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赤井玛丽不明内情,说破了真相,松田阵平立刻遭受了规则的警告。
得找个理由圆过去,不能让赤井玛丽继续想了。
松田阵平轻微地咬了下牙,若无其事地道:
“你想多了,你既然能猜到科涅克的这层身份对我很重要,我有什么理由故意告诉他们?”
赤井玛丽知道的组织情报并不是很多,所以松田阵平字斟句酌,力图让她相信。
“这艘游轮上,有世界各地的名流,十个人中有七八个都是新闻经报上的常客,剩下两三个是见不得光的地下势力。这些人都想知道游轮的主人是谁。”
“和我上来的几个代号成员,又都知道这是白兰地的游轮。”
“如果他们知道了我就是白兰地,又将我的身份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以组织的行事作风,就算是我的地位,恐怕也要被处理。”
“我为什么要自寻死路。”他说。
赤井玛丽沉默了一会,似乎又开口说了什么,但松田阵平已经听不清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勉强看出已经过了12点,立刻从上衣兜中摸出药瓶,往嘴里扔了一个白色药片。
新药限制了24小时之内只能服用一次,但起效速度比之前的要快。
只半分钟的时间,一切都恢复正常。
松田阵平重新看向赤井玛丽,注意到短发女人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药瓶上。
“不可能给你拿到MI6去研究,你再说几次都一样。”
他抢在对方开口之前直接拒绝。
赤井玛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白兰地,你不相信MI6,却能把交给一个随时会处理掉你的人。”
“所以帮我保密……”松田阵平不甚在意地回答,“在卡拉斯号上,别叫我白兰地。”
就像是他所说的,这艘游轮上,有太多人想见游轮的主人。
比如降谷零面前这个黑发棕眸的萨拉里奇女士。
萨拉里奇来自意大利的里奇家族,据说和黑手党有关,也是松田阵平昨晚让他们盯着的三人之一。
“我第一次上船,萨拉,要不是你愿意帮我解惑,我连拍卖会的门都摸不到。”
金发的青年站在装潢古典的拍卖会场一角,表情似是感激又是苦恼。
不远处的大门前,时不时有零星几个人被保镖簇拥着进来,要么气质高贵,要么威势深重。
而这还仅仅是大堂中的人,二楼的包间里的才是重头戏。
降谷零今天才知道,卡拉斯号上有四通八达的暗道暗门,不想被人看见正脸的,都会被侍者引着直接从这些通道进出包厢。
可能从上船一直到拍卖会结束,都不会有人看到他们的正脸。
“至于你说的游轮主人,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打听,再给我点时间怎么样?”
情报商安室透看了收回望向二楼包厢的目光,弯起眼睛道。
女人听得以手掩唇,笑容风情万种,
“不需要,你只要陪着我,就足够让我开心了,而且也许今天过后我就能见到他了。”
“那可不一定吧。”
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来,“ 萨拉里奇,你有什么底气,就凭你们收缩了一半的海运吗?你以为还是去年?”
萨拉那带着许些挑逗的笑容落下,眼中凶光吞吐,但瞬息间又转为柔和,不紧不慢地偏过头嘲讽道,
“那你呢,帕罗莫里森,想搭上这艘船好让你们瘸腿的生产线跑起来?那叫你来有什么用,得要你叔叔过来才行。”
被叫做帕罗莫里森的红发青年像是被戳中了痛脚,表情瞬间有些扭曲,失控地道,“他过来有什么用,难道能像你一样挨个地把人睡过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里奇家为什么会派你过来?”
降谷零听到这里,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挡在萨拉前面替她说话。
不远处,蓝灰色眼睛的男人收回目光,慢悠悠喝下一杯酒,用英语轻声道,
“阿利克,你哥哥和人吵起来了,过去吗?”
“不去,太丢脸了!”
