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立刻被一脸紧张的始祖扶住,语气有些烦躁:“这么着急干什么?伤都还没好,赶过去送死?”
魔法师没被他的语气刺到,闷咳了两声问:“怎么还没休息?”
始祖没有说话。
于是魔法师又猜到了他的心情,朝他招手,病气太重,声音都虚浮无力:“靠过来点。”
始祖盯着他看了半晌,勉为其难坐在床边看他想干什么。
魔法师轻轻贴在他耳边,手掌扶着他的肩,还被始祖用手扶了一下,免得牵扯到伤口。他刚醒来,声音沙哑:“别生气了。”
始祖不自在的摸了下耳朵,毫不犹豫拉开了距离:“我生什么气?别自作多情。”
魔法师很慢地笑了一下,眼下浅浅的卧蚕为他平添几分温和:“但是我很想你,在伤口特别严重的时候,我只想到了你,就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下一秒就能见到你。”
始祖抱着胳膊:“是吗,没看出来。”
魔法师仍旧凑过去拽着他的手腕:“所以我现在就特别高兴。”
始祖抓着他衣服的手逐渐收紧,即便是在黑夜中他身受重伤看不清更具体的,也能感受到始祖身体的颤抖,是后怕。
直到始祖回头,他才看到始祖红了眼眶,直直盯着他,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始祖用力拽回了自己的衣服,抓着他的爪子放回被子里:“以后不许擅自做决定。”
魔法师压抑着想咳嗽的冲动,小声保证:“不会的。”
“也是,公爵都被你杀干净了。”
始祖本想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离开,犹豫片刻还是狠不下心肠。
他想,或许他做的是对的。
魔法师是个人类,一个身体不算好,以逗弄小孩儿为乐,恶劣而不自知的家伙。
始祖一直觉得他强大,自信,没有什么能够打败他,直到魔法师严肃地跟他说,他们要刺杀血族的领袖,那个残暴的、实力深不可测又心机深沉的家伙。
他当然觉得不可能,正是因为与领袖共事的时间最久,他清楚的认识到领袖的实力多么可怕,人类终究玩火**。
不出意外,尽管人类可谓是倾巢而出,却在血族领袖的攻打下节节败退,直到最后一位战友倒下,被逼入绝境的魔法师跟始祖配合,趁机冲上去将精疲力竭的领袖一刀杀死。
意外出现了,领袖死后满天黑暗魔力围绕在魔法师身边,甚至试图涌入了他的身体,钻到他浑身上下,恶意压榨他浑身骨头血肉,企图将他体内的光明魔力驱逐出去,让他彻底成为黑暗的容器。身受重伤的始祖抱着他的身体强行冲出黑暗魔力的束缚,踉跄着带他离开。
而后来者眼睁睁见到这一幕,却只以为魔法师信仰崩塌,主动堕入黑暗神的怀抱,还与血族相勾结,实在败坏名声。甚至被他的竞争对手刻意编排成恶毒的民谣,将他曾经与始祖共同创建的营地拿出来造谣,在民间传唱他的“丰功伟绩”,甚至不让人们提及他的姓名,要让人们遗忘他的存在。
曾经他热爱的、拼尽全力守护的人,怀着膨胀到匪夷所思的恶意编排他、打压他,利用完便大肆嘲笑,说他也不过如此,之前的行径也只是为了名声。
他名声臭成了过街老鼠,在三个月的发酵期过后,几乎大陆上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个勾结黑暗的魔法师存在。
魔法师受的伤太重,他寸步不离照顾了许久,直到看到属下支支吾吾走到他身边汇报,他才知道魔法师的名声居然已经烂到了这种地步。知道消息的始祖出奇的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举终结圣战的英雄会得到这样的待遇,也不明白那些被保护在身后的人类,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后来魔法师自然也知道了那些风言风语,他一贯伶牙俐齿,这次却沉默了很久。
那些肆意洒脱、潇洒地躺在屋檐上喝酒赏月好像是上辈子的事,魔法师最喜欢的那枚徽章和魔法袍也遍布灰尘,再没见他擦拭或者穿戴过。
始祖看不惯他态度日渐低迷,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想成为血族吗?享受无尽的寿命,无数的追捧和顶尖的魔力天赋。时间过得越久,你越能发现这些流言不过是耳旁风,根本不用在意这些。”
他知道但凡早几个月问,魔法师的答案都是坚定不移的,不想。
但事到如今,这个问题却好似难住了他。他的脸上从迷茫、思索到沉默不语也不过花了短短几秒钟时间,最后的回答居然是“不知道”。
始祖好似仔细咀嚼了这个词:“不知道?”
