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靠卖药材发家by花落倾语

作者:花落倾语  录入:09-28

东河曦仗着精神力,能精准的找到那些碎骨,因此治疗起来也并未费多少时间,且还趁着这个时候,他肉眼见到了顾君谦脚踝骨的碎裂情况。
与他当初用异能检查差不多,碎裂的范围大,且缺少的骨头还多,一般治疗骨伤的药材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哪怕是当世所谓的神医,亦不能让缺少的骨头生长出来。
看来他的决定是对的,还是得找到那种很珍惜的治疗骨伤的药材才成,不然等顾君谦的脚伤好了,旁人还不会觉着如何,宫里那些知道实情的御医怕是就不好糊弄过去。
他虽然不在意,但他怕麻烦。
等将所有的碎骨取出,东河曦稍微渡了些木系异能过去,一是加快伤口的愈合速度,再就是减轻伤口的疼痛。
敷上笔润给的据说是宫里特制的治伤的药粉,东河曦快速的缠上药布,“好了,十日之内都不要碰水,也不要吃辛辣的东西。”
毕竟用的不是他异能弄出来的药材,该忌口的还是要忌口。
顾君谦嗯了声,伤口的小灵草药效还未消失,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看着一边东河曦特意吩咐拿来,方便他能看清碎骨的深色碟子里的碎骨,“这些便都是从我脚上取出来的?”
“嗯。”东河曦洗过手擦干坐到他身边,“是不是很多?也不能怪那些御医,骨头太小了,他们怕是也一下子发现不了。”
有些碎骨也就粟米大小,想要在肉里找到,的确是很困难。
顾君谦倒是没有怨怪那些御医的意思,只是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脚上的肉里还有这许多碎骨,也不怪平日里走路一使力便就会细细密密的疼。
“等伤口愈合后,你走路就再不会觉着疼了。”东河曦脸上露出点笑来,又完成一件心事,之后就等着找到治疗骨伤的药材就可以给顾君谦将脚伤彻底治好了。

为顾君谦取出碎骨那日, 东河曦下午便就跟着人回了一趟丽水村取书。
因着脚上的伤口暂时无法下地行走,顾君谦便是坐着轮椅回去的。
如此新一轮的流言在丽水村与东河村流传了开来。
有人说顾君谦的脚伤变得更严重了,连走路都不行, 还得坐轮椅上,日后怕是都只能那样了。
有人同情东河曦,说那样一个样貌顶顶好的小哥儿, 怎地就看上了顾家那个身有残疾的郎君, 真是可惜了。
自然里面也少不了幸灾乐祸的人。
周家,宁哥儿最近这一段日子很不好过,早前在那多人面前的大胆言行, 终是让他尝到了苦头。
自打他能相看人家之后, 来周家上门说亲的媒婆便不知有多少, 他半点不愁嫁,不过他都看不上那些小郎君就是了。
他自小就知自家有门在上京城的富贵亲戚,自家日子也是附近村子里顶顶好的, 一般人家的小郎君他根本看不上,虽说配不上上京城那些富贵少爷,但家世如何也要比他家更好才行。
这一等就等到了从上京城回来的顾君谦,得知人毁容残疾, 且被上京城的富贵哥儿嫌弃退了亲, 又听到爹娘的打算,一时冲动便就做了大胆的事情。
为了名声, 不得不赶紧寻人家定亲。
但早前有意与他家结亲的人,眼下却也因着那些私下的流言推三阻四, 有愿意的, 家世比不上他家不说,人也长得不得他意。
宁哥儿气得在家哭了好几场, 心里越发怨愤东河曦与顾君谦。
一个毁容的恶心鬼,竟是还不愿与他结亲,活该他被人嫌弃,被人退亲,被赶回乡下来。
还有那个也不知啥原因回来乡下的曦哥儿,竟然仗着祖上那点子恩情就跟他抢人。
眼下听得顾君谦的脚连走路都不行了,近些日子心里的不得意,也好像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他不过是暂时没有寻到合意的小郎君而已,总比那今后都要与轮椅为伴的顾君谦强,东河曦既然抢人,那便抢去,一个毁容残疾的人,他还不稀罕。
这么一想,宁哥儿心情好了。
东河曦可不知有人在心里开心这个,他拿到书籍之后,每日无事便就会捧着书翻看。
顾君谦为他寻来的书很全,植物的,药材的,医术的,一些游记,传记,甚至里面还有几本当世著名医者编撰的医书。
他在里面还真发现了好些之前都不曾看过的药材,不过都不是他想要的。
但他也不着急,慢慢来。
忙忙碌碌中,日子过得最是快。随着草木叶子绿色染上黄意,深秋的气息便就在气温逐渐降低中走近。
