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过后,院子里湿漉漉一片。
江屿白将窗户推开一道缝,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外面,露在外面的皮肤仍然被黑色的纹路包裹、缠绕,如同一根根腐朽的树枝,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但仍旧能从那顶标志性的尖顶帽认出来人,魔法师今天没穿魔法袍,而是换了一件稍微华贵一些的长袍,装饰虽然不算繁琐,但也很精致,跟他头上戴着的陈旧帽子很不搭。
独自站在那儿像只孤僻的野鬼。
冗长黑暗笼罩下,枝头鸟雀喋喋不休的鸣叫,风声沙沙吹的落叶翻飞,江屿白才吃过果子,没想到那果子没熟好,喉间酸涩还没下去,正酸得难受。
魔法师一见他便弯眉一笑:“意外吗,我来了。”
江屿白没开口,指缝间亮起点点魔气,似乎想叫人。
“别冲动。你仔细看看这回来的只是一个残影,对你造不成威胁。”魔法师手掌平摊往下压了压,似乎看不到他的排斥,仍旧自说自话,“几天没见,你身上的伤养的挺快啊,”
江屿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喉间那股酸味愈演愈烈,他终于开口:“要说什么快说,别浪费时间。”
魔法师说:“你把我的衣服拿走了,还理直气壮的问我要说什么?”
江屿白丝毫没觉得不对:“所以这次来你要把帽子也留给我?”
魔法师被逗乐了:“我是来拿回我衣服的,要说你偷拿走是为了研究,这几天也研究好了吧?”
江屿白平静地吐出几个字。“不知道,没见过。”
理不直气也壮。
魔法师没忍住挑眉。
江屿白敲敲窗,赤裸裸的威胁:“快走,不然把你这缕残魂也打碎。”
魔法师指尖落在窗台,隔着层朦胧月光望着江屿白:“明明恢复了大半记忆,你却偏偏不记得我。”
江屿白沉默片刻说:“你认错了,我不是你想找的那个血族。”
魔法师听到这里有些诧异:“你说什么?”
江屿白说:“你想找的那个始祖已经死了,我不是他,我是江屿白。”
魔法师又是一愣,满目不解:“你当然是他,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认错?”
遮遮掩掩这么久,江屿白居然还是第一次这么坦诚,曾经他对于这个身份急于遮掩,强迫自己融入始祖这个形象,兢兢业业、谨言慎行,伫立峭崖边毫无支点,要应对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风雨。
没想到现在说真话也没人信,不过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江屿白说自己是不是的时候了,对他有威胁的血族大多都被拔干净,圣殿那边有维达尔在不用担心,目前仅有的威胁就是面前这个魔法师。
说给魔法师听,不过是江屿白那一点肆无忌惮而已。
魔法师像是把叹息揉进话语中,让江屿白觉得头皮发麻:“你再好好想想,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江屿白抱着胳膊语气冷淡:“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找我,没用。”
“可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呢?找你口中那个早就死了几百年的阿白?”魔法师似乎想靠近些,见江屿白警惕地退后两步才作罢,“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和他走在一起。”
江屿白越来越不明白魔法师想说什么,只觉一团团迷雾笼罩在眼前,心里疑虑更重:“自从你出现在我面前,不是花言巧语哄骗就是莫名其妙打哑谜,我不会信你半个字。”
魔法师摇头:“我也不想跟你打哑谜,但现在的你绝对不会相信我说的任何话。如果你一定想亲眼看到真相,不如想办法把圣器拿来看看,三大圣器之一,琉璃花,几百年前你在上面留过血。”
江屿白眸光一闪,不确定他是在撒谎还是事实。
他正打算细问一番,就见魔法师已经化为一缕黑烟消失在庭院中。
“脾气真古怪。”
江屿白眉头紧锁,窗户敞着,外面路过的女佣有些惊讶:“大人,您是在看风景吗?”她走到江屿白面前,“刚刚下过雨,外面的椅子都湿了,我给您搬一把干净的过来。”
江屿白摇头:“不用,我就站一会儿。”
女佣一副明了的表情:“哦,是因为圣子殿下刚刚离开,大人想他了对吗?那要不要让我替您送一封魔法信过去?”
