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门没关,莫昂走出去。
天台被颜帆布置成干净漂亮的小花园,围墙上挂着星光一样的小夜灯,贴着墙壁种着应季的绿植,朝阳的一角有一片小菜园,正中间的空地撑起了一扇宽大的遮阳伞,伞下用防腐木拼接成一块小区域,可以坐在里面喝茶聊天。
本来应该在这里吃饭的,景美惬意,只是这段时间阴雨连绵,舒适度大打折扣。
颜再宁站在半人高的围墙边,胳膊搭在上面,低着头,他的背影有些孤单。
“你偷懒,这上面现在还不好看。”莫昂走到了他身边,看见他手里拿着的是梁斯凯给的那份礼物,从礼盒形状大小看来,这应该是块手表。
“我今天过生日,不能偷懒吗?”颜再宁说。
“好吧,那我为你效劳吧。”莫昂耸了下肩膀,“你不拆开看看吗?”
颜再宁便打开了,果然是块表,漆黑的表带与表盘,表针与刻度则是银色,面盘下精密的机芯结构,六点钟位置是一块小表盘,里面则有两轮圆月。
颜再宁并不太懂表,于是交给行家赏鉴。
莫昂拿出来简单地看了几下,说:“HUBLOT的classic fusion系列,庆祝登月五十周年设计的款式,你看这个小表盘,是月相盘,一天走一格。”
“上面这个小窗是看星期的?”颜再宁问。
“对。”莫昂笑着答,扭头看他,发现两人凑着脑袋一块儿看表,近得能他能看清颜再宁的睫毛尖儿。
“很贵吧?”颜再宁从莫昂手里拿过来,这表拿在手里的质感华丽冰凉。
“一般,十来万?平常带着玩儿可以。”莫昂随口说。
颜再宁:“……”意思是这都上不了正式场合?炫什么富?死有钱人。
“那阿姨送你什么?”
“金条。”颜再宁答道,“十岁开始每年她都送我一根相应年龄克数的黄金。”
莫昂敬佩地竖起拇指:“还得你是妈妈,黄金才是亘古不变的。”
两人忽然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莫昂对他说“你带上看看。”
颜再宁垂眸,小声说:“算了吧。”
“你都收下来了。”莫昂拉过颜再宁的手腕,“我帮你。”
瓷质的表壳贴在颜再宁的腕上,不知为何令颜再宁有些退缩,莫昂却握着他的手,不让他动。
“别动,等会儿摔了。”莫昂说,表带扣在最合适的孔上,他理了理颜再宁的袖子,微微转动手腕欣赏一下,满意道,“挺好看,适合你。”
颜再宁把手收回来,瞪了莫昂一眼。
“你喜欢吗?”莫昂问。
颜再宁又将手臂搁在围墙上,那白皙细瘦的手腕横伸在半空,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块表,淡淡道:“我不需要这样的表。”
但莫昂有所感觉,颜再宁看到梁斯凯为自己而来,送给他这份不需要的礼物,他是开心的,尽管这心情很浅很浅,弱不禁风,他藏得那么好。
莫昂却就是觉察到了。
“郑家欢今天告诉了我一点关于你父亲的事。”莫昂说,“抱歉,你之前从没提起他,是我唐突了。”
颜再宁倒没有生气,他的眉宇间却漂浮着细微的忧郁。
“他……你对他是什么情感?”莫昂看着颜再宁,语气像对待易碎的琉璃。
颜再宁摇了摇头,不知他是在表示不清楚,还是否定。
莫昂:“他是你父亲,你对他是有父子间的依赖之情。”
“你凭什么这么说?”颜再宁突然冰冷起来,在瞬间就筑立起防墙。
莫昂认真地看他眼睛,“你不排斥他来找你,对他虽然冷淡,但是不戒备,也能容忍他了解你的生活。”
说这他嗤笑了一下,“你这个人,如果讨厌谁,绝不吝啬冷脸,我最清楚了。”
颜再宁唇线绷紧,低下头,冷硬而低迷,“仅限于此了,他伤害我妈,我永远和我妈站一起。”
果然。莫昂在心里说,这就是颜再宁的无法释怀,甚至厌弃自我的原因。
他知道那个男人深深伤害过颜帆,可偏偏又是个对他好的父亲,他认可、理解、支持颜帆的怨恨,却又难以控制自己对父亲的期盼,他绝对不会背叛颜帆,但又很难彻底断绝和梁斯凯的父子情谊——哪怕非常淡、非常少,能被任何情感比较下去。
可就是存在,因为这是源自于血脉。
“喂。”莫昂对他轻轻微笑起来,抬起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就像和酿酿表示亲近那样,“没有人责怪你,虽然我们都不太喜欢他,那是因为我们和他没有关系,所以才能有明确的立场。可他就是你爸爸啊,也正因为是这层关系,他才会关心你,为你付出,你呢,又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颜再宁小声说:“你又知道了?”