金秋十月,许多果树上挂上了黄橙橙的颜色。
东河村,方婶子将工钱结给干活的村民,视线过去,大家脸上全是忍不住的喜色。
从炎热的八月干活到泛凉的十月,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手里的银钱是眼看着越来越多,家里早前缺少的家伙什也都置办了回来,如此,手里还能有余钱攒着过个热闹年。
不少拿着工钱的村民都忍不住看向坐在草棚里与人低声说话的小哥儿,心里满是感激。
虽说曦哥儿偶尔是凶了点,但只要好好做活,银钱是半文都不曾少了他们的。
这两个多月,愿意在这里用午食的人,那真是吃的都是新鲜的大肉,油水足着。
村子里原先好几个日子不好过,瘦的竹竿样的人,在这里干活两个来月,不只挣着了银钱,那身体也是肉眼可见的生了肉,这全都是曦哥儿带来的。
小哥儿还不嫌弃哥儿女子,只要干活勤快,他都用。
家里干活利索的,一家子能来好几个干活的人。
东河曦没接收到那些感激的视线,他这会儿心情很好。
小山头这边的活计全都完工,那四十亩田地的围墙也全部修完。
所有的围墙也都按照他说的插上了尖锐的铁器,围墙跟下种满了长有尖刺与有毒的植物。
还有码头那边也在昨日完工,就差府城打造的船只到位,码头这边便就可以开始运行。
老宅这边,按照老师傅说的,再过月余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彻底建成。
这还是因着他最后又要求在后院紧贴着小山头那边,依着小山头的山势还要建个观星阁的原因,不然怕是老宅也能修好了。
最主要的是,他终于在昨日翻看的一本游记里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药材。
据那游记上说,在南方蛮族的神山中,传说生长着一种治疗骨伤有奇效的药草,名为凤血草,草整体呈艳红色,会开出形似凤凰的花,结血红如泪珠大小的果子,无论是草茎,叶,花,还是果子,凤血草可说是全身都是药。
上面说,在蛮族的传说中,凤血草虽做不到生死人肉白骨,但却能让残缺的骨头再次生长而出,少肉的地方再生新肉。
东河曦不知道那本游记上说的是真是假,但只要他能寻找到凤血草,就算没有如书上说的那样的奇效,他也能无中生有给它长出那样的奇效来。
他要的不过只是这个药草,有没有奇效都无所谓,待日后有人问起来了,他便能言之有据。
至于这个凤血草,他自然也不会跑去什么南方蛮族神山寻找。
他准备等他与顾君谦的纳征之日过了之后,便去东河山深处看看。
他有异能在身,也不怕里面的野兽,精神力扫荡下,找起药材来也快。
东河曦也没瞒着顾君谦这件事,他虽然没与人谈过恋爱,但从爸爸妈妈的相处中也明白一件事,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最好做到坦诚,不要有所隐瞒。
当然,坦诚,并不表示不能有自己的小秘密。
只是不要打着为他人好的名义,去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情。
尤其是以爱为名。
他去东河山里找凤血草,也不知要去多少日子,若是他事先不告知顾君谦,岂不是让顾君谦在家兀自担心?
他知道自己有异能,不惧野兽。
可别人不知道,不说墨书等人会担忧,顾君谦只会更甚。
东河曦在照例问过顾君谦脚上伤口的愈合程度后,便就与他说起了这件事。
“凤血草?”顾君谦是知道这种草药的,在宫里藏书阁收藏的珍本里看见过,也从为他治伤的老御医那里听说过。“这只是蛮族的传说,从未有人真正得见过。”
他此前也曾对此有过奢望,但翻阅的书籍越多,便就知道,凤血草不过是蛮族的传说,从未有人得见过,至少,最近两三百年里,无人见过,哪怕是蛮族的巫医,怕是也从未见过所谓的凤血草。
“我知道。”东河曦道:“但我还是想去找一找,我也不去蛮族神山,只在东河山里找一找。既然有这样的草药,我相信东河山这边定也能找到,即使不是同一种,相似的也可以。”
东河村离得南方蛮族太过遥远,去那里寻找不知有没有的凤血草根本不现实。
莫不如去东河山里找寻还来得实际些。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东河曦握着他的手,“我只是去看看,总是要让我试试的。”见他神色丝毫没有松动,还是肉眼可见的担心与不赞同,东河曦想了下说道:“不然你与我一道去?”
