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他这种“孝子”阵营的人,在自己的寿被换光之前,必须提前一天知道真相,否则即使知道了该怎么做,用来喂“孝子”的餐食也是不够的。
但是如果他猜得不错,像小诗这种“不孝子”阵营的人,只要攒一顿饭,就能出去了。
虽然小诗等人的寿会比她们提前一天换光,但他们的反应时间原本也要多出一天,两个阵营综合来看,其实是公平的。
所谓的“孝子”和“不孝子”,只是左手和右手的关系,他们都是来换寿的,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荆白昨夜就看明白了这一点,自然没有什么伤感之情。
中间人这下倒真饶有兴趣起来,他盯着荆白看,荆白心里却只想着怎么能出塔,见他盯了半天,还没有给出出口的意思,便问:“出口呢?”
房主死了,房子塌了,建筑工程自然不复存在。
这副本到这就应该结束了,但荆白还被留在中间人的这个空间里,举目四望,只有周围的一片平地,看不出任何像是出口的地方,也只能问身边这个喜怒无常的中间人了。
中间人却不慌不忙地道:“别急着走啊,来玩个游戏吧?”
荆白心中冷笑,他已经完成了副本的所有条件,难不成中间人还能不放他走?
他很确定副本里肯定有关于鬼怪的制约机制,不然在试炼副本里,洋娃娃恨毒了他,如果有办法把他扣留下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走的。
“塔”也说过,只要完成了副本,就能出去。
见荆白神色冰冷,中间人笑道:“你不会吃亏的。要是你赢了,我送你件礼物;要是你输了,无非两手空空地走,和现在一样。”
话到这份上,荆白也不再假笑和他装客气了。
他抱起双臂,冷冷地问:“玩什么?”
中间人道:“既然无论如何你都不吃亏,我的题就要出难一点。”
荆白反应很快,没有立刻答应,却反问道:“难道你问我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我也要回答?”
他看的态度看似挑衅,实则是有意试探中间人的出题范围。
中间人也没有上当,态度和蔼地笑道:“对你来说,这是有赚无赔的生意。我出什么题,玩什么游戏,对你都没有影响,你也不用试探了。”
荆白见他不接招,遗憾地挑了挑眉,爽快地道:“那你出题吧。”
中间人静了片刻,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荆白莫名其妙地道:“你不就是我们的‘中间人’吗?”
中间人点了点头,却说:“这是正确答案,但是我自己公布的,不算你答对。”
他意味深长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能说出来吗?”
荆白将脑中的线索飞速过了一遍,心里的答案便十分明确。他看着中间人兴味十足的眼神,也不再装了,径直回答:“吴山。你是吴山。”
在他面前,身材矮小的男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荆白竟然真的猜出来了!
荆白之前只是隐隐觉得中间人的态度略显古怪,但等羊最后跳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洞,那像一张大嘴似的黑洞才消失了,他就有了八成把握。
因为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他身上的那些古怪。
中间人之所以能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也是因为他在这个交易里,是稳赚不赔的一方。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最终失败的一方,都会埋骨在吴山的土地里。
荆白之前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方兰等人明明没在山顶建房子,不在中间人的眼皮底下,违规的人却依然能听见中间人的声音,并且会在第一时间受到处罚。
当时凤琴吃了房主,现在想来,她能成功实施这件事,应该不是在吴山上做的,因此中间人没能及时制止她。
但最后,带着这么强的执念,她还是没能走出吴山,融化在了吴山的出口处。
那就是吴山对她的报复。
他虽然有所猜测,但吴山既然以实际行动表明了中立的态度,和荆白想出副本的目的也不冲突,连荆白都没想到他竟然真会引导人来猜他的真实身份。
正如吴山所说,荆白肯和他玩,自然是因为对他来说,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交易,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引导荆白来猜测他的身份?
——吴山虽然没给出任何暗示,但对聪明人来说,他的提问本身就是一种确切无疑的引导。
即使荆白事前没有猜到他的身份,也会因为这游戏顺理成章地展开联想,最后破解谜题。
但这有什么必要?
