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整个文书都被焚烧殆尽,所有字符汇聚在一起,凝聚成一条散开的法则锁链,其中单向的那端系在纪屿安的手腕上,分散成无数条的那一段则一部分出现在城主、在场的婴鬼的手腕上,一部分没向赤地上空,穿透而出,应当是找女儿城的女鬼们去了。
这既是约束的锁链,也是鬼物们传递力量和沟通的桥梁。
当法则锁链锁定全部目标后,微微闪烁一瞬,随后便齐齐隐匿消失了,并没有在鬼怪们的皮肤表面留下任何印记。
纪屿安摸了摸手腕,却能清晰感觉到那股神秘力量的存在,及对自己的隐隐束缚。
城主摸着锁链,露出一抹笑容,问道:“你们真的有前往现世的方法?”
城主开始时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尸骨地告诉纪屿安,但在纪屿安第二次来时却改变了主意,决定将尸骨地告诉纪屿安,如果他们能去现世的话,就请他们将她的尸骨带回。
当然了,城主对双纪还是很防备的,担心尸骨被纪屿安拿到手强行收为役鬼,所以并不敢完全相信他们,便将这点写进了契约文书之中。
纪屿安需在前往罪都之前从现世带回城主的尸骨并交还给城主。
如果纪屿安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城主将自动让渡城主之位给城中别的女鬼,契约也会自动作废,纪屿安无法再通过城主获得女儿城的力量,并受到来自契约的反噬。
原本城主只想自己和纪屿安签订契约,这样即便纪屿安钻了漏洞,也危及不到女儿城,只她自己一个倒霉就行。
纪屿安倒是考虑的多一点,主系统隐藏在暗处正窥伺算计着她们,女儿城中城民那么多,难保没有它埋下的钉子,万一契约的事暴露……
主系统留下的暗钉抓住机会对城主动手,城主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女儿城会因此动乱,纪屿安那边也会因此而和女儿城之间的连接断开,失去力量的供应,致使阶级跌落。
如果那时他自己进入罪都,更是危险至极。
单城主和纪屿安签订契约,容错性太低,城主的安全也至关重要,容不得一点闪失。
城主听完以后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同意了。城中的女鬼也有恶属性的,她虽然不情愿,却也不敢赌。
她等这个机会太久了,比纪屿安要久的多,更容不得半点闪失。
最后城主同意了将女儿城也并入契约之中作为后手,只是契约上的内容又严苛许多。
纪屿安和她讨价还价一番之后,确定了最终版本。
听到城主的问话,纪屿安说道:“的确有现世通道存在,但那个通道被固定了,无法在女儿城打开,需要我亲自过去取一下。”
其实通道还没有恢复,纪屿安暂时无法过去,但他留了一具分身在现世,通过韩晓晓曾经留下的手段,他们可以短暂联系一下。
现世那边的分身比他自由些,方便活动。
纪屿安晃了晃契约附着的手腕:“不得不防。”
契约包含了女儿城中所有的城民,普通的城民无法查看契约的内容,但却能感知到契约的存在,如果其中有跟主系统联系的,或许主系统能猜出来什么,出手阻拦。
城主叹了一声:“那就要麻烦您了,现在的话,还是先助您突破吧,尸骨的事,等你突破后再说。”
纪屿安沉吟道:“万一我……”
城主竖起手指比在唇边,示意他噤声:“我相信您可以的,您再差,难道还会比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主系统更差吗?法则已经做错了一次选择,它该弥补自己曾经做下的错误,不能再继续任性下去了。”
纪屿安沉默。
法则会认错吗?
或许是他想的太入神,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被系统误以为是对它所说,系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主系统是错误的选择,但不代表曾经的城主就是好选择。】
【如今的她能够得到我的认可,但如果她未曾被放弃,她绝不会做出改变,变成如今的模样。】
【主系统必将被废斥,而你,是我属意的接任者,但我并不会因此而对你宽容,放松王选的考验。】
【我不会因为一个而却迁就另一个错误。】
纪屿安神情不变,在脑海里问道:【我考验失败的代价是什么?】
【宿体不会受到影响,但将无法晋升为S级鬼物,即便有女儿城的力量加持。】
女儿城的力量无疑是庞大的,但却无论如何都冲不破那最后一层的壁垒,上一个台阶。
又或者说,那并不是壁垒,而是鬼怪们天生所没有的某种特质,这个特质只能由系统,也就是法则而赋予。
这次考验只允许成功,不能失败!
