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颜再宁低声说,“但我能感觉到以前的颜再宁对现在的我,很失望,我没有做到当初对自己的要求,以身作则,克己守纪,我也变成了秩序的破坏者。”
“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学校里不还是好好的?连校长都没有责备你,你是全校最宝贵的第一名。”
“可我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过来的。”颜再宁较真地说,“我就是这么要求自己,才走到了现在,才能让大家信任我,甚至畏惧我。我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不敢正视学生会,就好像不敢回家那样。我知道这些在你看来太小题大做了,但我享受到了管理者的尊崇,就要承受违反规则后的审视和指责,还有这种羞愧的心情。这是我给自己上的枷锁,只有我知道它们落在我身上时,有多重。”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而后他又用轻松的口吻说:“我这种状况叫轻度超我型焦虑,对自己的要求过于严苛以至于出错就会有强烈的负罪感,你不知道吧?”
“受教了,颜老师。”莫昂也对他笑,但声音又低了下来,“我要做什么才能帮你把枷锁卸下来,减轻你的负罪感?”
颜再宁摇了摇头:“卸不下来,至少我还是九荣的学生的时候不行,或许毕业就会好了。说到底,这就是个角色扮演的游戏,我入戏太深了。”
他说得自嘲。
“不要把你引以为豪的会长身份说得这么不值钱。”莫昂说,“我是不是该向你道歉?怪我太有魅力,太英俊太优秀,引诱你破戒,真是不好意思了。”
“怎么有人能自恋到这种程度?”颜再宁被他逗笑了起来,“说实话,我心里其实有点迁怒的,这是控制不了的心情。可是我一看到你,这张脸吧,是有些吸引力,身板呢,也过得去,性格嘛,还算合心意,除了好动、无理取闹、不分场合撒娇、烦人、挑食、事儿多……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莫昂喳喳喊道:“你已经挑了不少了!”
颜再宁的笑容加深,他侧着身子,和莫昂握着手,说:“我还是更想让你在我身边,就像现在,我可以暂时忘记那些枷锁,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莫昂可太喜欢听这话了,喜不自胜地说:“既然你那么需要我,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学校里就算了,保持距离。”
莫昂:“……”气!但不能说。
颜再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在睡梦中他能感觉到莫昂细细密密地啄吻他的手,这份沉甸甸的爱恋,在此刻却是他的疗愈,让他一夜安眠。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后郑家欢过来看望。
“他这脖子,还有胳膊,怎么弄的?”郑家欢吓了一跳,因为颜再宁那些地方被挠破皮了,和荨麻疹的红肿交汇在一起,看着都疼。
莫昂:“情绪压抑导致的免疫力下降。但你知道是什么导致他情绪压抑的吗?”
郑家欢能不知道吗?关于颜再宁的风言风语这几天在学校传开了,课间说的最多的八卦就是颜再宁到底在和谁谈,他以发小的身份为颜再宁辩解说那都是谣言,议论者却不以为然地大笑,说要是假的,那他怎么不是省三好?
郑家欢无言以对,在心里更怨恨自己,如果不是他犯蠢,阿宁根本不用遭遇这些。
“我做错事了,对不起阿宁。”郑家欢低下头,朋友之间的认错那方就像在失衡的天平被挑高的一端,他无地自容,可以平等相处的自尊心被无限压低,“照片的事情,是程子驯,我去找过他……”
莫昂皱着眉打断了他,转头看了眼颜再宁,确认他在熟睡中,让郑家欢到外面说。
他不想给颜再宁半点机会知晓其中内幕,颜再宁欣赏程子驯,要是知道是程子驯做的这一切,心情又会一番动荡。
莫昂直接对郑家欢说:“你回去告诉程子驯,再宁绝对不会被他的卑劣手段影响,就算让他五分,再宁也不会输。”
郑家欢一愣,“你知道了?等下,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帮程子驯,和他也不是一伙儿的!”
“安静。”莫昂的语气冷淡,“最后这二十天,都消停点儿吧。”
他对郑家欢下了逐客令,郑家欢被挡在门外,心底才后知后觉冒出火来。他心想:我和阿宁穿一条裤子的时候,你算哪根葱?
可却没有底气冲回去说理,他情绪烦躁用力垂了几下墙,抹了把脸,闷闷不乐地走了。
翌日是周天,早上天刚亮,程子骄迈着欢快的步伐从住宅楼里出来,兜里装着从他妈钱包里顺出来的二百块钱,憋了这几天,今天一定要玩个爽!
