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顾少爷这般的世家,最是看重子嗣。
哥儿自来生育就不如女子,只要她比那位东河小公子早生下一个儿子,还会怕他?
若是运气好,说不得还能将他赶走。
即使赶不走,那又如何?
她就不信她一个女子还争不过一个小哥儿。
再则,两人能不能成亲还是个未知数。
只是心里想得再好,唐嫚柠都没想到东河曦竟然是这样一个说话毫无顾忌之人。
第164章
东河曦几人所站的地方算不得上是闹市, 只是桥边上一条小道,边上便就是东河支流,错落有致的石梯一直深入河水里, 而岸边绿树成荫,小道一侧便就是一排算不得好的各式房子,小摊贩们沿着河岸边的树荫摆摊, 河岸下就是趁着天早气温不高洗衣的人, 树阴下见缝插针的还坐着出来聊天、纳鞋底的人。
看起来人也不少。
几人气质矜贵,又穿着上好的衣衫,一开始便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待得唐嫚柠过来将人拦住, 看热闹的人便就更多了。
此时东河曦几人周围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听到东河曦的话, 有些妇人夫郎颇为赞同的点头, 眼神鄙视的看着脸色青白交错的唐嫚柠,虽说因着顾忌他们的身份并没有说什么太过分的话,但就那毫不掩饰的眼神, 也足够让人难堪了。
唐嫚柠心里恨得要死,但脸上却是半点没露,只是越发让自己委屈的看向东河曦。
东河曦拉着顾君谦转身准备离开,说实话, 他也并不想去为难一个小姑娘。
但唐嫚柠的心思委实太过明显了一点, 想让他当看不见都不行。
顾君谦是他的人,他可不管这个世界是什么夫妻制度, 但他东河曦的人,那就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对于这样心思明显的, 他开始暗示得够直白了, 但明显这位唐小姐根本没死心。
既然如此,那他就只能不顾人脸面了。
顾君谦看了一眼笔润, 笔润便没跟上去。
顾君谦反握住东河曦的手,“小曦,我方才瞧见那边有一摊上小竹屋编织得十分精巧,去看看?”
东河曦哼笑了一声,转头跟笔润道:“笔润,顺便去自然阁与雷叔说一声,日后自然阁不做那位唐小姐的生意。”
他小气得很。
希望他这么明显的态度能让这位唐小姐知难而退。
就像齐冉跟那位宁哥儿一样。
不说唐嫚柠听到他这话是有多气恨,东河曦与顾君谦已经转身离开,他们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而在东河曦与顾君谦被唐嫚柠拦住的时候,东河镇大桥头那边,通往东河村的那条路头处,一行车队正缓缓的往桥头上过。
其中一辆马车上,当今太后神色略微有些激动的坐在马车内,清风随着一晃一晃的纱帘送进来,吹开了马车内的清香。
太后捏着手中巾帕,喃喃道:“青葵,你说那孩子当真与兄长长得一个模样吗?”
想到兄长,太后抬手摁了摁眼角。
在她边上侍候了她几十年的嬷嬷递给她一碗茶水,轻声道:“太后,陛下都说那孩子长得与公子像,想来应该是像的。”
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太后叹了口气,收敛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三个孩子,也只有陛下与齐王记得兄长的模样,璃哥儿当年太小了。”
青葵回想起那位惊才绝艳,半点不输男儿的大公子,心里也很是遗憾。
太后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转头看向窗外,热闹的人声传进来,窗外模糊而热闹的人影映入眼帘,眼前好像又浮现出当年兄长进宫那夜带着她站在护城河边看着河灯飘远的一幕。
太后视线有些飘远,此时纱帘被清风吹动掀开,稍远处河堤边的人间烟火清晰了起来。
太后视线一凝,还不待她再看,纱帘便又随着离开的清风落下,遮挡住了外面的热闹。
太后急切的伸手掀开纱帘,探头看向逐渐往后的人群,一双眼睛在里面焦急的寻找,蓦然,她视线定住。
呆呆的落在不远处正站在一处树阴下小摊边的两人身上。
待人影越来越远,太后急急道:“停车,停车。”
青葵正在整理小盒里太后准备送给那位还不曾见过的孙哥儿的礼物,听见太后如此焦急的声音,惊得抬头,“太后?”
太后顾不得与她多说,只是急急的起身想下马车,“青葵,快随我出去。”
外面有侍卫过来,“太后,可是有事?”
