摆脱她的机会。
从沧溟世界的幻境出来后,焚心的魔念消失了,碧渊还以为自己终于自由了,却不想还是被天魔妙欲宫的人找上,再次成了棋子。
碧渊可不会就这么认命。
他太清楚魔修的习性了,一旦他帮着魔修达成了他们的目的,就沦为了废子,等待自己的不会是自由,而是死。
所以,碧渊不会不听天魔妙欲宫的话,又不会太听天魔妙欲宫的话。
他在这危险的钢丝之上摇摆,在左右的夹缝中喘息生存,给自己争取更多修炼变强的时间。
提到玉轻尘,云鸿想到了什么,转而问碧渊:“四魔都死了吗?会不会泄露什么?”
“绝生和苦渡死得不能再死了,玉轻尘和枯骨还有一口气。”
碧渊道:“枯骨是个被利所诱的蠢货,而玉轻尘……他是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天火岭。
何不见昏过去没多久,居然醒了过来。
“师弟……了灭……”何不见看了眼越荒州,又看了眼萧淡水,见两人都还活着,这才放下了心。
随即他就发现自己正靠在越荒州胸膛上,他刚想撑起身子,就眼前一晕。
“师兄,小心。”
越荒州撑了他一下。
紫虚云卷自何不见身上飞出,也绕到他身边伸出卷轴一同托了他一把。
越荒州关切道:“还好吗?再冥想一会吧,这里有我守着。”
“没事。”何不见借着力道才勉强站稳身体。
该死,透支太过了。
他现在头痛欲裂,脚下发飘,眼前更是晕晕的。
他用出那一招实在是太早了,也太不知死活。
若不是紫虚云卷作为灵宝,自动护主,帮他承担了八成的消耗,光那一招就能耗尽他的本源,让他油尽灯枯而死。
不过话说回来,若没有紫虚云卷,他也用不出那一招。
他现在能醒过来,一是心中记挂着事,担忧越荒州与萧淡水,靠着一股意念在强撑,二就是……
他要突破了。
没错,用出那一招后,他就感觉到丹田内的金丹“碎而成婴”的预兆。
将要突破的波动惊醒了他。
何不见从储物法器里取出丹药,仰头一股脑倒进嘴里,闭眼恢复了片刻,然后道:“我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
说完,何不见役使着紫虚云卷,让它飞去幽草涧的方向,将玉轻尘一裹,再飞回来将枯骨碎裂的骷髅头。
三人施展遁术离开之前,何不见还没忘通过玉佩给远处观战的三人传音:“大战结束,此地危险,切莫久留。”
三人向着九重城而去,经由九重城的传送阵,直达玄都。
观战四人组里三人接到了消息,彼此对视一眼,也知道这个道理,赶紧离去。
十绝的蛊虫化为灰烬后,天火岭的枫叶都不再似以往那般红了。
如今,天火岭重又安静了下来。
玄都,萧淡水的洞府。
何不见与越荒州返回玄都后,先将重伤的萧淡水带到他的洞府。
何不见还是第一次来到此处。
他也没想到,这里会有如此规模的紫竹林。
微风吹过,竹叶晃动、交错、纠缠,哗哗作响。
萧淡水盘膝坐在竹屋外的空地上,他的剑横于膝上,他抚着剑身,注视着面前的紫竹林,不知在想什么。
他之前在四魔的围攻下遭到重创,身上更是被刀山剑树扎出了许多口子。
后面他吃了三花丹,身上的血止住了,浅一些的伤愈合了,深一些的伤反而有腐烂、加重的迹象。
苦渡造出的伤并没有那么简单,那上面覆盖着“五苦气息”和一定的法则之力。
“你的伤……”何不见不由得皱起眉,“等掌门师兄回来,掌门师兄会有办法的。”
“没事。”萧淡水道,“我的伤没有大碍,受些苦,要花时间化解。”
何不见点了点头,他回头与越荒州对视一眼,再看向萧淡水,道:“玉轻尘还活着,我挖了他的金丹,你……要见他吗?”
萧淡水沉默良久,道:“你们知道我与他之间的过往吗?”