楼道正对面是个小花圃,程子骄一眼就注意到花圃边倚着一辆车身流畅帅气的公路车,高档货一眼就能看出不同,这弯把,这车架,还有轮组,简直是他的梦中情车!
程子骄不由得为这辆车驻足,凑近了仔细瞧,是谁家的车?以前从没见过……
“喂。”
程子骄没发现旁边还坐了个人,被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到,视线一转,是个短发的男生,长得挺周正,就是表情特别差,眼睛乌幽幽的和下面的黑眼圈像是融为一体,两个黑洞似的吓人。
“我草!”程子骄直接叫了一声。
郑家欢昨天没睡着,颜再宁和程子驯在他的脑海里盘亘不去。当然是颜再宁更重要,只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帮到颜再宁。
这种无力和懊悔,让他想到程子驯时心里涌现出来的不是酸甜,而是苦与怒。
所以现在他没耐心对程子骄笑脸相迎,冷冷地问:“你哥呢?”
“你谁啊?”程子骄的脾气也很臭。
“把程子驯叫下来。”郑家欢生硬地说。
“你说叫就叫,你是我爹啊?”程子骄说,“呸!我是你爹啊?”
“滚!”郑家欢满脸阴翳。
程子骄却没有走,眼睛又滴溜溜回到了公路车上,“这是你车啊?让我叫他可以,给我骑一下。”
说着,他伸出了手握住了弯把,哦嚯嚯这手感!
郑家欢突然暴跳如雷将他狠狠推开,“别乱摸!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不配!”
程子骄正是十三四岁易燃易爆炸的年纪,哪里忍得了这一句?当场就叫骂起来,还手推搡回去。
郑家欢对他印象本就差,因为程子驯这层关系那就跟仇敌似的了,毫不犹豫跟他打了起来。
两个人都是一身牛劲,打得简单粗暴,拳头死命往对方身上砸,程子骄有熟悉地势的优势,利用花圃边的小台阶把郑家欢扳倒,骑在他身上开揍。
郑家欢却比他高大,脸上挨了几下怒火加剧,掀翻了程子骄几拳捶得他哭爹喊娘。
小区里晨练的人看到这两人扭打,在一旁大呼小叫。
这动静吵到了住在三楼的程家,程母从窗口一看,楼下挨打的不就是自家孩子吗?顿时惊呼,把床上熟睡的丈夫叫醒:“快下去救子骄!他被人打了!”
程父睡梦中被吵醒,一肚子火气,不想管但抵不过程母在耳边嘶叫,只得黑着脸下楼了。
程母又去敲程子驯的房门,“子驯!弟弟在楼下被打了,你过去管管啊!”
程子驯皱下眉头,出门到阳台看了眼,就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他怎么来了?
然而没等他回过神,程父已到楼下,一把扯开了郑家欢,同时怒气腾腾一脚踹上他的肚子,把他踹出去几米。
郑家欢摔在地上没能马上起来。
程子驯心头骤然攥紧,当即扭身下楼。
此时程母护在心肝儿子前大喊:“报警!让警察抓了这个土匪!”,程子驯径直奔向郑家欢,将他搀扶起来,用郑家欢没听到过的厉喝声音说:“不许报警!”
郑家欢直喘着气,抬眼盯着程子驯。
程子驯说:“家里私事,抱歉打扰了大家,已经没事了。”
热心居民这才散去。
程母生气道:“子驯,他是谁啊?!怎么能动手打你弟弟?”
程子骄鼻血横流地喊:“他有病!”
程子驯:“闭嘴!”
他并未做解释,而是把郑家欢拉走。
郑家欢说:“我车。”
他那嗓音就像漏气似的,听得程子驯有点难受,去帮他把车推来。
程子驯把他带到小区门口的小诊所,虽然程子骄看上去更惨烈些,可他受得也不清,颧骨破了皮,身上也没一处干净。
买了点外用药,郑家欢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程子驯,程子驯知道他是因何而来,却不想发表任何言论,只说:“给我看一下你的肚子。”
郑家欢说:“你舍得理我了?”
这话郑家欢说过几次,语气都是委屈巴巴或者窃喜,从来没像现在,毫无起伏,嘲讽尖锐。
程子驯不再说话。
郑家欢自顾自地说:“我四点钟就到你家楼下了,好几次都想冲上去把你揪出来,但我也知道这种冲动毫无用处。程子驯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举报阿宁?”