“就是知道。”莫昂短暂地流露出自满,“你爸他又不像杨笑微家那样混蛋到极点,我猜他对你没有一点儿差错,太完美的父爱,所以会让你动摇。”
颜再宁叹息般吐出一口气,莫昂又猜对了,是个笨蛋,又那么聪明。
感受到手下的后颈松懈下来,莫昂笑意带甜,“每次和他见面后,你都会一个人沉闷吗?”
颜再宁终于袒露心房:“对,我觉得我自己很可恶。我什么都能处理好,但是他……如果他能被我看到一点不好,我就可以记恨他,我也很记仇,你知道吧?”
莫昂深以为然地点头。
“从来没有。”颜再宁涩哑地说,“他为什么敢对我妈那么残忍,却又对我那么好?我明明不热情,从不主动联系他,他来看我我也不给好脸色,可他每次见到我都说特别幸福,你说这种人……”
人性就是如此复杂。
“你妈妈知道吗?”莫昂问。
颜再宁说:“我不敢让她知道,我怕她对我失望。”
“我猜她早就看出来了,她没有阻拦你,是足够了解和信任你一定不会离她而去,或许她也希望你能获得一份父爱,希望多一个人对你好,母亲啊,”莫昂望着天空朦胧的月亮,“总是那么包容和伟大。”
颜再宁几乎伏在手臂上,哽咽道:“别说了。”
莫昂一听火烧屁股似的,忙把他半抱着,“你、你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惹你哭的,我讲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颜再宁把他推开,转到另一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哭个鬼,风吹的。”
莫昂拿他没办法,靠着墙看着他笑。
“下次在难过,来找我就行了。你看我这么一开解是不是就好多啦?”莫昂不着正经地说。
“哪门子开解。”颜再宁咕哝。
莫昂伸长手臂揉他的后脑,今天梁斯凯对他做过的都要来一遍,“我说没人责怪你不恨他,你给了你妈妈很好的安全感,别再陷入自我拉扯啦。”
颜再宁生气地躲开,接着转身扑上去把莫昂的头揉个遍。
莫昂声音非常恼火,“颜再宁!你别仗着今天生日我不敢动你!”
但还小心地扶着他的腰,行为全无抗拒。
“好了好了,你当我是Daniel吗?”莫昂握住他的手腕,顺势看了下手表的时间,“快到点了,你看那边!”
莫昂让颜再宁看向学校方向的夜空,这里所处没有完全改造的老城区,没有高楼的阻碍,能望到遥遥的天际。
夜晚8点27分,十八年前的今天,一位名叫颜再宁的小婴儿在这一刻呱呱落地。
湛蓝的星光从远处的平面升起,轻盈有序地飞在空中,缓缓地聚合,梦幻得像神明对他回应祝福。
——颜再宁,十八岁生日快乐。
“这、这……”颜再宁第二次在莫昂面前语噎,“也是你?”
莫昂矜持的得意,说:“还没完。”
整齐的字散开,再重聚,写道:你是高傲的独裁者。
“嗯?”颜再宁凉飕飕地横他。
“还有。”莫昂笑着。
——又是强大的保护者。
“夸你了吧?”莫昂冲颜再宁挑眉,但头发丝都在说“夸我”。
颜再宁又抓了抓他的头发,像是对Daniel表达亲近那样。
——Nice to meet you
最后这句英文字迹竟然像莫昂所写。
星光散去,又像烟花般绽放,但比烟花慢了许多,仿佛时间也就此拉长、放慢。
“Nice to meet you?”颜再宁低头轻笑,“真心的吗?”
莫昂笑嘻嘻地,把脸凑到他眼前,“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真心的?”
而这双眼睛那么明亮,是真正的星星,不,星星是冰冷遥远的,他是触手可及的温暖。
这一刻,颜再宁被说服了,他终于认可了这个真相——莫昂的真挚、热忱、温柔、忠诚、善良、柔软、正直、机敏……皆是他内心油然而生,是他干净灵魂的底色,他是如此美好的人。
颜再宁的手不知不觉抬起来,贴在莫昂的脸侧。
他们静静地看着对方,夜空的星火如银河般盘旋流动,被这场无人机秀惊艳的外人喧哗惊扰不了这个小世界。
莫昂抬手覆盖着颜再宁的手背,微微歪头,轻而软的嘴唇贴了贴颜再宁的手掌。
他再看向他,“May I?”