何不见沉默片刻,道:“听林幽提过一嘴,他说你与玉轻尘被人称为‘萧琴双绝’,后来问心秘境内,玉轻尘叛出了宗门。”
萧淡水再次望向紫竹林,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是的,曾经我与他是知己,是兄弟,更是生死之交。”
“我的剑是修行之后所练,我的萧……确是为他而练的。”
“我曾经也以为,我与他会向你们一样,一起进阶金丹,一起继续修行,一起向前走到不能再走为止。”
“可惜……”
何不见凝神静听,越荒州的视线也定在萧淡水身上,没有移动分毫,他们其实都很在意萧淡水与玉轻尘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们一起参加问心秘境,八年过去后,我发现与我们一同参加秘境的人出了问题。”
“他们身上被人用天罗化血宗的功法种下了‘种子’,这些人要么被吸干了,要么就沦为消耗品。”
“一次进入问心秘境的最多有五十五人,那次,大概有超过三十人被种下了‘种子’,其中包括许多同门。”
“我与他发现不对后,便一同追查这个混进秘境内的‘魔头’。”
“谁曾想到,在问心秘境将要结束的时候,我发现了那个魔头竟然就是他。”
“不,应该不能说是我发现的,其实是他主动让我发现的。”
“我曾见到内门弟子在我面前燃烧成血色火把,也曾见到熟悉的朋友在我面前被吸成干尸。”
“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质问他为何修魔功,为何杀同门,为何残害无辜,又为何让我发现那个魔头就是他……”
“最关键的就是,我与他朝夕相伴,对他全无戒心,为何他没有在我身上种下‘种子’?难不成是下不去手吗?”
“可死去的同门……又算什么?”
提及那段痛彻心扉的过往,素来淡漠的萧淡水不由得握紧了剑身。
锐利的剑划破了他的手掌,他却浑然不觉。
第165章 断掉
“我无法接受同门死于他手中, 可我与他多年的知己之情、兄弟之义,又岂是那么轻易就能放下。”
“我与他在问心秘境大打出手,一声又一声质问他为何修魔功、为何要那么做……”
“他说……”萧淡水顿了下, 闭目道,“他说他只是‘想’修魔功而已。”
萧淡水好似回到了与玉轻尘决裂的那一天,眼前又浮现出了他猖狂大笑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想这么做啊!”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问自己的是‘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修道实在是太漫长、太累、太无聊了,我早就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你以为我与你漫游灵天、斩妖除魔,是为了维护正道吗?”
“不,我只是陪你玩而已。”
“还记得吗?上次你我一起围杀天罗化血宗的魔修,最后一击是我打出的, 我搜了他的魂哦!”
“看到了魔道功法后, 我才明白什么才是我心所欲!”
“萧淡水,这就是我的道。”
“我们从不是同道中人,你也从没有了解过真正的我……”
“哈哈哈哈哈哈……我之前就对你说过,你若了解了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我们就做不成知己,只能做仇人了。”
“果然, 你看我们现在的样子,我说中了, 哈哈哈哈哈哈!”
玉轻尘明明还穿着那身白衣, 脸上却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兴奋、嗜血神色。
就这吗?这就是答案吗?
萧淡水道:“玉轻尘不是误入歧途,不是被人陷害利用, 而是出于‘本性’和‘本心’选了魔道,是自己‘想’而已。”
“这就是他给我的回答。”
“难道我当真从未了解过他, 难道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可昔日,这片紫竹林是他们一同栽下的。
甚至他的萧, 也是玉轻尘为他做的。
他们也曾有过一人抚琴、一人吹箫,月下林间,萧琴和鸣的过往。
萧淡水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玉轻尘否认了一切,连过往曾为知己的过去都被他亲口否认了。
“我终究挥出了那一剑……那让我觉醒了剑意的一剑。”
“可笑的是,那一剑也不是斩向他的,而是斩向我的萧、斩向我与他之间的缘。”
“自此以后,我与他‘生毋相见,死毋相哭’。”
“那一剑过后,我觉醒了金丹,被排斥出了问心秘境,自此后当真与他再未相见。”
挥剑断萧的那一刻,萧淡水的心是决绝的。
然而可笑的是,他结成上品金丹被排斥出秘境后,看着手中握着的半截断萧,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本来就没有怀疑过玉轻尘,是玉轻尘主动将自己修魔功、残害同门之事暴露给他。
玉轻尘是故意的。
暴露给他是故意的,说那些话也是故意的,与他如此惨烈地决裂或许也是故意的……
意识到这点的那刻,萧淡水五内如焚。
他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心情极其复杂。
萧淡水提到断萧,何不见忽然想起来当初萧淡水将断萧借给他来着,他后面一直没找到机会还。
何不见赶紧从储物法器里把断萧取出来,不好意思道:“抱歉,了灭,当初你将断萧借给我,这么多年我都没找到机会还给你,你……”
萧淡水看着何不见手中接过断萧,良久,又抬眼看了面前并肩而立、关切看着他的何不见与越荒州。
他借出去的断萧,居然在今日被还了回来。
那一刻,他仿佛感知到了某种冥冥中的天意。
许多人都有这样一个时刻,在人生走到死角的那刻、或是陷入迷惘不可自拔之时,会有某个物品突兀地映入眼帘,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顿悟也只在这一瞬间。
他这些年,一直将这把断萧挂在腰间,终究是因为心中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放不下。
如今想想,昔日他既然已挥剑断萧,留着这半截断萧又有何用?