纪屿安心中生出一丝紧迫感,颇觉压力。
他没有将这个小插曲说出来,这是他独一鬼的考验,其他鬼无法帮助他任何,说了徒让她们增加心理压力外,也没有其他益处。
纪屿安问系统:【能告诉你考验评判的标准是什么吗?】
系统给出一个十分模糊的回答:【系统的评判机制非常灵活,无标准答案。】
纪屿安:……
纪屿安看向城主,叹道:“开始吧。”
城主看了看他的脸色,总觉得他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
纪屿安找了块被赤地血河环绕着的空地,盘腿屈膝坐下,闭上眼,纪嵘景守在身旁为他护法。
城主的手从她宽大的衣服下摆探进去,她握住那个黑色脐带的根部用力一掐,脐带断开,金色圣水从端口处溢出一点。
在脐带断裂以后,城主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暗沉,脸上满是皱纹,乌黑的发丝也变得灰白,好似一个花甲之年的佝偻妇人,几近濒死。
霁虹和周围的鬼婴们着急的围过来,试图抓着期待接回到城主身上,被城主一一安抚住了。
城主将期待递给纪嵘景:“接在他的腹部。”
纪嵘景没动,迟疑地看着她问道:“你看上去很虚弱,真的能离开这根脐带吗?”
城主讽笑道:“如果我说不能那?这可是他突破的关键,难道你就舍得还给我?”
纪嵘景想了想,说道:“你是好鬼,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安安肯定不会接受你用生命传递的力量。”
城主嗤笑一声,虽然表情仍然不好,那种讽刺感却淡了很多。
她淡淡道:“你身上的女怨之力看着不少,这会儿倒也像个好鬼了。”
纪嵘景:“……”
“你放心好了,我再有奉献精神,也不会奉献给你们这群臭男人的。你赶快把脐带安在他身上,等他突破后再取下来给我就行了。”
纪嵘景这才将脐带拉过来,他飞快地扯起纪屿安的衣摆,将脐带放在他的腹部。脐带也有灵性,自己就自动接上了,也没要纪嵘景费心。
脐带在接上的那一瞬间变成了金色,无数圣水从地底涌出,延着脐带冲进了纪屿安的身体里。
圣水原本是给鬼婴们用的,力量非常平和稳定,纪屿安早已做好了准备,接受着圣水的洗礼。吸收其中的力量后,实力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速地暴涨着。
初时纪嵘景还能感知到界限,判断出他的实力处于那个阶段,等到后面的时候纪嵘景就感觉感知不出来了,纪屿安的气息庞大到仿佛能将他淹没,他像是被纪屿安的力量融入其中,又像是失去了对纪屿安的感知。
纪嵘景不禁伸出手,轻抚了下他的面颊。
城主并未阻拦,纪嵘景并无恶意,况且他和纪屿安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双纪本就有契约在,这种程度的接触对他和对纪屿安根本没有影响。
不曾想,纪嵘景在碰到纪屿安的脸后忽然抽了一下,随后眼睛一闭,居然也昏沉过去,躺在了纪屿安的身旁。
城主大惊,想上前去查看,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住了脚步。
考验已经开始,法则保护了纪屿安的安全,同时也阻断了其他鬼怪接触他的机会。
城主喃喃道:“难道是因为他离纪屿安太近,所以被法则误认为考验者,一起进入了考验之中?”
城主这么猜着,却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小,法则没那么不智能,灵活的很。
既然如此,为什么纪嵘景也在考验结界中昏了过去。
难不成……法则换了考验方式?