大概20岁上下,脸上带着一点雀斑的青年也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羞耻地遮住了脸。
“看来他们的目的都一样。”诸伏景光随口道。
“是啊,都是给这艘游轮的主人送钱来了。”
阿利克莫里森叹了口气,举起酒杯。
诸伏景光露出认同的表情,和他轻轻碰杯。
来到游轮上的人,除了固定的交易者,还有一些就是像萨拉里奇和帕罗莫里森他们背后的家族一样,看中了游轮上庞大的能量,希望能达成合作。
他们并不知道游轮主人背后还有一个组织,或者说认为游轮主人本身就是某一个势力的首领。
只有极少数已经达成合作的,恐怕才能隐约得知黑衣组织的事情。
而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在和怎样危险的势力合作的时候,已经被彻底裹挟在利益网中,不能或者是不想脱身了。
昨天,松田阵平让他们盯的这三个人,应该都是提前透露过想要合作的意向的。
他们负责盯着他们的行动,判断他们的意图是否真实。
“你跟着你哥哥过来,就不好奇卡拉斯号的主人吗?”
“不怎么好奇。”
大概是和绿川雅也聊得很投缘,这位看起来涉世不深、有点单纯的青年目光闪了闪,犹豫了一下,吐露道:
“其实我跟过来,是想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找谁?”绿川雅也好奇地问。
“唔……一个黑色卷发的男人,长的很英俊,喜欢戴墨镜。年龄和你差不多大,也和你一样应该是日裔或者日本人。”
阿利克莫里森挠了挠头,将英语切换成了流利的日语。
“我还为了找他,专门学了日语呢。”
诸伏景光捏着酒杯的手轻微地颤了一下,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波澜起伏。
他抬起手,缓缓将其一口喝尽,才平静地问,
“这点信息未免也太少了,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吗?”
“我听见有人叫他……白兰地。”
白兰地这个词, 一瞬间将诸伏景光拉回了昨晚。
昨天他是等三人离开之后,才从阳台上去的,同样听见了“松田阵平”对zero和莱伊说话。
当时虽然感觉松田阵平的态度似乎有点过于冷淡,但是距离太远, 也没有多想。
直到他上来之后, 收到了萩原研二的那封邮件。
萩原研二将他和班长在修理店所看到的, 都告诉了诸伏景光。
接着他问诸伏景光,如果说记忆错乱,将仅存在传言中的事情,误解成真实发生的。
那松田阵平有没有可能被白兰地误导, 把他也当做信任的人。
这句话让诸伏景光拿着手机的手指都麻痹了一下,像是被电流击中。
是啊,为什么不可能呢?
松田阵平的记忆有一定的混乱, 这是他们都能发现的事情。
那白兰地控制了松田那么久, 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也许他不知道松田阵平的间歇性失忆和重新恢复记忆是不断的想起过去造成的。但是仅仅是推测出松田阵平会记忆混乱,就已经足够让人钻空子做手脚了。
他们都知道松田阵平被白兰地用物理手段和精神暗示进行双重控制。
因此都理所当然的认为, 松田阵平对白兰地应该是厌恶甚至恐惧的。
但是根据他们观察到的另一些情况,松田阵平在很多事情上的认知都有些偏离正常。
比如无视痛苦,对组织在他身上做的事情毫不在意, 如果这些都是白兰地诱导的。
如果松田阵平的混乱,其实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那在他心里,白兰地和他是什么关系?
比起这些更重要的一点是,在他心里, 他自己是谁?
漫长的时间中, 他或许始终挣扎着没有忘记松田阵平的身份, 但是会不会已经认可了科涅克,也认可了科涅克和白兰地的关系……
诸伏景光盯着邮件中的照片上, 那个鲜明的“Brandy”。
感觉它幻化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努力。
而zero回来说的话,将他心中的担忧,彻底推到了顶点。
zero说,“那可能不是松田。”
不到半个小时之前,他们几个一起从直升机上下来。
半个小时后,他们遇到了另外一个“松田阵平”。
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几乎毫无分别的气质。
“是易容吗?”
诸伏景光艰难地问,但实际上心中已经确定了。
对面的zero苦笑了一下。
“很有可能,在组织里面,我所知道的会易容的,只有被称为千面魔女的贝尔摩德。所以做这件事的人,要地位高到能让贝尔摩德帮忙。”
而卡拉斯号上,恰好就有这样一个人。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一下。
最后降谷零先开口了,“Hiro,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查到的两年前的11月6日的港口爆炸吗?”
