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张都不错,全洗出来吧。”
这一刻,今辞心里冒出个奇怪的感觉, 似乎在那一夜之前, 纪珣就已经认识他。
不是简单的出入同个宴会场所的那种认识,而是更深层次的, 对他有所了解的认识。
但今辞确信在那一夜之前,他和纪珣并没有其他的交集。
他对纪珣的印象,全在那一夜之后。
脑子里有了疑念,今辞也忍不住问了,“纪珣,我们之前认识?”
然后纪珣说:“我可以告诉你,先叫声老公看看诚意。”
今辞:“……”
他怀疑纪珣每天缺少表情,是故意让别人害怕不敢靠近他,避免暴露他有多不正经。
纪珣不说,今辞即使好奇也不再问。
证领了,婚礼也不用办了,但因为妊娠反应,今辞仍旧没去工作室,所有事情都暂时交给秦舟全部管着。
这天,大概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今辞正懒懒窝在沙发里看书。
原本趴在沙发边咬玩具的阿蠢忽然一骨碌站起来,警惕地望着大门外面,喉咙里发出轻微低吼。
今辞疑惑地合上书,正准备出去看看是什么引起阿蠢的异常,就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中年女人带着几个年轻女生走了进来。
中心楼除了他和纪珣,平日只有几个固定的佣人出入。这些人面孔陌生,穿着光鲜,一看就不是住在前面的佣人。
尤其是打头那位中年女人,身上穿的还是奢侈品牌。
今辞神情愕然,“你们是谁?”
中年女人蹙眉看他:“没礼数,人都不会叫,我是纪珣小姑。”
纪小姑?
除了那天被纪珣整治的纪二叔和纪老太太,今辞就只记得住一个纪大姑姑,其他纪家人他一概没印象。
今辞也知道,纪珣不待见除了纪大姑姑的任何一个纪家人,早就交待过保镖们,不允许任何纪家人踏入。
所以纪小姑是怎么进来的?
今辞准备打内线电话问一下前边,但纪小姑看出他的意图,一把按住电话,生气道:“急什么,等我把事说完,我自己就走了。”
纪家人都不太讲究,今辞也没强行和她争执,松开电话,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阿蠢感受到了纪小姑的来者不善和今辞心底的紧张,胆子明明小,此刻却护在今辞身前,一直凶纪小姑。
但它才几个月大,没有半点战斗力,在纪小姑嫌弃地看向它时,今辞怕纪小姑打它,忙把它捞到自己身后,示意它安静。
纪小姑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屋里的布置,对今辞道:“这么好的房子给你住,真是浪费了。”
今辞肚子里有孩子,为了避免发生什么冲突,他没有理会这些,只是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纪小姑看着他,不知想到什么神情里露出些嘲讽的意思,“父母不喜,纪珣也不爱,连婚礼都不给你办了,真是可怜。”
今辞知道原订的婚礼被撤掉后,外界肯定少不了一些流言,前几天严青嘉还给他打电话说起这些事。
现在外界都在说他是被偏心的父母为了利益推出来和纪珣联姻的,而纪珣又是被纪家逼着娶男人,所以对他这位联姻对象也并不重视,订婚后连婚礼都不办,领完结婚证就了事。
虽然今家人解释过,这桩婚姻完全是他和纪珣两情相悦,但外人只信流言和自己脑补。
纪家人应该也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今辞也不意外纪小姑会说这些话。
纪小姑以为这些话会叫今辞难堪,结果今辞只是面色平平地问她:“所以你来这一趟到底想干什么?”
纪小姑没看到今辞跳脚发怒,面上有些不高兴。
她扯过身边一个漂亮女生,往前推了推,“虽然纪珣已经和你结了婚,但他这一房如今只剩他,血脉不能断。我给他准备了几个姑娘,你选一个留下,让她给纪珣生孩子吧。”
今辞觉得纪家人的脑回路真奇怪,“既然要他生孩子,你们又为什么逼他娶男人。”
纪小姑很理直气壮地说:“娶男人和生孩子都是给长辈尽孝,这两件事又不矛盾。”
“纪珣不是会任你们摆布的人。”今辞道,“你不怕步你两个哥哥的后尘么?”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这纯粹是为他好!”纪小姑丝毫不觉得有问题,“他爸妈死了,他们的根总还要传下去。纪珣作为他们唯一的孩子,这个任务他当然得完成。”
今辞已经懒得听了,“纪珣不可能同意,你把人带走吧。”
“纪珣会不会同意那还不是看你的本事。”纪小姑道,“纪珣喜欢女人,你这种硬邦邦又怀不了孩子的男人他肯定不会碰,他早晚会找女人,也早晚会和你离婚。反正你回今家也不受待见,还不如趁现在多给自己弄点好处。”
今辞:“好处?”