江屿白不知道她想到了哪里,哭笑不得:“用不着,你休息去吧。”
女佣点头:“好的大人。”
江屿白关上窗户回到房间,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心虚。维达尔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魔法师聊了这么多,旁边有人看到他站那儿,还以为是他想维达尔了。
太奇怪了。
江屿白摇头像这种感觉抛之脑后。
第二天他就在会议厅见到了红衣主教,这段时间红衣主教隔几天来一回,脸色倒是越来越不好了。
一见他过来,红衣主教寒暄完就没忍住抱怨:“维达尔那小子太狡猾了,居然策反了圣殿中这么多人可见他早做准备,野心勃勃,一心想着上位,我真是小看他了!”
江屿白坐下来,端着酒杯晃了晃,心不在焉:“你的意思是怕了,不敢对他下手了?”
“怎么可能!”红衣主教激动得大声反驳,随后瞥了一眼他的脸色,主动给他倒了酒,“我是担心您的利益受到牵扯啊,您看要是我们谈的拢了,您就出手帮我这一回,到时候我必定有重礼答谢!”
江屿白摇头:“主教大人,你真是一天一个说辞,前几天还说我只管坐等丰收就好,现在又要我出财出力,这可不厚道。”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红衣主教咬牙道:“您也知道,咱们办事儿没有半点风险都不承担的,您就算不跟我合作,和那样心机深沉的人合作难道就放心了吗?”
江屿白放下酒杯,指尖随意点着桌面,扶着杯套翘边。
红衣主教沉住气:“您只管提要求,只要在我承受范围之内我都能答应。”
江屿白这才轻笑了下:“知道主教大人有气魄,我当然会支持你。不过我早就听说圣殿中三大圣器之一的琉璃花很美,我房间里正好缺一份装饰,你把那琉璃花拿来给我用几天。”
“什么?!”红衣主教真没想到他敢开这个口,眉头狂跳,“您既然也知道那是圣器,怎么可能说拿走就拿走?”
江屿白一副他在大惊小怪的样子:“三大圣器缺少其中一个都很难发挥最大威力,如今其中之一圣镜流落在外,恐怕还在某个血族手上,就算圣殿暂时没有琉璃花也没什么大碍,你又不会用圣器去跟维达尔夺权。”
“就算发挥不出最大威力,每一件圣器自己的威力也不小……”红衣主教及时刹住话头,极力将话题转移,“除了圣器,您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绝对都能弄过来!”
江屿白自然也明白没法一次性弄过来,只是尝试逐步引导,假装不耐烦道:“你们那些圣器除了能抵抗外敌时发挥点作用平时不就是个装饰品吗?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犹豫的,现在最大的目的不就是先把维达尔踩下去吗。”他挥挥手,像是扫兴至极,“真麻烦,就是好奇传说中的圣器长什么样子而已,本来只打算借三天,我还真惦记你们圣殿那点儿三瓜两枣了?”
红衣主教看他这副样子又有些犹豫,毕竟他的表现不像是知道圣器有什么作用的,完全像一个兴致上来就随意开口要东西的外行。
而且三天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再拖下去,让维达尔找到机会把自己推下台,恐怕圣殿里的圣器这辈子都与他无缘了。
江屿白可没打算给他再思考的机会,起身道:“把主教送出去吧,如果主教没有诚意,以后都不用过来了。”
红衣主教猛的抬头:“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屿白摇头,看起来分外遗憾:“我想要的也不过分,您也可以回去好好思考一下,等我要的诚意足够了再过来吧。”
简直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
红衣主教心里暗暗咬牙,给江屿白记上了一笔。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自己在关键时候不方便树敌才给江屿白点好脸色,真把他当下人呼来喝去了!
他一个主教,那儿的人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的,也就是这些心比天高的血族才这么不懂规矩!等他一举拿下维达尔,第一个要教训的就是江屿白!
身边女佣垂目上前:“请。”
红衣主教一把将架子上挂着的披风扯下来,转身就走。
女佣收拾起桌上的茶杯,多问了一嘴:“您是想把他气走吗?”
江屿白笑了笑:“气气他,让他有点紧迫感。”
女佣偏头想了想,还是没明白。
“很奇怪吗?”
女佣摇头:“不,您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低头碰了下江屿白额头,被江屿白捏住耳朵揉了揉。
江屿白百无聊赖绕着帽子上的丝带:“今天主教又找我了。”
维达尔躺在他身边,似乎早有预料:“他损失惨重,一定沉不住气的。”
“他还在鼓动我和他联手打压你,”江屿白趴在床上跃跃欲试,“你跟我配合配合,好让我从他身上多薅点羊毛,把他的小金库全部掏空!掏空了用他的魔矿供你的开销!”