“……记得。”
诸伏景光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那一天同时出现了科涅克和松田阵平,那个科涅克很可能就是白兰地易容成的。”
降谷零声音低沉,
“哪怕是我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都武断地认为,科涅克一定不会是松田阵平……”
“我们不知道松田阵平的记忆混乱到了哪一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还能记起自己作为松田阵平的身份。”
“但是如果记忆混乱还会再加重,他真的忘记了或者不确定自己是谁了,再查到了港口爆炸的事……”
“他还会觉得自己是松田阵平吗?”
同样曾经失忆,将记忆中的场景搞混还深信不疑了十几年的诸伏景光无力地闭了闭眼。
他干涩地开口:“如果真的那样……那现在组织里面,在贝尔摩德和琴酒口中流传的那个说法。”
科涅克杀了松田阵平。
“那就是白兰地刻意留下的陷阱。”
现在记忆模糊,没办法承认自己是松田阵平的科涅克,还不是他最后想要的。
“等到松田的混乱更加严重到记不清过去的那一天,组织内所有的流言,那些真真假假的情报,将会彻底抹杀掉松田阵平,塑造出一个真正的完完全全属于组织的科涅克。”
真相如此可怕,让他们仅仅是说出来,心中就生出一种战栗。
那不是对白兰地的恐惧,而是看着自己的好友深陷在蛛网之中,却不知怎么解救他的无力痛苦,也是意识到好友随时可能跌落悬崖,却不确定能不能拉住对方的恐惧。
“绿川?绿川?”
旁边的声音将诸伏景光从回忆中唤醒。
“抱歉,我刚刚在想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不知不觉想入神了。”绿川雅也带着歉意道。
“不过怎么会有人用酒名做名字?应该是一个代号吧?你是在美国的什么特殊结社中见到他的吗?”
“不是,是在英国伦敦……”脸上带雀斑的红发青年目光游移,声音停顿了一下,隐去了位置,才继续说,“具体的不能告诉你。”
即使如此,诸伏景光也听得心中沉了一沉。
阿利克来自美国的莫里森财团,而且就他们两个之前的聊天内容,他起码两年内都没有去过英国。
一个听描述像是松田阵平的人,至少是两年以前,曾经在伦敦出现过,还跟阿利克有交集。
如果那张脸真的和松田阵平一模一样的话,那简直又是一个科涅克不是松田阵平的天然证据。
诸伏景光压下心中再一次燃起的担忧和愤怒后,卧底的冷静又让他不得不思考另外一个新的可怕问题。
如果白兰地是那么早就已经开始布局了,那他可能已经关注了松田阵平多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可能不知道,松田阵平在警校期间关系不错的同期吗?
之前zero和他,面对松田阵平的事情都保持了一个没有说的默契,都没有上报。
但是到了现在,已经到了必须和上级通报情况不可的地步了。
诸伏景光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用力到指尖泛白。
而这时,拍卖会会场两侧的实木落地钟,发出悠扬的撞钟声。
八点整,拍卖会开始了。
这时候降谷零已经和萨拉一起到了二楼的某一个包厢中。
莫里森坐在一层,莱伊应该和他盯着的那个日本的华族待在一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到现场。
而科涅克,或者说那个隐藏在他们的好友的面容之下的魔鬼……
诸伏景光抬头望向二楼的第一间包厢中。
他可能就在那里。
可松田阵平呢?他在哪?
松田阵平就在二楼的第一间。
赤井玛丽一直拖到刚才才离开,而且中途还消失了一会儿。
要知道,这艘船上虽然绝大部分是他的人,但还有boss的留下的眼睛,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松田阵平不放心地直接把人送到直升飞机前,确定飞机把人带走后,才安心回来。
至于为什么不是去顶层,而是又换了回来……
让人短期代替一下还行,真要是24小时出现在他们三个面前。
那别说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了,恐怕连莱伊都可以察觉出不对劲。
而且万一用力过猛,让他们两个以为自己失联了怎么办?
