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千多年前开始,本该飞升的人无法飞升,无数修士和妖族的命运停滞不前,他们不能停留在人间,又无法来到上界,最后只能去了地府。
如今是活着的修士和妖族一股脑儿飞升,再过一阵子,命运线全部恢复流转后,鬼族也会有一大批飞升的。
下界就像是绷紧的弦,迟早有一天会崩断,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天道很感谢闻逍和蔺月盏闯了这个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命轨星君急切地问道。
“你听说过一个成语吗?”闻逍望向劫雷密布的方向,神色凛然,“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或许解除诅咒的唯一途径就是彻底打破一切。
时至今日,仙魔两族已经不是曾经同仇敌忾的时候了,经年的隔阂让两族水火不容,一看仙界被雷劈得不人不鬼,魔族闻着味儿就来了。
魔族将领齐声高喝:“吾等将跟随尊主,踏平仙界!”
“踏平仙界!”
“踏平仙界!”
魔族士气高涨,魔界可不讲仁义道德,趁你病要你命不叫趁人之危,那叫天赐良机,不能把握机会就不算合格的魔族。
天帝分身乏术,不得不先率领仙兵仙将抵抗魔界的进攻。
闻折月和墨夙离看着这一幕,不胜唏嘘,所以神族与仙魔两族都是狗,一条狗死了,剩下的两条狗迟早要撕咬起来。
争斗不休是神族的诅咒,也是仙魔两族的宿命。
“你还想复仇吗?”
神族的残念想拉着仙魔两族同归于尽,墨夙离并不认同他们的复仇办法,且不说他能不能把仙魔两族都灭族,那样世间必定会血流成河。
而天帝之所以要对他赶尽杀绝,想必也是怕有一天仙族步神族的后尘。
这场争斗持续了太长时间,被波及到的无辜之人不计其数,冤冤相报何时了,是时候该停止了。
看着仙魔两族争斗,墨夙离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神族给了我生命,我想给他们一个生的希望。”
闻折月挑了下眉,他想到妙回春形容墨夙离的话:他有一颗善心。
的确如此,他永远都不会成为神族屠戮其他族的刀。
“不怕神族怨恨你吗?”闻折月思索了一下,道,“毕竟他们兢兢业业地守护着你,在他们看来,你帮他们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墨夙离不以为意:“怨恨就怨恨吧,我问心无愧。”
“其实我觉得神族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当初他们也是被逼到了绝路,他们也曾对仙族释放善意……草木最是单纯,能得到草木亲近的灵族,肯定不想看着世间生灵因他们而毁灭。”
墨夙离垂眸,如果他降生在神族没有灭族的时候,一定会阻止神族虐杀仙族,或许从那一刻起,神族就不再是神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仙魔两族争斗不休,魔族我不清楚,不过仙族,一只锋金蝶都能吓得他们慌不择路。”
当年的恐惧深入骨髓,一直延续到了今日。
这份煎熬是他们应得的。
闻折月轻叹一声:“看着并肩作战的仙魔两族走到今天这一步,相信神族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如今的人评判过去肯定会有失偏颇,但这是必要的,并非将他们的想法强加于神族之上,只是这样或多或少能让他们引以为戒,不再重蹈覆辙。
持续了千年的和平骤然崩塌,仙魔两族轰轰烈烈地打了一架,打得天昏地暗。
而引起这场仙魔大战的墨夙离已经和闻折月悄然离开了。
他们又回到了无妄海禁地。
禁地里的小崽子肉眼可见地长大了很多,不通过叶子的触碰就能发出声音了,见到两个爹,小崽子热烈地打了个招呼:“汪汪汪!”
闻折月:“……”
“你确定你身上没有狗尾巴草的血脉吗?”
墨夙离额角青筋暴起:“再提一句狗尾巴草,我就把你变成狗尾巴草!”
闻折月从善如流,将注意力转到了小崽子身上,这是他第一次以完整的人身面对小崽子,初为人父的激动油然而生。
见过无数大场面,但此时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崽,你好,我是你的爹爹。”
小崽子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力量,热情地回应了他:“汪汪汪汪!”
闻折月的笑容僵住,初为人父的喜悦都被汪没了,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埋进墨夙离怀里:“怎么办,我们的崽好像是只小狗。”
墨夙离哭笑不得:“只不过是狗叫了几声,你好好看看,它可是一副花样。”
面前的花仿佛被触碰到了关键词,花苞没有变化,但茎杆拉长了很多,弯弯扭扭,叶子变成了小爪子。
墨夙离嘴角抽搐:“……它现在不是花样了。”
闻折月扭头看了一眼,和墨夙离一样,嘴角疯狂抽搐:“别告诉我,这叫一副龙样。”
小崽子:“汪!”