维达尔无奈地捏了下他脸颊:“行,听你的。”
江屿白一边搓手一边已经想好了下回红衣主教来时敲诈点什么好了,除了圣器,他一定要讨点别的好处。
当然他私心里是拿到圣器,但他觉得这事没必要和维达尔说。
这边早早灭了灯,黑暗中江屿白摸了摸他的眼角,微微皱眉:“你眼下乌青好明显,是不是没睡好?”
维达尔在眼下涂了点水润的膏体,没太在意:“这两天稍微忙点,不会很久。”
确实不会太久。
江屿白后来看望了下仍在睡梦中的黑蛋,在来到圣殿以后他其实想将伊维送去更安全的地方,但他执意要陪着黑蛋,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他房中陪着。
后来江屿白确实更沉浸在工作中。
女佣微微躬身在他身后提醒:“大人,您该休息一会儿了,您已经看了一上午了。”
“给红衣主教递信过去,说要是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再给他适时给点帮助,别让他被维达尔压得太惨了。”江屿白合上书,摸着书皮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给他点希望。”
女佣恭敬低头:“是。”
没等多久,江屿白在院子里看自己那批绿油油的小菜园时按捺不住的红衣主教就主动过来找他了。
与前两天相比他神情焦虑不少,黑眼圈很浓,平时一丝不苟的衣服也没空打理,强撑着体面来见江屿白,大概真到穷途末路了。他来时姿势颇有些鬼鬼祟祟,等到了江屿白面前才从魔法手镯中取出一个盒子,宝贝似的捧在手中。
江屿白不动声色打量着他,微微一笑:“想明白了?”
红衣主教怀里抱着造价极高、做工精细的红盒子,十分警惕:“我可以把它给你,但三天之后我一定要拿回来,必须完好无损。”
江屿白说:“你放心,我就当个好看的玩意儿欣赏欣赏,又不可能把圣器弄坏。”
也是,圣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坏的,不然莫里甘拿到圣镜的第一时间就会毁掉它。
红衣主教稍稍放心了些,又跟他谈起了合作的事:“既然您已经拿到了圣器,我希望您这边可以多出些力,必要时刻您也可以过来。”
江屿白懒洋洋地端着杯子:“你好像有些误会,这琉璃花是上次来时我要的报酬,现在离你上次来足足过了两天,你要给的还不够。”
红衣主教一蒙,随即大怒:“你坐地起价?!”
“主教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江屿白无辜极了,“你也知道,现在这市场一天一个价,我也不会要太多,你只要给我一点点就好。”
红衣主教差点气晕过去,觉得他这幅欠揍又圆滑的模样眼熟极了,半天没想起来到底像谁,指着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最后,被狠狠宰了一笔的红衣主教怒气冲冲地出门,离开时没看路,还被仆从忘记清理的水滩滑倒摔了个狗啃泥。
江屿白拿到琉璃花就立刻去了房间,吩咐佣人谁也不要来打扰他。
刚打开盒子时,幽蓝色的光泽就让他惊讶了一下,琉璃花色泽很美,重重叠叠的花瓣堆叠在一起,梦幻又治愈,最关键的是他拿起琉璃花时源源不断朝他掌心流去的魔力。
江屿白盯着那朵琉璃花,眼前场景不断变化。
“诅咒并不是不能打破的。”
他缓慢眨了眨眼,面前的桌子很陌生。
“我的能力有多少我知道,只要你别放弃,我绝对能保住你。”
他抬头,就见魔法师无可奈何笑了下:“这个办法或许要牺牲一下你,你现在得到的权势、地位、财富都将荡然无存,就为一个几乎湳沨不可能的结果。”
始祖却满脸不认同:“再糟也比不过现在了。”
“念完这个咒语,我甚至不知道我们会流落到什么地方。”魔法师托着蘸料罐子晃了晃,手指沾上猩红汁液,“我会落入轮回,也许是几十年,或者几百上千年以后重现于世,也许永远沉睡于黑暗,我的身体无法存留,或许再见面时我只剩一缕残魂。”
他的声音奇怪地顿了一下,随后低头:“而你,拥有永驻的容颜寿命无尽,却因为跟我的契约而不得不陷入沉睡,你的灵魂会无知无觉地游荡在世上。你需要找到一个全世界最隐蔽的地方藏好身体,躲避同族的觊觎,直到你的灵魂回归身体。”
“在灵魂回来以前,你将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而外界一直多灾多难,各大种族争执不休,不可能有永远的避难所。”
“那就谁也不告诉,只有我们两个。”始祖说,“我会抹掉古堡中所有仆从的记忆,让他们忘掉这个地方。”
魔法师静静望着他:“你真的想好了吗?”