第92章 幻境
城主不知道法则换了什么样的考核方式,也并不知晓此刻的纪屿安早已将考核的事情都忘记了——
纪屿安被法则封印了记忆。
曾经的城主和主系统在被考验时,并没有封印记忆,系统选择了刺激本性的方式,城主的怨力的冲击下,受怨力本能的影响太大,完全无法自控,全凭本能行事。
主系统的真身也受恶力影响,但恶力对理智的冲击远逊于怨力,最后主系统在法则的考验中克制住了本性,城主则在鬼王的竞争筛选中落败。
过去的经验证明这种筛选方式是有弊端性,在明知有考验的情况下,身为恶鬼的主系统能够克制自身属性的属性,伪装到最后。
而怨气被扩大了无数倍的城主虽然在考验中做不到公平公正,但在失去了鬼王之位且没有法则督促的情况下却反省自身,虽然没有完全摒弃前嫌,但也比之前彻底的偏激状态改善了许多,显然本性比主系统好了不知多少倍。
法则做了一次错误的选择,决定原有的基础上做出纠正。
首先排除恶属性的鬼物,主系统‘珠玉在前’,法则对恶属性的鬼物彻底没了好感,不会再选择它们。
其次放弃扩大属性影响,并封印鬼物们一部分记忆,使它们遗忘考验相关的记忆,在它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考验它们的本性,这样就能避免像主系统那样依靠伪装蒙混过关的可能。
法则表示,它绝不会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城主居然以为它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进步,可见主系统虽然是个很坏的选择,但城主也很一般,并不是最佳的鬼选。
只希望祂新选的继任者能够不辜负祂的信任和期待……它本是主系统的‘疏漏’,又因为试炼副本中的经历而潜力,本身又很聪慧,不需祂费经历培养,短短时间内便达到了祂的期望。
而它性格也很好,脱困后也没有因为曾经的经历而性格扭曲、滥杀无辜,可谓是再好不过的继任者,只除了一点……
法则观测的视线落在继任者身旁的那只役鬼身上。
继任者太在乎这只役鬼,偏偏这只役鬼是念鬼,所有的情绪和执念都绑系在继任者身上,情绪太过不稳定,像座活火山,根本不能碰,一触即燃。
继任者一路强大起来的经历都被法则看在眼里,他对寻常的怨鬼、念鬼和普通的恶鬼都还算平和,只将它们收为役鬼,并不强行要求它们的供奉,还允许它们经营自己的事业、发展它们的实力,对付一些行为过分的恶鬼时也不会迟疑手软。
并不能说它在统领和经营上做的多好,但至少比主系统和城主要优秀一些,在经历过主系统后,法则对鬼王的要求已经很低了,不指望鬼王是个多么厉害优秀的经营者,但求别太托祂的后腿,动摇鬼界的根基就行。
继任者很好的满足了祂的需求,但法则很担心祂的继任者在身旁这只偏激役鬼的影响下失去原则,祂要考验试探一下祂的继任者,看看这只役鬼对祂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法则并不会放弃祂的继任者,但祂对这只役鬼却毫无不舍。
法则漠然的想,大不了回头再造一只一模一样的役鬼给继任者就是了,这并不重要。
城主和纪屿安都没想到,法则真正想考验的其实是纪嵘景,正主纪屿安其实只是个搭头。
此时此刻,失去记忆的纪屿安正从家中的床上爬起来,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阳台上吹冷风,眺望着远方。
卧室的门被敲响,纪屿安没有回头,冷淡道:“请进。”
屋外上的人推门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牛奶和面包,还有煮的浓稠的八宝粥和几只烧麦甜糕。
托盘摆的满满,被女子端进来放在卧室角落里的小桌上。
女子见纪屿安还在外面吹风,连忙从衣柜里取出一只厚实的毛毯,走到纪屿安身旁为他披上,心疼地说道:“安安,外面风那么大,你怎么穿那么少就出来了,万一冻感冒了怎么办?”
纪屿安捏着毛毯的一角,垂着眸轻声说道:“不会的妈妈,你忘了吗,我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女子温柔地看着他,眸中却满是哀伤,她拍了拍纪屿安的肩,微笑道:“是妈妈一时忘记啦。”
说话的女子有着与纪屿安母亲一样的容貌,她不再年轻,容颜依然美丽,却染上了细纹,鬓角也布满寒霜,与纪屿安现世时萍水而过的母亲容貌一致。
纪屿安看着比他矮了一点的妈妈,她的表情很温柔慈爱,纪屿安看着她,却仿佛没有了重逢初见时那种激动欣喜的感觉,内心一片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一个陌生的人。
安芸与他对视着,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眼中淡漠的情绪,她问道:“安安,妈妈感觉你很不开心,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纪屿安摇摇头不说话,安芸却执着的看着他,很久后,纪屿安终于说道:“妈妈,我好像有点后悔了。”