纪小姑看他若有所思,撇嘴笑了一下,“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促成这件事,老太太那边肯定会记得你。等有了孩子,将来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纪珣也会感念你的。”
今辞不理解,难道在纪小姑眼里,他看起来是个傻的?
这些提议他光听着就觉得荒唐,纪小姑为什么觉得他会同意,去拔纪珣的虎须
或许也是故意想给纪珣寻些不痛快吧。
以外界流言来推测他这个人,觉得他处处受嫌弃,万一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还真可能会给纪珣添堵。
比如留下个女生在这里做佣人,想法设法帮助对方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的。
今辞感觉自己现在好像电视剧里被人往丈夫身边塞小妾的大房。
还有些麻爪,纪小姑看起来是他不同意就不会走的样子,手机电话都在纪小姑旁边,他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做什么,想着先回房再说吧。
这时,外边却传来脚步声。
今辞抬头看去,就见这个时候本该在公司的纪珣忽然回来了。
纪珣似乎也没想到大厅里会有这么多人,本就不显的神情瞬间阴沉,泛出冷意。
看到纪珣,今辞提着的心却是立马放下了。
纪珣身后跟着保镖和助理,他忍不住向纪珣靠近。
纪珣没说话,迎上今辞,单手半拥住他,将人打量一番。
确定今辞没事,他也没问发生了什么事,直接道:“丢出去。”
纪珣话音一落,身后两个保镖就擒住纪小姑的手,把人架走了。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的纪小姑大叫道:“纪珣,姑姑也是为了你好!你爸妈的根不能断在你这里啊!”
纪小姑被拖出去,被她带来的几个女生没用人催就惊慌地跑出了大厅。
看着被拖出去的纪小姑,今辞面露恍然,原来是她啊。
难怪他觉得眼熟,这位纪小姑之前也在他面前被人这样架走过。
“吓着了?”纪珣拉着今辞在沙发边坐下,仔细看他。
今辞点了下头,有一点吧,主要是怕伤到孩子。
纪珣拿起内线电话,还没拨又放下。
他对着今辞沉吟几秒,“还记得庄园里那位刘管家么,我准备让他过来照看你。”
今辞当然记得,那位刘管家总是笑眯眯地,身上有一股亲和的气质,今辞对他印象很好。
纪珣的话他也听懂了,如果让刘管家来照看他,他怀孕的事对方也会知道。
这个决定应该是纪珣突然才有,明显和纪小姑一行人有关。
这背后肯定存在什么漏洞。
今辞也是今天才意识到,为了他的隐私纪珣不让多余的人出入这边,却也在无意中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外面的人根本来不及发现。
等到后面生孩子剖腹产手术时,也不可能只靠谢俊一个人来完成,所以他怀孕这件事,也不可能一直是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的秘密。
既然如此,多一个也没什么了。
主要是那位刘管家在纪珣心里,应该是可以全然信任的人。
今辞就同意了。
刘管家过来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今辞见在门边候着的王特助看了一眼腕表,意识到纪珣接下来可能有什么急事。
“你怎么回来了?”他问纪珣。
纪珣一本正经:“要临时出趟差,回来跟你报个备。”
今辞心想还好他回来了,不然不知道还要跟纪小姑僵持多久。
“出差几天?”
“两天。”纪珣回答着,突然摸了一下今辞的肚子。
他声音低沉,“哪天爸妈托梦,你跟他们解释一下,我的根在你这里呢。”
今辞:“……”
他拍开纪珣的手。
“只是摸一下孩子,你脸红什么。”
刘伯笑微微地道:“小先生。午餐已经准备好, 您是否现在用餐?”
这个称呼让今辞一愣,但也没说什么, 点点头,去了餐厅。
刘伯在纪家当了三十多年的管家,纪珣的爷爷去世后,他就跟着纪珣了。
不愧是几十年的老管家,马上就进入了状态。
午餐被送到后, 刘伯没有打扰今辞用餐。
今辞饭吃得慢,一顿饭用了半个多小时。
等他吃完, 前面也隐约传来些杂声。
今辞没过去看, 站起来在客厅消食, 等到刘伯过来,才问了一句:“前面怎么了?”
