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竟是我亡妻by应观渺

作者:应观渺  录入:10-01

“先别想,”万苍踹开左霈的胳膊,神色不悦,“一炷香的时间,给本尊解释清楚,说不明白的话……”
话音截断得突然,左霈在心里默默补充上后半句:若讲不清前因后果,便会被一巴掌拍散,变回混沌无知的魔气,下一次生出神志,还得看万苍的心情。
左霈哆哆嗦嗦,从十年前万苍身陨开始讲起。
本尊死过一次,还需要你提醒?
“讲重点,”万苍朝左霈头顶一拍,“嗯?”
左霈这下不敢抖了,生怕又惹得自家尊主不快,身形僵硬:“半年前,魔域有人自称是您,不仅形貌相同,就连本源魔气也如出一辙。”
“我们四个魔君扑上去打了一架,输了。”
“他下令,让我们设法困住或者重创妖仙过卿尘。”
万苍听完了来龙去脉,只觉荒谬至极,同时也明白了,那七煞阵本是给过卿尘准备的,那么自己的尸身,也必然在那冒牌货手上。
什么夺孩童性命,胁迫手下办事……
开玩笑。
自己从来都是一个眼神扫过,四个下属迅速跪稳,何须威胁?
那冒牌货果真没学到精髓!
万苍又想到包括左霈在内,四位魔君都对那冒牌货毕恭毕敬,深信不疑,兀自冷笑:“废物。”
那只收回的手,不明显地滞空一瞬。
不知怎的,他猛然想起了前世因误以为过卿尘再度离开自己,情绪太过激动,而遗漏的细节。
——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
万苍皱眉:“那冒牌货,可曾出手点化过魑魅?”
“尊主,那冒牌货几乎没怎么出过手啊,”左霈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猛地一拍脑袋,“小的想起来了,揍我们四个那次,他抓了只魑魅,直接吞了!”
魔族的力量来源是魔气,但毕竟身上流淌的还是血液,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要生吞魑魅。
没想到,这冒牌货口味还挺重的。
万苍下巴微抬,示意左霈站起来说话,后者拂袖轻拍尘土,嘿嘿一笑:“没想到十年过去,尊主还是最心疼我!”
“别误会,”万苍眉梢轻轻一挑,“你跪着太矮了,本尊一直朝下看,脖子不大舒服。”
他这会儿又有耐心解释了。
左霈深知自家尊主是个变化莫测的性格,他面色不改,五指朝空虚握,将充当七煞阵阵眼的罗盘一收,殷勤地凑到万苍身旁:“您方才这么问,可是有所怀疑?”
何止怀疑,简直是明摆着不对劲!
万苍眸光暗沉,无言支臂,来回摩挲着收回掌中的鸿念剑剑柄。
他的舅舅和舅妈,分走自家所剩不多的遗产以后,拿着这笔钱送表弟上私塾,但并未对他一视同仁。万苍所学知识,全是幼时站在私塾旁偷听得来的,因此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
——本尊是个半文盲!
故此他前世闲来无事,就会去翻字书,给魑魅们挨个取名字,又收集了一库的书籍,知晓了关于仙门百家的事情,包括各种秘辛。
点化魑魅,要消耗魔尊的本源之力。
老魔尊不愿出手,唯恐自身实力下降,但这对于万苍来说,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稀疏平常。
皆因他还是希望有点什么动静,提醒自己还活着。
吵闹的魑魅成了首选。
那冒牌货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能凭借着尸首作威作福,而迟迟不现身于人前,应当是操控不熟练。
至于为何不点化魑魅,目标直指过卿尘。
万苍联想到仙门百家,诸多利益关系盘根错节,不乏有嫉妒过卿尘天资之人,眸中划过鄙夷色彩。
这傻逼,只怕是伪装魔族的仙门弟子,行事还不如本尊坦荡!