荆白之前从没觉得“中间人”有什么表现欲,在副本中,除了第一天惩罚了违规的崔风,后面两天他甚至都不盯着众人干活。
大部分时间,他都坐在空地前面,静静看着远方的风景。
除了众人对他十分忌惮,他的存在感并不是很高。
寂静无声的空地里,忽然响起“啪啪”两声,荆白看了一眼,是中间人在鼓掌。
见荆白终于抬起眼睛看他,中间人赞许地道:“你眼光的确不错。”
荆白不理会他的夸奖,反而伸出一只手,平淡地道:“既然答对了,我的礼物呢?”
中间人再次笑了起来:“别着急嘛。”
他用食指对准自己的脸,问荆白:“在你看来,我长得怎么样?”
荆白:“……”
这怎么说?那是非常不怎么样。
从荆白等人进来的第一天起,中间人就是这副模样。
荆白第一次见他时,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别说好看了,连精神都说不上。
鼻子、眼睛、五官都是小小的,皮肤发黄,头发干枯,身材更是矮小,浑身的打扮灰扑扑的,浑似一个没洗干净的土豆。
荆白还听见宋不屈当时低声对崔风吐槽,说这个引导人怎么看上去跟个难民似的,这次副本不会又条件很差吧?
但硬要说起来,除了吃不上饭,这个副本的生活条件不算差。
过了开头那段风沙漫天的路,木屋住宿条件比在昌西村时还要好。
有单独的房屋居住,床铺也很柔软,比在昌西村睡得还舒服。
除了因为换寿的事情吃不上饭,其他的条件倒真是不错。
等等……
因为这几天从未出去过,荆白发现自己已经几乎遗忘了刚进副本时看见的,副本入口的模样。
半埋在沙土中,几乎看不见字的“吴山建筑一期工程队”的招牌。
被漫天风沙遮挡的灰蒙蒙的天色,一米之外就看不清人影。
空气中呛人的尘土气味。
因为干燥和灰尘,而变得格外艰涩的呼吸……
比起吴山,那里就是一片荒原。
荆白还记得,他们当时被中间人带领着去了吴山,在漫天黄沙中毫无头绪地走了许久,直到前面传来惊呼声,他往前迈了一步,就来到了山清水秀的吴山地域。
这里和那边,就像隔着一层无形的结界。
退后一步,是炼狱般的场景,但向前一步,就是画卷一般的流水青山。
不对……
如果吴山的真面目真的同他看上去的一样,为什么他的人类形态会如此丑陋?
矮小的个头,或许还能解释为吴山不高的山体,但他的人形皮肤焦黄,头发蓬乱枯干,和吴山苍翠欲滴的植被就对应不上了。
一会儿还要他来打开副本的出口,因此,即便是向来直白的荆白,也不可能对他直说“你长得像个土豆”,沉默片刻后,他道:“……平平。”
中间人听完他这话,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荆白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哪里惹他发笑,只见他笑得弯下腰去,好一阵才站直,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脸上却已经换了副表情了。
准确地说,是没有表情。
“我知道,我这副模样不算好看,但是从前的我,比现在还要丑陋得多。”
“我多想像他们一样好看啊……”
荆白敏感地捕捉到那两个字:“他们?”
中间人道:“是啊,你不是见过他们吗?”
见过吗?
荆白被他说得着实迷惑起来,他知道中间人口中的“他们”不可能是赵龙方兰等人,但是这个副本里,什么时候还出现过其他人吗?
他脑子里飞快地翻阅着曾经的记忆,一缕清风温柔地拂过他的面颊,荆白不自觉向远处看了一眼,忽然福至心灵。
他想起早上自己第一个登上山顶时,中间人已经坐在他的老位置上,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远方。
荆白走过他身旁时,因为远处的风景实在美丽,青碧山色,朦胧雾霭,还有灿金色的阳光点缀,他也禁不住驻足观赏了一会儿。
中间人当时还问他:“好看吗?”‘
难不成,他说的“他们”,是远处的那些连绵起伏的青山?
“从我有记忆开始,这里就是一片死地。”中间人看着远处的山景,目光放空,缓缓地说:“可是我不服,凭什么呢?凭什么他们都有那么漂亮的花和树,我却什么都没有?”