正好可以让他看看自己的能力,也好为以后告知他异能提前做个铺垫。
顾君谦当即点头,“好,我与你一道去。”他的身手也不差,哪怕因着腿疾比不得从前,但对付山里的野兽却还是没问题的。
说完这件事,东河曦又看着他脸上戴着的面具,“药膏可是要用完了?”
“对。”顾君谦摸了下自己的脸,自然摸到的是冰冷的面具,“还余两次。”
自那日小曦为他换了药膏,之后他便再没假手过他人,每次换药都是自己按照记忆里的伤疤位置摸着换药,而每次换药,他手指触摸下,都能感觉到伤疤在慢慢的消失。
从最初发现时的激动,到后面的心生期待,他的心情每次换药都要心生波澜。
失望过太多次,原本再没有的奢望,突然便就能实现,顾君谦这些时日的心境可谓是万分激荡。
每次换药,他都忍不住想要仔细触摸感受,也想要看看。
但却都忍了下来,他想等到药膏用完那日,与小曦一起看。
他想让小曦一同见证他的新生。
东河曦算了下,“刚好是我们纳征的前一日。”
顾君谦紧了紧握着他的手,“是。”两人的纳征日子就在五天后,今日他方新换过药膏,按照小曦说的药膏敷用法,纳征的前一日,便就是药膏无用的日子。

第60章
碧空如洗, 湛蓝得毫无杂质,唯有深秋的暖阳高挂其上,挥洒着和煦温暖的光落在万物之上, 伴着徐徐清风。
丽水村,顾宅。
东河曦一早就从东河镇赶了过来。
算着日子,今日是顾君谦脸上的药膏正式结束的日子。
那日两人的谈话, 他敏锐的感知力让他察觉到了顾君谦当时的情绪——想与他一起见证今日。
因此一大早, 他便伴着晨曦,迎着秋风赶了过来。
这几日他也没闲着,隔一日就得去小山头给里面的药材输入一些异能, 纠正一下它们的生长方向。
一边让雷疏朗在东河镇靠近回村那条路附近盘下了一间店铺, 并让他将其推倒重建, 这两日最主要的便就是在忙这件事。
另外还快速将一些珍稀的药材记了下来,想着去东河山深处若是遇到了,便就都采摘回来。
东河曦过来时, 顾君谦刚用完早食。
顾君谦难得主动拉住他的手,“深秋早上凉意重,为何也不多穿一件外衫。”说着将人带到卧房挑了一件竹月色的锦袍给他,“这是我让纸书着人按照你的身量做的衣衫, 你看看能不能穿上。”
东河曦笑看了他一眼, 一边说着一边去了屏风后换上,“为何也没听你说起过?”
顾君谦脸上有些赧涩, 但还是直言道:“原是想做了让人给你送去的,后来便想着放在我这里, 哪日兴许能用得上, 也,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
大概是跟东河曦相处时日久了, 顾君谦在一些事情的表达上,便也就习惯了直抒胸臆,虽然偶尔还是觉着不好意思,心里却还是认同东河曦与他说的话——互相心悦的两人在一起,若是说话还需要互相猜来猜去,又有何意思。
东河曦换了衣衫出来,脸上都是笑意,打趣道:“这点私心深得我意,尺寸刚好,如何,穿着可好看?”说着还在人面前转了一圈。
竹月色的锦袍上并无太多的装饰,只在衣摆处用稍深一些的绣线绣上了几簇云朵,行走间,云朵随着衣摆而晃动,好似飘动了起来。
顾君谦在他出来时便就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竹月色的衣衫很好的衬出了东河曦瓷白的肤色,一白一蓝相得益彰,“很好看。”
小曦人长得精致好看,肤色又白,气质清冷矜贵,无论是穿何种颜色的衣衫,都很是好看。
东河曦便一笑,反拉着人往书房去,“好了,衣衫换完,我们也该做正事了。”说实话,他并不觉着冷,但顾君谦的心意他也不会去拒绝就是了。
顾君谦后知后觉的才有些紧张起来,握着东河曦的手都不禁一紧,“好。”
兴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紧张,东河曦便与他说起了这两日他记下的一些药材,“我看过的书到底是不如你多,一会儿我将我记下的药材默下来,你看看可还有需要添加的,到时进了东河山,能更有目的的找。”
顾君谦闻言还真的在心里想起了几味外面很难得到的药材来,“早前宫里的老御医来为我治伤时,倒是在他那里听到了几味连宫里如今都稀缺的药材。我届时写上去,若是能寻到便寻。”
顾君谦便给他说了一下那几味药材具体有何用,“祖母年轻时跟着祖父上过战场,若不是后来上京城顾家需要人坐镇,她怕是都不会愿意回来,身上便落下了不少顽疾,听老御医的话,若是能寻到这几味药材,倒是正好能根治祖母身上的病症,只是这几味药材太过稀缺,哪怕是宫里也是没存上的。”