万苍腹诽着,正打算继续询问左霈有关那冒牌货的事情,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屋内,传来了强大的灵力波动。
——过卿尘醒了。
他甚至能料想到那人强打精神,不顾自身状态多差,就要出门寻找两位弟子的模样。
当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师尊,但本尊再次欺骗了他。
息冰剑的嗡鸣声逐渐放大。
万苍当机立断,反手洞穿丹田,生剖出了那颗刚结成的丹,五指收拢,骤然发力,竟于电光火石之间,徒手捏碎了自己的金丹!
若不如此,等下该如何向过卿尘解释自己突破至长生境的灵力?
只不过是想在那人身边多待几天,他有什么错。
——即便是以“祝鸿”的身份。
万苍面容扭曲,那本就鲜血淋漓的五指摁于腹部,仍止不住指缝溢出的大股鲜血,缓缓滑跪,只身挡在门前,嗓音沙哑:“把花长舟留下,你马上滚。”
“尊主?!”左霈惊讶至极,一时竟忘了听从命令,“就算妖仙看见,最多我假死脱身,您何必……”
万苍看也不看左霈,流淌着血迹的唇角莫名上扬:“什么妖仙?”
“——那是本尊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新增600多字,已补在本章后面。

爱人?!
左霈瞬时浑身爬满鸡皮疙瘩,他破开空门,闪烁着黑芒的裂隙出现,遁走的刹那,转首朝万苍投去深深的一眼。
尊主可是堂堂魔族啊,怎么可能对身为死对头的仙君,产生“爱意”这种情感呢……
莫不是夺了这仙门弟子的舍,就连脑子也被同化了吧?!
左霈越想越心惊,瞥见那颗于万苍指尖湮灭的金丹和满身的血,发觉自家尊主还是一如既往的狠辣,虽不敢再问,但莫名放下心来。
他捏着罗盘,一溜烟儿地跑了。
万苍跪立在门前,懒懒地掀起眼皮,连半个字都不想施舍给左霈。
腰腹处破开的大洞血流如注,他艰难呼吸,眼眸间或一转,犹如毫无生机的傀儡,逐渐空洞,无端想起了在万魔窟中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哒、哒。”
万苍胸腔一瞬剧烈起伏,听到身后有深浅不一的脚步声传来,脑海中猛然蹦出“过卿尘”三个大字。
如此看来,洛藏客的灵力玉牌当真是个好宝贝,只可惜原主是个傻的,用不出,来不及。
否则也不会落个身陨神灭的下场。
万苍忽地因方才没有趁机摸两把那漂亮的蛇尾,而暗自懊悔。
——此刻已经恢复成双腿了吧?
他不想让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将那绝美的蛇尾看了去,因为过卿尘从头到脚,就连每根头发丝……
都、是、他、的!
万苍顿时因帮到了过卿尘,也帮到了自己而倍感欣慰,他失血过多,全身的温度似乎都被某只无形大手抽离,气息逐渐微弱。
过卿尘步伐不稳,但十分坚定。
二人分明近在咫尺,却又遥远得仿佛相隔了整个洪荒时代。
万苍迷迷糊糊地想:以前这般坚定不移地选择自己,朝自己走来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他的小白、道侣、师尊。
——过卿尘。
世人皆知,仙君过卿尘和魔尊万苍是死对头,二者甫一见面就要开打。
颇有打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之势。
但无人知晓,魔尊和仙君的初次相遇,不是万苍接任魔尊出去杀人以后,也并非其伪装进入衍无宗拜师当日。
而是在凡间。
那时,过卿尘刚晋升仙君,修为止步于长生境,又因其妖身具有特殊性,必须得历劫讨封,渡过第二重天劫。
如此,才能正式称“仙”。
他让洛藏客出手封住自己全部记忆和半数修为,变回了白蛇原形。