他抚摸着自己稀疏的头发,那表情很难形容,像是混合了嫉妒和羡慕的某种狂热,又似乎有些迷茫:“我总是很饿,又很羡慕别人,羡慕着,羡慕着,我就醒了……
“我记得我以前好像不在这里。但是这里很好,有了你们和它们以后,我越来越好了!”
他双目灼灼地看着荆白,深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了你们以后,我再也不用挨饿了。”
荆白被他垂涎欲滴的目光看得心中警铃大作,他没有表现出任何退缩,只是镇定地提醒中间人:“兑现你的承诺,然后送我出去。”
矮小的男人咧开嘴笑了笑:“放心,即使我很喜欢你,也不会为了你违规的……”
他的眼睛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荆白,抬起手向荆白招了招:“过来吧,我把礼物给你。”
荆白被他粘腻的目光看得极其不适,他很少后悔,现在心中却难得升起几分悔意。
他刚才应该直接要求吴山送他离开,而不是铤而走险地同他打赌。
这个人……不,这座山比他想象中的要危险。
荆白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事情刺激了他,但看得出来,吴山现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比起完成副本之前,他整个人看上去完全不同了,荆白现在能感觉到……他非常危险。
吴山还在冲他招手,荆白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警惕的目光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语气却很平静:“礼物我不要了,你送我出去就行。”
吴山见他不动,招收的动作变成轻轻一握拳,荆白就发现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那黄土仿佛有了生命,在他的脚下蠕动着,不断将荆白往矮个男人的方向推,荆白看到“吴山”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他喃喃道:“我本来不想冒这个险的,但你看上去,实在是太好吃了……”
第155章 建筑队
荆白只觉得自己脚下仿佛生了根,他使出浑身力气挣扎,却只感觉到双腿像被什么紧紧捆绑住了一般,似乎连血液都不再流动,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仿佛膝盖以下是两块木头。
情势却还在变得越来越不妙,脚下的黄土向前不断蠕动,眼见着荆白同他越来越近,男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狰狞。
穿着两只破破烂烂的鞋的双脚下,倏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像一只没有瞳孔的,狭长的黑眼睛。
他的双手已经激动得颤抖起来,神经质般地叨念着:“就一次,我保证就犯规这一次……让我吃吧!”
荆白知道情况不妙,心念电转,将右手按在左手的手背上,试着和“塔”恢复沟通。
正常情况下,副本里是联系不到“塔”的。
他之前试过,在已经进入副本,但副本还没正式开启时,还能和塔能够保持沟通,例如在昌西村的村口,他们在村口闲聊了一阵,一直没有进入副本,塔的印记还发热提醒他们。
但等到副本正式开启,所有人都会和塔失去联系。
到那时候,左手背上的印记就像一小幅普通的简笔画,和皮肤接触时,不会有在塔内时那种微微发热的感应。
但是现在荆白已经完成了副本,而这个空间又是被中间人人为地隔离开的……
掌握着出口的鬼怪如果不愿意放人出去,“塔”不可能没有惩罚机制吧?
中间人激动得双眼通红,一副口水都要滴下来的模样,原本就平凡的面容更添上了几分贪婪和猥琐。
荆白看了那张脸一眼,强忍着胸中翻腾的厌恶感,试探道:“我已经完成了副本,你吞噬我很难不被‘塔’发现,岂不是得不偿失?”
中间人慢悠悠地道:“没关系,为了你冒这点风险,倒是不算什么……”
若是从前,他或许还有几分忌惮,但是最近几次,他苏醒过来时,已经明显地感觉到,那股无形中束缚着他的力量,似乎已经在不断减弱了……
而眼前的这个青年,或许蕴含的能量,也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看荆白的眼神中,那种食欲已经根本无法掩饰,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舌头,沿着嘴唇慢慢舔了一圈。
荆白因为同他说话,不得不看着那张脸,见到他的动作,俊美的脸上神情维持住了一贯的淡定,只是嘴唇微微抿了一下。
他的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胸腔中升起一股熟悉的烦躁和怒意,连胸口的白玉那点微弱的清凉之感,也很难再压制住他汹涌的情绪。
青年虽然依然被牢牢束缚着,目光却像困在笼中的猛兽一般阴冷,盯着不远处那个矮小的男人。
……真想把那条恶心的舌头从他的喉咙里拔出来。
荆白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拳头已经不知不觉握了起来。
中间人脸上,原本得意的表情已经僵了。
他把荆白越拉越近,骨髓最深处却不自觉地感觉到某种寒意,仿佛是远古的直觉在叫嚣着,告诉他对面这个青年极度危险!