始祖摇头:“你不用多说,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认了。”
于是魔法师带着始祖建造一个属于他们的避难所,为抵御不知多少年后可能出现的外敌。
“凭借我仅存的光明魔力设下贯穿整个古堡的魔法阵,也算双重保障。”魔法师抚摸着画框,神色温柔,“不知道光明魔法阵能撑多久,不过以后只要有光能量都能运转,能永远守护着这座古堡。”
始祖微微皱眉:“这会不会太危险了?你还是别动用魔力吧,让我来就行。”
魔法师无奈地说:“也让我有点事可做吧。”
始祖不说话了。
整座别墅里的血族和人类都被赶出去了,始祖一开始还担心魔法师会觉得无聊,没想到他适应良好,在这样空荡荡的古堡中也分外自在。
魔法师尤为喜欢最顶上的小阁楼,那一小片空间一开始空荡的很,后来慢慢的被魔法师布置得温馨柔软,始祖担心这里面积太小他磕着碰着,便在书桌椅角上的边边角角都被包上软垫,最后安宁的时光他陪着魔法师翻遍了阁楼里的每一本书,看着他在每一本书上都做了厚厚的标注,就算是再没有基础的普通人都能看懂上面教授的魔力。
始祖一开始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细致?我们又不是什么魔法都不懂的普通人。”
魔法师摸了摸他脑袋:“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失去了记忆,这个阁楼便会成为帮扶我们的第一个手段。”
“也是。”始祖兴致勃勃地起身,“那我去把书房的书也标注上!”
魔法师拉着他手腕:“太多了,还是我来吧。”
始祖不服气:“你就不怕多了?”
魔法师掐了他一下:“我是怕你累着。”
“怎么会?”始祖暗戳戳掐回去,“你这个身体都能写,我为什么不能写?”
“我是不怕累。”魔法师沾了点墨水点在他脸颊上,“好吧,那就随你。”
始祖凶神恶煞:“你把我脸弄脏了!”
魔法师假装没听见,嘴角上扬。
后来,诅咒又开始发作。
疼到满地打滚,浑身上下每一片皮肤都在发疼。
“如果我先找到你,我会保护好你的身体,直到你的灵魂归来。”魔法师刮了下他鼻尖,声音在微微颤抖,“要是你捡到失去记忆的我,可要带回去好好照顾。”
此刻他浑身爬满了黑纹,始祖甚至觉得那些诡异而膨胀的黑纹掐住了他的呼吸,也许下一刻魔法师就要因为窒息而死。
他死死握着魔法师的手,牙关挤出两个字:“一定。”
他离魔法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江屿白心里发凉。
在此之前他从未看清过魔法师的脸,似乎是记忆的缘故,江屿白潜意识里便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身份,却蒙了一层灰尘,梦醒时便忘了。
而现在,蒙在他眼前的灰尘终于散去,他紧紧盯着魔法师的脸,却错愕地发现那张脸与维达尔足足有八分相似,如果换上圣子服,气质与身材稍加调整,几乎分不清他们两人的区别。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之下江屿白头脑中几乎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魔法师顶着那张朝夕相处熟悉至极的脸低头,吻落在他的额头。
魔法师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阿白,你一定要等我。”
江屿白浑身动弹不得,他还没脱离回忆,此刻的始祖还呆立在原地,似乎在深情地望着魔法师做最后的告别。
眼眶空落落,风吹过,脸颊一阵冷意。江屿白才发现他哭了——不,是始祖哭了。
等到他们身下站着的魔阵光芒越来越强,魔法师念着咒语的速度越来越快,被禁锢在原地的江屿白眼睁睁看着魔法师生命体征飞速流逝,狂风呼啸,血光乍现,江屿白在最后一刻终于夺回了自己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甚至破了音:“——你是谁?!”
他没能等到魔法师的回答。
灵魂脱离身体时始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身体忽然轻了一下,再睁眼已经飘在半空中。
像是被风托举的蒲公英,轻轻松松与太阳并肩。始祖浑身轻松,穿过一片又一片云层,不知疲倦、不问目的,无忧无虑一身轻。
始祖独自飘荡了很久,看过山和海,朝霞落日,雪山熔岩,这世上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路过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山林他都要驻足片刻,虽然记不清目的,但他冥冥之中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东西,时刻关注每一个异常。
起初,他落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别墅中,飘在枝头看院子里。他在那里看到一个刻苦练剑的少女。
有仆从说:“梅莱芙小姐,您该回屋了。”
“这就来。”梅莱芙拿起骑士佩剑,身影英姿飒爽,“姐姐呢,回房休息了?”