洛藏客左思右想,觉得既然要去凡间,丢在哪一处不是丢?于是“唔”了声,干脆地一甩,将自家徒弟扔到了偏远一隅。
全然不顾蛇的死活。
当时的万苍再度逃离了拐卖者的魔爪,在某处山洞中躲藏了数日,伤痕累累地爬出来,抬眼就看到了草丛间挂着一条半软的小蛇。
它同样满身伤痕,但鳞片在余晖下反射出淡淡的银白光晕,如此圣洁美丽……
瞬间就吸引了他的视线。
万苍小心翼翼,将昏迷的小蛇捧进掌心,定睛一瞧,望见不远处有间看起来破败的泥瓦房,略微迟疑后,一瘸一拐地闯了进去。
幸好,这房子果真是废弃的。
万苍给小蛇起名“小白”,每日拖着伤重的身躯收拾打扫,外出摘药,不仅是为了治疗自己,更是为了照顾这条捡到的小蛇。
被名义上的家里抛弃,旁人只想夺自己的根骨……他对这个世间充满厌恶,却又想对眼下这唯一属于自己的蛇负责。
一人一蛇相依相伴,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安稳时光。
前尘往事在万苍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放映,他眼皮无力耷拉,思绪混乱,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那是自己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无论如何也不敢遗忘的。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再次追来的就不是仙门弟子了,而是老魔尊的手下。
“咳咳!”万苍神色几变,指缝又溢出大片的鲜血,脚步声停在了他身后。
“祝鸿?”过卿尘的声线犹如冷泉流动,抚过万苍的心头,尾音带有一丝喑哑。
“师尊,咳咳……弟子在,”万苍踉跄起身,转身时双眸中水汽弥漫,双膝一软,恰好跌进了过卿尘怀中,后者下意识将人接住,“刚刚,有魔族……”
剩下的不必多说,他相信自己的好师尊会在心里补充完整。
——自然是魔族发现,并且重创了本倒霉蛋!
过卿尘此刻状态好了许多,但全身仍然滚烫,他托住万苍后,二人肌肤相贴,这才感觉到面前的小徒弟浑身冰凉,不过几息,纯白衣袖就被温热液体所浸透。
过卿尘略微低头,目之所及,皆是鲜血,神情有一瞬的愕然。
怎么会?
就算是自己失控了一段时间,按理来说,师尊给予“祝鸿”的灵力玉牌,也足以护他无恙……
过卿尘:“灵力玉牌呢?”
“早就用完啦,”万苍想紧紧抓住过卿尘,却因失血过多而丧失了气力,身形朝下滑落,浓密的睫羽轻颤,声音逐渐微弱,“师尊,带我回家好不好?”
话音落下,他还不忘朝着过卿尘露出个微笑,接着一歪头晕了过去。
“祝鸿!”过卿尘蹙眉,将万苍紧紧搂入怀中,为其传输灵力。
他一出手,就感知到体内那属于自家师尊的灵力波动,又联想到自己如此快就恢复了人身,哪里还会想不明白?
那灵力玉牌不是“早就用完了”,而是全被用在了自己身上,他这个师尊当得委实不称职……
竟被自己的徒弟保护了。
至于原身的秘密,他这小徒弟也是妖族,应当没有什么大碍。
“好,”过卿尘薄唇轻抿,下颌线紧绷,眸光闪烁,望向已经闭上双眼,面白如纸的万苍,“……为师这就带你回家。”
他正打算带人赶回宗门,倏忽想起自家那大徒弟仍不知所踪,索性再次打横抱起万苍,一步步朝着村尽头走去。
息冰剑随其心念而动。
不知怎么的,村内魔气消散殆尽,就像是被人特意收走了一般。
过卿尘小心翼翼地抱着万苍,边走边探,终于在一口枯井边,找到了不省人事的花长舟,无声轻叹后开口:“鹤云舟。”
通体玉白的飞舟驶来,停靠在村内。
过卿尘率先抱着万苍走了上去,将人安置在甲板的毛毯上以后,左手仍隔空虚搭在万苍手腕处,为其传输灵力。
——若是断了灵力温养,只怕这小弟子也就命丧于此了!
