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临死之前,为工作的事愁了好久,那是怎么也避不开的。
发了一会呆,夏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唉,你怎么在这?”
听见声音,夏稚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不眼熟的护士匆匆走过来,站定在他面前看了一会,然后从手上拿的本子里翻出一张小贴票。
“1513病房的夏稚,是吧?”
夏稚怔了一瞬,而后点头,“嗯,是。”
“你十点有一个检查。”护士把小票递给他,看起来很忙似的,语速飞快地叮嘱道:“去地下一层A区,把这个交给护士站的护士,然后等着叫号就行了。”
夏稚接过来,微微拧眉,“我不是快好了吗,这又是什么检查啊……”
“基础检查,抽个血就行。”护士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小贴票上打印着他的基础信息和需要检查的项目,正如护士所说的那般,基础检查。
虽然很疑惑,但夏稚还是把小票放进了病服的口袋里。
一楼大厅里立着一座与医院整体风格大相径庭的座钟,古老而破旧,仿佛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旧货。夏稚路过时,站在它面前观察累一会,在钟盘角落发现一个很小很小的方格,上面是年月日,像机械手表似的,看样子是根据时间来更替的。
现在是上午九点二十四。
今天是夏稚第一次下到一楼来,前两天一直将时间耗费在阿姨们聊八卦上。
一楼大厅里的构造跟他家乡小县城的县医院有点像,刚一进门就是服务台,大厅中央修建类似一座类似喷泉一样的水池,里面会养一些水生植物和颜色鲜艳的鱼,只是游戏里的医院没有这些象征生机盎然的东西,水池底部大概很久没有清理过了,很脏,看起来死气沉沉。
过了这座水池,就是挂号排队区,挂号窗口有很多,每一个窗口的玻璃上都贴着鲜红的【挂号窗口】四个大字,十分醒目。
这片区域的旁边有一个很大的告示牌。
夏稚走过去,看了一眼之后发现告示牌上都是今日出诊的大夫以及科室。
在最下面一排大夫的证件照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孟遇石,感染内科主治医师。
给他和卫辞看病的年轻医生今日出诊。
夏稚多看了一眼,正准备收回视线离开,一道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兄弟,你知不知这里哪个大夫治病比较厉害?”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就很穷的男人,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夏稚并不以貌取人,只是看到这一幕,还是在心里用了最简单易懂的语句来形容这个人。
夏稚想了想,问道:“你要看什么病?”
“我家娃上学路上不小心摔了腿,也没断,但是养了三个月还是不敢走。”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们说大城市的医院不会骗人,我就带娃来看看。”
夏稚明白了,对方是担心他们那边的医院故意不给孩子治好,挣他们的钱呢。
如果这里不是游戏,夏稚一定会给出有用的建议……但是现在,夏稚觉得这些正常的想法在这里根本不适用。
“抱歉,我也是病人。”他拢了一下毛衣的衣摆,不着痕迹地露出里面的病号服,“对这方面不太懂,但一般情况下还是找老专家比较靠谱。”
“哦!不好意思啊,谢谢你。”男人挠了挠头,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退开。
夏稚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徒增一股悲凉的情绪。
收回视线,夏稚直奔二楼。
二楼总共分三个区域,从电梯上去之后也是一个大厅,只不过面积比一楼大厅小了不少,同样也有一排窗口,分别是缴费和取药窗口。
这里像是一个分界线,左边是A区,右边是B区。B区就是病房,A区则是就诊室和一些医生的办公室。
夏稚在中间大厅站了一会,转身朝A区走去。
诊室内,年轻的医生笑容清浅地安抚着病人。
“没事的,取了药回家吃两天就好了。不过还是要注意饮食,你总是觉得不舒服,跟你的饮食习惯有很大原因。”
病人也是个年轻人,闻言面露窘迫,连声应答:“好好好,我知道了,谢谢孟医生。”
“休息也很重要。”孟医生说道:“不管怎么说,身体是本钱,即使是工作也要排在健康后面。”
医生说的话哪有不应的道理,病人又连连应了几声之后,才离开。
他刚一走,站在门口漂亮男生就暴露在医生的视线里。
孟医生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招呼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门口的男生似乎很犹豫,踌躇半晌,才抬脚踏进去。
“孟医生。”夏稚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面露忧愁之色,“是这样的,今天护士给了我一个检查的小票,请问……我的病是不是不太好啊?”