仿佛在告诉他,他答对了。
闻折月恨不得立刻变回原形,告诉小崽子他们龙真的不长这样,他们龙很威武很霸气的。
变成“龙”后,小崽子的身体也像龙一样拉长了很多,它飞向墨夙离,两只小爪子按在墨夙离的脸上,轻轻碰了碰他的左眼。
神魂回到闻折月的身体里后,他的左眼就回到了缺失的状态。
花朵其实不分左眼右眼,他用了一部分花瓣来救闻折月,化成人形就体现在了眼睛上。
神族的眼睛是力量源泉,在这一点上,墨夙离和神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想他大概是比较特殊的神族。
小崽子用花瓣轻轻触碰墨夙离的眼窝,温柔又亲昵。
闻折月感动不已,他搂住了墨夙离,正想和他们一起贴贴,就发现有什么东西掉进了墨夙离的眼窝里。
是水蓝色的花蕊,一根一根流入墨夙离的眼睛里。
同根同源的力量并没有受到排斥,不消多时,那花蕊就凝成了一只淡蓝色的眼睛,和墨夙离的金色眼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汪!”
闻折月指尖发颤,触碰到墨夙离的眼角。
不再是血淋淋的伤口,也不再是空荡荡的眼窝,如今这眼眶里有一只漂亮的蓝色眼眸。
说蓝色其实不太贴切,更偏近银白色,只有瞳孔是蓝汪汪的,像一湾被缩小的海水。
墨夙离眨了下眼睛,有点不适应:“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们做花的,掉了的叶子和花瓣都会重新长出来。”
他也可以凝聚出一只假眼,只不过太忙了,还没顾得上。
没想到小崽子会把自己的力量给他。
墨夙离有些担心,没了花蕊,小崽子的发育该不会出现问题吧?
“你们做花的可真厉害。”闻折月闭了闭眼睛,忍住泪意,捧着光秃秃没有花蕊的小崽子亲了好几口,逗得小崽子咯咯笑。
它真是脾气特别好的小崽子,喜欢墨夙离,也喜欢闻折月,两只小爪子亲热地摸摸两人的脸。
“崽,我们不汪了。”闻折月捏了捏它的小爪子,心道真可爱,可比龙爪子可爱多了,“崽,叫爹爹,爹爹——”
小崽子摇晃着花苞脑袋,忽然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傻子龙!”
闻折月表情一僵,笑容逐渐消失,他默默转过头,看着墨夙离。
谁家好娃娃叫爹爹傻子龙啊!
墨夙离慌忙摆手:“跟我没关系,你别看我,不是我教他的。”
冤枉啊!
小爪子捧住闻折月的脸,亲亲热热地又喊了一句“傻子龙”,把他爹的一腔热情都喊灭了。
墨夙离欲哭无泪,他真没背地里教小崽子说这种话啊。
亲完闻折月后,小崽子不忘雨露均沾,又转而捧住墨夙离的脸,亲亲热热地蹭他的脸颊,嗷嗷地扯着嗓子喊道:“一次十天!一次十天!”
空气一滞,墨夙离默默转过头,审视的目光落到了闻折月身上。
第55章
闻折月沉默两秒, 在墨夙离的注视下对他感同身受了,他抹了把脸,把和墨夙离贴贴的小崽子拽开, 语气沧桑道:“我相信不是你教它的了。”
他对小崽子的容忍程度只够它贴墨夙离一次, 现在额度透支了。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崽崽了,不能黏着娘亲。”闻折月语重心长道。
他感觉他好像变成了曾经的闻逍。
儿时他也喜欢亲近蔺月盏, 因为蔺月盏生下了他,可闻逍隔三差五就会在他面前宣誓主权,他原本以为闻逍是在和蔺月盏争宠, 小白龙还曾觉得端平家里这碗水太难了。
后来闻折月才知道, 闻逍的确是在争宠,但不是和蔺月盏争,而是在和他争。
人甚至不能共情曾经的自己, 现在他也变成了争宠的爹爹, 他终于理解闻逍那种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心情了,自己的崽子抢自己的娘子,不能弄死崽子, 那就只能和崽子抢了。
闻折月默默在心里掀起了一场娘子保卫战。
墨夙离语气幽幽:“你说谁是娘亲?”