“处理了一下今天的漏子。”刘伯回道。
之前纪珣明明有交代,纪小姑却还是被人偷偷放了进来,让她进来的人是王婶, 是已经在这里工作十多年的老人。
这套房子是纪珣父母留下的, 纪珣十六岁之前都住在这边, 十六岁之后他父母出事,他就回了纪宅,很少再来这边。
在今辞搬进这里之前, 这座房子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置的。
但房子虽不住人, 却不能落下养护,所以平时这里还有几位负责打理维护的阿姨, 这位王婶就是其一。
王婶虽算得上是老人,但她其实并不怎么了解纪珣和纪家的恩怨,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失去双亲爱护的纪珣,能依仗的只有纪家。
也因为平时负责去中心楼打扫的她注意到今辞和纪珣一直是分房睡的,所以尽管纪珣有交代,但她一被纪小姑忽悠,就真的认为纪珣和今辞的关系就像纪小姑描述的那样不好。
纪小姑许了她好处,王婶也贪那点好处,于是就偷偷地把人放了进来,结果差点害得今辞出事。
这样的人,纪珣自然是不会再留。
刘伯一来,马上就把事情了解清楚,然后让王婶收拾包袱走人。
王婶舍不得走,在纪家干活一向轻松钱多,尤其是今辞和纪珣住进来后,厨房里每天准备的食材用不完,最后都便宜了她们这些佣人。
离开纪珣这里,她再想找这么轻松的工作会很难。刚才今辞听到的杂声,就是王婶不愿意走闹出来的动静。
今辞对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没印象,对这位王婶却是记得的,对方就是之前提醒他不能进楼上某间房的那个阿姨。
那次今辞就觉得王婶的语气和眼神都怪怪的,原来心里对他和纪珣的关系一直都有揣测。
他当时也是想着这位王婶是老人,他和纪珣又是协议结婚,对这屋子里的任何事务都没有处置权,所以没有对纪珣提及。
没想到就是这点疏忽,让纪小姑钻了空子。
不过今天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消食半小时后,今辞照常去午睡。
时间已经进入九月,白天气温虽然也不算低,但早晚已经凉爽起来。
这方便了今辞,他终于不再整天窝在屋里,早上起不来,但傍晚的时候,可以带着阿蠢在别墅里走走。
别墅很大,中心楼和最后一栋楼中间有一大片草坪,今辞带着阿蠢在上面玩寻回游戏。
抛了几次球,前面几次阿蠢都乖乖地把球叼了回来,最后一次的时候,今辞看到阿蠢跑到一半,忽然丢下球跑去旁边刨墙根了。
“阿蠢?”
今辞叫了声。
阿蠢抬头看看它,叫了两声,又低下头继续刨墙根。
这扇墙连接着前后两栋房体,阿蠢刨的地方地栽了一棵蔷薇,已经爬了满墙,九月了,花还开得灿烂。
今辞以为蔷薇树根下面有什么,走过去微微弯腰往下一看,发现下面居然有个圆形的洞。
洞口被蔷薇枝藤盖住,被阿蠢刨了一阵才露出来。
今辞陪阿蠢玩的时候,刘伯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会儿走过来,跟着一看,说:“是狗洞。”
“狗洞?”今辞惊讶,这里居然有狗洞。
他想起之前有一次阿蠢不知怎么跑去了前面,最后纪珣打电话才被人送回来,“这里其他地方也有狗洞?”
“有的。”刘伯说,“除了最外层的墙,内部的墙都开有狗洞。先生小时候养过一只狗,这些狗洞就是方便小狗进出的。”
今辞再次意外,纪珣居然养过狗?
纪珣从来没透露过这一点。
说话间,阿蠢终于不刨墙根了,它从地上叼起什么,然后转身往今辞脚边一吐。
今辞低头一看,是只大蟋蟀。
蟋蟀还活着,被吐到地上似乎懵了下,再要跳走时,又被阿蠢拿爪子按住。
然后阿蠢舌头一卷,就把蟋蟀卷进嘴里,开始砸吧嘴。
“阿蠢,不能吃。”今辞忙道。
阿蠢看他两眼,嘴巴一张,乖乖把去了半条命的蟋蟀吐出来。
“它叫阿蠢?”刘伯问了句。
今辞回了声“对”,心中一动,“刘伯,纪珣以前的狗叫什么名字?”
