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柔顺手拨弄了一下身侧的松针,抖落一团白雪:“随便,喜欢哪个就种哪个,没有谁更好,古人都是胡搅蛮缠,闲出屁来了。”
即墨朗又学了一个新词,胡搅蛮缠,低头默默琢磨着意思。
“儿子,你站在那儿。”即墨柔忽然松开即墨朗的手,自己后退了几步,“不要动啊。”
“哦。”即墨朗非常听他的话,乖乖站在了原地,即墨柔一直退到一棵松树下,然后猛地抬脚一踹,树上的积雪便倾落而下,瞬间将愣愣站着的即墨朗埋成了雪人。
“哈哈哈哈哈,傻儿子,傻了吧?”即墨柔笑得扶住树干,简直不能再开心,“让你站着不动还真不动。”
即墨朗抖掉身上的雪,又拍了拍脖子里的,也冲着即墨柔放声大笑起来,眼睛都笑没了:“再来一次,爸爸!”
“不来了,再给你冻发烧了,水荔扬那个事儿精又得骂我。”即墨柔过去给他拍干净衣服上的雪沫,“去过城里玩儿没有?走,带你去。”
即墨朗蹦了几下:“好啊爸爸,去玩!”
这孩子好像天生就是带着笑来的,就连看到一片树叶飘落这种事都能让他觉得开心。就算即墨柔再怎么折腾,他也觉得是爸爸喜欢自己的表现,无论这些无聊的把戏重复多少次,他依旧会笑着跑向即墨柔。
或许即墨柔自己也没怎么长大,在养孩子这件事上完全是一片空白。上回即墨朗在他跟前摔倒,手心被划得鲜血淋漓,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对方自己爬起来,一点儿多余的关心都没有。
度假村山脚下的镇子已经有近二百年的历史,从前是十分繁华的松河市大旅游景点之一,服务业发达,民风淳朴。第一次感染潮之后,当地幸存的原住民跟随军队迁入了松河市区,却在不久之后的那次大灾变之中全部覆灭,无一人生还。
如今的松河城区被数百万的感染生物所占据,死亡和厮杀每天都在上演,从日出时到日暮后,每时每刻、永无休止。
水荔扬曾经试图派过几批人进驻这里,并尝试回收,但事实证明松河的确不再适宜居住。无论是人类还是再造人类,都难以在感染程度如此严重的环境中生存,于是回收计划便草草了事,最后无疾而终。
冬季的松河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阴霾,街道只剩零星的路灯还亮着,得幸于近两年往来松河的商队对这里基建的修复工作。虽然短期内回收城市不太可能,但总能有个歇息落脚的地方,有不少胆子大或者实力强劲的商队途经松河,时常都会夜宿于此。
方舟的交通网刚好从城区上空穿过,因此松河也并不是完全废弃,偶尔也会有人类造访,和这里的“原住民”冲突不断。
每到傍晚时分,城市中零散的灯光会陆续亮起,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高昂的喇叭警报声,将城中游荡的亡者吸引而去。恐怖的低吼盘旋在城市各处,仿佛要将人抓入更深的绝境。
“爸爸,好黑啊。”即墨朗从未见过如此荒芜的城区,有些紧张,“会有怪物来抓我们吗?”