颜再宁没有答复,可他神色所表现出的放松、平静已是一种纵容。
于是莫昂慢慢靠近他,心跳那么快,几乎震得所有内脏都发疼,这是狂喜到惶恐的悸动。
莫昂极力克制,身体都在轻轻颤抖,可呼吸却那样轻,落在颜再宁的嘴唇上,是很薄、很软、很珍惜的感觉。
颜再宁闭上了眼。
“我靠我靠我靠!这个也太酷了吧?!无人机是无人机吧?!哦对不起说机不说吧……”
郑家欢噔噔噔跑上来,大嗓门真他娘有穿透一切的破坏力!
“嗯?你俩怎么站那么远各看各的?无人机不好看吗?”郑家欢疑惑,“又吵架了?都那么面红耳赤的……”
作者有话说
赶榜……这张的字数居然刚好够hhhh
第七十七章
周一,九荣中学掀起惊涛骇浪——有人在颜再宁生日的时候用无人机表白了!无人机起飞地点还是在学校操场,简直胆大妄为得让人心生敬佩,吃瓜群众们这段“旷世恋情”感到悸动与好奇,在这躁动的青春期,这件事搅动了全校的荷尔蒙,他们急切激动的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做的,后来如何。
毕竟对方可是颜再宁!那个堂堂颜再宁!
他们甚至敢在颜再宁发言的大会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当然,颜再宁的视线扫过来后又立刻夹住尾巴,继而故态复萌。
最大的候选人自然是莫昂,无人机租赁价格贵的咋舌,这玩法只有阔少莫昂才玩得起。
但向莫昂发问,莫昂则会露出离群的狼一样阴郁凶狠的眼神,这和他平日明朗好脾气的模样截然不同,很不耐烦地回答:“我不知道!别问我了,烦!”
他凶起来真的很凶,和颜再宁严肃冷硬、戒律一样让人避之不及的气场不同,是另一种叫人生畏的戾气,尽管他很快又会露出委顿困惑,但提问者再也不敢触他霉头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不是莫昂做的,要是他,那张扬的性格怎么忍得住不嘚瑟?他的恼怒或许正因为颜再宁得到了举世无双的华丽派头,胜过了他给的礼物,天之骄子屈居第二,所以才会愤懑。
那到底是谁呢?颜再宁在校外认识的红颜?或者某个看到他女装后陷入爱河的富豪?再或者是看过他的新闻报道对他产生情愫的女明星……
猜测越来越离谱,旁的人才不管其中的逻辑是否合理,被议论的对象感受如何,爽了就行!
莫昂把手机丢到床的一边,上面显示着语音通话无人接听。
这是他在颜再宁生日后的第四天打出去的第五十三通电话,一次都没接通过,以及还有七十四条信息,也一条都没得到回应。
Daniel上来趴在他的肩上,聪明的狗狗感知到主人经历过风暴后的情绪,湿漉漉的舌头轻轻舔舐他的脸颊。
莫昂的胸膛重重起伏了一分钟,然后渐渐平静下来。
哪怕家住隔壁、同班同学、工作交集,颜再宁要是想不和莫昂产生交际,居然可以那么容易——课间从不会留在班上,去找老师或是和几个同学认真交流;在学生会里他总在和其他人沟通工作,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没有莫昂协助的余地;在家里,莫昂甚至没看到他卧室灯亮的时候。
他的回避是如此的决绝果断,莫昂竟然感到啼笑皆非——那天晚上在天台上,他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亲到颜再宁,他心跳从未如此迅猛,感官都被混乱了,可能碰到了嘴角,又或者是脸颊?郑家欢出现得太惊悚,他们快速分开,像做贼心虚。
莫昂才没有心虚,他太紧张了,先前他总是故意歪曲、漠视对颜再宁的感情,倒阴差阳错成了他心上克制的阀门,而他最终承认了——他确实喜欢上了颜再宁,内心爱情的洪流几乎在瞬间就摧枯拉朽地冲破了阀门,他的血液都重洗了一遍似的,令他有如获新生的震撼。
郑家欢当时打断可能是件好事,不然莫昂可能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做出更过分的事,至少不会是亲亲颜再宁的嘴角这么简单。
他不后悔喜欢颜再宁,哪怕这是他之前对此避如蛇蝎。也许他真的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可他是如此清楚、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情感并非莫名其妙,而是在对颜再宁一丝丝、一毫毫的了解中诞生的,是他亲自走向这个结果,而不是受命运的傀儡线操纵。
如果这也是命运的一环,他已经彻底陷入这个旋涡,清醒地沉沦。
而颜再宁……莫昂敢打包票,颜再宁也是喜欢他的,喜欢上他是太理所当然的事了,他的优点比银河里的星星还多,颜再宁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
更遑论依照颜再宁那专横的性格,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不对,是有莫昂,怎么可能让莫昂占了便宜后,连个“警告你”都不说,直接以鸵鸟心态回避?