太后被人搀扶下马车,她急急的来到桥栏边上撑着往河岸边看,在瞧见那两人尚还在原地时,提步就往那边走,青葵赶紧上前扶着她,“太后,怎么了这是。”
太后一边往桥下走,一边急声而激动的道:“青葵,我瞧见兄长了。”
青葵倒吸一口气,并未先去证实是否有这样一个人,而是担忧的看向神色激动的太后,小心道:“太后,是否是看错了,大公子他……”
太后此时所有心神都放在河岸边树阴下的那道身影上,哪里还能听见她说甚,步子越迈越大,越来越急切。
侍卫觉着不对,赶紧往前去找齐王与顾将军。
顾鸣扬注意到后面车队停了下来,赶紧从那边绕过来,正遇上前来禀报的侍卫,“怎么回事,后面车队如何停下了?”
侍卫赶紧道:“顾将军,太后下了马车,说是见到了兄长。”
齐王正从马车里探头准备下来,一听他这话赶紧跳下马车,“太后人呢?”
顾鸣扬骑在马上,看得比他远,便往前面看,就见太后正往桥头下走,“王爷,太后在前面,我先过去。”
说完便就打马追了上去。
齐王也顾不得许多,先去桥栏边往那边看,确定自家母后身边跟着人保护之后,松了口气,“先将马车靠边停着。”
“是。”
吩咐完,齐王也赶紧追了过去。
却说这边,东河曦与顾君谦正在一处稍大一些的摊子上挑选小竹屋。
摊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竹编的屋子,每一个都不一样,每一个都编得精致非常,东河曦觉着他看哪一个都很喜欢,“我好想每一个都很喜欢。”
小竹屋小的只有巴掌大,大的约有十七寸左右。
不仅如此,小竹屋之内还有更加精巧的桌椅板凳等装饰。
越看越稀罕。
东河曦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觉着各个他都喜欢。
顾君谦看得眼里都是笑意,心里柔软,轻声道:“不若都买了。”
东河曦眉眼弯弯的点头,“那就都买了。”
纠结甚,他全都要。
摊老板听得这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给二位包起来。”
说着摊老板手快的将摊子上放着的小竹屋全都规整的放在一边的竹筐里。
东河曦问老板,“老板,你这小竹屋各个都编得很是精巧,怎么不去前头大街上摆摊,却在这里摆。”
在他看来,老板这些小竹屋,若是放在镇上的大街上摆,应该有更多人喜欢才是。
老板笑道:“我这小竹屋算不得稀罕物什,卖不上价钱,若是在大街上去摆,租摊费太高,在这里租摊费低,每日里也能卖出去几件。”
不过就是竹子编的小玩意儿,会手艺的看看就能编出来,因此这东西也就一些小孩儿喜欢,卖不上啥价。
镇上大街那边每日的租摊费就好几十文,他得卖出去好几个才能有那点钱,若是没卖出去,每日还得倒贴钱。
不如在这边的河岸边卖,虽说买的人少了些,但租摊费也低,卖出去一个他都能有钱赚。
原来如此。
不过东河曦还是觉着老板这些小竹屋大有可为,便将此事记在心里,等过两日雷疏朗回村给他汇报事情的时候叫他看看。
老板将小竹屋装好,砚安那边给了钱,东河曦便与顾君谦准备去码头那边了。
“小公子,稍等。”太后可算是赶了过来,见两人要走,紧忙的出声将人唤住。
东河曦与顾君谦脚步不停。
太后扶着青葵,见两人没停,急迫的往前追,脚步不禁踉跄了一下,幸得青葵扶住她,“太后小心。”
身后跟着保护太后的侍卫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便往前追了过来拦在东河曦与顾君谦身前,“两位,抱歉,可否稍等。”
东河曦两人微微蹙眉停下,看着眼前这个拦住他们的陌生侍卫,顾君谦出声问道:“不知阁下有何事?”
侍卫尚未出声,后面追上来的太后道:“是我要见你们。”
东河曦与顾君谦闻言回身,便见一身穿棠梨褐色,其上暗绣精致百花的老夫人在人搀扶下,来到两人一米处停下,一双眼睛却是眼带红色,眨也不眨的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或者应该说,落在自己身上。
东河曦心下疑惑,不知道这位老夫人为何会叫住他们,他确定自己不曾见过这人。“这位老夫人,不知您叫住我们可是有事?”
顾君谦眼里有些惊疑,他视线在眼前的老夫人脸上打量,总觉着这位老夫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太后双眼泛红的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一错不错。
青葵在看清东河曦的脸时,也惊得愣住,不自觉唤出声,“大公子。”
东河曦听到她的话,眨了眨眼,大公子?