“什么检查?”年轻的医生愣了一下,然后说道:“给我看看。”
夏稚把小贴票递了过去,孟遇石低头看了一会,道:“就是基础检查。”
“可是也要花钱的呀。”夏稚脸颊窘迫得通红,声音越来越低,“我还没正式上班呢,没有医保的……”
住院期间的每一项检查花销,都是从他腰包里自己掏钱。
孟医生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令病人如此尴尬,低低笑了一声之后说道:“我还是建议你检查一下,但是如果实在囊中羞涩的话……”
“医生,其实我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夏稚说道:“这项检查如果不是非要做的话,可不可以帮我撤掉?”
孟遇石长呼出一口气,沉吟片刻之后,说:“那好吧,这个就给你撤掉了。”
夏稚目露欣喜之色,连声音也高昂了不少:“谢谢您,孟医生。”
他亲眼看着孟遇石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然后把小贴票收回,浅笑对他说道:“好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这周六我看看你的情况如何,如果没问题的话,周日就可以出院了。”
周六,是游戏的最后一天。
夏稚想起在一楼座钟那里看到的时间,今天是星期二。
“好的。”夏稚笑了笑,站起来准备离开。
在门口的时候,漂亮的患者突然转过头,对屋子里正在整理病例的医生道:“孟医生,您是一个好人。”
不顾屋内孟遇石错愕的神情,夏稚从容离开。
不用去做那种奇怪的检查,夏稚心情大好。
他本来就没有病,根本就不需要做任何检查。他想要推掉检查,不过是担心成为第二个李忠南。
李忠南也是没有问题的,可偏偏检查出了问题,这到底会不会成为阻碍他通关一种因素,谁也说不准。
离开诊室后夏稚没有立刻回到病房,而是走楼梯去了楼上。
李忠南说医院的三四楼不开放,却没有说原因。
二楼通向三楼的这段楼梯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充斥着诡异的死寂,反而十分‘热闹’。
有病人分散地坐在台阶台阶上,他们紧靠两侧,把中间的位置留出来,虽然没有人会走这条路,但他们还是空出了一条可以上去的台阶。夏稚没有刻意观察过这群人,只感觉每人身边都放着一个很大的包,要么是破旧的旅行包,要么是蓝白格子的编织袋。
很明显是一群外地人,来这里求医的。
上到三楼,夏稚在一个小厅里转了一圈,小厅两侧分别可以通向两个区域,但是大门被锁死,防盗铁网也拉了下来,即使是白天,里面也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小厅连接楼梯,周围堆放着用不上的长椅,夏稚碰了一下,摸到一手灰,可见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小伙子,三楼不开放。”
一道疲惫的声音从楼梯口处传来,夏稚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那里摆放着她的行李,看样子也是外地人,而且靠近三楼的台阶处就是她的栖身之所。
“我知道。”夏稚说:“我就是比较好奇,所以上来看看。”
中年女人笑了一下,因为肤色黄黑,所以牙齿格外的白,她说:“这么大的医院,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开放三四楼。”
夏稚眸光闪了闪:“您得了什么病吗?”