昨天一晚上过去,松田阵平看见手机邮箱的邮件,已经开始头皮发麻。
波本阴阳怪气的邮件还好说,苏格兰的对明天行动的的询问,句句都仿佛意有所指。
再加上他们的加密邮箱里那几封的“广告邮件”……
松田阵平果断坐到了二楼的包厢。
至于等下谈合作……
松田阵平看向阴影中,面容和他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等下你去。”
这里只有他和对方,于是他说话也随意了,“意思一下,留下一家就行,剩下的找合适的理由拒了。”
站在阴影中的那个“松田阵平”此刻的气场已经和昨晚在走廊中不太一样,整个人显得更加沉默和稳重。
对松田阵平的说法,他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但重新走进密道之前,他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松田阵平,
“白兰地,你知道吧,你在做很危险的事情。”
他的声音比松田的本音更加的低沉,语速缓慢,有种年长者特有的稳重,
“有时候情感会让人的思维和往常不同,最好不要太轻易相信他。”
松田阵平脸上出现了迷惘的神情。
对方却似乎误会了,迟疑地解释,
“刚才从监控里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很擅长编织蜂蜜陷阱。”
“你是说波本?”
松田阵平终于对应上人了,但是不知道降谷零擅长蜂蜜陷阱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会对我用这种东西。”他纳闷道。
男人噎了一下,最终还是道,“不管怎么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
“比如你的身份?”
松田阵平福至心灵,“你放心,如果不经过你同意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点我知道。”
对面的男人叹了口气,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松田阵平感觉怪异极了,忍不住用手遮了一下眼睛,催促道,
“我知道了,你上去吧。”
听见男人从密道离开,松田阵平才把手拿下来叹了口气。
他说的应该是药吧?
这一点不用提醒,他也不想告诉降谷零还有其他几人,但原因恐怕和对方想的不一样。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门口的监控。
是降谷零。
大概是来汇报情况的。
降谷零走进来的时候,本来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松田阵平先开口,“情况怎么样?”
没有喊代号,态度上也很放松,和昨天晚上在走廊中的判若两人。
不对,分明就是两个人。
降谷零在心中苦笑。
如果松田一直是失联状态或者是消失状态,那他们可能会猜测松田是不是被白兰地关起来或者囚禁了。
但实际上今天早上,松田就回复了他们在科涅克邮箱发送的邮件。
那边的邮件语气大部分有做戏的成分,所以不好判断到底是谁回复的。
可匿名邮箱那几封确认安全的邮件,刚刚也在半个小时之前被准确回复了。
这也是为什么降谷零刚刚和hiro互通过消息,就急匆匆到包厢这边来的原因。
对面松田的态度毫无异常,甚至直接问起了萨拉里奇的情况。
降谷零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接着试探道,“她符合要求吗?”
“唔……可能。”
松田阵平本来是打算说符合,但是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他把决定权暂时交出去了,不确定最后会是谁留下,因此只能含糊回应。
降谷零看他如此,感觉他们的推测再次被证实了。
松田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所以他不可能是刚刚的阿利克莫里森所说的白兰地。
而易容成松田阵平,故意在各地被人目击,甚至昨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可能就是真正的白兰地。
他做的这些事情,在松田阵平眼里又是怎样的?
判断这些很简单。
可能只需要一个问题就够了。
降谷零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卷发青年一眼,问道,
“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松田阵平没想到降谷零会直接问出来。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按照原本的打算回答,
“我们不是在三楼3102见面了吗?”
松田阵平的回答就好像是一记重锤, 狠狠地砸向降谷零,让他头晕目眩。
降谷零对上松田阵平有些游移的目光,难以判断他到底是真心认为他昨晚确实和他们在三楼见面了,还是只是配合白兰地说谎。
但是不管哪一种, 都倒向了他们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降谷零的反应如此明显, 又迟迟不说话, 以至于松田阵平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这个反应,怎么感觉不像是试探?
