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羿阳举着手机进了帐篷，只见那小男孩已经坐起来正嚎啕大哭，“妈妈！”
余震仅持续了十几秒，他进帐篷的时候就已经停下了，他过去安抚小男孩说：“别怕。”
“妈妈不见了呜呜！她被压在下面了！”
看小男孩的样子，像是想起了地震时候妈妈救自己的事情，曲羿阳抱着他，说：“妈妈去了别的地方，等你长大了，她就回来了。”
“真的吗？”
“真的，叔叔不骗你，不哭了，叔叔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曲羿阳拍着小男孩轻哼起了那首《如果落叶有来生》，魏瑾舒在电话那边也听着，在自己不在曲羿阳身边的时候，他的阳阳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
不一会儿，小男孩就着眼泪睡着了，曲羿阳迷迷糊糊也睡了过去，都忘记了和魏瑾舒的电话还通着。
那边魏瑾舒听着电话里曲羿阳均匀的呼吸声，不忍心挂断，就这样听着到了白天。
曲羿阳一睁眼就发现他跟魏瑾舒还在通着电话，喂了两声就传来了魏瑾舒的声音。
“醒了？”
“嗯，你说这信号，一宿没断，该有的时候没有，服了，”他听见魏瑾舒那边声音嘈杂，许是又开始忙起来了，说：“行了，你去忙吧，我等会就过去找你了，注意安全啊。”
“你也是。”
曲羿阳亲自把小男孩送到了专门安置灾后孤儿的工作人员那里，临别前小男孩眼泪汪汪地拽着曲羿阳的衣服不撒手，曲羿阳于心不忍，但是自己又不能带着他，只能安慰道：“乖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魏秋。”
听完曲羿阳有些惊讶，心说这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微笑道：“你姓魏啊，那我们还挺有缘的，这样，你在这里好好的，等你下次考试考一百分的时候，叔叔来看你好不好？”
“真的吗？”
“真的，不骗你，拉钩！”曲羿阳把手伸过去，魏秋听话地拉了上去，“叔叔姓曲，记住了吗？”
“记住了，曲叔叔再见。”
“真乖。”
这些灾后孤儿都会被沈氏基金的孤儿院收留，曲羿阳特意让沈氏基金的人留意了这个小男孩。
精诚医院了人留在了这里，和他一同前往魏瑾舒所在县区的还有沈氏基金的物资。
两个县区离得不远，驾车不到一小时就到了，这边的景象也差不多，连续两天的救援，现场的救援人员各个疲惫不堪，但是没有人停下来，他们都在不停地寻找着被死神遗漏的生命。
消防官兵、武警、民间救援队等，他们身上的衣服早都被钢筋碎石划破，脚上的鞋子泥泞不堪，手里牵着的搜救犬吐着舌头不停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
偶有听到一声“这里有人”，救援人员便开始协力施救，医护人员们则在他们后面时刻准备着。
他刚到还没下车，就远远看见了魏瑾舒忙碌的身影，他没有喊他，就在远处默默看着，看着魏瑾舒，看着这些救援人员和医护人员和死神手里抢人。
“亮哥，你也是部队出来的，这种事情是不是很有经验？”
“没有，这样巨大的自然灾害并不常有，现场很多官兵，他们大部分应该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是啊，他们真勇敢，话说，你怎么不去？”
“我的工作是保护你。”
“这话要是让瑾舒听见该不高兴了。”
金亮嘴角一抽，“……我是直男。”
“哈哈哈！没说你不是啊，你可真好玩！哎，你没结婚呢吧？你对象吗？都没怎么问过你的私事。”
金亮尬笑，“您也知道是私事……”
“跟我讲讲呗？”
金亮看着前面说：“魏先生来了。”
“哎？”曲羿阳顺着看过去，魏瑾舒正一袭破烂的白大褂朝他们走来，曲羿阳挥了挥手，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让他进来。
“来了怎么不说？”
“抱抱~”魏瑾舒一上来曲羿阳就要抱他。
但魏瑾舒眼疾手快钳住了他的两只手，“我身上脏。”
“不管，要抱。”曲羿阳挣脱他搂了上去，顺便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魏瑾舒回吻了他的嘴角，说：“什么时候来的？”
“到了半小时了吧，怕打扰你。”
“你怎么越来越乖了？”他宠溺地揉了揉曲羿阳的头。
“我什么时候不乖过？”
魏瑾舒轻笑，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想你了。”
“我也想你，累不累啊？”
“还好，救人，不累。”
“你们都辛苦了。”
魏瑾舒不舍曲羿阳身上淡淡的味道，但还是说：“白天比较忙，可能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
“嗯，我知道，救人要紧，你去吧。”