颜再宁没把他揍死,还不是喜欢他?
他亲了亲Daniel的鼻子,低声说“thanks baby”,翻身到另一头,手又不受控制地拿起了手机。
向上长长的记录,都是他在自说自话。
——刚才不是我做梦,对吗?
——你什么感觉啊?
——我应该有点……哼,一点点而已。
——你还没缓过神吗?啧啧,真没用。
——好啦,我不是嘲笑你。
——你怎么了?
——理我一下行吗?
——开窗,我们聊聊。
——那接电话行了吧?
——我做错事了吗?
——可我不想道歉。
最后一条文字信息是半个小时前发出去的,他说:真的生气了。
而此时的莫昂慢慢地敲字,发送:
我没有生气,但有点难过了。
他侧躺着蜷缩起来,手机贴在心脏的位置,心里升腾起小小的期许,就像之前打出的五十三通电话,发出的七十四条信息时那样,小小的、隐秘的、难以磨灭的期待着。
喜欢一个人也是件痛苦的事,他已经把心脏交到颜再宁手中,任凭颜再宁将他带到天堂或是踩进地狱。
手机久久地沉默。
是他的心脏狠狠坠落,砸在冰川上破碎的声音。
你也喜欢我的。
莫昂不停地这么告诉自己,催眠一般,止痛一般。
看在他也喜欢他的份上,莫昂要给他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份情感,慢慢的,不能逼他太紧,总有他们好好谈的时候。
他们会说起未来……
颜再宁是肯定不会在高中时期谈恋爱的,他把学生会看得太重,决计不会带头违规,莫昂可以等到毕业之后。在这之前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可以每个周末偷偷牵手、亲吻,反正颜再宁也说过,学校外面他就不是会长了,尽管莫昂也很想亲吻身为会长的颜再宁。
只有莫昂知道,颜再宁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他想象着在他们接完吻后,颜再宁那副眼镜被雾气朦胧,故作镇静但脸色绯红的样子,单单是想象,竟就让他很幸福。
这种虚假的甜蜜可以暂时冲淡他被无声回绝的悲寒,
莫昂靠着自我疗愈,不知不觉睡着了。
所以他看不到对面房间仍旧没有亮灯,可窗户拉开了一条缝,有人站在那里,透过窄窄的缝隙静静地望过来。
苦涩又隐忍的目光。
在学校里,莫昂和颜再宁没有半点交流倒也没有让旁人觉察出不对,毕竟颜再宁真是太忙了,除却学习的时间,每节课课间都有人来找他,并非闲聊,而是手拿笔记本询问他正事,有时候是学生会里的人,有时候是其他班上的班干。
每每这个时候,莫昂的视线就会透过窗户,定定地盯着走廊上的颜再宁,他在学校里总端着会长的架子,表情带着严肃认真,漂亮的五官并不柔和,只是在对方不自信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他才会流露出淡淡的鼓励神色,上课铃响,对面若时他熟交的人,他就会拍拍对方的肩膀,露出些许笑意。
这就是颜再宁的厉害之处,他叫人难以接近的同时,偶尔又会给出一点点亲近的信号,勾得人家对他心悦诚服。
他可从来没有拍过莫昂的肩膀,只会“咚”地捶一下,一点都不温柔!
莫昂胸口的酸水咕嘟咕嘟翻涌,伴随着些许灼烧的疼痛,他简直被喜欢颜再宁的自己折磨透了。
当颜再宁回过身视线自然、淡然、挑不出一丝一毫异心地扫进窗户掠过某人身上,只看到对方沉默拧眉的侧脸。
喉咙里的苦味在进教室前被他强制忽略,他再也没看莫昂一眼。
数学课上,老师提到了下个月学校会举办一场校园数学竞赛,活动是由毕业于九荣中学、最近刚的国际奖项的知名数学学者的老校友资助举办,意在能让更多学生领略数学魅力,发觉数学才能。全年级皆可报名,最终按成绩评选一二三等奖,分别可以获得证书和奖金,同时老校友还会亲自遴选出出人意表的解题思路,作为特殊奖励人选。
程子驯原本兴致平平,但听到能拿奖金,他忽然抬头。
“你想报名?”莫昂随口问。
“我先看看卢教授出过的题。”程子驯说,卢教授就是那位老校友,“如果超出我的能力,就算了。”
“你就奔着拿奖去的?”莫昂笑了,“不是还有特殊解题奖吗?”
