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做法简直闻所未闻。
万苍神色认真,话语却十分轻松:“不会的师尊,别担心,相信我。我体质特殊,就算把神识抽几百条,给你编几十个同心结玩儿,都不会出任何事。”
“你真是……”
过卿尘说不过,也舍不得说万苍,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接过戒指,那人便贴心地给他戴上了。
戒指瞬间收拢,贴合手指曲线,神识化作的指环通体金红,如同一片绚烂的火烧云,衬得雪白指根更为纤长。
万苍满意道:“不错,大小正合适。”
但过卿尘此刻没心情欣赏这定情信物一般的戒指,他翻身落到剑背上,后知后觉地望向万苍,问:“你要一起吗?”
喊魔尊陪他这个仙君救人,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些?但问一问,总没坏处的。
倘若万苍想去呢。
错过的时光不可挽回,眼下,过卿尘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能得万苍相陪,他简直求之不得。
“一起啊,不过是救点废……咳,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们罢了,就算我是魔尊,总不能混身刺挠吧。再说了,师尊方才不是说要‘昭告天下’吗,”比起刚才的震惊,万苍显然淡定了不少,一番话说完,跟着踏上息冰剑,“你亲口承认的,我是你的道侣,还是你的徒弟,既然身为仙君的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魔尊的字典里,就从来没有“怕”这个字。
冰蓝的长剑剑身朝下猛的一沉。
万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站在过卿尘身后,双臂环着那人劲瘦的腰身,轻笑一声,发问:“师尊,今日怎么不用鹤云舟?”
这人处理事情向来有条不紊,就算是对待亲近之人,也鲜少会表现得不理智、不冷静。
果然是仙君,大爱无私。
“……嗯,”过卿尘睫毛微微一颤,神情略显无奈,“鹤云舟体积大,太过招摇,平日我在宗内,不常用来赶路。”
意思是他忘记了。
过卿尘银丝掩藏的耳根微微发红,比起之前觉察不出他人的情感,不会动情的时候,模样更为诱人。
“这么大一件飞行法器都能搞忘呢?”万苍目不转睛地盯着修长后颈与耳尖,想到有可能大敌当前,抑制住动手动脚的心思:“师尊还真是可爱。”
“轰——”
天上边际的裂隙扩大,虚无扩大,许多黑影铺天盖地袭来,张牙舞爪,仿佛要吞噬世间万物。
“万苍,救人要紧。”
“是,师尊,徒儿知道了。”
万苍脸上因过卿尘犯迷糊而生出的微末笑意,转瞬即逝。他趁着过卿尘唤出鹤云舟的空档,赶紧随之登上甲板,而后操控着自己分离的那一缕神识,进入那人的识海里。
如此一来,便能在路上解释清楚前因后果了。
金红的光晕一闪,钻进了过卿尘额间的红痕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后者反捂住脖子,轻轻“唔”了一声,看向身旁的万苍,想起那人说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事”,沉吟不语。
不要抗拒。
万苍是他的道侣,不会害他。
他只需要相信万苍就好了。
过卿尘不小心没站稳,一个踉跄,耳边有嘈杂的嗡鸣声,但眼前的画面无比清晰。他看到了主神和万苍,听到了那二人之间的所有对话,接着,脑海里多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无比新奇的概念。
那东西叫做“天道”。
天道似人非人,虽然明面上处处透露着“没有感情”四个字,但若留心观察,总能看出它的偏好——和主神相反,它最不喜欢人族,天道固执地认为是人族破坏了这世间的清净,导致纷争。
这样的意志本身还掌握着“法则”,企图维持秩序,所以才会让人感到恐怖。
它看起来就像一把清扫大门的工具,或者根本就是一个手段高超,自诩处于至高位置的局外者,只想匡扶它心中所坚持的正义,扫清一切不合理的因素。
人族是不合理的存在,后来的仙、妖、魔,则更是不该出现的、彻彻底底的错误。
所以……
那独属于末法时代的黑暗与混乱,以及现在的突发状况,都是因为天道想要颠覆这片天地,改写历史,恢复最初的桃源仙境吗?