临走前，魏瑾舒不舍地吻了吻他的额头，说：“别乱跑。”
他点点头，看着魏瑾舒走进这场和大自然的战斗中，不免感叹了一句：“他们真是太伟大了。”
“嗯。”金亮难得接了他的话。
晚上，魏瑾舒会到曲羿阳的车上来休息，两人分开那一天，魏瑾舒休息的时候会给曲羿阳打电话，现在曲羿阳来到他身边了，每到休息的时候，仅仅十几分钟，他都会靠着曲羿阳沉沉睡着。
曲羿阳还是第一次见他累成这样。
不知不觉，他们在这里已经有三天了，在这最佳的救援时间里，他们救出了很多人，曲羿阳其实也不闲着，他会跟着基金的人给大家发放物资，一整天下来也搞的灰头土脸，没人知道他是谁，都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志愿者。
“距离此次地震已经过去四天……地震共计造成65128人遇难、18808人失踪、378512人不同程度受伤……”
车上放着广播，曲羿阳听着这些冰冷的数字心里越来越难受，但自己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心里祈祷还能有幸存者，可即便已经过去快一周了。
晚上，魏瑾舒靠着他说：“这里医疗设施太简陋，有些重伤员要转到受灾较轻的县市医院去，这里的救援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了，我们也要跟着转移，阳阳跟我一起好么？”
“我当然会跟你一起。”
他看见魏瑾舒笑了，然后说：“怎么样，幸亏我来了吧？不然你就要想死我了。”
“嗯。”魏瑾舒点点头，而后靠着他闭上眼睛，不多时又睡着了。
没睡多久他就被自己的电话声给吵起来了，曲羿阳也跟着惊醒，“谁呀大晚上的？”
魏瑾舒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说：“沈非。”
他接起电话，听见沈非说：“抱歉啊这么晚了打扰你，你们明天要转移了是吧，麻烦你件事。”
“你说。”
“咱们的学校在震中，比较幸运没有塌，我才知道你妈之前把法人登记的办理材料故意藏在学校了，我这边还有些手续没办完，需要那个东西，你所在的那个县区离得挺近的，帮我去拿一下吧，我问过你妈了，说是在校长办公室的保险箱里，密码等会发你。”
“好，知道了。”
“辛苦了啊，曲羿阳在你那吧？”
曲羿阳此时早就醒了，拿过魏瑾舒的手机说：“我在呢，你说你不能明天早上再说？大半夜的。”
“我等会要赶飞机出差，怕联系你们的时间赶不上。”
“好吧好吧。”
“你们注意安全啊。”
“放心吧。”
挂了电话，两人又相拥睡了过去。
第二天魏瑾舒他们的医疗队准备转移了，因为他还要去学校拿东西，就没有跟大部队一起，而是坐曲羿阳的车先去学校。
路上曲羿阳问：“我差点忘了，怎么没见慧慧？她不是也来了？”
“她非要去震中，跟着院长走了，等会说不定能见到，我先给她发个消息。”
“这小丫头，还敢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二人到了学校，汪慧慧这边其实也要准备转移了，她收到魏瑾舒的消息时候特意在学校这边等着，想跟他们一起走。
曲羿阳看见汪慧慧都瘦了一大圈，但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汪慧慧见到他们可开心了，“羿阳哥哥，想死你啦~”
说着她就要上去抱曲羿阳，被魏瑾舒一手扒拉开，然后嫌弃道：“你太脏了。”
汪慧慧翻了个白眼，然后笑眯眯地跟曲羿阳说：“我能坐你们的车走吗？”
“可以，辛苦了，上来吧。”
魏瑾舒挡住后座的车门，说：“你做副驾驶去。”
汪美女无语，“我真服了。”但还是乖乖去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了。
魏瑾舒说：“我去拿，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好。”
第七十九章 你在哪？
曲羿阳看着魏瑾舒走进学校大门进了一栋楼，然而就在这时，大地突然剧烈地晃动了起来，众人即刻警觉，是余震。
“瑾舒！”曲羿阳下车，想要追上去，可被金亮给拦下了。
“曲先生别过去，魏先生应该知道避险。”
可就在他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几人眼睁睁看着魏瑾舒进去的那栋楼发生了坍塌。
“魏瑾舒——”
曲羿阳的大脑瞬间随着楼房坍塌的声音轰鸣了起来，他甩开金亮跑下车，可地面还在晃，这次的余震至少有六级，他脚下不稳，没跑两步就跌倒在地，金亮和汪慧慧也赶紧下车将他扶起来。
“曲先生，等余震过了！”
“滚！”
曲羿阳甩开他们，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学校，不过五十米的距离，曲羿阳却觉得特别漫长，整个世界的晃动扭曲了他和魏瑾舒的距离，他觉得他们越来越远了。
“哈……哈……瑾舒，瑾……”