是在叫他?
东河曦确定这两人应当是认错人了。
若是在末世,他可能还是老大,毕竟他爸妈就只生有他一个孩子,但在东河家,无论是海安府城那边,还是东河村这边,他都不是家里最大那个。
第165章
不大的河岸边来了这么一群人, 原本就稍有些不甚宽敞的地方顿时显得更为拥挤了起来。
一些怕招惹到贵人的,赶紧将在边上打闹的自家孩子拉到一边,叮嘱他们回家, 或者安静。
还有一些瞧热闹的,便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往这边看。
一时这条河岸小道慢慢安静了下来。
只能听到不远处码头船工催促工人们动作快点的声音。
东河曦看看一双眼睛落在自己脸上的老夫人,见她眼里含泪, 神情时而悲戚, 时而怀念,让人看了不忍,但话却不能不说, 只是不及开口, 一阵马蹄声哒哒由远及近。
东河曦与顾君谦抬头看过去, 就见一精神矍铄的老人骑在一匹深黑色的马上,行了过来。
“长风?”
顾君谦在看见马上的人时,也很是惊讶, “祖父。”
来人正是赶过来的顾鸣扬。
“嗯?”东河曦眨眨眼,长风哥的祖父?
这群人岂不就是太子说从上京城过来这边治病的人?
顾鸣扬从马上下来,示意后面赶过来的侍卫将周围护好,看了一眼孙子, 然后来到太后身边, 周围人多,不好叫出太后的身份, 只得压低声音道:“老夫人,我们先行离开这里。”
太后在顾鸣扬过来时, 便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不急,我听你方才叫长风, 可是你那三孙子?”
顾鸣扬只得示意侍卫多注意着点周围的动静,“是,正是老臣家三孙儿。名顾君谦,字长风。”
顾君谦在自家祖父过来后,便已经拉着东河曦来到了他身后站着,眼睛隐晦的在眼前的老夫人身上打量了一下。
此人应是当今太后。
就说他为何觉着有些眼熟。
当今太后自皇上登基之后,便就深居简出,早些年还能在一些大节日上远远的瞧见她一眼,近些年就连其寿诞都很少露面。
难怪他没能一时想起来。
顾君谦略微蹙眉,太子对此次从上京城过来治病之人万分重视,他也一直在猜测来人身份,太后也并非没有猜测过,只是就他从祖母那里偶尔听来的,太后身子骨一直很好,今上孝顺,十分重视太后的身体,别说骨病,就是平日里一点小病都很是紧张。
但他没想被自己否定过的人却会出现在东河镇这边。
顾君谦听见祖父的话,从思绪里回过神,带着东河曦向太后行了一礼,“见过老夫人。”
太后眼角还有些泛红,脸上挂上了淡而慈和的笑容,抬手道:“不必多礼,一直听你祖母提起你,小时你祖母还时常带你进宫玩,没想转眼你已这般大了。”
顾君谦笑而不语。
太后说完,便又将视线移向东河曦,那双眼里虽不再含泪,却又更多了一抹亲近,“曦哥儿。”
东河曦听见太后方才的话,就大约猜到了她的身份,此时听人这般亲近的唤自己,惊讶道:“老夫人知道我?”
太后笑着点头,没说原因,而是问道:“你们接下来可有旁的打算,若是没有,便与我们一道离开这里?”
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
她方才也是一时情急。
东河曦摇头,“我们也正打算去码头乘船回村。”
太后笑道:“那正好,不介意的话便与我们一道回村?”