中年女人:“一点小病,过几天就要走了。”
夏稚:“那怎么守在这里呢,如果不需要住院治疗的话,就出去找个旅馆住吧。”
中年女人苦笑一声:“不是我不想住得好,而是……钱没带够啊。”
许是很久没跟人这样心平气和地聊过天了,中年女人开启了话匣子,嘴唇干裂发白,也坚持跟夏稚说了好多话。
从她的三言两语中,夏稚了解到了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中年女人一家都是农民,靠种地为生,最近一段时间她觉得身体不舒服,严重的时候已经耽误了日常干农活,本想随便找个小医院检查一下拿点药吃,结果因为今年大丰收赚的钱比以往多,所以被丈夫哄着来了大城市的医院,想要根治。
在他们眼里,大城市的东西就是最好的,没有理由。
家里还有孩子,她不可能让丈夫陪她来,于是就自己来了,丈夫也不吝啬,给她带了他们认为的好大一笔钱。
结果刚来没几天,就全都用来看病拿药了,原本预留出的住宿钱也没有了。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个什么病,那些病的名字啊我都听不懂,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做了好几种检查,哪一种都花了不少钱,然后还得拿药……一开始大夫让我住院,我哪里有钱住院,而且住院了也没人来照顾我。”
中年女人神情绝望悲伤,过了好一会,才哽咽着发出一声叹息。
“我啊,可能是活不久了,就可怜了我那两个孩子。”
联想到女人刚开始说的‘一点小病,过几天就要走了’,极有可能是想表达不管是什么病,她都要放弃治疗了。
夏稚呼吸一滞,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软声软气地安抚了几句。
但实际上,他的内心无比震惊。
因为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所以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又或者说……
医院给了她这种错觉?
“医院倒是没赶我走,说我可以在这里待着,不影响工作人员工作就好。我来了之后才知道,这群人都是这样的。”
她说的,是这些暂时住在楼梯上带着行李的外地人。
夏稚无声叹口气,道:“希望您健健康康的。”
中年女人深深看了夏稚一眼,说道:“希望你也是……”
“能离开医院。”
夏稚回到房间的时候是十一点,病房里只有张意一个人。
他坐在自己的病床上,呆呆地盯着地板,床帘也没拉上。
夏稚进来后,他仿佛被惊动了似的,立刻瞪过来,发现来人是夏稚,他没有丝毫松懈,反而眼底萌生恐惧。
夏稚没说什么,他猜测,短时间内,张意大概会对自己这张脸保持警惕,甚至会条件反射感到厌恶。
没办法,谁让昨晚那不知名的东西变幻成自己的样子去接近张意呢。
“张意。”夏稚想了想,坐到自己的床上,与对方隔着卫辞的床对视,“我们俩来对个暗号吧?”
张意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不少,语气也没有那么冲,“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暗号不会被那些东西知道?”
夏稚想了想,感觉也是,就没再强求。
张意深吸一口气,说:“你还记得第一天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夏稚:“你说第一天没有那么危险,可以放心去寻找线索。”
张意:“对,你记住这个就好。”
之后两人再没有交流,直到其他三人陆陆续续回来。
李忠南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轮椅坐上了,进门的时候调整了几次角度,才能进来,等回到床上,累得他哀叹一声。
“我今天什么都没查到,这可怎么办啊。”
没查到是次要,让他更难过的是以后都要控制轮椅来行动,不然随时随地可能触发死亡条件,简直太累人了。
“我有线索。”这一次,夏稚主动开口:“我在二楼通向三楼的楼梯上看见了很多外地人,他们住不起院,只能住在楼梯上。我跟其中一个女人聊过天,她说不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只知道自己一直在花钱,而且医院会给她安排各项检查……”
“……这不是坑人么?”李忠南心直口快说了一句。
萧墨非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这里是医院,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不是坑人谁知道?反正病患肯定不知道。
“而且这样的情况好像有很多。”夏稚没有发表评价,而是继续说:“好多都是外地来的病患,貌似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奔着大医院来,所以来了之后几乎毫无意见地听从安排……我今天还遇到一个带孩子来看病的男人,他甚至不知道要挂哪个医生的号,还来问我哪个医生比较厉害。”
倒也不是鄙视,而是这种现象真的很怪,他们仿佛慕名而来,什么都不在乎,有一种只要进来看病就能痊愈的感觉。
“我以前住在一线大城市,大医院有不少,虽然理解他们想要找一个权威医院看病的心态,但其实很多人都是奔着知名专家去的,并不盲目。”张意说:“所以这家医院确实很奇怪。”
夏稚说完自己的所见所闻,几人简单探讨之后,就没再继续交流了。
因为护士来了,而且只留下了四份盒饭。
这让病房里原本有些轻松的氛围瞬间凝固。
“我、我们有人要死了?”李忠南瞪圆了眼,哆哆嗦嗦地想要去拿盒饭,却在半空中被打了手。
“你也敢吃?”萧墨非冷笑一声,“你不会觉得,谁抢到盒饭,谁就能活下来吧?”