过卿尘一边操控着鹤云舟,一边仔细研究看到的一幅幅画面,开始深思。
最初的天地寸草不生,没有人、妖、魔,的确没有不和谐成分的存在,但也失去了勃勃的生机。这片大陆起起伏伏,能够存在千万年的价值,不在于其本身。
而在于不断开拓创新的人族。
上古时代早已成为过往,烟消云散,末法时代的悲剧,终结于以前,而今的新盛时代,是每一个呼吸着的人们,以及他们的前辈,用肩膀扛起来的、崭新的时代。
是属于大陆上所有生灵的时代。
没有谁可以剥夺地面上万物生存的权利,哪怕是天道也不行。
不过极短的时间里,过卿尘便知道了主神和涅涅是什么关系,万苍为何身世悲苦。他更明白了万苍在其中担任的角色,知道了万苍身负的力量。
过卿尘心中叹息“我只有一把剑”。
说是现任“仙君”,力量也不过比普通的长生境修者强上几倍,有许多力不能及之事,尽管如此,他仍然思考了自己能够做什么,才能帮万苍分担压力,才能解救全天下之人,免受各种苦难灾厄。
他暗中下定决心:无非是豁出这条命,都要护好心中所爱。
万苍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单手搂住过卿尘的腰,说:“师尊,你接收到这些信息,从此便可以和我,和洛师祖交流了。虽然我恨想换一种方式告诉你,但现在并不合适——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直接问我。”
他摆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
过卿尘点点头:“正好,我的确有一件事不明白。”
鹤云舟速度极快,此刻已经瞄准到附近受难人群的位置,向下俯冲。万苍满头青丝随风飘动,双眼微眯,用下巴戳了戳过卿尘的肩头:“什么?”
“你见过天道了吗?”
“不曾见过,就听到过一句声音,还一张口就说我没有‘神格’,没有资格成神,”万苍耸了耸肩,眉梢眼角满不在乎,“我若有这东西倒好,不管主神位置空置与否,第一件事就是把天道凝出实体,杀了。”
表面无情却偏心的天道,祸害一个。
“它这般紧张,是因为神格很重要,必须要拿到,你可有头绪?”过卿尘沉吟了一会儿,给了这么个回复。
“没有,”万苍摇了摇头,一道模糊的念头从脑中滑过,却不敢肯定,“我再找找看。”
过卿尘没再说话,操纵着鹤云舟精准落地,重重砸死了几只发狂的妖兽,接着,息冰剑横飞而出,将四处逃窜的人们,串成了一串冰糖葫芦。如此反复,眨眼间,他便救了几十人到鹤云舟上,幸好船上的空间极大,再装百来人都不成问题。
过卿尘第一次庆幸自己有这样的飞行法器。
万苍没有表态,更没有出手救人。
他静静地抱着过卿尘,似乎在考虑什么重要的问题,注意到那些人哆嗦着看他,看他抱着过卿尘的胳膊,眉梢一挑,缓缓朝后退了两步。
虽然过卿尘本人没有抗议,但大事当前,还是给仙君留点儿面子吧。
“娘、爹,得、得救了……!!”
“银发白衣,是仙门的仙君吧?多谢仙君,多谢仙君!”
“我没有眼花吧,怎么……那红衣的男子刚刚怎么,怎么抱着仙君呢!?”
“你小点儿声,爱抱就抱了,也没耽误仙君救人,更何况人家仙长都听得到!”
听到这些人说的话,甚至将自己打成“仙长”,万苍缓缓回神,单边唇角朝上方一提,语气冷飕飕的:“怎么,是仙君脸上贴了标签吗,写清楚了只属于你们百姓和仙门百家,我碰不得?”
能与过卿尘并肩,自然不会是什么大恶人。
获救的百姓们大多心思单纯,勤勤恳恳地工作生活,不懂也没有细想那句“你们百姓和仙门百家”的含义。况且,万苍前世出门杀人,总戴着面具,眼下混沌之力加身,三种气息交织,仙门弟子都看不出他是个实打实的魔尊。
毫无灵力的百姓也就更无从得知。
众人对过卿尘心怀感激,只道这位仙长脾气差了些许,或许那个拥抱是有什么深意,连忙道:“不不不!仙长息怒,仙君是大家的仙君!”
“是啊,仙长模样生得极好,一看就也如同仙君一般心善,在下多谢仙长和仙君的救命之恩!”
“你们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这一路过卿尘不知还要救多少人。
万苍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听着这句回复,顿时就懒得计较了,将话题一转:“现在显而易见的是天塌了,除此之外,你们还遇到了什么情况?都可以告诉本……”
“告诉我和仙君。”
头发花白的老人们从兽口逃生,此刻仍心有余悸,说不出个一二三四;牙牙学语的孩童们依偎在父母身边,好不容易止住啼哭,懵懂地望着万苍……能发言的,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青壮年了。
可那些男人冥思苦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妖兽和天陷,几乎是同时出现的,”一名蜷缩在角落的女子见状,弱弱地举起手,试探着开口,“我、我家住得离村口近,跑出来更快些,当时我在绣花,正好抬头,大概留意到妖兽出现的方向,是东南方。”
那是沿海之地,锦涯宗所处的位置。
“多谢你,这个情报很有用。”
胆小的女子闻言,双眸一亮,用力地摇了摇头:“仙长谬赞……能帮上仙长和仙君,是我的荣幸!”