他右手红光闪动,炼魂鞭出现在掌心,挥出时伸展了数十倍不止,缠上了下方花长舟的腰身,瞬间将人卷上了飞舟。
花长舟重重摔在甲板上,蹙着眉头,无意识哼唧。
炼魂鞭消失,过卿尘朝花长舟投去淡然的一眼,探查到其唯有内息混乱,总体安然无恙,便不再看大徒弟,左手为万苍治疗,右手掐诀御舟。
还要兼顾内里躁动的灵力,压制生理本能,可谓是一心三用,做到了极致!
鹤云舟平稳运行,越过重重山峦,划破云雾,一路疾驶。最终“轰”的一声,在衍无宗大门口着陆。
万苍再度睁眼时,头疼欲裂。
他视线恢复清明,指尖无端受到了阻力,抬手时带起了一连串晶莹的水花,目光下移,就发现自己只穿着薄薄的白色里衣,正泡在某方泉水里。
这是泠檀泉?!
这么说,过卿尘果真将自己带回了应离天,和前世一样!
万苍喜出望外,扭头四处查看过卿尘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又联想到如今自己是“祝鸿”。
瞬间沉了脸色。
他顾不得身上还未痊愈的创伤,发出轻轻的“嘶”声,抬脚就要从水中抽身去寻人,肩膀却被不轻不重地一按。
“回去坐好。”过卿尘的语气冰冷。
这显然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句。
“是,师尊,”万苍感受到肩膀传来的暖意,作乖巧状颔首,同时转身,对上过卿尘那双疏离冰冷的凤眸,睫羽扑闪,明知故问,“师尊,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既身处泠檀泉,这里自然是历代仙君方可居住的应离天。
——他前世来过许多次的地方。
“应离天,”过卿尘平铺直叙,“历代仙君居住于此。”
“哦——”万苍拉长尾音,笑眯眯地撑着下巴仰视过卿尘,“弟子知道了,那花师兄呢?”
过卿尘瞬息一愣:“长舟伤势不如你重,目前在衍无宗,有人照顾。”
万苍倒没这么好心,特意打听花长舟的情况,他就是为了确认一番,自己那公鸡师兄是否也被过卿尘一并带上了应离天?
如今得到否定的答复,嘴角的弧度刚刚翘起,又强行压下。
师尊如此偏爱,可不敢太得意忘形!
“师尊,我难受。”万苍双臂撑在泉边,上身探出水边,颗颗水珠从他的鬓角脸颊滚落,恢复了些许血色的唇瓣微弯。
此刻,饶是过卿尘也分不清眼前的小徒弟是否真的难受,意识到自己站着对话不方便,俯下身询问:“哪里?”
那道贯穿伤,他分明已用了最好的药材,还消耗了大量灵力治愈……
最多只有不适之感才对。
“心里难受呀。”万苍长眉微蹙,主动牵起过卿尘的左手,迅速地贴上自己的右胸,然后骤然发力,将人狠狠一扯!
“砰——”
水花四溅。
过卿尘没料到自己竟会被小徒弟“暗算”,一瞬愕然,拂去面上水渍,眸含愠色:“祝鸿!”
万苍对这份怒气佯装不知。
他逆着水流,朝过卿尘的方向前进两步,喉结滚动,双眸中仿佛有深邃的漩涡,要将人吞没:“师尊是不是也受伤了,弟子好生心疼……方才师尊不让我出来,想必泉水有疗愈之效。”
“——跟我一起沐浴,好不好?”

“滴答,滴答。”
过卿尘额间的红痕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流淌而过,又顺着那清晰锋利的下颌线滑落,跳回泉水中。他望着眼前的万苍,只觉无奈。
自己鲜少在情期内与人接触,况且,潜藏在体内的缠情蛊影响极大。
本就耗费了许多灵力替“祝鸿”治疗,如今又劳神去压制蛊毒,以他长生境的修为来说,竟也会为这小东西而感到困扰。
方才因为万苍那颇有心机的一扯,他竟险些破了功。
不清醒的状态下,叫新收的小徒弟看到自己的妖身也就罢了,得亏人没有提起,万一蛊毒再次当场发作……
情况只会更加难以控制。
他是堂堂仙君,不能有,也断然不该有如此失礼的情况出现。
过卿尘洁白如玉的脸颊透出淡淡的粉红色,骨节分明的五指拨过粼粼水面,略略偏头,目光定定地投向万苍。
若说“祝鸿”之前乖巧懂事的模样像拜师前期的万苍,此刻这没脸没皮的样子,则像后期的万苍。
——动不动就要调戏自己!