东河曦心里很奇怪太后对自己的这股亲近,“不介意。”
顾鸣扬在一边仔细打量东河曦,他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位小哥儿正是自家夫人说的长风的未婚夫郎,且还是当年救命恩人的孙哥儿。
顾鸣扬回了上京城后,听完夫人与他说的那些话,心里是万分庆幸的。
之后花费了一些时间将兄长家那边的人和事处理了。
他虽然惦念着兄长当年的付出,也愿意照顾他的家人,但前提是他的家人安分。
既然不安分,那就彻底断开关系便成。
这么些年对他们的照顾,早就将兄长那些付出偿还尽了。
此次与齐王护着太后等人来这边,没想会提前见到孙子与这位救了他家长风的小哥儿。
顾鸣扬对于太后的异常并未去深究,这会儿听见太后愿意离开,便赶紧护着人往回走,中途正好与走过来的齐王遇上。
齐王见自家母后没事,视线便往周围扫了一下,然后便就落在东河曦的脸上,随即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一行人方离开,河岸边就热闹了起来。
“娘惹,瞧着那些侍卫没有,我方才大气都不敢出。”
“我还不是一样,瞧那气势,那眼睛看一眼我,我都觉着害怕,就怕他一下子抽出刀子给我来一下。”
“哈哈哈,你没犯事你怕个啥,不知打头的那个老夫人是个啥身份,我瞧着那些侍卫好像都是来保护她的。”
“谁知道,肯定是哪里来的贵人,反正是我们招惹不起的。”
“也是,哎,发现没,自打年后,咱镇上可是来了不少贵人。”
“可不是,都是来自然阁买那些东西的,别说,那里的吃食味道就是与外面卖的不一样。”
“你尝过?”
“那自然,不过东西有些贵,我家只买了两个苹果回来分着吃。那味儿,脆甜还香,吃完觉着人都没那么累了。”
“有那么神?”
“你没去吃过吧,你去买来试试就知道了。要不好,那些贵人大老远来我们这小镇子干啥?为的还不就是自然阁里的那些东西。”
河岸边的人聊着聊着话题就歪到自然阁上面去了,再没有人去提起方才一行人的身份。
管他啥身份,反正是他们触不到的人。
而被笔润拦在远处警告的唐嫚柠还不曾离开,只是心里愤恨而嫉妒又不甘的死死盯着在各个小摊上笑着买买买的两人。
尤其是之后又见到一行看着就很有身份的人在与顾君谦两人说过话之后,便就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唐嫚柠心里那把火更是燃不尽。
但眼下她确实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君谦拉着东河曦与那群身份非富即贵之人上了桥。
那里,正有好几辆她见都没见过的华贵马车。
却说这边,东河曦与顾君谦随着太后等人一路上到桥头,来到马车边。
太后对着东河曦慈和道:“曦哥儿你们去前头那辆马车。”那辆是齐王坐的。
东河曦道了声谢,太后笑着看他一眼,忍着亲近的欲望,在青葵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不急,待得到了村子之后,再来亲近不迟。
顾鸣扬眼下也来不及与自家好久不见的孙子多说几句话,在他肩上拍了拍,对着东河曦笑了一下,便就上了一边的马。
齐王也难得将自己脸上常年的冰冷缓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温和一点,“曦哥儿是吧,还有长风,来,与我到前面去。”
东河曦与顾君谦道了声谢,提步往前走,只是不等三人上马车,后面其中一辆马车上就起了一阵骚动。
齐王也顾不得再与这个从未见过的侄哥儿亲近,赶紧往后走,“怎么回事。”
马车上下来一个脸带急色的老人,“王爷,东河少爷又吐血了。”
老人许是因着着急,声音并未压低,以至于不远处的东河曦与顾君谦也听得很是清楚。
东河曦不知为何,心里一动。
东河少爷?
与他一个姓还是只是同音?
只是不知为何,东河曦心里却是万分在意,也顾不得不礼貌了,精神力便瞬间铺到了那辆马车里。
待看清马车里的情形之后,脑子里嗡的一声,还未来得及捕捉那些突兀出现的纷杂记忆,心里却先是疼了起来,双眼也压抑不住的发红,眼泪猝不及防的就流了出来。
顾君谦原是在看前面的动静,却察觉到身侧东河曦的不对劲,侧头一看,心里一疼,神情立马慌了起来,也顾不得还在外面,双手一伸就将人抱进了怀里,“小曦,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我。”
为何好好的就哭了起来,还这般悲痛。
东河曦脑子里还在被那些纷乱的记忆冲撞,精神力却是落在那辆马车里的人身上舍不得移开半分,听见顾君谦叫他,他却一时做不出半点反应,伸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襟,东河曦张嘴想说话,却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君谦紧紧将人抱进怀里,忍着心疼轻声道:“小曦,没事,慢慢来,我在,我在。”
已经上了马车的太后原就一直注意着外面,见到不对赶紧下了马车走过来,“曦哥儿怎么了?”
东河曦扭头看看她,又将脑袋转过去,眼睛看向前面那辆马车。半晌才抽泣着声音开口,“那是哥哥?”