他心底突然涌上一阵恐惧，连带着起伏剧烈的情绪，呼吸越来越快，他知道自己又要呼吸不了了。
余震持续了十秒左右，当大地停止颤动，他跪在那片废墟前，剧烈地咳着，眼里的泪水潸然而下，他想哭想喊，但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好像有一只黑暗的手，蒙住了他的五官，让他什么也找不到。
有一小队救援人员很快赶了过来，汪慧慧和金亮也跑了过来。
汪慧慧焦急地跟救援人员说魏瑾舒大概的位置，他们马上展开了搜救。
曲羿阳发不出声音，但是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爬在废墟上用双手巴拉着碎石，可他又挪不动，手掌已经被废墟磨得不成样子。
汪慧慧看到他一边努力呼吸，又一边不停地翻找，眼泪也不自觉滚了下来。
持续的过呼吸让曲羿阳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他终于跪倒在这片废墟上，双手死死抓着碎石块，“哈……哈……咳——”
汪慧慧不忍心，想要去扶他，却被金亮制止住了。
她不理解，曲羿阳这样子再不干预可能就要憋过去了，可她看见金亮皱着眉头，严肃又认真地盯着曲羿阳，好像在等什么。
“瑾……”
为什么发不出声音！瑾舒！你在哪？求求你了！别离开我！
“咳——瑾……”
喊出来啊！曲羿阳！他在等我！他肯定在等我！他不会离开我！不会……
“阳……阳……别，别……怕……”
是他？是他！我听见了！你在哪？魏瑾舒！
顷刻之间，周围的嘈杂好似突然静止，曲羿阳清晰地听见了魏瑾舒的声音，是一声传至灵魂深处的呼唤。
“阳……”
曲羿阳猛然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喊了出来：“魏瑾舒！瑾舒！他在这！快来人！他在这！”
就在此时，在曲羿阳的世界里，又恢复了嘈杂，可他依旧能透过周围的各种声音听见魏瑾舒微弱的呼唤。
一旁的金亮松了口气，淡淡道：“他好了。”
汪慧慧会意，心里不免因为他对魏瑾舒的爱而深深感动。
救援人员很快找到了魏瑾舒的位置，开始实施救援。
汪慧慧把曲羿阳拉到一边，扶着他的手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没事的，一定没事的，羿阳哥哥别担心，还有我呢。”
“出来了。”金亮说。
曲羿阳和汪慧慧一起跑过去，看见魏瑾舒满身血迹地被抬出来，外面的担架已经准备好了，汪慧慧立刻上前查看伤势。
魏瑾舒的脸都被灰尘覆盖住了，他双眼紧闭，肩胛处赫然立着一根钢筋，鲜血已经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他的胸膛正微弱地起伏着。
“瑾舒！”曲羿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可这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慧慧？怎么样啊！”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心里特别害怕。
“羿阳哥哥你别担心，还活着，我们马上进行急救。”
同救援队伍一起来的几个医生护士和汪慧慧一起对魏瑾舒的伤势进行了检查，曲羿阳在旁边寸步不离。
脑子里偶尔闪过当年林玉死在他面前的样子，可他坚定地将当年的这种景象从自己的大脑里清除了出去。
魏瑾舒不会离开我！
“全身多处骨折，没有伤及要害，肩胛有尖锐物贯穿，失血量很大，需要立刻手术。”
一个护士说：“这里没有条件！”
旁边一个来自精诚医院的医生说：“我们有可移动手术室，车马上就到。”
他刚说完，就来了一辆像是集装箱的医疗车，车停稳后几人迅速将魏瑾舒推了进去。
曲羿阳也想跟着，被汪慧慧拦了下来，“羿阳哥哥，相信我们。”
“求你，求你们了！”曲羿阳眼里的恳求刺得汪慧慧心里泛酸。
“放心。”
看着这个移动手术室的门关上，曲羿阳跌坐在地上，怔怔看着魏瑾舒在的方向，突然想起他们和好之前，有一次自己半夜醒来没看见魏瑾舒，跑出去找他，他记得魏瑾舒说：“我魏瑾舒永远不会离开你，如果哪天我离开你，那就是我死了。”
他突然又开始害怕，现在他已经不敢想像未来没有魏瑾舒的日子是什么样了，他离不开他。
他早就离不开他了。
“曲先生，我们去车里坐着吧。”
金亮看着曲羿阳这个样子，也有些难受，不只是他，他相信现在任何一个人看见曲羿阳这苦苦等待满眼担忧害怕的样子都不会好受。
天空阴了下来，不多时便有雨滴开始敲打地面，周围的一切显得格外安静，时间仿佛变得缓慢，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每一分都充满了不安，这种时间的错觉让曲羿阳感到特别无助。
金亮叹了口气，站在他旁边给他撑着伞，而后给沈非打了个电话，沈非说：“把电话给他。”
“曲先生，沈总电话。”