过卿尘狭长的凤眸半掩,眸中情绪晦涩难辨。
万苍的感受则全然不同,只道“眼前人是心上人”,觉察到心上人那骤然变冷的目光,都无法阻止他步步靠近。
“师尊……”
“你待在这,泡一个时辰冷泉,屋子在竹林后方,”过卿尘将目光从万苍脸上挪开,睫羽轻颤,毫无留恋地转身上了岸,“……为师不需要。”
白色衣袂如飘荡的云雾一般,从万苍眼前轻轻掠过。
过卿尘下颌线和颈部线条都略显紧绷,他双指轻轻一勾,周身热气蒸腾,出泉的这两步路,衣裳就干了个彻底。
刚被打湿勾勒出的腰线,和那修长有力的腿部线条,全都看不见了。万苍喉头干涩地滚了滚,低低应了句“是”,五指缓缓收拢。
本尊这是戳到了什么痛点不成,竟然惹得好好师尊不高兴了。
他目送着那一道利落转身,当即没入青翠竹林的背影,缓缓阖眸,跌坐回泉里,又催动灵力为这具身体疗伤,才发觉早已好了个七七八八,唯有腹部残留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还是他为了圆谎,自己徒手洞穿的。
万苍咂巴咂巴嘴,感知到口腔中交织弥漫的,是以往品尝不出的甘甜与苦涩滋味,不由得惊奇的咦了一声。
他前世要取妖仙骨,复活自认为早就死去的小白蛇,必须得增加和过卿尘接触的机会,取得那人信任,于是召集四位魔君,紧急商议。
如何帮助魔尊混进全是仙门弟子的衍无宗里?这成了当时魔域上层最紧要的问题。
万苍的本相美如冠玉,乃是继承了其父母清一色的好容貌。但因舅舅虐待,从小只能待在阴暗柴房,后来又为了躲避敌人,总往犄角旮旯里钻,直至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后,身处的魔域仍然暗无天日。
所以他的皮肤总是无比苍白。
那两瓣樱红的唇略一勾起,在皮肤的反衬下,透露出病态的美感。
万苍支臂搁在下巴处,倚靠在魔尊宝座上,斜斜睨着座下的齐修、宋无归、左霈和黎衔山四位魔君:“如何混进仙门,唔,最好是去过卿尘的身边。”
“你们说说看?”
“魔域不养闲人”,这话是万苍继位第二天放出来的。四魔君当即对视,互相疯狂递着眼色。
怎么办?!
他们跟随万苍的时间虽然称不上长,但也并不短,早已将自家尊主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那就是怪,极致的怪脾气!
换作寻常小问题,他们中若是有人答得不好,轻则被拔掉舌头,重则关进全是蛊毒的血池,好好反省几天。而眼前摆着的,却是有关仙门,生死攸关大事。
没有令万苍满意的回答,只怕是要被一巴掌拍散了!
齐修眼珠一转,紧紧盯着地面,一副谁也别想阻止他用眼刀杀死蚂蚁的模样。宋无归面无表情,左手把玩着缩小的斧头,迅速用右手肘捅了捅身侧的黎衔山。
黎衔山满脸沉痛,摇头叹息。
他心道“知道你在尊主那最说得上话,对不住了兄弟”,那双夺魄手轻轻一推,就将那唯一在认真思考的左霈送到了殿中央。
“嘿你这人,别推啊,”左霈恶狠狠地瞥了眼自己的好兄弟,粉色衣袖猛然一摆,仰首对上万苍那双琥珀双眸,连连摇头,“尊主,您这样要想要打入仙门内部,可谓十分艰难呐。”
“噢,”万苍一抬下巴,饶有兴致地望向左霈,“你的意思是说,本尊生得太丑陋了吗?”