闻言,李忠南眼神闪躲,一阵心虚。
在萧墨非强大气场的压迫下,没人再去主动拿盒饭。
“有点奇怪。”张意说了一句:“上次吴洋洋已经死了,所以才留下五份盒饭,这次我们都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什么意思,暂时都不要轻举妄动。”萧墨非眯起眼,复杂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通关的第三局游戏里面出现过一种状况……”
“害人的东西伪装成人,隐藏在玩家中。”
话音落下,众人一片哗然。
“什、什么?!”李忠南吓得脸上的肥肉直颤,“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可能有……有……”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张意脸色也极其难看。
卫辞什么都没说,他似乎早就放弃了吃这顿午饭一样,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而这里面唯一看起来还不在状况的,就是夏稚了。
因为长相有些偏幼的缘故,他的美丽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是那种看一眼,便会让人移不开眼的存在。一缕光照射进来,落在那张细腻绝美的脸上,眸子盛满淡然,聚焦在一处无人的角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稚。”
萧墨非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一个高达的身影也挡住了投射进来的阳光。
“嗯?”夏稚被唤回神,抬头看去,“怎么了?”
萧墨非心里一动,连语气也不自觉地温和了不少:“你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夏稚乖乖点头:“怎么了吗?”
出于安全考虑,萧墨非本想强硬地询问他上午都干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但是这一刻,他仿佛被蛊惑了一般,说出来的话瞬间拐了个大弯。
“你有什么看法吗?”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你之前提出的几点提议还是很有道理的,现在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突然被咨询意见,夏稚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他虽然长得还可以,但其实在这个恐怖的游戏世界里,活命显然比欣赏美人重要的多,迄今为止几个玩家都没有对他表现出极大的喜爱,也没有出口赞美,再加上新人的身份令他在这场游戏中基本没什么话语权,现在萧墨非竟然这样说……
他不惊讶才怪呢。
“我的想法……”夏稚缓了缓,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我们都是活人。”
闻言,众人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除了卫辞。
被这样盯着,夏稚脸色微红,是那种被注视时下意识的生理反应,并不是害羞。
“我不明白四份盒饭的意义是什么,但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是活着的玩家,应该不是……坏东西。”
坏东西三个字,激得众人心里一荡。
萧墨非喉结上下一动,竟是直接蹲下来,仰视着坐在床边的夏稚。
“我能问问原因吗?”
“直觉吧。”夏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虽然直觉没什么用,但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除了吴洋洋的死。”
游戏有自己的规则,既然有了规则,也就会有底线。
夏稚不太相信游戏会在公认安全的白天悄无声息地干掉一名玩家,然后又搞个卧底进来。
同样的道理,吴洋洋绝不可能白白死掉,一定有什么……
是他们目前还没有发现的。
感觉自己仿若站在一块镜子面前,看到的都是身后的景象,可现实却在镜子的另一方。
只要用利器打破……
真相就会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中午,夏稚没有吃饭。
他不太饿,再加上心惶惶,实在没胃口吃饭。
其他人都没说什么,对于他主动让饭出来这一行为也没什么反应。
下午,夏稚出去了一趟,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张意和卫辞还没走。
张意与他在门口擦肩而过,两人什么也没说。
进屋后,他又看见卫辞。
夏稚觉得应该跟这位自己认定的高能玩家打好关系的,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卫辞。