曲羿阳目光空洞，没有任何动作，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金亮只好把举着手机放在他的耳边。
沈非说：“曲羿阳你在吗？对不起，阳阳，是我的错，他会没事的，我给他调最好的医疗设备。”
曲羿阳没有说话，金亮把手机拿走跟沈非说：“沈总，您也别担心了，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给您汇报的。”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空早已经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暗了下来，似乎已经是晚上了。
终于，车门打开，曲羿阳迅速站起来跑过去，汪慧慧出来跟他说：“别担心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他失血量有些大，这里血包不够了，要尽快转移。”
“那赶紧走！”
“这就出发。”
医疗车连夜赶往了最近的非灾区的市医院，可这里正有很多从灾区转过来的患者，血库里的血能应急，但还是不够。
在这里又给魏瑾舒又进行了一次手术，最后汪慧慧说：“转回青城吧，这里的资源撑不了太久。”
曲羿阳听完转身跟金亮说：“给沈非打电话，要直升机。”
沈非以最快地速度派出了直升机，将他们接回了青城的精诚医院。
这段时间里，魏瑾舒一直没有醒过来，汪慧慧说：“失血太多，而且坍塌时头部有受伤，可能有脑震荡，还得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到了精诚医院，魏瑾舒又被推进了手术室，因为汪慧慧不是精诚医院的医生，这次和曲羿阳一样等在了外面。
“刚刚那个年纪很大的大夫是费疆平，他是魏哥的老师，很厉害的，你别担心了。”
曲羿阳没有说话，她发现曲羿阳只会主动问她魏瑾舒的病情，自己说的话他都不回，汪慧慧无奈叹了口气，便也不再打扰他了。
从手术室出来，魏瑾舒被推进了ICU，曲羿阳急着去看，却被费疆平拦下，他说：“他需要观察一天，你就等一天。”
曲羿阳没有回应，就静静坐在ICU外面，透着玻璃看里面躺着的魏瑾舒，一坐就是一天。
第二天，魏瑾舒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但还在昏迷中，曲羿阳守在他的病床前，赶走了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在里面陪他。
魏瑾舒戴着呼吸机，胸膛缓慢地起伏着，眼睛微微闭着，脸上还有一些擦伤。
“瑾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什么时候能醒啊？我想你了。”
他趴在床边，静静看着沉睡着的魏瑾舒，轻轻说着话，也不知道这人能不能听见。
“我给你唱歌听好不好？还没跟你说呢，我的新专辑是给你写的，每一首都是，我唱给你听。”
安静的单人病房响起了一阵好听的歌声，他的声音很小，因为他只想唱给魏瑾舒一个人听。
他把专辑里面的十二首歌都唱了一遍，每唱完一首，他都幻想着魏瑾舒能够醒过来，可是十二首都唱完了，他的瑾舒还是没有苏醒。
“狗东西！你是不是嫌我唱的不好听又故意逗我呢？”
“医生说你会醒，但什么时候醒他们都不跟我说，你们当医生的都这样模棱两可吗？”
“瑾舒，我好困，但是我想等你醒了再睡，你快点醒啊，不然你醒了之后可就只能看见一个困死的我了。”
曲羿阳一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不说话的魏瑾舒聊着天，一聊就是一宿，中间除了医生护士，无论谁来他都不给进。
他就想单独跟魏瑾舒待着，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他握着魏瑾舒的手，趴在床边，开始回忆他们相遇的点点过往，然后讲给魏瑾舒听，他心里想，是不是讲着讲着这人就听见了。
“那就从我高一的时候听你在主席台上讲话开始吧，刚开学那会就听过你的传说了，那时候其实挺看不上你的，我最讨厌闷葫芦学霸了……”
第八十章 我要跟他在一起
病房外面的楼道静悄悄的，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这是精诚医院的高级住院部，一层就只有一个病房。
外面的天空渐暗，夕阳垂颜，一天又要过去了，静谧的楼道尽头，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女人一袭黑色风衣和披肩长发，缓缓出现在了视野中，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男人。
周玫走到魏瑾舒的病房门前，正欲进去，却被门口守着的两个保镖拦住了，其中一个是金亮，他说：“抱歉，您不能进去。”