既然当初已经斩断了缘分,现在又何必再见?
既然他早就从玉轻尘口中得到了答案,不管他当初是为了刺激自己,还是出于本心,其实……都没那么重要了。
“罢了。”
萧淡水的眉宇舒展开来,他从何不见手中接过断萧,突然笑了一下,挥手将断萧扔向远处的紫竹林。
曾经断萧重要,只是因为萧是重要的人做的。
去掉附加在上面的含义,它也不过是一截竹子,和这片竹林中的许多竹子一样。
“断了就是断了。”萧淡水恢复了平静,道,“我与也确实没有必要相见了,有事你们问他就好。”
萧淡水周身灵气鼓荡,原本浑浊的气息重归清定,身上糜烂的伤口都有了转好之态。
何不见与越荒州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喜意。
萧淡水跨过了心中的一关,有了突破之兆。
只有心境不崩,身上的伤再麻烦,宗门总有办法可以解决。
“好,你好好休息养伤。”
何不见也是在硬撑,萧淡水这边没事了,他立马拉着越荒州回了紫藤小筑。
紫藤小筑内,藤花依旧。
凡间的植物的荣枯随四季而变,紫藤这样的灵植吞吐灵力,终年花开不败。
紫藤花下眯眼趴着睡的小狐狸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外面,随即它跳了起来,快速跑向门口。
紫藤的枝条也一跃而起,拉开门。
何不见看着紫藤的枝条一根根竖着排列,扭曲成波浪形,围着自己与越荒州两人旋转扭曲,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什么啊……”
何不见蹲下身摸了摸扑到脚边的小狐狸,随后无情推开了它。
“我有事。”
小狐狸躺在地上露出肚皮的身形僵在原地,起初是不敢置信,在听到何不见的话后,它又尴尬地一扭身趴在地上,动动前爪舔舔身上的毛,一秒钟一百个假动作,一副“我才没有讨好你,你忙你的,我忙我的”的架势。
何不见坐在院中的秋千上,他刚一坐下,秋千架就一沉,越荒州也坐在了他旁边。
何不见放出玉轻尘和枯骨,道:“谁是这次围杀萧淡水的主谋?玉轻尘,是你吗?还是碧渊?”
玉轻尘从紫虚云卷里滚到地上,先是坐好整理衣冠,再环视一圈周围,随即才看向秋千上的何不见与越荒州。
玉轻尘也没急于回答何不见的问题,反问道:“萧淡水呢?我还以为能见到他。我被你废了修为,如今已是凡人了,这样还是与他无缘再见吗?”
“搜魂吧。”越荒州侧头对何不见道,“和他说话浪费口舌。”
“也是。”何不见分外赞同越荒州的话。
越荒州以灵力堵住玉轻尘的嘴,固定住他的身体,迈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悬在他的头顶。
玉轻尘的身体猛地绷直,随即又软了下来。
越荒州收回手,回到手走回秋千坐下,将自己得到的记忆传给了何不见。
这一系列动作,迅速、干净、利落,配合上越荒州那张漠然的面孔,有种云淡风轻的残酷感。
不得不说,真帅。
“师兄。”越荒州喊了他一声。
何不见才回过神,用灵识快速翻阅玉轻尘的记忆。
这下子,除了这次伏杀的前因后果,连当初问心秘境内发生的一切何不见都看了一遍。
玉轻尘对萧淡水说的是实话。
玉轻尘在杀死一个天罗化血宗的魔修后搜了他的神,得到了天罗化血宗的入门功法,也打开了魔道修炼的大门。
所谓正魔不过是修士自行划分的,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的终极目标都是求取大道。
只是比起正道修士汲取天地灵气、扎扎实实一步步修炼,魔道的修行方式比起正道更不为常人所容,魔修往往可以用过一些血腥手段快速提高修为。
当然不是所有魔修都会采用这种快速提升修为的法门,更多的魔道修士行事肆意妄为,放纵甚至夸大自己的七情六欲,行事毫无底线,更无道德感。
而玉轻尘实际上就是个道德感底下、几乎没有底线的人。
他自身其实并不认为魔道修士罪大恶极,他认为正道与魔道,只是修行方式不同。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走难走的路,而不去选更好走的路呢?