“不是!”左霈忙不迭抢答。
他当然知道自家尊主相貌俊美无双,但更清楚,此时此刻的万苍只想听有用的话,阖眸时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尊主,小的说的是气息啊!”
“嗯?”
“您想想,我们魔族都屈服于您的周身散发的威压,仙门弟子又如何能不惧怕?这样虽能叫人不敢冒犯,却亦无法让人怜惜疼爱,生出亲近之情。”
“那依你所见,该如何是好?”万苍觉得左霈说的有些道理,指尖轻点黑木座椅的扶手,抚过龙纹。
左霈一敲脑袋:“有了!不知尊主可还记得自己更年少一些的模样?”
要化作少年的模样,才能令人心生好感?
万苍没应声。
他闭上双眼,想象着自己遇见小白以后的模样,样貌因其心念而悄然发生改变。身量矮了几分,下颌的轮廓也不再那么锋利,就连浑身散发的强烈寒意,也于几息之间逐渐收起。
鼻梁上的那颗小痣漂亮又惹眼。
左霈双眸放光,惊呼道:“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万苍铁了心要复活亡妻,难得听劝,在左霈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下,最终敲定了方案。他须得参加衍无宗的招新,还不能一路大杀特杀,要装出一副礼数周全、天赋异禀,但身体万分虚弱的模样,将反差感拉到极致。
试问,如此一来,叫谁看了不心生怜惜之情呢。
而过卿尘不仅吃这套,还极其负责。
他不爱管闲事,但对徒弟之事向来亲力亲为,眼见万苍动不动吐血犯病,打扫了因常年不用而积了厚厚一层灰的药房不说,更是亲自动手,为受伤的万苍煎药。
只是苦了大徒弟花长舟,他咬着牙,时不时地就要为那新添的柔弱师弟送药。
万苍对着花长舟歉疚一笑:“有劳师兄了,我还是想让师尊……”
花长舟重重地撂下药碗。
后面半句不必说,他猜都猜得出,是“想让师尊喂我”。
这该死的小白脸!
因怕万苍不安分休养,过卿尘还真的会赶来,亲自监督他上药、喝药。
万苍只能从过卿尘总要说的那句“有些苦”之中,觉察出吞咽的药本身苦涩,配合着装出眉头微蹙的嫌弃模样。
但早在炼化观方镜后,无论入口的东西好坏,味蕾都毫无反应。
他作出如此神态,无非为了顺理成章地向过卿尘讨要一颗糖莲子,央求“师尊喂我”,再以舌尖一卷,装作心满意足的模样,将糖莲子嚼碎。
待过卿尘走远,他就立刻将毫无味道的糖渣囫囵吞下,倒也不是真的想吃糖,就是想逗逗过卿尘罢了……
——如今看来,这是喝过上乘灵药后又吃了糖,才会有的味道!
万苍原本黯沉的眸光再度点亮。
外人皆道“过卿尘冷心冷性”,犹如他的那柄息冰剑一般,锐利无双,锋芒毕露,且高处不胜寒,行事冷酷无情。
只有万苍知道并非如此。
当下,他身上的衣服是过卿尘换的,嘴里的药是过卿尘喂的,就连泡着的泠檀泉,也肯定是过卿尘抱着自己踏进来的。
纵然有旁人说仙君过卿尘“不通人情”,有千般不好,万苍只认自己的死理:
过卿尘此人,分明就是嘴硬心软,万分可爱!
万苍晃了晃脑袋,将满头的水珠甩开,然后哼了两句不成调的小曲儿,掐算着时辰准备出水,就见不远处有一只精巧的纸鹤,晃晃悠悠地朝自己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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