他攥了下拳头,指骨咔咔作响,闻折月斜了他一眼,理直气壮:“怎么,你又想搞家暴吗?我就喜欢当娘亲, 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改的。”
墨夙离怔了两秒, 有种拿出了刀,却发现敌人给自己挑了个脱衣舞的荒唐感, 他的脸上一下子变幻了几种表情,好不精彩。
现在动手, 就师出无名了。
于是墨夙离收起了四十米大刀,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行行行,你是娘亲,给小崽子喂奶的事就交给你了。”
他倒要看看闻折月怎么当这个娘亲。
闻折月下意识看向墨夙离的胸口,不知道墨夙离有没有……死亡视线再次落到身上,闻折月头皮一紧,麻利地转开了视线。
要命了。
之前是他修为高,现在风水轮流转,变成墨夙离占据主导权了,闻折月深感未来不妙,仰人鼻息的日子恐怕还长着呢。
果然不作就不会死。
他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忧伤地戳了戳小龙花:“崽,你喝奶吗?”
只听说过坊间种植农作物会浇大粪,没听说过浇奶的。
小崽子摇晃着花苞脑袋,又恢复了狗言狗语的模式:“汪!”
闻折月突然想到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他亲生的小崽子该不会真要浇大粪养吧?
闻折月因为不着边际的幻想露出了嫌弃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他的心情,小崽子又抛弃了狗言狗语,说起了人话,只不过这人话也不太动听:“变态龙!花心龙!色龙!”
闻折月:“?”
墨夙离毫不客气地嘲笑闻折月,没想到下一秒就轮到了自己,小崽子转而对他也说了一句新的人话:“小寡夫!哭坟!一次十天!”
谁都不白来。
墨夙离:“?”
凭什么对他说的话里有重复的,能不能把一次十天叉出去?!
听得他腰疼。
这边墨夙离还在担心自己的老腰,那边闻折月已经从小崽子的人狗双语系统中发现了蛛丝马迹,小崽子说的话似乎都是他和墨夙离说过的。
从第一声“汪”开始,后面的傻子龙、一次十天、变态龙、小寡夫……全都是他们开玩笑时经常提到的词汇。
闻折月一脸狐疑:“有没有一种可能,小崽子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就能听到我们说话,还跟着学会了很多话?”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回想起怀孕之后说过的话,墨夙离不禁心虚起来,他经常骂闻折月,小崽子也骂闻折月是因为他的胎教不好,所以他一点都不冤枉。
完了,把崽带坏了。
但他转念一想,不仅是他的胎教做得不好,闻折月这色龙的胎教也挺失败的,谁家天真无邪的小崽子会嚷嚷着一次十天,会嗷嗷着坟头找小寡夫。
仔细对比一下,闻折月的责任更大。
他只是教会了小崽子骂人,但闻折月把小崽子教成了变态。
如此一想,墨夙离顿时有了底气,听着像指责,但实际上是在往外丢黑锅:“要是它以后变成个变态流氓,就怪你,是你带坏了它。”
说得好像你没带坏它一样。
闻折月默默腹诽,谁也别想推卸责任:“小崽子什么时候能化形?”
变成小龙花之后,小崽子的根还是没离开土壤,按照闻折月以前的养小美经历来推算,小崽子必须得在彻底成熟后才能化为人形,期间可能还得经历一场劫雷。
不过有他和墨夙离在,总不会叫小崽子命丧劫雷之下。
再不济,他俩保不住小崽子,还可以叫爹,他爹爹们肯定能解决一切。
着急忙慌补天的闻逍和蔺月盏要是知道大儿子又给他俩安排了一场劫雷磨炼,八成得把这条啃老龙吊起来好好抽一顿,抽一次得骂一句“不成器”,再抽一次骂一句“没出息”。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龙!