万苍没再回复,神色稍缓。
他递了个眼神给过卿尘,后者还忙于救人,闻言恰到好处地插了句嘴:“这些妖兽身负海水潮湿之气,似鱼非鱼,若我没猜错的话,是锦涯宗镇压海兽的法阵出问题了……身为宗主,莫易玄不会无缘无故找死,只可能是外人的手笔。”
万苍顿时想起季秋明在纸鹤中说的“三宗大阵异动”,串联前因后果,恍然大悟一般道:“哦,那就是慕沧岚悄咪咪跑那去了呗。”
过卿尘颔首道:“我也这么想。”
万苍扶额叹息:“果然,麻烦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师尊,你是想继续沿路救人,还是跟我一起去锦涯宗?”
两件事都不得不做。
过卿尘操纵着鹤云舟,左手摸索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指环,眉头蹙起,沉吟了许久没有回答,似乎有些为难。
“这样啊,我知道了。”
万苍见到过卿尘这般模样,发出一声轻笑,接着,他从天书里唤出了归墟、城主和姐妹花四人:“天塌了,不做点什么,谁都活不成——别站着发呆了,给你们个任务,现在就去做。”
城主拉着正在打哈欠的姐妹花一齐俯身,异口同声地问:“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归墟趴在万苍脚边,瞥了过卿尘一眼便不敢抬头,甩了甩尾巴。
“这戒指里有灵石,还有别的法器,”万苍甩了个空间戒指给看起来最为靠谱的城主,语气严肃,“我要你们兵分四路,沿途救人,安置灾民——这么点小事,能做好吗?”
这语气分明是在说“做不好就滚蛋”。
城主拉着姐妹花点头应下,归墟吐着舌头疯狂点头,万苍又嘱咐了几句,便打算放他们跳下鹤云舟离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就算不能够完全信任这三人一狼,眼下,多些助力总是没坏处的。
“等下,”过卿尘伸手拦住了城主等人,“鹤云舟的操作权交给你们,先安置好船上的这批百姓。”
蓝色光晕一闪,城主和姐妹花获得了鹤云舟的使用权,霎时愣住了,呆呆地看向万苍:“主人……?”
仙君这是什么意思啊。
万苍迟疑道:“师尊,你不怕……”
不怕这三个人跑了吗。
“既然是你信任的人,对我来说,自然是可信的,”过卿尘的态度十分强硬,“锦涯宗变数太多,我必须和你同去,才能安心。”
【作者有话说】
迷迷糊糊地码完字放上来,作话都没编辑。换了新封面,开心!
◎甘愿成为他的剑鞘。◎
归墟和城主已经放出去了, 既然过卿尘执意要去,万苍没有阻拦的理由。他们两个都不是小孩子了,各自有各自的责任和使命, 如今能摒弃仙魔身份成见, 一致对外, 对上天道,万苍甚至感到十分兴奋。
人若不搞事, 事就要搞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出击。
他们二人合力, 不说修复破损的天幕,杀人和救人总是没问题的。
过卿尘将鹤云舟的操作权限交出,又叮嘱了城主等人几句,城主等人便留在了船上。他重新唤出息冰剑, 扭头对万苍发出邀请:“一起?”
“不了,师尊,”万苍盯了眼冰蓝色的长剑,难得正经地摇摇头,将脊骨中的鸿念剑抽出来,轻轻落在上面, “我自己有剑。”
此行对于修仙者来说并不远,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点焦虑, 脑中莫名浮现起许久没见面的花长舟、夙夜和程陵风三人。
不知道他们在衍无宗,是否安好?
过卿尘见鸿念剑还是平平无奇的铁剑模样, 望着万苍略微蹙起的眉, 伸手抚平那一道褶皱, 说:“你我同去, 是为了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时,至于长舟和你的朋友们,有你师伯在宗门内,他们自然不会有事。”
他记不太清夙夜和程陵风的姓名,却隐约记得跟万苍组队的,有两个人。“祝鸿”的朋友,就是万苍的朋友,至少这一世,万苍不再孤身一人。
过卿尘心中隐隐感激。
两人目前处于浮空状态,万苍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心脏怦怦直跳,始终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抬眸望向天际,发现仙门百家也有了应对之举,五颜六色的灵力迸射而出,朝着天空输送,看似杯水车薪,却有效阻止了天边的裂隙再度扩大。
或许是他多虑了吧。
过卿尘见万苍这副模样,又说:“别皱眉,你笑起来好看——让我瞧瞧鸿念剑原本的模样,好不好?”