程子驯浑身僵硬,印象中他不曾过这种紧张窘迫的时候,因为他从不犯错,可此刻在郑家欢面前,他没有直视对方的勇气。
“我想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啊?你们又不是竞争对手,你已经有名额了,干嘛要搅黄阿宁的?你怎么能拿他们的照片去举报?你利用我是吗?你他妈利用我……咳咳咳!”
郑家欢越说越激动,牵扯到肚子的疼痛,捂着小腹脸色发白。
程子驯抓住他的手,“让我看一下。”
郑家欢狠狠甩开了他,眼睛通红地瞪着他:“程子驯,你接近我的目的就是这个吗?你明明知道我和阿宁关系好,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到底怎么招惹你了,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郑家欢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在程子驯面前流泪。
作者有话说
拔了智齿牙根栓栓的TAT
第一百二十八章
程子驯拿着药袋的手不知觉攥得很紧,他缓缓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对颜再宁而言并不重要。我问过他,他对第一、状元这些事看得很淡,没有这五分,他的分数想去心仪的大学也绰绰有余,而且他的家境好,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根本不用为以后的事发愁。还有他和莫昂,如果他们真的在乎关系被捅破,根本不会在教室里也亲亲我我。他不看重的东西,我看重。”
郑家欢仿佛从未认识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巴张合却无语凝噎,半晌才发出声音:“就算阿宁不看重,也不代表他要为你的意愿让路!你凭什么说他不在乎?就是因为那件事,他把自己挠得浑身是血!”
程子驯有些难过地说:“郑家欢,你说过会帮我的。”
“我帮你还不够多吗?咱们一起去兼职的时候我恨不得帮你把所有活都干了,我把自己的薪水给你,帮你买学习用具买教辅资料,这些都不算帮吗?我还想着毕业了以后,我跟家里装乖,再出去做半个月兼职,然后带你去毕业旅行,可你、可你只是利用我?”
郑家欢算是体会到什么叫肝胆欲裂,那是一种切实的疼痛。他用力抹了把脸,咬紧牙关。
程子驯苦涩地说:“不是……不只是利用,我也想过和你去旅行。”
“不会有了。”郑家欢说。
程子驯的嘴唇颤了颤。
“举报,可以撤回吗?”郑家欢说,“你撤回吧,算我求你了。”
“已经没意义了。”
“要我怎么做才行?”郑家欢失控地朝他喊,“我给你跪下行吗?”
他真的屈了膝盖,在他跪下去之际程子驯挡住了他,心中一乱本能将他抱住。
“你别这样,最后两个星期,这些就都过去了,好不好?”程子驯几乎是恳求他。
郑家欢用尽力气推开程子驯,自己踉跄后退了两步,捂着肚子,“我真后悔认识你。”
程子驯的喉咙里像吞了个针球,扎得他血淋淋的疼,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郑家欢远离,内心也随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空。
程子驯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回家的,表面上看他与寻常无异,但如果剖开他的身体,里面大概是冰冷的机械或者空荡的支架,总之不是什么活物。
他被母亲抓住了手臂,着急地摇晃:“子驯,你弟弟跑了!不知道他干嘛去了,你去找找他啊!”
“没空。”程子驯说。
“你怎么这样子?你弟被人打了你都不管,那人谁啊?他打得你弟弟好重!你没看到吗?流了好多血!你要管管啊!”
程子驯厌烦地抽回手,压抑多年的不满此时化作了冷酷宣泄:“是你儿子,不要让我管他,我以后再也不会管!”
他回到房间,锁上门,不顾母亲的悲哀。
还有两周,他对自己说,这些就都过去了。
莫昂接到郑家欢的电话时才刚过七点,睡得好好的被吵醒本来就不爽,看到是郑家欢就更差劲了,放着手机响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一脸烦躁地接了起来。
“干嘛?”
手机的那头声音特别杂乱,车流声和警笛声,就好像一场事故的现场。
郑家欢的声音也非常不好,舌头打结了似的:“莫、莫哥,我出事了,你千万、帮我瞒住阿宁……”
莫昂:“……”
郑家欢:“救护、车来了,我先上、了……”
莫昂炸了似的跳起来,满屋子急窜:“你人在哪儿?!喂!!”