松田阵平有点怔楞,他本以为还要再来几次互换,zero和景光才能够确定。
但是怎么才一个晚上过去, 进度就坐了火箭一样飙升,降谷零的态度,像是已经完全确认了昨天晚上不是他了。
意识到这点后, 再看着表情平静, 却仿佛被某种极为沉重氛围包裹的金发青年,松田阵平顿时有点良心隐痛, 坐立难安。
[等下,你想干什么?]希拉警觉地问。
[我想试试看……]
松田阵平用舌头顶了顶上颚,一口气缓慢地吸进肺腔又吐出来。
“喂……zero。”
降谷零猛地抬起头。
松田阵平忍耐地闭了一下眼又睁开, 努力压下刚刚叫出降谷零名字而导致的眩晕感。
既然他们已经猜出来了部分,那限制可能没有那么严格了。
所以他决定尝试一下,不管降谷零打算旁敲侧击,还是打算直接问出口, 他都要尽可能地说出来。
不想看着他们再为他这么担心了。
他坐直了身体, 微微前倾, 注视着降谷零。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什么?”
降谷零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于是松田阵平又重复了一遍。
降谷零错愕地和松田阵平对视。
头顶的吊灯的光散落在整个房间中,也柔和地洒在松田阵平的身上, 映得那一双暗青色的眼睛如此明亮,仿佛毫无阴霾。
他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降谷零想要问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不计代价,不计结果。
降谷零确实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他。
但他坐在沙发上,却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卷发青年颈侧,肩膀和手臂僵硬绷紧的肌肉,还有无意识地用力按进沙发上的手指。
敏锐的观察力让他清晰的意识到,松田阵平确实肩负重压、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封堵,但却从不打算后退。
不知道何时起了大风,巨大的浪涌声一下一下拍在船身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松田阵平的幻觉本来就已经开始加重,刚刚又叫出了降谷零的名字,于是耳边的声音越发诡谲。
浪涛的声响变成了怪异的吼声,时而低沉嗄哑,时而尖锐凄厉。
松田阵平怕错过降谷零的问题,只好让希拉帮忙将影响尽量转移到视觉上,于是咸腥的海风将窗帘吹开,将对面的淡金色的人影吹得扭曲变形。
他只好紧紧盯着降谷零,怀疑自己一移开目光,就会找不到对视的方向。
但降谷零问出的问题,却让松田阵平凝固如石像。
他问:“你现在可以看清我吗?”
风声如雷响,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包厢中炸开。
松田阵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的,只记得最后降谷零发出了一声叹息,就配合着他的催促离开了。
[其实就算让他知道也没什么,他好像只是怀疑你视力有问题。]
松田阵平抿紧了唇,在心中嘴硬反驳,
[我视力没问题,研究所里就有我的检测结果。]
希拉被他带跑偏,
[那我们给他拿一份视力检查结果。]
[……]
松田阵平没办法接话了,默默地往后一躺,手臂压在眼睛上,将眼前光怪陆离的一切挡在黑暗中。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在心中默默思索,怪不得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他们之前几次,都没有说到失忆的事情,原来是以为他的视力有问题。
但是不应该,他平时那么多精细操作,除非他们以为这个视力问题是心理因素影响,时有时无。
等下,这个好像很难解释了……
松田阵平逻辑自洽后,一时之间有些窒息。
如果是从这个方向去分析,那他的破绽简直太多了。
想着想着,他猛地坐起身!
上一次在茶餐厅的时候,提到自己没有听见那边的对话时,班长的表情……
不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悄悄的怀疑,他会因为心理原因导致视力和听力都有问题吧?!
松田阵平的表情顿时变得恐怖。
[真的可能吗?他们为什么会想到心理上的问题?]希拉迟疑地问。
松田阵平犹豫着推测,[也许是因为爆炸?]
他说到这里,兀地沉默了一下,觉得这个未免也太合理了。
在降谷零他们的印象中,他应该是在两年前从神谷町的高层公寓爆炸中死里逃生,炸弹发出的巨大声响和光亮,确实可能会让人患上ptsd。
松田阵平理解了一切,怪不得他总是觉得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他小心翼翼的,原来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