万苍勉强挤出个笑容,还保持着特有的调调:“师尊怎么忽然想看鸿念剑了,看我难道不好吗?”
总得找个由头,冲淡他们二人之间太过沉闷的气氛,否则还没对上天道,情绪调节不过来,不利于精力的集中。
“都说‘剑似主人’,就是想看了。”
过卿尘没有过多解释,针对万苍后半句话,展开回答:“我在应离天之时,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日日夜夜都看着你,看着你练剑,看着你休憩,看着你成长……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也是开心的。”
“……嗯。”
仙君适应良好,袒露心迹的话语越发直白,万苍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此吐出个单字,便罕见的沉默了。他屈指轻轻一敲,在金红光芒的包裹下,斑斑锈迹褪去。
鸿念剑露出原本的样子。
洁白通透,剑身极薄,繁复纹路散发着淡淡光晕,和一颗苍青的宝石相辉映。
过卿尘只看了一眼剑,确认了是记忆中的模样,就将视线转到万苍脸蛋上:“和以前一样,很好看。”
这是无比直白地在夸他了。
“师尊别闹了,”万苍挑眉,淡定地看了回去,只是耳尖泛起薄红,“我们得赶紧去锦涯宗,看看那群废物在搞什么把戏。”
恢复记忆后,过卿尘竟变得有点像他,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原本全力冲刺,不过一炷香便可到达的路程,硬生生被二人交谈时间给拖长了。
那人真的能不担心百姓,不担心衍无宗弟子,不担心仙门百家之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过卿尘见万苍情绪好了不少,放下心来。他低低应了一声,掐诀将一只纸鹤送出,而后脚踩息冰剑,化作流光冲了出去,只留下一道绚丽的尾迹。
万苍盯着空无一人的原处:“……?”
他跟着冲了出去。
山崖陡峭,浪花拍打沿岸,湿咸的水汽扑面而来,天尽头缓慢崩塌,陷入一片漆黑,叫人感到压抑、心神不宁。
万苍和过卿尘赶到锦涯宗时,被完好无损的护宗大阵给拦在了门外。
这看起来很正常。
目前不是仙门大比期间,锦涯宗没必要对外开放,并且慕沧岚企图对仙君下手,被衍无宗关押,魁首的奖励化为泡沫。再加上天陷,仙门百家忙得脚不沾地,仙门大比的后续奖励自然不了了之,说实话,万苍不是很在乎。
可是——
“刚刚季师伯不是说,三大宗的阵法豆‘出问题’了吗。”万苍面无表情,抱臂看着冷清至极的锦涯宗大门,告知过卿尘这一事实。
这里竟然连个驻守弟子都没有。
季秋明在大事上几乎不会出错,更别提故意传递假情报,过卿尘猜得到万苍的心思,此刻也觉得奇怪,缓缓摇头:
“师兄不是那种人。”
“师尊说不是,那就不是,我只信你,”万苍慢悠悠掀起眼皮,盯着护宗大阵的每一处节点,有些跃跃欲试,“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既然人家不敞开大门,只好由我们把大门给踏破了……仙君不会怪我这个魔尊不识好歹吧?”
他左手扣在右手手腕上方,轻轻转动,俨然是个准备动手的姿势。
过卿尘比万苍速度更快。
他手握息冰剑,动作一气呵成,清浅的眸中倒影着能使用的最强剑阵:“之前锦涯宗就还暴露出诸多问题,更别提刚刚有人证,眼下,慕沧岚可能躲藏在这里,他和天道应当是一伙的。”
“——我不介意和魔尊一起动手,铲除自以为凌驾于人族之上的存在。”
天道也不能随意决定旁人的死活,何况是整个人族,整片大陆。
面对未知而无比强大的存在,过卿尘不会心慈手软,唯有保持冷静,倾尽全力去面对,方能绝处逢生。
“仙君,你这是要跟我‘狼狈为奸’的意思呀。”万苍收剑,一拳砸在透明波动的护宗大阵上,听到耳畔炸开“砰”的一声巨响,眼见着阵法碎裂,他顿感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砰砰砰——!”