“叫阿丑。”刘叔露出些怀念的神色,“先生听老爷子说贱名好养活,自己取的。”
贱名好养活……
所以纪珣给小狗取名阿蠢,并不是他以为的什么恶趣味,而是对小狗一种美好的祝愿。
今辞感觉自己无意中触碰到了纪珣内心柔软的那一面。
在今辞眼里,纪珣好像变成了一个盲盒,不知道下一次他又会开出什么东西。
在外面待了会儿,工作群里有同事艾特他,今辞就回了屋。
他打开电视,随便选了个综艺节目放着听声音,然后窝在沙发里看手机。
今辞虽然没去工作室,但一些合作项目每天都会在群里跟秦舟他们讨论。
他点进工作群,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和秦舟他们结束讨论。
然后他翻了翻聊天列表,看到了纪珣的头像,手指比脑子更快地动了一下,戳开了纪珣的聊天框。
他和纪珣的聊天记录还是那么寥寥几条。
今辞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位置。
从他搬进来,纪珣几乎每天都会一起和他吃晚饭,饭后他在客厅消食,纪珣要么在旁边忽悠阿蠢,要么刷文件。
明明那个时候纪珣都很少说话,电视也放着声音,他却觉得今天的大厅比往常安静。
今辞点了一下输入框,但又马上切回聊天列表。
他和纪珣算是朋友了吧,但好像也还没到私下里可以随便聊天的程度。
再说,聊什么呢?
今辞这么想着,忍不住摸了摸小腹。
由于胎儿发育的原因,他最近上厕所的次数有些频繁,就放下手机去了卫生间。
等出来时,大厅里突然冒出纪珣的声音。
“爸爸呢?”
今辞以为纪珣又忽然回来了,他立即抬眼去寻找对方的身影,但没有。
“别靠那么近,有点丑。”
纪珣的声音再次冒出来。
今辞循着声音,最后发现纪珣的声音是从手机里冒出来的。
刚才他去卫生间没给手机锁屏,阿蠢应该碰了他的手机,然后那么巧地把纪珣的视频对话点开了。
镜头里,纪珣的手机被放在一个有些低的位置,镜头稍偏地对着他自己,他靠坐在沙发椅上,长腿交叠,坐姿有些散漫。
他腿上放着一叠文件,看几秒文件,再抬头看一眼镜头。
镜头里上一秒还是阿蠢那张凑得过近的狗脸,下一秒今辞拿起手机,上半身出现在镜头里。
纪珣挪开文件,换了坐姿,手臂撑着大腿,身体微微前倾,“还没睡?”
“还没。”今辞说。
纪珣:“今天又吐了?”
“唔,吐了一次。”
纪珣问了些今辞今天的身体情况,他问一句今辞答一句,聊天过程今辞自己都觉得僵硬。
问答间,他瞄了眼镜头里的纪珣。
纪珣这会儿应该在酒店,领带已经取下,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
随着他身体的前倾,胸口处敞开的衣襟变得有些紧绷。
身材真好。
今辞脑子糟糕地想着。
“今辞。”纪珣忽然叫他名字,“你知道你偷看我的样子很明显吗?”
今辞耳尖顿时泛上薄红,“我没有。”
顶多,就那么一眼。
镜头晃动,纪珣拿起手机,凑近了些,“想看哪里,我拍给你。”
又被抓住不放,总这么被纪珣逗着,今辞也有点恼了,“那就八块腹肌吧。”
“胆子还是小了。”纪珣说。
今辞秒懂什么意思,手机差点掉下去。
勉强稳住手机,镜头里的纪珣嘴角噙着一点笑意,手上作势,已经开始解扣子。
今辞的脸皮到底厚不过纪珣,一看他动作,立即扛不住了,对着手机一戳,挂断了视频。
阿蠢一直蹲在今辞旁边,也盯着镜头里的纪珣,见纪珣一下子不见了,急得汪汪了两声。
今辞摸了下自己滚烫的脸,推开它的狗头:“蠢儿子。”
手机叮了一声,是纪珣发来的信息。
纪珣发来了一张照片,却不是他的腹肌照,而是一张绿化带取景图片。
“今辞,红灯时拍的。”
图片背景是一个红绿灯路口,景框上边缘有白色的人行道,下边缘是车窗。
今辞看着这张看起来只是随手拍下,没有任何构图,显得平平无奇的照片,却觉得整个人又在发烫。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知道你喜欢花,所以只要看到花就会想到你。
所以再下意识地把花取做景,传递我当时的心情。
今辞,想你了。
阿蠢也在帮忙, 它叼起一根花枝,小短腿嗒嗒地跟在今辞脚边。
为了方便今辞,花盆和花苗都已经被放在了花架上, 他不需要弯腰就能装盆栽种。
天气秋高气爽, 今辞给花房开了窗,这边位置很好, 一边种花还能一边欣赏山下景致。
今辞小时候就喜欢花,不过那时候虽然喜欢,其实不懂任何花的知识。后来上到高中,寒暑假有幸得韩劼家人帮助,平日在花店里帮忙, 才慢慢懂得许多。
这一次到的花苗不多,算上填土浇水那些, 不到两小时就能种完。
今辞精力也有限, 他上午种了一个小时, 午睡醒来后看了会儿画集,等到吃过晚饭,才又去了花房。
阿蠢叼了个玩具上来,今辞忙, 它就自己在一边玩。
天色渐暗, 花房里亮起了灯。
今辞把最后一株花苗的根须打理好, 准备填土放进花盆里时,没在旁边看到花铲。
他看了下,被他忘在旁边的花架上了。
今辞犯懒, 不想来回走, 花房工具箱还有多的花铲,他喊道:“阿蠢, 帮爸爸拿个铲子过来。”
阿蠢扔下玩具,哼哧哼哧地跑去角落的工具箱。
今辞收回视线,理了理手里花苗的叶片。
“汪!”