莫昂再打过去,接电话的是郑妈妈了,她说郑家欢现在在医院里治疗,情况稳定下来了,刚醒过来。
莫昂问到了医院地址,快马加鞭赶过去。
到了病房门口,他就看到郑妈妈坐在外面抹眼泪,他下意识以为郑家欢不好了,心惊胆战过去询问情况。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他在马路上突然摔车倒在别人的车盖上,幸好司机操作得当,没把他撞出去,否则……”郑妈妈流着泪摇头,“我家这小子平时生龙活虎的,劲儿多得使不完,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他满身伤躺在病床上,心疼啊。他爸又还在外地,我一个人真是有点……”
莫昂搂着她的肩安慰:“医生说了没事,您安心等他康复就好,阿欢那体格,不出一个月就能生龙活虎回来。”
郑妈妈点点头,才想起一件事,冲他身边张望:“你没带阿宁来吧?刚才电话里忘记说了,阿欢让我别把他车祸的事和阿宁说,怕影响阿宁。”
“我知道的。”莫昂说,“我先进去看看他。”
病房里的郑家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莫昂探头进他的视线里,他才慢慢聚焦。
“莫、莫哥?”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莫昂恨铁不成钢,想骂他又于心不忍。
郑家欢头上打着绷带,左胳膊固定着石膏,身上脸上几处擦伤,别说郑妈妈了,颜再宁见他都得红眼眶。
“我也不知道啊,要是我能像你或者阿宁那样能打就好了。”郑家欢还能笑出来。
“我出门的时候他正要找你。”
“啊?”郑家欢迟钝地张嘴,“没跟他说吧?”
“嗯,他找你用他那辆车,我叫他用我的了。”莫昂说,为了不让颜再宁起疑心,他还陪颜再宁一块骑去买了蜂蜜小面包后才找理由过来的。
“他那车……”郑家欢扁起嘴,“被我弄坏了。怎么办呐?我什么都做不好,三好没帮他拿回来,车还给他弄坏了,我怎么那么没用?”
说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脸发白。
“好了好了,别哭,没人怪你了。”莫昂对他不知从何下手,只得拿两张纸巾在他脸旁边接着。
“你千万不能告诉阿宁,我求你了。”郑家欢抽噎道,“等高考完我再跟他道歉。”
“我真服了你。”莫昂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想想自己吧,离高考半个月不到,你怎么参加?”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郑家欢更是悲从中来,咬着嘴唇脸哭成一团。
郑妈妈进来看到儿子哭成这样,心疼得骂他,着急忙慌想叫医生。
莫昂看了看这三人间环境局促的病房,叹了口气,他身为颜再宁的“家属”,能放着郑家欢不管么?
只得拿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Hi Elvis,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帮我在诺仁医院预订一间特护病房,我没事,朋友需要。这件事拜托你别和我妈妈说……”
郑家欢的事情在高考的最后阶段反倒很好瞒,颜再宁本身就专注于学业,再由郑妈妈出面给了个“阿欢报了外面的冲刺班”的理由,勉强能解释他放学后不见人影的原因。
“我又不是不能教他,白花这个钱。”颜再宁说起他就会嘀咕这句。
“孩子长大了,让他自由选择吧。”莫昂说。
“你最近也有点怪,好像有事儿瞒着我?”颜再宁斜他一眼。
“哈?你不要随随便便怀疑人好不好?”莫昂跳脚,打直了背脊,朝着校门口大步走去:“到学校了要保持距离,你不要跟我说话了!”
课间的时候,莫昂来到郑家欢的班上收拾复习资料。郑家欢修养了一周才从轻微脑震荡的症状中恢复了过来,可以看书做题了,他对自己能按时参加高考抱有期望,就拜托莫昂帮他拿些书回来。
莫昂进到1班的教室,引起所有人的瞩目,特别是1班的女生,各个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完美符合了青春少女对“恋爱”的幻想,他的到来令人惊喜,却没人敢主动上前搭话。
直到莫昂收拾起郑家欢的桌膛,终于有人对他开口:“郑家欢……他怎么样了?”
莫昂抬头一看,这个女孩他有印象,曾经和郑家欢在学校里打闹还撞上了他,郑家欢也提到过,是个令他头疼的欢喜冤家。
“还行,恢复得不错。”莫昂答道,郑家欢的情况在班上没有隐瞒,有心要去了解的就会知道他请假的原因。
“我想去看看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女生问。
莫昂:“这个,你最好征求他本人的意愿。”
女生愤懑道:“我在微信上问他,他不告诉我!”