始祖还以为他心动了,直到隔天他看到魔法师从衣柜中拿出了那件许久没有展开过的魔法袍,仔细舒展开袍子后,他小心地披了上去,脸上带着怀恋。
始祖便知道他的答案。
决定着手控制舆论是在始祖重新掌权以后,那是顶部的血族已经寥寥无几,能打得过他的更是凤毛麟角,他很轻松的一统了血族,与人类签订了长达数百年的和平契约,第一件事便是拔干净民间的谣言。
始祖让他们闭了嘴,同样也不愿魔法师成为他们口中讨论的角色,一时之间又是铺天盖地的掩埋信息,确保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不会影响到魔法师。
曾经建下的避难所,本是收留大陆各处无家可归的人类和血族,此刻却成了收容魔法师残党的最后退路。甚至在将残党全部转移到城堡中后,始祖还主动关闭了绝大部分投送点,这里几乎无法重见天日。
第74章 :魔法师
始祖有心替魔法师挽回名声,可魔法师的势力在杀害血族领袖后所剩无几,竞争对手还趁着他们养伤将魔法师残存势力吞并,几番脏水泼下来魔法师“叛变”的印象深入人心,尽管他重新掌权以后,非常迅速的推广魔法师的功绩,可仍旧有一大半人类不愿意相信,甚至从他的身份入手阴谋论起来,说魔法师和他是一丘之貉,里应外合想瓦解人类同盟。
而解决完最惹人心烦的心头大患,魔法师也不愿意留在古堡这个荒凉而孤独的地方,他更想四处去转转,去曾经没去过的地方,也算是一种还愿。
始祖自然是情愿的不得了,他就怕魔法师一蹶不振消沉下去,只要魔法师还有活下去的念头,他就能哄骗着魔法师接受初拥变成吸血鬼,和他一起忘却人类曾经种种,他相信只要时间拖得够长,没有什么是魔法师放不下的。
直到一个噩耗落在他头上。
那日魔法师正捧着一本游记标记着他想去的地方,始祖在一旁点起了壁炉,烧着火给他保暖,天寒地冻,他在一旁织着围巾,一边给魔法师泡了壶茶。
温暖的火光照的魔法师侧脸暖融融的,他忽然抬起手,一块黑色的树皮掉在书上,始祖还以为是哪儿来的脏东西,就发现魔法师整只手迅速变黑,黑色的纹路攀附在他的皮肤上,就是让他的手变异的源头。
始祖抓着他的手,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魔法师看起来有些怅惘:“诅咒,落在了我的身上。”
旅游的计划终究夭折。
突如其来的诅咒,身体的异变,飞速衰退的身体,让魔法师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战斗中未曾逝去的寿命已然走到终结,而今最让他担心的却不是自己,而是曾经与自己立过契约的始祖。
深思熟虑过后,魔法师还是问了他:“凭借你如今的实力,能解开契约吗?”
却没想到始祖想也不想就说:“我不解,如果你不想对抗诅咒就这样死去,那就带我一个。”
“自从发现诅咒,已经过去五天了,你了解我的身体,顶多只能再撑几个月。”魔法师斟酌了一下用词,“古籍也已经翻过了,找不到任何诅咒的蛛丝马迹,再拖下去你只会被我害死,还不如等到我死后留你活下来,找到设下诅咒的罪魁祸首。”
“就算你替我压抑住体内组织的蔓延,可这些黑纹从来没有消失过,顶着这些东西,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人还是怪物。”
始祖被他话里的颓然气得够呛,狠狠一口咬在他脖子上:“你不是人也不是怪物,你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能带走你。”
魔法师吃痛嘶了一声,将落在他额头上的碎发拨上去:“别说气话。”
始祖眼睛熬的通红:“你真是残忍。”
于是魔法师再也说不出让他放弃的话。
后来,他拖着病体看着始祖为他做了很多,自己查不出原因便带着重伤的他求医却四处碰壁,去各种险地寻找名贵药材遍体鳞伤,连续奔波数月累到在他怀里睡着叫也叫不醒。
最后他们回了古堡。
走到这一步,魔法师其实早有预料,他没有亲人,战友丧生在圣战,跟随者寥寥无几,幸存下来的手下心底里怨他,怨跟错了人,走到最后一无所有。
活了半辈子,最后要死在孤独的古堡中无人问津。
魔法师被诅咒疼得睡不着,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大半宿,突然伸手碰了碰始祖:“我有个办法,如果成功了我们都能活。”
本来昏昏欲睡的始祖蹭的一下坐起来:“什么办法?”