阿蠢叫了声,嗒嗒地跑过来。
一把铲子递到了今辞手边。
才到他小腿肚的阿蠢可递不到这么高。
今辞回头。
纪珣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花铲,衣着还像刚从会议室出来那样正式,明显出差刚回就来了这里。
今辞怔了下,接过花铲,“你回来啦……”
纪珣:“嗯,我回来了。”
一字一句,带着特别的意味。
今辞扭头去铲花土,纪珣还站在他身后,“要帮忙么?”
“不用,马上种完了。”今辞道,他三两下就把剩下的土细细填好,伸手去拿旁边的喷水壶。
刚够到喷水壶,纪珣的手指忽然摸上他的右臂。
今辞穿的短袖,纪珣指腹贴上来时,他忍不住颤了下。
纪珣揉着他右臂内侧的疤,“这伤怎么来的?”
今辞绷紧了肌肉,想收回手,纪珣却握住没放。
他只好任纪珣握着,回道:“救一个朋友被石头刮伤的。”
纪珣:“朋友,韩劼?”
“不是。”今辞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跟他相处了两天时间。”
纪珣:“模样也不知道?”
今辞回忆了下,“他当时处境不太好,身上很多伤,看不清样子。”
纪珣凝睇着那道疤,眼底有瞬间的幽远,“后来疼了多久?”
”已经过去十年时间,今辞已经想不起来,“应该没多久,小伤。”
“医美修复掉吧。”
“不用,我不在意这些。”今辞道,“疤痕靠里面,并不太能看得到。”
疤痕再次被纪珣揉了下,这次有点重。
那股力道让今辞蹙了下眉。
而后手臂终于被纪珣缓缓松开,今辞看了眼被用力揉的地方,已经留下了明显的指印。
奇怪的癖好。
当初那一夜,他记得也是疤痕周围的痕迹最多。
今辞忽然意识到,纪珣似乎很在意他这道疤。
心里冒出点探究,今辞去看纪珣的脸。
不想纪珣还看着他,见他看过去,抬手捏住他的下巴。
“怎么这么看我?”纪珣低头,“一日三秋,六年不见,需要我给你一个久别重逢的吻?”
哪来的六年不见……
今辞立即不敢再看他了。
种完最后一盆花,外面的天色也彻底黑了。
今辞和纪珣带着阿蠢下了楼。
纪珣还没有吃晚餐,他知道今辞已经用过饭,但还是将今辞拉到餐桌边坐下,“陪我吃饭。”
每次和纪珣吃饭,今辞吃得慢,纪珣都会陪他。
礼尚往来也应当。
纪珣给今辞盛了半碗汤,今辞也没拒绝,慢慢喝了。
随后他放下碗,看着纪珣用饭。
每当和纪珣这样面对面吃饭,今辞就有种感觉,好像他和纪珣真的是一对在认真过日子的夫夫。
饭后,纪珣拿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放在今辞面前,“打开看看,给你带的礼物。”
今辞看着木盒上雕刻着的繁复花纹,想起以前在今家的时候,每次今父和今宇或是今母去哪,也会给他带礼物。
不过他们给他带礼物的行为却并非特意,因为过去二十年他们一直这样给今恺惊喜。
他并非与众不同,只是他们习惯的延续,和明明偏颇却用来表演没有厚此薄彼的证据。
“纪珣。”今辞忍不住问,“你以前给其他人也带过礼物吗?”
“没有。”纪珣看着他,“只有你。”
在纪珣这里,没有其他人。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