周玫看了一眼金亮，冷淡道：“是你，所以这是沈非的意思？”
“不，这是曲先生的意思，”金亮说，”就算是沈总亲自来了，没有曲先生的许可也不能进去。”
“曲羿阳在里面？”
“是的。”
“魏瑾舒是我的亲儿子，你不让我进去你觉得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这时隔壁准备室的门打开了，秦沫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周玫，她说：“我都在这里蹲守两天了，也没能进去。”
周玫看见秦沫眼下隐有乌青，比起上次相见，今天的秦沫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
汪慧慧也跟着从秦沫的身后出来，礼貌喊了一声“周阿姨”。
周玫看向金亮，说：“我倒是好奇，你是谁的人？”
金亮无甚表情，淡淡道：“我只听沈总的，而沈总给我的指令是一切听从曲先生安排。”
汪慧慧说：“阿姨，您别担心，魏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因为失血过多和脑震荡，醒过来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羿阳哥哥他除了医生护士，不让别人进去，每天查房的时候我可以跟进去，我看过了，您放心吧。”
“我的儿子，我难道不应该进去看一眼吗？”说着，她转向金亮，“让开。”
周玫身后的黑衣人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想要推门，但是手刚伸出去，就被另一个保镖给钳住了。
“周董，这里是医院。”金亮说。
“让开。”
“好了周玫，”秦沫突然开口，语气不善，和她往日欢脱的样子完全不同，“你知道你儿子是在哪受伤的吗？是在你建的那座学校里，你难道就一点责任没有？”
周玫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也有儿子，我也心疼我的儿子，我的孩子在你们母子俩手里，已经受了很多罪了，曲羿阳自从回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个病房半步，吃的东西送进去又原原本本拿出来，我见不到他，但我很清楚他现在是什么样，周玫，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周玫看着秦沫，这个女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但她还是冷笑一声，说：“我还是不明白，我的儿子在里面不省人事，怎么就是你在忍耐了？”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他们的路本来可以不这么复杂，魏瑾舒，你儿子，本来也可以不进那所学校的，现在把所有的责任推给你，我觉得很合适。”
“你——”周玫哑言，她好像重新认识了一个秦沫，一个咄咄逼人的秦沫。
这时，金亮的手机进了一条消息，他看完后，跟周玫说：“周董，曲先生让您进去。”
秦沫听了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我这个傻儿子。”
周玫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推门，却被汪慧慧喊住，“周阿姨，等一下。”
“怎么了？”
“阿姨，我这几天跟着魏哥的主治医生进去查房，和羿阳哥哥讲话他都不理我，他喊您进去一定是有话跟您讲，我知道您不喜欢他，但是，他也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我……我恳求您劝一劝他吧，他这样下去，也很危险。”
周玫听后眉头微紧，但还是简单回了一句：“知道了。”
周玫推门而入，身后的门很快便被金亮轻轻关上，她走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躺在病床上的魏瑾舒和坐在他身旁疲惫不堪的曲羿阳。
见她来了，曲羿阳抬头还勉强扯了个微笑，“周老师，您坐吧，我有点累，不招待您了。”
周玫坐在了曲羿阳对面，这个孩子眼里的疲惫都不需要刻意去发现，他仅仅是在自己进门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后，眼神就立刻回到了魏瑾舒的身上。
在最初的一分钟里，两人并没有说话，整个病房安静得竟让周玫有些坐立不安。
良久，曲羿阳说：“周老师，您会带他走吗？”
周玫本想说他让人守的这么严实，自己想带又能真的带走吗？可是话到嘴边，她没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