魔法师捏着眉头,抬头望着窗外:“你不问问失败了是什么后果吗?”
始祖说:“什么后果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魔法师冲他笑了一下,瞳孔好似有水润的光泽,温柔而平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张口朝他喊着什么。
他记起来,曾经有一次魔法师也这样冲他喊过,只是那时候他没有回头。
魔法师喊的是什么?
对了,是——
“阿白。”
梦境又崩塌了,无数记忆如同汪洋大海,江屿白仿佛乘着一艘极窄的小舟在大海中晃荡,被浪潮掀翻又卷起。
无尽的混沌。
“你体内的封印该解开了。”
江屿白迷迷糊糊睁眼,还没清醒过来便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他抬头只见面前的场景变得陌生,虽然还是多兰里沼泽,但已经不在飞舟坠落的地点,而是在一片陌生的干燥林地。
前面有个黑色的人影。
身披宽大而破旧的魔法袍,衣袍迎着冷风被刮得猎猎作响,连伸手扶住帽檐的动作都一模一样,是那只让江屿白记忆犹新的手,修长骨感。
黑色纹路爬上他指节,一路缠绕着钻入衣袖,像枯木缠绕在他的身上,隐入手腕消失不见,随后脖颈上也留下了黑色的痕迹,像野草瞬间缠上整个身体。
他心跳了两下,就见那道人影背对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面前一滩浅浅的池水中。
江屿白莫名觉得他离自己很远,风呼啸的声音太大,吹的他脸上生疼,他扶着树干勉强走了两步,有些迷茫:“你是谁?”
魔法师没回头,风依旧大得燥人,而他脚步都没动过。
他缓缓侧身,长发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隐约能见到他的脸上也遍布黑色的纹路,声音轻飘飘的,不真切,还有些耳熟:“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只一句话,江屿白被钉在原地。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怎么可能呢?
一个几百年前活在始祖记忆里的人类,怎么可能站在他面前说话?
魔法师似乎没察觉到他心神俱震,背对着他望着身前池水里的睡莲:“我等这一天真的很久了。”
江屿白只觉得心仿佛被攥住一样,全身的情绪都不由他做主,被这句话震得浑身颤抖,从心底里升起来的悲怆如同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他甚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倒在地,捂着心口不知所措。
魔法师缓缓开口:“你会帮我的,就像数百年之前那样,对吗?”
漆黑的地面上,深色藤蔓不安的扭曲着,仿佛在抽搐一般缓缓缠上江屿白的身体。
数道凌厉的光刃从半空中射出,将那些藤蔓全部连根切除,随后一股庞大的光明之力狠狠撞向魔法师,将他一连撞退数步,衣袍靴裤被身后的水池溅得湿润,他缓缓抬手,周身浓郁的黑暗稠如粥,眼睛完全变成黑色,苍白的脸上黑纹显得更加狰狞。
维达尔伸手捞过江屿白把他扶起来,警惕地盯着面前的魔法师:“回头,先找梅莱芙。”
江屿白被他扶着起来,手脚发软还没从那阵情绪中缓过神来,抬头望向他:“你知道他的身份?”
维达尔冷笑一声:“不过一个抢占别人身体不敢自己露面的懦夫罢了,他甚至是大晚上将你偷出来,不敢当着其他人的面下手。”
魔法师半句话没说,直直朝他扑过来。
维达尔怕误伤到江屿白特意站开了些,与魔法师缠斗在一起。
江屿白缓缓退到一棵粗壮的树干后,他其实没看清维达尔指的到底是哪个方向,暂时躲在这里观望一下。没想到身后突然响起了动静,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魔法藤蔓死死抓住,那人将他拦腰抱起撒腿就跑。
江屿白一开始还被颠簸得厉害,恢复了些力气才看清这人居然是按理说早该死掉的三王子瓦尔斯特,他暗中积攒着魔力等到瓦尔斯特停下休息的一瞬间,将藤蔓炸开,一把推开瓦尔斯特。
瓦尔斯特拖着步子走到他面前:“殿下,他们突然就打起来了,我很担心您……”
好不容易挣脱开他的江屿白摸了把脸上的血,鼻子吸了吸:“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瓦尔斯特急忙道:“你不喜欢吗,是不是血腥味太难闻了?我可以把身上洗干净再来找你的——”
江屿白不耐烦道:“我问你是谁的血?”