墨夙离试着将力量探入小崽子的身体中,惊奇地发现它身上的灵力在循环流动,小崽子吸收了魔气,转头就将力量输送到了根部的琥珀中。
他朝那块琥珀石头释放出了一丝神识,这次看到的东西令墨夙离更加震惊。
那块石头中蕴藏的力量熟悉又庞大,随着小崽子的哺育,缓缓地向禁地中流淌,在土壤下,这股强大的神力又流向同一个地方——玉海明沼。
不见天日的禁地里,似乎有无限生机在暗处发芽。
通过两人的心音,闻折月看到了令墨夙离大吃一惊的东西,他忽然想到黑雾和神族残念曾经说过的话——神族终有一日会重临世间。
他一开始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神族怨气冲天,迟早会借由黑雾肆虐人间,如同传言一样,打开异界大门,令世间生灵涂炭。
他没有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
“神族亲近草木,是天生灵族,他们尊崇着你,而你是一朵花,那他们可能也是一朵花,是一棵草,是随处可见的树木。”
闻折月说得颠三倒四,不明其意,但墨夙离听懂了。
被灭亡的神族有可能也是草木化身,会在曾经的神族栖息地——玉海明沼重生。
发现这件事后,闻折月和墨夙离恨不得立马去玉海明沼看看情况,这是墨夙离的一大心病,他本来打算等尘埃落定后再回异界,寻找让神族重现生机的可能。
万万没想到,馅饼砸到脑袋上了。
闻折月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我之前说错了,我不是你的福星,小崽子才是你的福星。”
小崽子简直就是来报恩的。
墨夙离这次反驳了他:“你就是我的福星,大福星。”
但又不仅仅是福星。
闻折月对他的意义太过重大,简单的一个“福星”概括不了。
墨夙离也没忘记小崽子,他摸了摸小龙花,目光如同闻折月一般慈爱温和,就连一贯冷硬的语气都温温柔柔的:“崽崽是我的小福星。”
小崽子咯咯笑:“你超爱我的!”
墨夙离愣了下,这是小崽子头一回说人话。
各种意义上的人话。
闻折月轻笑:“这一句肯定是跟我学的。”
墨夙离想,大概是上天知道他不善于剖析真心,连爱意都耻于说出口,所以派了闻折月和小崽子来做他的家人,就算他不说,他们两个也能感觉到他藏于心底的爱意。
怕贸然移动小崽子引来劫雷,两人不得不放弃带它一起去玉海明沼的打算,闻折月语气轻柔得无以复加:“崽,爹爹们要去做一件大事,做完就回来找你,你要好好长大,知道吗?”
两人对小崽子的态度已经180°大反转了,尤其是墨夙离,开始打消要让妙回春帮他带小崽子的念头。
小崽子晃了晃爪子,一点都看不出不舍,它好像天生不懂何为忧愁,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小时候没能及时吃到爹爹的灵力。
墨夙离故作不耐:“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只是出去办个事,又不是不回来了。”
闻折月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要是没有心音共享,他恐怕也会被墨夙离这一脸不在意骗到,真能装,明明心里头一点都舍不得。
无妄海上,仙魔两族还在打,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天空中的劫雷不减反增,源源不断的人和妖飞升到上界,引来的劫雷一拨接着一拨。
诚如天道所料,鬼也开始飞升了。
闻折月随意地瞥过去一眼,目光微颤:“那是……”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墨夙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鬼,身上背着一把剑,明明是个青年,但目光坚毅,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沧桑与成熟。
修士能够维持年轻时的状态,这大概是个修士鬼。
“你认识他吗?”
“他是我爹爹的弟子,和老龟他们一起将我带大。”说起往事,闻折月颇为感慨,“他叫蔺鹤一,在爹爹离开人间后执掌了天下第一宗,是他教会我仁义道德,带我修炼。”
如果说老龟和妖怪们是他的亲人,那蔺鹤一就是他修行路上的师父。
“我飞升时他还活着,后来我终于被准许去人间渡劫,他却早已不在人世了,天下第一宗也归隐山林,避世不出,不再是人间赫赫有名的修仙宗门。”
蔺鹤一是蔺月盏唯一的亲传弟子,修为扎实,他以为他会飞升的。
闻折月无法形容他得知蔺鹤一大限将至却无法飞升,含恨而终时的心情,此时见到变成鬼的蔺鹤一飞升了,他心里的茫然唏嘘一泄而空,就像堵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豁然开朗了。
这种心情的成因很复杂,蔺鹤一只是一个导火索,他直觉有更深处的事情悄然发生了改变。
白龙穿云破雾,穿过命运的枷锁,带着墨夙离飞向了玉海明沼。
此时此刻,补天上窟窿补得想骂娘的闻逍和蔺月盏感觉到了呼啸而过的白龙气息,表面的平和再也维持不住,去他娘的!
他们的大儿子是瞎了吗?
活了后不知道来看看辛辛苦苦的爹爹,不知道来帮个忙吗?