“是的,她邀请您共进晚餐,准备了您最爱的鹅肝。”
“把我房中果汁拿来给姐姐共饮!”
“是。”
始祖觉得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便飘走了。
后来,他飘到一间破败的屋子里,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狼狈的身影。
“基尔索罗城养的都是这么些没教养的东西吗?我要他给我舔鞋!他一个下人还敢顶撞我?”
“别吵了!莫里甘你给大人好好道个歉,让大人宽恕你这次的罪行,不然就把你赶出去!”
“行了,我也不是不大度的人,让他在地上狗爬两圈就原谅他!”
莫里甘被踩在脚下,抓着地面手指几乎被生生掰断:“等我往上爬,我第一个杀了你们这群贱人!”
始祖看了没一会儿又飘走了,房中鲜血淋漓,没什么好看的。
他飘啊飘,不知飘了多久,飘到一栋纯白建筑中。他第一眼看到那个被成为圣殿最美的圣子大人,只是圣子后背衣袍被血打湿,被鞭子抽得没一块好肉。
“主教简直欺人太甚!明明不是您的错,他居然将锅全推到您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圣子说:“无碍,他借鉴几次没占到便宜一定要怀疑到我身上,不如给他一个破绽,让他放心下来。”
“可他下手也太狠了!从来没人被打成这样!”
“我不要紧。”
始祖觉得他长得好好看,不自觉多看了会儿,一不留神错过最佳离开时间,圣殿中戒备森严,进来以后居然出不去了!
他着急得很,胡乱窜着不知不觉到了圣殿深处,护卫重重的藏宝室中,他看到一朵晶莹剔透的琉璃花,立刻被那绚丽的色彩晃花了眼。
他没忍住抬手碰了下,灵魂忽然被猛地吸入其中,一阵猛烈的晃荡和数不尽的黑暗以后,始祖记忆全部丢失。
他凭借生的本能,努力求生。
“老公,我肚子好疼,好害怕!”
“别怕老婆,你放心进去,我一定在产房外面第一个等你出来!”
“产妇没力气了!快拿点吃的过来!”
“大出血!大出血!”
“……明明是死胎,为什么突然活了?孕妇的气色也好了不少,实在是幸运啊,哪有恢复这么快的?”
“婴儿心脏都停了这么久了……医学奇迹都解释不通吧?”
一声啼哭在病房中响起。
“母子平安!恭喜啊!”
“辛苦了我的老婆,你脸色都难看成这样了。”
“也没有,不知道什么情况,生到一半的时候我都累昏过去了,结果忽然觉得身上充满了力气,配合着医生一鼓作气就生下来了,后半段轻松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是走马观花一样的经历,跟同龄人一起长大,牙牙学语,上花花幼儿园,这时的始祖也懵懵懂懂分不清是非,总觉得自己身边的同龄人幼稚天真蠢得可怜,不愿意跟同龄人玩,被全班小朋友孤立单独找了家长。妈妈拉着他小手语重心长地劝他合群,不忍心让妈妈担心,始祖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后来,妈妈温柔地挽着长发教他识字:“你姓江,叫江屿白。来跟我读一遍,江屿白。”
始祖也跟着张口:“江——屿——白!”
妈妈摸着他的小脑袋:“真乖,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江屿白!”
再后来,学生时期顺利读完全部学业的始祖考了个不错的分数,上了所厉害的大学,和所有普通学生一样,他向上求学,遵纪守法,抱有普通人的是非观,善恶趋于平衡。如果生活就这样下去,他或许会在未来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买一套合适的房子,也许会相亲,会失业,会迷茫徘徊,会重振旗鼓。
而不是看了一本小说就穿进那个世界中。
时隔许久,江屿白才明白一切是如此的机缘巧合。
该回家了。
梦境又一次濒临崩塌,而他已经习惯了,看着周围一切渐渐消失他甚至眼神都没变过,直到黑暗笼罩而来。
江屿白睁开眼,面前那朵琉璃花仍旧璀璨夺目,冰晶一样的花瓣凝成一团,周围已经起了冰雾。他长久落在琉璃花上的手指已经僵了,他的身体素质都能直接冻僵,甚至有了层薄薄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