瓦尔斯特立刻静了下,声音弱了下来:“是莫里甘的,我之前见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动手了,不过没得手,打了一架就跑了,他没占到什么便宜。”
他怕江屿白觉得他小心眼,还怕江屿白发现他和莫里甘的交易从而讨厌他,之前他下手就没得手过,几次交锋没占到便宜,让他对江屿白的阴影又重了一些,再加上本身就有的崇拜,此刻看着江屿白把魔法藤随意丢到一边,起身观察周围动向也没出声阻止。
在他看来,只要离开维达尔那个阴险狡诈又花言巧语的家伙,有他跟着江屿白就很安全,江屿白想去哪儿都行,反正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江屿白环顾一圈,发现这小子跑的距离还怪远的,又到了一片他完全没见过的地方,偏偏这地方与之前的树林还不大相同,周边树桩明显有被砍伐过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这儿生活:“你这是把我带到哪儿去了?”
瓦尔斯特诚实地摇头:“不知道,不过您不需要担心我们的安危,只要解决掉维达尔,自然有人会来找我们汇合。”
江屿白懒得跟他说担心的就是维达尔,他分不清方向,但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得在彻底天黑之前找一处高点的地方看一下大概方位,方便寻找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摸了下鼻子,仍旧有那一股奇怪的血腥味。
不是莫里甘的,或者说,不止有莫里甘的血。
外面林木黑沉沉的,不知有什么野兽。
黑林中响起了呼啸的风声,冷风萧瑟,冻得江屿白有些冷。
那个不知什么身份的,和始祖记忆里魔法师一模一样的家伙说他体内的封印解开了,他也确实觉得脑海中另一个人的记忆越来越具象,就好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样,此前种种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陷入这样庞大的记忆洪流中,江屿白只觉得痛苦与不适,好似置身于一片荒凉的沙滩上,碎掉的贝壳与瓷器平摊在雪白沙面,而他赤着脚要将它们全部捡起装好。
呼吸之间,江屿白觉得心脏响起了微弱的跳动,随之牵扯着他每一步动作都带了些刺痛,他的灵魂好像完全不能承受住这份改造。
瓦尔斯特怀里抱着只半米大小的白虎,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召唤出来的,江屿白能感应到白虎身上魔力的波动。
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也不太适合和瓦尔斯特硬刚,江屿白便专挑湿滑难走的路钻,瓦尔斯特抱着召唤兽多少不方便,总容易被拉开距离。
只是丢失了一会儿他的视野,瓦尔斯特就紧张兮兮地喊:“您在哪里?别离我太远。”
江屿白摆脱不掉他,思绪飞到九霄云外,心想还是真刺激,这么多人凑到一堆,个个心怀鬼胎,也算是一种实力了。
他不确定瓦尔斯特会不会回答,想了下还是问道:“你和那个……魔法师是一起来的?”
瓦尔斯特立刻望着他,却没正面回复:“您问这个做什么?”
江屿白摸不准他的态度,含糊道:“觉得他有些眼熟。”
瓦尔斯特走到他身边叮嘱:“他不是个好东西,您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也不要听信她说的任何话。”
江屿白随手将拦在面前的树枝拨开。他当然不会信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但他也很在意瓦尔斯特的态度:“为什么?”
“因为他一看就是个很擅长骗人的骗子,我敢保证信他的人通通没有好下场,特别是您,千万不要相信他!”
瓦尔斯特反反复复只有这几句,江屿白听不出什么信息,沉默着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瓦尔斯特问:“您不高兴吗,因为我说了他?”
江屿白能感受到瓦尔斯特的不安,但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情绪由何而来,被暂时看管住的明明是他,被带离队伍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是他,为什么害怕的反而是瓦尔斯特?