他们本可以选择更温和的方式,比如撕开一条口子,就可以进入其中,但两个人连续出手,如同大炮发射一般,顷刻间打碎了几百处节点,锦涯宗的护宗大阵彻底被瓦解。
这不仅是试探,更是警告。
像是冲着宗里的人大叫:魔尊和仙君一块儿来了,你们该如何应对呢。
万苍紧紧盯着入口处:“师尊,你不妨猜猜看,现在锦涯宗里还睁着眼睛的这部分弟子,他们是选择装死呢,还是出来见我呢?”
“莫易玄出事了?”过卿尘听出了这句话里其他的含义,“天残秘境里发生的事,他似乎全然不知情。”
从莫易玄的态度来看,的确如此。
万苍点头,接话道:“他就是个倒霉蛋,出头鸟,连手下弟子和长老干了什么勾当都不清楚——当宗主能当成他这样,被架空得干干净净,称得上是一种悲哀吧。”
过卿尘不由得想到了岑鹭。
仙门之中,公认梵璃宗和锦涯宗关系好,却都说衍无宗锋芒太盛,接纳了太多其他门派的弟子,却适得其反。
两宗交好,同宗主脱不了干系。
既然莫易玄出事了,那岑鹭是否安然无恙?之前称门派内部“出现问题”,将仙门大比交由锦涯宗来办的梵璃宗,会不会已成了一具空壳?
过卿尘仔细去想,回忆起了诸多不曾言明的细节,比如,前不久大量死去的妇女儿童,比如,锦涯宗执意要与登仙阁合作,取得慕沧岚送来的宝物。
他越想越胆战心惊。
不是他没有注意,而是处理完便完了,没有细细推敲背后的真相。至于换主办方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不归他管,导致如今才察觉出端倪。
仙门百家果然出现了蛀虫。
连三大宗都不干净了。
不仅是拐卖妇女儿童,还有资源的争抢,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在谋私利、摧残人性的方向上,越走越远了。
现在只是怀疑到锦涯宗和梵璃宗头上,那他所在的衍无宗,还有季秋明呢?
过卿尘呼吸一重,不敢再想。
万苍和过卿尘等了一会儿,始终不曾见到人来,便相视一眼,走进了锦涯宗。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径直来到了前几天还站立过的广场。
广场上回荡着他们二人的脚步生,目之所及,都空荡荡的,远远不如仙门大比时那般热闹、壮观。
万苍静默着,感受到了一种无比熟悉的气息,不是阴邪的魔气,而是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分布在每一个角落。
但眼前静得出奇。
上次喊话慕沧岚,慕沧岚不出来,万苍已经攒满了十分怒气,如今锦涯宗护宗大阵被轻松破除,里面又是空无一人。
简直像是在耀武扬威。
万苍不耐烦地压下唇角,直接动用混沌之力,席卷了锦涯宗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只看到了镇压海兽的阵法破了,暗道“难怪会有妖兽跑到那些村落里作乱”。
想到这其间相隔的距离,心里当即“咯噔”一声。
“师尊,”万苍沉着嗓子喊了声,“我们来晚了,这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真正的战场,应该在衍无宗。”
至于锦涯宗的弟子……
护宗大阵没事,人统统消失了,随之出现的,还有本不该出现在人间的妖兽。唯有大型献祭一途,能将整个宗门从内部击破,做得彻底。
过卿尘像是猜到了什么一般,揉了揉眉心,阖眸轻叹道:“锦涯宗的那些弟子们,与虎谋皮,只怕是凶多吉少——竟然又是衍无宗么。”
“又”的意思是,十年前那场仙魔大战就发生在衍无宗。万苍微愣,心潭漾开一丝波澜,接不上话了。
“实话实说,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仙魔大战之事,做了就是做了,就算只出了十分的力,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即使是道侣,我亦不会偏袒你……现在没有时间了,这笔帐日后再算。”
“好。”万苍答应了过卿尘,顿了顿,问道,“还要去梵璃宗看看吗?”
他将选择权交到过卿尘手中。
过卿尘轻轻摇头,再度踩上息冰剑,开口时表情冷得像冰,狭长地凤眸里划过一丝颓然:“师兄说‘不要回去’,不仅仅是你的身份暴露了,大概是凭借他一人之力,守不住整个宗门,怀抱着必死之心,打算让我留在外面,想出应对之举,解决源头。”
“师兄真是……”
万苍知道过卿尘在想什么,接嘴道:“师尊,季师伯跟你一样傻。”
过卿尘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