怎么会呢?
明明只是个有几分聪明的普通人罢了……
中间人眼神渐渐露出几分忌惮,身材颀长挺秀的青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却能察觉那其中冷冽得近乎锋利的戾气。
那张脸上的神情……比下雪时的阴天还要冰冷。
中间人的动作不易察觉地凝滞了一下。
他单独把荆白拉入这个空间时,本意是很少见到这么聪明的登塔人,意图试探几分,但等荆白真的站到他面前,作为一座几乎时时都在忍饥挨饿的山,他就再也忍不住肚子里的馋虫了。
如果将副本中所有的人和牲畜拉到一起比,同样都是那种鲜活的活物气息,唯独荆白身上那种让人垂涎的味道和其他人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按说,荆白在这群人里面,就应该像白纸上的墨迹一样显眼,但奇怪的是,在此之前,吴山并没有感觉到他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他用什么办法掩盖了那种极度鲜明的气息?
吴山虽然饥饿,却也不是昏了头,心中开始惊疑不定。
但很快,随着荆白离他脚下的裂隙只有几步之遥,中间人的双手不住颤抖着,手背上青筋条条崩绽——他发现自己想要控制住荆白,远比其他人要难得多。
既然已经消耗了这么多力量 ,他更要将这人吞了,作为一顿大补。
皮肤焦黄的男人暗中咬了咬牙,用力闭上眼睛,调动起自己所有能动用的能量。
整座吴山都因为这股力量震动了一下!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吴山能感觉到,自己离成功已经很近了。
被他用泥土包裹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双目紧闭,他不动了,就连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直在对抗他的能量,仿佛也开始慢慢消退。
吴山咬着牙,伴随着剧烈的摇晃,他脚下的地面响起隆隆的撕裂声。
很快,他脚下的裂缝又往前裂开了几尺,堪堪够到青年的脚尖。
终于——终于到了最后一下!
只要再拉近一点点……就能够吃掉他了!
吴山浑浊的眼珠中流露出几分贪婪,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正要将荆白拉入地下这张巨口,忽然,他感觉自己被攫住了。
对一座山来说在,这种感觉很难表述,那种恐怖的威压,就像是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只巨手,只要一抬手就能将它拔地而起,毁灭在旦夕之间!
吴山黄皮寡瘦的脸上出现了恐慌的神情。
他喃喃地道:“不……不会的……”
他知道“塔”的确会清理所有不正常运行的副本,作为鬼怪,他们也承受着塔的束缚,必须按照规则来运作。
“塔”的意志是不容违背的。
他们这些鬼怪也不知道多少年才有机会相互碰面,吴山已经忘记自己是在哪里听说这件事,但是他隐约有个印象,那就是越古老、越强大的鬼怪,反而越是畏惧‘塔’。
据说在很久以前,那些运行副本的鬼怪,甚至不等到他们真的违反规则……
只要心念有异,就会被“塔”即刻绞杀!
那时候,所有的鬼怪都对“塔”的存在噤若寒蝉。
其实他们和这些登塔的人一样,没有一个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塔的,也不知道塔的真面目,
吴山算是年纪小的,对塔的畏惧没有那么根深蒂固,何况近些年来,从一些道听途说的风闻中,他知道“塔”的束缚力的确是在不断减弱,并不像以前说的那么可怕。
不断吞噬和壮大自身,是他这种鬼怪的天性……
何况他从来就不是人,它是一座山!
是一座从有意识开始,就只有一片荒芜,永远活在空虚和饥饿里的山!
抱着这种又畏惧,又渴望着侥幸的心理,他这一次终于没有抵挡住食物的诱惑。
这个人身上一定有秘密!
吃了他,只要没有立即被“塔”发现,也不知道能变得强大多少……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塔”的反应竟然这么快!
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着,让他无所遁形,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慢慢消解和融化!