至少在玉轻尘眼中,魔道修行是一条更好走的路。
他在进入问心秘境之前,就已经背着宗门暗害不少散修,问心秘境之内,依靠着秘境隔绝内外的特点,才彻底不装了。
到是与萧淡水决裂的部分,玉轻尘的情感也十分复杂。
他确实是故意与萧淡水当面决裂的。
不过他想要的可不是什么不再相见的结局,而是期望萧淡水要记得他,要深深得记得他。
深到哪怕他离开宗门前往天罗化血宗修行,他的身影依旧烙印在萧淡水的脑海一刻也不曾磨灭的地步。
知己的反面不就是宿敌?
萧淡水一定要恨他,他可是打算作为萧淡水的宿敌,一直与他纠缠下去。
他死,也期望能死在萧淡水剑下。
可惜的是,萧淡水那一剑没有斩向他,而是斩向了他们之间的缘。
自此以后不复相见。
玉轻尘死也没能死在萧淡水手里。
围杀萧淡水一事,主谋是他。
玉轻尘的目的就是何不见的灵体。
他只要夺舍了何不见,就会继承何不见身上的因果,他与萧淡水断掉的缘就能重续。
记忆里,玉轻尘还设想过自己夺舍成功后,顶着何不见的身体出现在濒死的萧淡水面前,居高临下欣赏他愤恨不已模样的场景。
玉轻尘拉来了绝生。
何不见与越荒州要是一同来救萧淡水,他夺舍何不见, 萧淡水和越荒州就可交给绝生。
对绝生这样魔修而言,两个正道金丹剑修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材料。
他可以让自己的蛊虫钻入他们的金丹内,一边汲取金丹的力量,一边将二者化为自己的蛊仆。
这段,在玉轻尘的记忆中,借着何不见的眼,何不见也看到了绝生控制下天火门、丹鼎观、追风洞。
绝生这个金丹魔修早就来到了灵天,依托天火岭的特点, 精心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巢穴”。
天火门、丹鼎观、追风洞这三个中小门派里, 最强者也不过是中品金丹。
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三个门派被绝生这个金丹大圆满的魔修盯上,逐步蚕食,竟然无声无息全部变成了绝生蛊虫的“培养皿”。
苦渡与枯骨则是碧渊拉来的,玉轻尘并不清楚他们想要什么。
何不见只知道他是天魔妙欲宫的魔修,蚀心剑很可能也是他带到蜃楼拍卖的, 目的就是引起众人的争夺,好冲破蜃珠封印。
不过, 何不见倒不认为碧渊是冲着蜃珠去的。
光凭他, 如何能与鲛人王和龙王抗衡?
碧渊很可能只是天魔妙欲宫的一枚棋子。
这次他设下了阴谋,却在他们师兄弟来之前消失了, 不知他现在在何处,是不是又在谋划着什么。
翻完记忆, 何不见看向倒在地上的玉轻尘。
玉轻尘毕竟曾经是金丹修士,灵魂比凡人要凝实得多, 搜魂只会让他变成白痴,还无法让他魂飞魄散。
此刻他还活着,不过也仅仅是活着而已。
越荒州注意到了何不见的视线,知道何不见在想什么。
毕竟他也看了玉轻尘的记忆,知道只要玉轻尘死了,玉轻尘留下的后手就会被触发,何不见是百脉通玄灵体一事就会传遍整个天罗化血宗。
越荒州道:“待我恢复后,以‘寂’字剑诀杀了他便是。”
“‘寂’字剑决可逆溯因果、缘法,将他留下的后手一同湮灭。”
“师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