这还是东河曦第一次从顾君谦嘴里听到关于他家人的事情,“那你便写下来吧,对了,我那里还有一株三百年的人参,届时我让墨砚给你送来,你送回上京城去。我那里的药材还需一些时日才能长成,不然里面倒是有几株药材与你说的那几味药材药性相仿,虽比不得它们珍贵,但也能有效。长期服用下来,多少能缓解顽疾带来的不适。”
这话他还是往轻了说的,顾君谦说的那几味药材他也是听说过的,药性的确很好,但他小山头里面那几株药性相仿的药材,只要他稍微更改一下生长方向,药性半点不比那几味稀缺药材差,甚至还能更好。
但这话显然暂时不能这么说,等这次进了东河山,慢慢让顾君谦了解他的能力后,之后便都很好说了。
三百年的人参顾家早前也有一支,但早送去了边关给祖父,库里如今也不过还存着几支一百多年参龄的,顾君谦没想到小曦手里竟是有三百年的人参,且还这般轻易的给了他,心下感动,知晓他性情,他也没多加推迟,“那我便代祖母谢过小曦你。”心里则是在思量着他手里有些什么是小曦得意的,不若找出来给小曦。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到了书房,顾君谦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了下来,心态平和了。
“来吧,我帮你把面具与药布都弄下来,墨观去端一盆温水过来。”东河曦拉着人在书房边上的椅子上坐下,顺便吩咐跟着过来的墨观。
“马上。”墨观动作迅速的跑了出去,他们也知晓今日是何日子,心里是既期待又紧张。
不多时,墨观端了热水过来,还贴心的在里面放了一张柔软的云锦做的帕子。
东河曦垂目看着顾君谦,“可还紧张?”
顾君谦点头又摇头,对着他温和一笑,“方才有些。”
东河曦弯腰在他额上亲了一下,“没甚好紧张的。”说着便开始动起手来。
顾君谦看着落在桌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面具,淡绿色的药布,心跳不知觉跟着快了起来。
东河曦看着再无遮挡之物的半张脸,双眼里满是惊叹与惊艳,手下动作不停,快速的从一边的盆里将云锦帕拧干,小心的将脸上残余的药膏一点一点擦净。
新生的肌肤还带着肉粉色,很是娇嫩,得放轻了动作擦。
随着药膏一点点从脸上擦去,一张完好的盛世美颜出现在眼里,东河曦没忍住伸出手轻轻的覆了上去,察觉到手心下的颤动,吩咐在门外守着的笔润去将铜镜拿来,然后低头看着带着紧张看过来的顾君谦,对他一笑,“长风哥,我都有些不想让人看你了。”
从半张完好的脸便就能知晓顾君谦未曾毁容前是如何的俊美无俦,只是没曾想到,是如此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东河曦说着话还将面具捡起来,带着些商量的打趣意味问他,“长风哥,不然你以后都戴上这张面具吧,对着我时便就不戴。”
顾君谦被他这话逗得笑了一声,过快的心跳也慢慢平复下来,他没急于去照笔润拿来的铜镜,而是握住东河曦的手,“若是小曦想的话,日后我出门在外便都戴上面具。”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东河曦被他的话哄笑,将面具放在桌上,哼笑道:“不用,你日后就用这张脸出去,让那些早前嫌弃你的人后悔去。”他又不怕有人跟他抢,只要那些人能抢过他,再则,东河曦垂目看着顾君谦,带着些认真的语气道:“长风哥,可不能因着脸好了便就生出异心来,不然,你知晓我的脾气的。”
人心易变。
末世里他委实看过太多初时还是情意深浓的情侣,在利益与生死之前经不得半点考验。
东河曦轻抚着顾君谦已经再见不到半点疤痕的脸,声音温和,话意冷冽,“长风哥,我知晓你的性情,但人心易变,你若是变了,我能叫你变好,亦能叫你再次毁容,所以,长风哥你可定要守住自己的心,可不能叫它随便乱动乱跳。”
顾君谦并没有因着他的话觉着害怕,抬手覆上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眼里带着深重的情意,“不会有那一日的。”
莫说顾家儿郎都是专情之人,只说经历过那番人情冷暖,他比小曦更知晓人心易变。
小曦担心他变心,他又何尝不担心小曦会变心。
只是他到底不如小曦这样能轻易将这些话说出口。