现在,动弹不得的轮到他了。
荆白听见了吴山的惨叫,他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现在的状态非常奇妙。
刚才荆白被吴山束缚得寸步难移,起初,他只是觉得情况不妙,心情十分紧张;等发现吴山想吃了他之后,荆白就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心浮气躁——
胸臆间蔓延着滔天的怒意,还有一种洋溢在四肢百骸的破坏欲,在他的身体中蠢蠢欲动。
好像有种压抑已久的东西,在血液中叫嚣。
冲破它……
如果冲破它,别说是身上的束缚,就连这座山,他也——
胸前的白玉猛然涌出一股清凉的能量,唤醒了荆白仅剩的理智,他意识到事态不对,但被人禁锢的愤怒像熊熊燃烧的烈焰,即便理性回归,也无法让它就此消失。
荆白感到自己状况不对,但他当时已经别无选择,只好积蓄着体内那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戾气,紧闭双目,在心中默默倒数,三、二、一。
如果在他被吴山拉进去之前,“塔”依然没有应急措施,荆白也顾不了这么多,只能放手一搏了。
荆白将左手按到白玉上,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将那股力量宣泄出来,这块白玉会怎么样。
它带来的那丝清凉牢牢守住荆白脑中的一点清明,但这点涓涓细流不足以对抗荆白身体里的那股戾气。
如果爆发出来,白玉会碎裂吗?
荆白感到心脏猛地一痛,像是被人划出了一道新鲜的伤口。
这是他醒来以后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在他的身体里藏着一头猛兽,白玉似乎在克制它,但这两件东西,他都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
为了白玉,荆白忍到了最后,在数到一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按在胸前的左手手背开始猛然发烫!
一股力量,像拂过树梢的春风一般,温柔地将他身上的束缚一一解开。
荆白感到浑身一松,他的手背还在发烫,白玉似乎也受到鼓舞,猛然涌入全身的清凉的能量像兜头浇下来的一大捧冰雪,带走了胸中燃烧的所有烦躁和厌倦。
那只猛兽再度陷入了沉睡。
荆白心神微微一松,这才睁开了双眼,看向前方。
那力道在他身上,只让荆白感到柔和舒服,但看吴山的动静,就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了。
荆白眼看着地面起伏的泥土被那只无形的手按得平整如初,那翻山倒海的伟力,就这样在无形之中,被它无声地消弭。
但看吴山脸上已经满面涨红,不出片刻,已是青筋迸裂、眼球凸出,面目狰狞,估计他所感受到的震动绝非之前荆白所感受到的能相比。
男人哆哆嗦嗦地,使出最后的力气,对着眼前的一片虚无哀求道:“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这个副本还没有完成,还有人类需要我监督,我保证不再犯了——啊啊啊啊啊啊!”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荆白发现他的原本稀疏枯黄的头发竟然开始大片大片地脱落,男人见自己的头发如雪花般落下,顿时绝望地哀嚎起来:“不,不要——不!我还没来得及违规,我以前都没有……”
他的嘶嚎过于惨烈,吵得荆白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他摸了一下胸前的白玉,比起吴山将要受到的制裁,他现在更关心白玉的状况。
原本就已经满布裂纹,不知道今天这样输出以后,它现在的情况如何?
矮小的、现在已经只剩下半人高的男人瘫倒在地上,荆白视若无睹,面对着眼前这片虚空道:“‘塔’?我已经完成了副本,现在能出去了吗?”
虚无中只有一片寂静,没有人给他回应,但是片刻后,荆白就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闪着白光的洞口。
荆白没有继续停留的打算,径直向着洞口走去。
“塔”显然没有和他沟通的意思,他也没有必要久留。
这是它和吴山的较量——不对,不能说是较量,应该是“塔”对吴山单方面的惩罚。
“塔”没有现身,荆白就知道这不是他应该参与的事件,看“塔”当下的态度,显然也没有纵容吴山的意思,荆白看明白了,就打算直接走人。
谁料还没走进去,就听见吴山在他背后有气无力地道:“等、等一等……”
第156章 建筑队
“塔”的忽然降临让吴山毫无准备,不过,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还活着的老怪物都这么害怕他了。
没有见过的人无法想象。
在场的人里面,并不是只有荆白看不到他,吴山同样看不到。
他没有任何眼睛能看见的形态,但是吴山整座山体,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