话一说出口,东河曦就泣不成声,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茫然与惊惶,他没等太后回答,从顾君谦怀里挣扎出来,转身就往马车掠过去,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
顾君谦被那句哥哥惊了一下,但转瞬间想起什么,顾不得与太后打招呼,转身追上了东河曦。
“小曦。”
顾君谦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东河曦抽泣了一声,快速抹掉眼泪,将马车前的齐王与老人拨开,快速上了马车。
第166章
马车内里很是宽敞, 比他自己改造的那辆马车还要宽敞许多,地面铺了一层十分柔软的锦被,一阵凉爽的气息混合着浓郁的药草味与淡淡的血腥味在车厢里弥漫。
东河曦深吸一口气, 从未这般胆怯畏惧过,哪怕是当初在末世第一次随着爸妈走出安全基地,哪怕是第一次上手杀丧尸, 哪怕是面对着万千的丧尸围城。
无视被纷杂记忆冲撞得快要裂开的脑子, 东河曦双眼定定的看着躺在被子里,身形消瘦,颧骨突出, 纵横交错的伤疤从脸上一直往脖子延伸的青年。
即使已经面目全非, 东河曦还是认出了这人是谁, 是东河臻,他以为的原身的哥哥。
东河曦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摸向青年的脸, 感受着掌心下凹凸不平的触感,喉咙溢出一声悲痛的泣音。
“哥。”
东河曦哽咽着叫出声。
哪里来的原身,一直都是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这是他的哥哥, 是那个比阿爹阿爸还要宠自己的哥哥, 是那个自己还小,却跟在阿爸身后学着照顾他的哥哥。
东河曦泪眼模糊, 庞大的精神力将纷乱的记忆吸收,手上也控制着异能慢慢的涌入东河臻的体内, 一点点的修复着他身体内的大小伤势。
直到那微弱得随时会沉寂的呼吸慢慢的强大起来, 耳边听着心脏内传出的怦怦怦的有力跳动,东河曦才将手从自己哥哥脸上移开。
看着他脸上纵横错乱的伤疤, 东河曦深吸一口气,微颤着伸手将盖着的薄被掀开,又轻轻的将微拢的白色中衣拉开。
入目的伤疤刺痛了眼。
心疼密密麻麻的爬上心间。
东河曦吐出嘴里憋着的浊气,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一闪而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紧跟着他上来马车的顾君谦一直安静的在一边陪着他,一双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见到东河臻身上那密集的伤疤,顾君谦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敞开的衣襟下,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上面全是犹如蜈蚣般狰狞遍布的大小暗色伤疤,管中窥豹,不难想象被衣衫隐藏着的地方怕也是这般的伤疤。
他单知道小曦的兄长是在追击北狄时失踪,当初还想着是不是被困在了某处。
后来祖父告知他,东河臻已被救回,再多却不透露一丝。
他也没多想。
与小曦一般,觉着既然人救出来了,那命应当是还在的,如此便就好。
只是没想,命确实是还在,但却是如此的惨烈。
从这些遍布的伤疤不难看出,东河臻当初失踪应当并非只是失踪,怕是被北狄抓了去,且还被北狄人用过刑。
顾君谦担忧的看向东河曦,见他低垂着头不说话,伸手将他抱进了怀里。声音温和,却带着满满的心疼,“小曦,兄长回来了,我们会将他治好的。”
东河曦被带进熟悉而温暖的怀里,那些难过,得知真相的惶惑,全都涌了出来,让他将头埋在顾君谦的怀里肆无忌惮的哭了出来。
阿爹阿爸,哥哥,他们不是什么原身的,是他的。是他的。
他们是他这一世的亲人。
丧尸围城,他倾尽所有异能救下爸妈,自己却异能耗尽,异能核碎裂而死。
他以为那次落水是他刚穿越,其实不是。
异能核碎裂之后,他的灵魂不知为何来到了这个世界,并进到了阿爸怀孕之初,胎儿尚未成型之时。
但异能核碎裂,导致他的灵魂极度虚弱,几近溃散,若非变异的双系异能核特殊,哪怕内里的异能耗尽,异能核碎裂开还残存着足够的异能紧紧护住他的灵魂,他怕也不在了。
也正是这样,出于自我保护,灵魂自动进入沉睡状态,原本应该在救治他之后就消失的异能却还余下一丝随着他灵魂进入沉睡之后,一边缓慢的温养着他的灵魂,一边慢慢的自主开始吸收外界的能量。
因为是婴儿状态,太过庞大的记忆会承受不住,因此记忆也随着灵魂的沉睡而封闭。
这才导致前十几年的他犹如一个新生命。
但也并非没有半点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