眼下听得小曦这番含着威胁的话,他不知旁的人会如何想,他心里的那些担心反是安定了下来。
“小曦也不要叫你的心随意对人乱动乱跳。”

他对小曦便是如此。
从天之骄子落入泥潭,被人嫌弃,叫人厌恶, 遭人惧之,人情冷暖,人心易变, 让他遭逢大变这数月体会得淋漓尽致。
除开家人, 小曦是他仅有的想要抓住的那缕光。
如是再早一些,他兴许会分不清自己对于小曦的感情来源于哪里。
是感动,亦或是心里那点自私的卑鄙。
可如今他很清楚, 小曦之于他, 是光, 是人心,是他费尽所有卑鄙心思,偏离世家教养, 也想要紧紧握在手里,一世不愿放弃的执着。
只有曾经身处过黑暗之人,方才会明白小曦是如何的珍贵。
或许初见时的那双不掺杂任何怜悯、厌恶、嫌弃,甚至带着些惊艳的清澈眼睛, 便就已然落进他的心里。
故此才会有后来的迟疑, 及顺意而为。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那时的犹豫, 大抵便就是如此了。
只是那时尚未看得清自己的心。
东河曦并无读心术,不知顾君谦心中所想, 他此时却是很满意顾君谦说出的话, 身上的冷意冰雪消融,纤长的手拿起桌上的铜镜放进顾君谦的手里, 抬了抬下巴,“来看看你如今的样子。”
顾君谦便顺意正了正手里的铜镜,举高。
时隔数月,他又见到了完好的自己。
铜镜里印出不甚清晰的有些熟悉,有些久远的面容。
脸上再没有遍布扭曲丑陋可怖的疤痕,只有新生的,比边上肤色稍粉一些的新嫩肌肤。
顾君谦怔怔的盯着铜镜里那本该熟悉的样貌,却不知为何心生一些陌生来。
伸手摸着脸,一片平滑、湿润,还因着药膏的效用,肌肤甚至称得上有些细嫩。
那些让人连一眼都不愿看的疤痕好似一场噩梦,他甚至有些记不清它们是何模样了。
与他这张脸一般,有些模糊的感觉。
东河曦被他这神情弄得心里酸软,伸手抽走他手里的铜镜,过来将人抱住,像是小时爸爸妈妈哄着受了委屈的自己那般抚着他的头,“我知晓你长得很是好看,但也不用揽镜自照这般久,不如我们想想明日纳征之后,选哪个日子进山?”
顾君谦伸手环上东河曦的腰,难得显露出一些脆弱来,声音虽然还是温和,但却能听出其中闷闷的委屈,“第二日便就进山吧。”顿了下才自我剖析般轻声道:“我以为那些疤痕要伴着我走完一生,我甚至一度与外面那些人一般厌弃自己,它们的确看起来让人觉着可怖,我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想着就如此吧,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偶尔也会想要放弃。”
至于放弃什么,顾君谦没说清,东河曦也并没有追问。
但想也知道是什么。
“但每每见着爹娘心疼的神色,弟弟妹妹丢掉调皮变得乖顺的性情,还有祖母拖着病体也要为我进宫向圣上求药,我便觉着心里那些想法太过于自私。”
东河曦安静的听着他说话,手上轻抚的动作不停。
顾君谦遭逢大变以来,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心里的话,爹娘不敢说,弟弟妹妹不好说,友人不能说,遍数身边之人,却无一人能倾听自己这些藏在心里的话。
他是顾家这一辈属意的爵位承继者,伯父家的两位兄长与祖父常年镇守边关,早早便说过不愿继承顾家,因此顾家的一切日后便都系于他身。
是以受伤以来,纵使他心里藏着万般难受,却是找不到一个可倾诉之人。
如今疤痕尽消,倒叫他生出了一些想要一吐而快的心思来。
“我也并非没奢望过当真有神医能治好我的脸,可宫里的御医已是医术最好的大夫,连他们也束手无策,只说最多能让疤痕稍淡一些,再多便不能了。我便就彻底死了心,听了祖母的话回来祖籍,想着远离上京城也好,日后我也无法再为家族做些什么,总不能还留在那里叫人看了他们的笑话去,叫堂堂顾家沦为世人的谈资。”
顾君谦圈着东河曦腰的双手紧了紧,“竟是不曾想我还能得上天眷顾,遇到了小曦你,不仅叫我得了一门上好的姻缘,脸亦是被治好。”甚至以后还有可能治好残缺的右脚。
想到这里,顾君谦心里就汩汩涌动着说不出的情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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