程子驯摇头,“没奖金,也不参与高考加分,对我而言没意义。”
程子驯就是这样,莫昂和他做了半学期同桌也算有些了解,他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上学就是为了高考成绩,他是冲着状元去的。
莫昂还曾和他就此讨论过,莫昂认为应该放平心态,发挥出水平就行,太过执着于排名反而会让自己乱了阵脚。但程子驯很认真地告诉他,因元不仅能得到政府和学校颁发的奖金,甚至还有地方企业也会予以鼓励性奖金,综合下来会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
这就不是家境殷实得随手买下一块岛屿的莫昂能感同身受的了。
程子驯从来不对外人袒露家境,但莫昂通过观察,猜测他家庭条件一般,镜片已经磨损了也没有换新,鞋子干净但旧得起毛边,笔袋的材质是结实的帆布,但图案幼稚,应该是很早之前买下一直用到现在。
但他不卑不亢,从不对莫昂的人生表示艳羡,莫昂自然也不会平白地奉献,哪怕这对他来说不过是轻如鸿毛。
莫昂知道他不是谁的救世主,把自己摆在救世主的身份上,本身也是一种高高在上。
是颜再宁看不起的人。
又想起颜再宁了!
颜再宁脾气那么古怪,为人那么刻薄,有什么可喜欢的?!
可我就是喜欢啊!!
莫昂又被自己整生气,抱胸咬笔杆,像一只脾气很差但素质很好的狗狗。
下课后,梁珂过来找他。
“莫昂,数学竞赛你参加吗?”
莫昂掀起眼皮,看到梁珂首先冒出来的定语是,颜再宁的同桌。
Damn it.
“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梁珂小心翼翼地问,莫昂的表情此刻称不上友善。
莫昂摇了摇头,拿下笔。说:“有人让你问的?”
“昨天部里开会部长不是说了吗,咱们部都要参与进来,如果报名了竞赛就好好准备,没报名就要协助老师指导参赛人员。”梁珂说,“你是不是没注意听了?”
昨天部里的会?哦,莫昂想起来了,他们开会过程中颜再宁忽然走进来,见到正在开会,说了声抱歉又退出去带上门。
从那一刻起莫昂就心不在焉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和颜再宁眼神接触的那0.01秒,想象颜再宁或许正站在外面,背靠着走廊阳台等他们用完会议室的,风轻轻吹过他的发梢……
当然,最后莫昂出来后就没看到他了。
颜鸵鸟。
“部里有几个人参加?”莫昂问。
梁珂说了好些名字,学习部的人不算多,都是学霸,对这样的比赛兴致勃勃,大半的人都报名,反而没报名的人很珍贵,因为老师们对竞赛很上心,听说对他们的职称很有帮助,所以把学习部的人都要去协助。
莫昂的数学成绩还不错,不过他目前没心思为竞赛准备,他的心情忽上忽下,如果不解开心结,他参加了不过也是陪跑。莫昂可以接受自己全力以赴后技不如人,但不能容忍自己用半吊子的态度面对比赛,这是他的骄傲。
于是他要说不参加,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他呢?”
没有指名道姓,但莫昂的视线往梁珂同桌的位置一瞥。
梁珂了然,说:“会长不参加的,这次竞赛他全程参与组织工作,不太合适参赛。”
“他也会协助老师指导吗?”
“那是一定的。”
“行。”莫昂一点头,干脆利落道,“我报名,到时候你把我编到他负责的那个小组里。”
又补充一句:“你不要跟他说。”
梁珂笑着说这事他做不了主,但是按照分组规则,他报名很大概率是会在颜再宁那边的。
莫昂的心情变好了一点,他可没那么多耐心等颜再宁日复一日的逃避,既然颜再宁不愿意把脑袋抬起来,他就来到他面前,让他不得不去面对他。
选择报名,他自然也会认真对待。
但最后没取得好成绩,那就得怪颜老师教得不好,得付出点代价才行。
在教师办公室,和数学组主任沟通竞赛教材的颜老师后背一凉,感到莫名其妙。
在正式报名校园数学竞赛的第二天,针对参赛选手们的专科辅导小组就立即开展工作了。
丰厚的奖金吸引了学校里许多学生的踊跃参与,要开设的小组比预想中的要多,一个组就有三十多个学生,每个组都配备一名高级数学教师和两个学生助手,利用一节晚自习的时间开展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