“我好像有些后悔……留在现世,不回鬼界了。”纪屿安神情平静,声音却艰涩,他低声道:“我想景哥。”
准确来说,纪屿安的记忆不算是被封印,而是被法则改变了,拐点在他通过美容院那条通道回现世时的那一刻。
纪屿安真正的选择是离开现世,留下分身陪伴父母,然后回到鬼界,与纪嵘景在一起。
但在这个副本中,纪屿安并未在一天之期内返回鬼界,最后留在了现世,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纪嵘景则被他放弃,永远留在了鬼界之中。
虽然没有了记忆,但纪屿安对父母的感情却还在,父母丧子十年,如今终于等到他回来,满腔爱意无处可放,恨不能化作甜甜的蜜水将他泡在蜜罐之中。
在纪屿安的记忆中,他初时是很幸福的,可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只要一想到纪嵘景,纪屿安就难受失落的很,心中仿佛空了一块,整日郁郁寡欢,时不时便怀念起被他留在了鬼界的纪嵘景。
他不想将这个心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父母也同样舍不得纪嵘景,也惦念着被独自留在异界的他,只能走到阳台上独自吹着冷风,试图将满腔心事吹散。
结果安芸走了过来,还执着地索要着一个答案,纪屿安终于没忍住,将心事说了出来。
安芸怔怔地看着他,狼狈地低下头,移转开视线。
一阵沉默后,她开口,声音干涩道:“那我们过几天去看看他吧。”
纪屿安选择留在现世后,他们知道再也无法和纪嵘景重逢了,便为纪嵘景买了一块墓地,在墓地中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
安芸说的去看纪嵘景,指的便是去看纪嵘景的衣冠冢。
纪屿安显然也想到了一点,瞬时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心中别提有多抑郁了,许久后才闷闷说道:“行,那等下……就去吧。”
安芸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转身:“我去叫下你爸爸,等你吃完饭我们就开车过去。”
“……嗯。”
安芸说完这段话后,立刻离开了纪屿安的卧室,背影匆匆,颇为狼狈。
纪屿安在桌前坐下,仰躺在椅背上,一手垂落,一手将眼睛遮挡。
他刚才应该克制住自己,不该将心事说给安芸。
做出留下决定的是自己,如今他后悔了,苦果也该自己承担。父母对他对纪嵘景都很舍不得,对纪嵘景离开这件事本就自责,如今听完他这番话,恐怕更加内疚……
纪屿安很久后才打起精神,将这顿对他而言没有营养的饭菜艰难吃完,走到客厅和父母碰面。
纪彦清显然已经被安芸知会过了,已经全副武装地坐在了客厅沙发上,车钥匙拿在手里,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看到纪屿安走出来,他连忙站起,对着纪屿安露出一抹局促的微笑:“安安吃完饭了是吗?现在就要出门吗,爸爸开车带你过去吧。”
安芸也拎着一个食盒站起道:“我刚刚又准备了些吃的,等下烧一点给小景,免得他在那边饿肚子。”
纪屿安:“……嗯。”
看着眼前这一幕,纪屿安心中说不出来的憋闷,明明对眼前的两个人无感,可看到他们局促忐忑的模样后又忍不住恍惚,生出一丝亏欠内疚。
这两种复杂的心思汇聚交错在一起,惹得纪屿安越发烦闷,心情躁动的厉害,久久难以平复。
纪屿安暗暗吐了口气,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假装若无其事:“那我们就出发吧。”
一家三口明明团聚,气氛却异样的沉默古怪,完全没了一开始见面时那种温馨融洽的感觉。
纪彦清和安芸坐在驾驶和副驾驶,纪屿安一鬼坐在车后座位,神情冷漠。
安芸为了和缓气氛,时不时故意讲些趣事,为了维持表面的平和,纪彦清和纪屿安也僵硬地附和着。
直到来到纪嵘景的墓地,这段窒息的相处才算结束。
纪屿安下车后重重吐了口气,颇有种解脱的感觉。
纪彦清和安芸的表现也差不多,两人一鬼若无其事地对视一眼,然后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纪屿安无话可说,走在最前面,一直走到纪嵘景的墓前才停下。
安芸将食盒来的东西拎出来摆好,三人在墓前站了大半天,各自说了番话后又沉默下来。
最后纪屿安说道:“回去吧。”
纪屿安转身,纪彦清和安芸跟上。
纪彦清开车回去,从墓园出来没走几分钟,车子忽然出现故障,在半路抛锚不动了。
纪彦清想要下车检查,纪屿安皱眉感应了两秒,拦住他:“你们坐车上不要动,我下车看看情况。”
安芸紧张问道:“安安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
纪屿安淡淡道:“没什么事,只是好像有鬼怪出现,我下去解决一下。”
纪彦清不安道:“你能应付吗?我们要不要报警?”
纪屿安冷淡道:“如果我都解决不了,那群人来和送菜又有什么区别?”