娶了媳妇忘了娘,千年不见,果然不亲了。
闻逍怨气满身:“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有了儿孙就别想享福……果真是至理名言。”
命轨星君和天道不敢吱声,这种时候也就蔺月盏敢触闻逍的霉头:“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不愧是生了儿子的人,就是比爹更疼儿子。
命轨星君在心里感慨道。
没承想下一秒,蔺月盏就换了一副嘴脸:“背地里偷偷抱怨有什么用,赶紧解决这麻烦事,把那条龙崽子吊起来好好抽一顿。”
命轨星君:“……”
魔尊果然残暴。
事实证明,也有魔尊并不残暴,比如墨夙离。
玉海明沼的情况和他们的猜想差不多,湖泊里咕嘟嘟冒着泡泡,柔和的神力抚慰着四周,曾被淹没的土地重新焕发了生机,有嫩绿的枝芽冒了尖。
与此同时,墨夙离感觉到了异界的变化,灰蒙蒙的世界里照进了一束光,时逾千万年,寸草不生的大地又有了孕育生命的希望。
异界也是世间的一部分,只不过被封印起来了,而今上下界的禁锢被打破了,连带着封印都松动了。
玉海明沼最初是神族的禁地,本就和异界相连,仙族为了种植白椿不得不留下玉海明沼,当封印出了问题后,这里的变化自然而然能够影响到异界。
当希望降临异界,曾孕育出神族的土地也会再次孕育出生命。
小崽子的力量有限,短时间内没办法促使神族孕育,墨夙离想也没想,就朝着湖泊释放出神力。
他出手之后,周围的气息流动明显快了很多。
闻折月跃跃欲试:“我也来帮你。”
墨夙离连忙拦住他:“不行,你是仙魔混血,你的力量无法催生神族的孕育,神族对仙魔两族有怨气,或许还会适得其反。”
“那我只能看着你和崽子努力吗?”闻折月备受打击。
墨夙离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沉色,他瞬间就做出了决定,故作轻松道:“你去小崽子那里吧,它可以吸收你的力量,转化后或许就不会被排斥了。”
闻折月沉默了两秒,轻声道:“我不想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想陪着你。”
墨夙离啧啧:“你怎么比小崽子还黏人?”
闻折月一点都不羞愧,反而骄傲地哼了声:“因为我比它更爱你。”
墨夙离的心跳空了一拍,他想装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但心跳快得像是要将胸口撑开,他与闻折月历尽生死,爱意在每一个行为中清晰昭示,他以为他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了。
他以为他不会被言语打动。
可闻折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破开了他所有伪装,劈开重重心门,直抵他内心最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明晰何为情,何为爱,何为相思,何为不舍得。
“不过你想让我去,那我就去。”闻折月上前一步,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个轻吻,“我永远尊重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我只会陪你一起承担。”
他吻的是墨夙离的右眼,金色的眸子被眼皮覆盖住,颤出了一层雾蒙蒙的水光。
珍而重之,像是倾尽了毕生的柔情。
“你知道的,我们性命相连。”
闻折月转身离开,墨夙离目送着他走远,一滴金色的眼泪从他右眼落下,砸在脚下的大地上,砸出一片生机盎然。
在墨夙离看不到的地方,闻折月深吸一口气,眸中有水光闪烁。
要让一片寸草不生的土地重新孕育出生命, 所需要的力量庞大到无法估计。
墨夙离一看到玉海明沼和异界的情况就知道仅靠他和小崽子有限的神力无法在短时间内使神族降生,生命是一件不可捉摸的事情,或许一年两年, 或许十年百年, 或许千年万年,神族何时会再度降生在这片大地上, 是未知数。
而墨夙离等不了那么久。
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神族煎熬,而自己明明有余力却不帮忙。
这和帮神族报仇是两码事,这是他欠下的债, 是他身为庇护者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想闻折月一定已经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就算没有共通的心音,闻折月也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瞒得过世间所有人, 也瞒不过闻折月。
墨夙离收回手, 按住了那只金色的右眼。
他的力量剥了一半救所爱之人,剩下的一半还神族的恩情,也算是用得其所了。
闻折月刚离开玉海明沼不久, 就感觉到身上的力量被抽走了大半,同心命契在察觉到某一方生命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自动发挥作用。
墨夙离最终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
他应该为墨夙离感到高兴的,这意味着从今往后他的小花再也不必背负神族的命运了,可一想到墨夙离吃了这么多苦,他心里就疼得厉害, 一想到他帮不上忙, 心疼顿时就转化为无力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