“他可能也不想影响你。高考应该就能见到了,他在努力。”莫昂说,他把需要的书码好一手捧着,“我先走了。”
女生看着郑家欢的座位,咬住了嘴唇,眼圈瞬间红了,哽咽着说:“蠢东西,回来我一定收拾他一顿。”
莫昂在心里暗骂,郑家欢你真是罪孽深重,好好的一个女孩你不珍惜,去喜欢一个坏事的程子驯。
然而他回到班上,就看到坏事的程子驯在颜再宁座位边上,眉宇带着一丝忧虑,颜再宁则是满脸凝重。
莫昂立刻进入警备状态,赶到颜再宁身边硬邦邦地呛道:“你要干嘛?”
程子驯抿着唇,他跨过了自己的尊严,说:“上周,郑家欢去找了我之后就失踪了,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莫昂当即进入了应激状态,很想找个麻袋把程子驯套走扔了,这一周都稳稳当当过来了,他偏要跳出来搅乱!
“走,出去说。”莫昂非常不耐烦,直接伸手去推程子驯的肩膀。
颜再宁却拉住了他,“班长的话很怪,阿欢不在学校里吗?”
程子驯:“不在。”
“你闭嘴!”莫昂转头对颜再宁,“他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听。”
颜再宁注意到了他抱着的书,上面写着郑家欢的名字,“你拿阿欢的书?”
莫昂只得真假掺半地说:“他叫我帮他捎回去。”
程子驯不依不饶地问:“他人在哪儿?”
莫昂已然怒了,颜再宁本就不好糊弄,让他起疑心基本上就瞒不下去了,当即拽过程子驯的领口火冒三丈道:“现在这个局面你还嫌不够吗?到底要影响他到什么程度你才罢休?!”
班上鲜少发生过剧烈的肢体冲突,莫昂这一下引起了所有人瞩目。
“莫昂,别这样。”颜再宁抓住了莫昂的胳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莫昂咬着牙,用力推开了程子驯,面对颜再宁时他是隐忍中带着乞求:“真没什么事。”
程子驯扶着桌子,眼镜都有些歪了,他沉着声说:“你只要告诉我他现在是好好的吗,那天他被踢到了肚子,样子不太对,我就担心这个。”
最终还是瞒不下去了,自习课的时候,莫昂在楼道里向颜再宁坦白了缘由。
他已经尽量省略尖锐的内容,但颜再宁的表情就像冰冻的过程,到最后周身散发的寒气,让莫昂都惴惴不安。
“程子驯拿什么去举报的?总不能空口无凭就成功了吧?”颜再宁说。
一上来就拿捏了莫昂的弱点,莫昂眼神躲闪,迟迟没有明说。
颜再宁:“都到这种程度了,还有藏着的必要吗?”
莫昂颓然地低下头,“照片。”
瞬间,羞耻与怒火在颜再宁的心中并放,他抿紧了唇,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是什么照片、谁看过了。
“对不起。”莫昂满是歉意。
“为什么是阿欢去找程子驯,和他有什么关系?”颜再宁又问。
在这番情况下,莫昂不忍心说照片是从郑家欢那里流出,就由他自己坦白吧,于是说:“他知道是程子驯做的,想帮你讨回公道。”
“好,好。”颜再宁点头,眼神却是凌厉的,“那这一切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全都参与其中,比我都要清楚?”
这质问实在不留情面,莫昂怔愣了片刻,“我只是不想让这些事打扰你……”
“全是和我有关的事,你来做决定吗?郑家欢要是被车撞死你也打算瞒着我?”颜再宁字字紧逼,这些日子压抑着他的情绪此时全部爆发了出来,不像火山熔岩那样滚烫,是雪崩,刺骨的冰寒。
莫昂内心慌乱无比,本能想握住颜再宁的手汲取一些温度。
颜再宁不让他碰。
“我做错了吗?可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安宁点儿,你的寻麻疹才刚好……”莫昂无措地看着他。
“你没错,可能是我有病吧。”颜再宁面无表情地说,“高考加油,再见。”
颜再宁没有提出要去看望郑家欢,他就像不知道那些事似的,每天按部就班地复习,平稳地迎来了高考,顺利、平静地渡过了那两天。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整个校园被欢呼、发泄的嚎叫充斥着,颜再宁也感受到心里的一角仿佛被卸了下来,不由露出了一个感怀的微笑。
他的高中生涯,结束了。
走出考场时,楼道塞满了人,考生们洋溢着欢快往下涌,在这人群中,颜再宁本能地四下张望,想要看到那个鹤立鸡群的人。
莫昂的考场不在这栋楼。
颜再宁按下那抹晦涩的思绪,回到教室,和老师同学们告别。
这天晚上,他才去了郑家欢家里,大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了郑家欢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