儿子今天的心情一直很不美好,纪彦清和安芸不敢惹他,顿时不吭声了。
纪屿安沉着脸下车,他嘴上说的轻松,行动上却不敢大意,十分谨慎。
附近的鬼怪藏得很严,但泄露出的微末气息却给他一种很深不可测的感觉,这次遇上的可能是个很难缠的对手。
纪屿安侦查着四周,却始终没有察觉到那只鬼怪的动静。
直到那个鬼物主动现身,出现在他的身后,无声地环住他劲瘦的腰腹,随后用力勒紧,将纪屿安紧紧一把往后拉去,深深按进自己的怀里——
纪屿安不由懵住,这只鬼怪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靠近他?而他还丝毫都没有察觉!
第93章 幻境
纪屿安懵归懵,反应还是很快的,当即幻化出鬼器回击,捅向身后这只胆大包天的鬼物。
鬼物没有抵挡,用凝结成实质的魂体生生接下了这一击,它就站在纪屿安的身后,纪屿安甚至能听到皮肉被洞穿的撕拉声,很轻微,却让他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
受了重击,身后那只鬼物却仍没有放开手,双手仍掐着纪屿安的腰,甚至更用力了几分,看那架势,仿佛恨不能将纪屿安融进它的骨血之中。
纪屿安脸上微冷,顿时忽略了那股奇怪的悸动,手上的动作刚要再加重一点,却听身后的鬼物虚弱道:“安安……”
熟悉的声音和呼唤让纪屿安手指一颤,当即僵在了原地,他不敢回头,鬼器却在他抽搐的指尖急速退却消散,从身后鬼物的魂体内离开。
身后那只鬼物贪恋的将下巴抵在他的后颈间蹭了蹭,纪屿安不自在的移过脸,却被身后的鬼物捏着下巴又给掰了回来。
纪屿安不曾反抗,无助的低喘一声。
身后的鬼物顿时被刺激到了,将他转过身面对自己,按着他的下巴就要啃下,纪屿安推着他的胸膛别过脸,强行抵住他,轻喘着问道:“景哥,是你吗?”
鬼物被他推拒后便不动了,闻言开口,语调低冷:“才分开了多久,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纪屿安迷茫道:“我感应不到我们之间的契约了……”
纪嵘景激动道:“没有了那道契约,难道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说完又不管不顾地对着纪屿安的唇吻了下去,无度的索求着。
纪屿安这次没再抵抗,任由他索取着自己,也沉浸在这种极度亲密的举止中,遗忘了一切,包括外面正在等待的父母。
直到过于用力的动作将他的嘴角蹭破,一缕微弱的鬼气从他的唇上溢出,纪嵘景才迷茫地放开他,然后又像只大狗般凑过来,伸出舌尖,在他的唇瓣上轻轻舔了一下。
“对不起……”纪嵘景和他道歉着。
纪屿安瞥他一眼,垂着眸,神情清清冷冷,只是面庞上泛着微粉,显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纪嵘景盯着他的脸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逐渐阴沉,透着一股隐隐的执着和疯狂,眼神也逐渐狠厉。
纪屿安看到他的神情变化后不由皱了下眉,他当然知道纪嵘景并不像在他面前表现的那么和善单纯,但纪嵘景向来将这股情绪掩饰的很好,不会在他面前暴露,何曾这般面目扭曲过。
纪屿安摸着他的脸担忧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纪嵘景沉着脸拉着他的手往下,停在自己刚才被他洞穿的胸膛上,纪屿安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下的狠手,心中又心疼又尴尬,连忙去扒他的衣服检查:“对不起,我刚才没感受到契约的存在,我以为是陌生的鬼物,我接受不了除你以外的鬼接触我,所以就直接动手了。”
纪嵘景在纪屿安说完后下意识扯了下唇角,却仍冷着脸,表情很古怪,有些搞笑。
纪屿安看着他微微扬起唇角,纪嵘景察觉到自己丢了脸,狼狈地转过了头,神情很是气恼。
纪屿安笑着看着他,手掌按在他胸膛的伤口上往其中渡入鬼力,修复着他的伤口。
双纪都没再说话,安静沉默地享受着此刻宁静温柔的氛围,直到纪屿安问道:“我们的契约……怎么没了?”
纪嵘景微微抿唇,好一会儿后才别别扭扭地说道:“你既然选择留在现世,便是与鬼界断绝了联系,鬼界与现世不通,法则在这边不起作用,自然就消失了。”
纪屿安又问道:“那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纪嵘景眸中划过一抹晦涩的光,面上却只平淡的道:“鬼界出了点意外,打通了与现世的通道,两界开始融合,不止我过来了现世,其他的鬼域也都在现世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