“你今晚要出去?”卫辞听见他的话,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倒是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嗯。”夏稚用力点了一下头:“熄灯之后,我想试试。”
卫辞沉默几秒,说道:“我跟你一起。”
这下轮到夏稚惊讶地睁大眼:“你、你认真的吗?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试试,如果出了问题——”
“与你无关。”卫辞说:“白天的医院里已经没什么值得调查了。”
与白相反的,就是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显然在各种情况下都很适用。
夏稚心魂不定,幽幽说道:“晚上……可能到处都不安全。”
“那也要试。”沉默片刻,卫辞突然说:“昨晚没有人提醒不允许下床。”
夏稚一愣,猛地想起昨晚熄灯之后确实没有人在外面提醒病人不能下床……之后就是什么东西进了病房。
和卫辞约定好之后,卫辞就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难得主动跟夏稚说了一句话。
“等我回来。”
这句话乍一听十分暧昧,但夏稚却生不出羞涩的情绪。
因为卫辞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凝重,似乎是要去验证什么……
或许会有危险。
而他回来了,才能告诉自己真相。
一下午的时间,夏稚就躺在病床上,无声地望着天花板。
将近三天的线索在脑子里汇聚,然后又一点点分散开,夏稚尽可能地将它们分列开来,可是他比较笨,在脑子里记事没有用笔纸记录来得快,分分合合几次,才勉强在一些小细节中找到共同性。
第一点,这家医院名声远扬,虽说看起来规模不大,但绝对是县城百姓眼中的‘一线城市的好医院’;
第二点,医院徒有其表,从各种八卦信息来看,医院在各个方面都很腐败,例如将食堂承包给不靠谱的机构、与外面的小药房勾结……
是不是所有的花销都能被医保报销这个问题,夏稚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按下不表,但在医院里的花销绝对很大,这一点不论是孟医生还是那位来看病的农村大姐都可以证实;
第三点,那就是医生与病患之间的关系。
这几天早晚来给他们做检查的、送饭的、包括今天给他送检查贴票的护士,都没有重复过。
而这些护士的态度也是有变化的,有的很热情贴心,有的就是公事公办,像一个等待下班的上班族,不愿露出好脸色。
医生对待病患,则是更加过分。
夏稚总是不适时宜地想起第一天闯进来的那个地中海医生,他像是一个领头人,带领孟遇石那样一群年轻的医生,他对患者的态度很差,对手底下年轻医生们的态度也很差。
今天他在到处走动寻找线索的时候,看见过这位医生的资料,被挂在光荣墙上,他是医院里的主任医师,应该是比其他医生高一个等级的。
再加上他带领的都是年轻医生,夏稚怀疑孟遇石等人极有可能是实习中或者刚刚转正的医生。
夏稚没有生过大病,也没有住过院。
他不清楚是不是所有医院里的医生都是这样的态度,但只经历这一次的他并不喜欢被这样对待。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年轻医生对待病人倒是很有耐心,孟遇石就是这样。
今天夏稚提起撤掉检查,他真的帮忙了,而且是一副很理解的样子。
如果换做那位地中海医生,大概是躲不掉这次检查了。
晚上最先回来的是张意。
他出去的不早,回来的却是最早的。
他的心态倒是调理的不错,上午还是那种绝望悲凉的反应,下午就能出去继续寻找线索,只是看他脸色冷淡,满面愁容,可见得到的有用线索并不多。
正如卫辞所说的,他们在白天能找到的线索已经不多了。
对上夏稚投过来的视线,张意抿着唇,过了一会,突然出声问道:“夏稚,你昨晚真的没有跟我说过话吗?”
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夏稚坐起来,认真地回答他:“没有。”
张意苦笑一声,半晌才道:“那我应该是触发死亡条件了。”
夏稚怔愣一瞬。
下一秒,他就听张意继续说道:“我昨天应该去做一个检查,但是我忘记了时间。”
夏稚:“什么?”
“等我想起来再去找负责我的陈医生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跟我说没关系,让我今天下午再去。”顿了顿,张意疲惫地闭上眼睛,喃喃道:“我以为不会有事的……”
夏稚紧抿薄唇,小脸微白。
“什么时候让你去做的检查?”
张意看向他:“昨天上午,我在外面的时候,一个护士给了我一张检查小票。”
夏稚瞳孔微缩,这不是跟他今天经历的事情一样吗!
“其实别的不重要。”张意说:“只是昨天陈医生跟我说……这周四,就要安排我做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