他干脆停了下来,找到一处岩石嶙峋的岩洞准备休息,瓦尔斯特见状也立马跟了上去,他坐在洞口的位置,怀里的白虎跳下来躺坐在身边,瓦尔斯特靠着岩石将外套脱下来放在江屿白身下给他垫着:“您别弄脏了衣服,坐我的吧,晚上可冷了,还能垫一垫不那么难受。”
江屿白不明白他一个人类不穿着外套保暖,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下还主动脱外套,怕不是在找死。更何况他一个吸血鬼又不怕冷,也用不着这种多余的关心。
他将外套扔了回去,随口道:“我用不着。”
瓦尔斯特立刻将外套捡起来,抓着衣料迟迟没放手,低头说:“我都忘了外套还有血渍没洗干净,您一定是嫌这些血太臭了,那我脱下身上这一件给您,是刚洗过的,保证很干净。”
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要脱衣服,江屿白更是有些头疼:“我说了用不着,自己穿好,我的衣服本来就不干净。”
先前动不动倒在地上,醒来的时候还是坐靠着的姿势,衣服早不知道弄得多脏了。
江屿白坐在岩洞最里面,后背靠着坚硬的墙体,前面的洞口也被瓦尔斯特用杂物和衣服堵住,总算安心了些。
到底是人类,进入洞穴后没多久,瓦尔斯特就沉沉睡过去,他身旁的召唤兽缩成一团盘在他脚边。比他还早闭眼的江屿白悄然睁眼,手中多了把灰扑扑的匕首,缓慢靠近瓦尔斯特,匕首甚至已经悬在他头顶,那只召唤兽忽然抬头望着他。
江屿白压根儿没想停手,朝瓦尔斯特脖颈狠劈过去,就见那召唤兽像是炸毛了一样,浑身白润的毛发竖起,蓝光闪过,将他匕首狠狠撞开。
江屿白猜到他不会就这么毫无防备,明白了没法离开,他自然没了逗留的想法,干脆利落的收起匕首,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闭着眼养神。
一片黑暗中,瓦尔斯特忽然开口:“您就非要走吗?我不明白他们给的我都能给,我的信仰不比他弱,只要你喜欢,我能为您夺取王权,让您享受无尽财富与权利,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他越说越魔怔,越说越气愤:“一个花言巧语的骗子,有什么资格独占您的喜爱?一点优点都没有,满心算计都在您身上,凭什么?他哪点比我好?”
江屿白正心烦着,随口说:“你没他好看。”
瓦尔斯特似乎被他这句话噎住了,黑不溜秋的晚上跟他大眼瞪小眼,半晌憋出一句:“不能因为他好看就选他啊,还要看他性格财力,而且只要我在全国范围内搜寻,一定能有比他还好看的人——”
“比维达尔还好看?”江屿白一副不信任的笃定模样,“不可能,我见过这么多人,就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
瓦尔斯特有些急了:“怎么可能没有!”
他仔细想了想,抛开那些因为始祖而对维达尔升起的恶意,光评价维达尔那张脸——好像的确是堪称完美的脸?!
不知瓦尔斯特心里起了什么样的头脑风暴,总之在沉思一会儿后,他突然两眼放光抬起头来:“您只是喜欢那张脸的话,我可以用魔法把脸做成那样!”
江屿白面无表情:“你不行。”
瓦尔斯特一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江屿白就觉得头皮发麻,他看起来分外嫌弃:“而且你别说什么谁选谁的,我就是选了他也没见你们答应,还这么多此一举的问做什么?非要听我说实话,再名正言顺的用你的那套道理谴责我?你真是吃饱了撑的。”
瓦尔斯特磨了磨牙,没再问什么了。
江屿白不打算在岩洞里面待太久,而瓦尔斯特却恰恰相反,他更倾向于在一个已经探明是安全的地方等待自己手下过来,江屿白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先前林木尚且稀疏,现在却变得稠密起来,行走在其中要尤其小心脚下,动不动有沼泽毒蛇缠绕上来。
绕过一摊沼泽地时,前面的江屿白脚步一顿,察觉到身旁忽然多了一种似有若无的凝视,打量着他。
这种凝视他太熟悉了,贪婪无度,欲望缠身,只有莫里甘一个。
果不其然,面前灌木丛在眨眼间被烧毁殆尽,变成焦黑泥土落在地面,光洁平整的皮鞋踏着灰烬走出来,莫里甘仿佛一个误入险地的贵族,仍旧优雅从容,半点衣角都没弄脏。
对比起来江屿白确实有些狼狈,还没洗去的泥土和脏掉的袍子,半长头发落在肩上,弱化了几分冷淡。
莫里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唇边笑意加深:“您怎么在这里?真是……意外之喜?”
江屿白站在原地,既没有躲避的意思,也没有要动手的想法,倒让莫里甘有些诧异。直到看到他身后又冲出来一个人,才明白江屿白为何如此镇定。
瓦尔斯特立刻拦在江屿白面前,尽管他总在江屿白面前表现得任性敏感孩子气,但那只能算伪装,在见到始祖之前,他与莫里甘刚打过一架,谁也没占到便宜。
他来势汹汹,一时之间莫里甘也没和他动手,眯眼扫视一圈:“别激动,要是你光顾着跟我打起来让始祖趁乱跑了,恐怕得不偿失。”
瓦尔斯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之前被坑过仍然心里警惕,知道莫里甘这家伙嘴里没一句好话,只想着该怎么悄无声息的将他弄死,心想干脆等江屿白回岩洞了在外面解决莫里甘。
“好了,别那样看着我,反正我们谁都不想始祖离开。”莫里甘摊手表示无害,“不如我们合作先将始祖弄出多兰里,再慢慢盘算到底怎么安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