“会,而且专门吃小孩子。”即墨柔说,“所以别乱跑,你要是被吃了,我可没办法。”
即墨朗往他身后缩了缩,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我不要被吃,被吃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爸爸你也不要怕,我可以保护你。”
即墨柔眼神微动,看了他一眼,无声地摸了摸他的头,从腰上抽出一把十分迷你的巴克折刀,放到即墨朗手里:“拿着,有机会就比划比划。”
两人穿过雾霾笼罩的街道,周围满是废旧汽车,路面的积雪厚厚一层,踩上去深陷到脚踝。即墨朗艰难地走着,在雪里拖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重重迷雾中,无数道黑影显现出来,呜咽着朝他们靠近。即墨柔举起一把刀,目光沉了下去:“来了。”
“好了。”水荔扬终于说,“进来。”
洛钦假装不是特别着急看的样子,等了两秒才推门进去,就看到一身纯白西装的水荔扬侧对他站着,正在整理黑白内搭衬衫的领口,长身玉立、气质翩翩,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站在明亮的灯光下,水荔扬被衬衫衣领包裹的脖颈曲线优美,太久未经过风吹雨淋,看上去分外脆弱,此刻却有一股淡薄的红从领口爬出,悄悄蔓延至耳后。
“这个好看?”水荔扬低着头,不停摆弄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一直没有和洛钦对视,“我很久都没有穿过了,有点儿不习惯。”
他身上的暗花针织西装外套,是洛钦拜托一位自己曾经救过的服装设计师专门定制的,他熟悉水荔扬的身材和体型,毫无障碍地将尺码报给了对方——当然,洛钦不会告诉水荔扬,自己曾经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量过,以防数据有差。
那条被腰带扣得紧紧、修长收窄的腰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着,隐隐还透出锻炼紧致的腹肌和腰线。
“荔枝,”洛钦过去扶住他的腰,“你把这身裹羽绒服里面,到时候进屋一脱,你就是最闪耀的仔。”
水荔扬笑得往后退了两步,撞到洛钦身上,“然后还能顺便给服装设计师开点儿单子是吗?”
“没关系,深宁那边有很多服装加工厂,我找了一些还能用的布料,拜托别人给你做的。人家也要点钱吃饭,没坏处的。”洛钦把他转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你喜欢吗?”
水荔扬很坦然地承认:“喜欢,超级喜欢。”
“真好看,正好能婚礼的时候穿。”洛钦随口笑道,“你等我换上那身黑的,咱俩拍个照。”
水荔扬猝不及防地听见“婚礼”两个字,愣了一下看着洛钦,不过对方说出这话的时候倒是很自然。
洛钦把自己衣服脱了,随手扔在床榻上,水荔扬要过去给他叠起来,忽然摸到了胸前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张被仔细塑封好的、他少年时代弹钢琴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看样子应该是初中前后,距离他放弃音乐的时间不太久。
洛钦穿好衣服站起来,却发现水荔扬手中拿着那张相片正看出神,就笑:“第一次去你家里,从你房间里偷的,怕弄坏就塑封了一下。”
“你这些年一直留着?”水荔扬抖了抖照片,鼻子有点酸,“怎么跟变态似的,偷偷藏别人照片,还放胸口。”
“我就变态了,不变态你还觉得没意思呢。”洛钦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转了一圈,“帅呆了,是不是?”
“帅是真的帅。”水荔扬说。
洛钦自鸣得意。
“呆也是真的呆。”水荔扬补充。
洛钦把他按在了床上。
“别,等我把它换下来你再弄。”水荔扬担心衣服被弄皱,挣扎得都不敢用力。洛钦放开他,仔细打量着两人这一身,笑起来:“嗯,真的很像结婚礼服,衣服留着,婚礼先欠着。”
“婚礼好啊。”水荔扬坐起来看着他,“我给你当伴郎去。”
洛钦叹了口气,弯腰把人堵在床边亲了好一会儿。
水荔扬笑着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说:“好了,不逗你了,你想办婚礼记得多请几个人,收份子钱。”
“我一个人养你不够么?”洛钦亲着他耳朵,“你养我也行,咱俩不计较这么多。”
水荔扬煞有介事地点头:“好,我回头让季娜给我捎一本养猪手册,好好研究一下。”
“你没完了?”洛钦笑道,“我现在看你虚,不想趁人之危收拾你。”
“不是?”水荔扬看着他,“你说谁虚呢?”
洛钦清了清嗓子:“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他这个语调一听就是在模仿水荔扬昨天晚上的样子,对面听得一愣,说什么都咽不下这口气,要跟他干一场。
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水荔扬再也没做过那样的梦了,之前时常出现的幻觉残留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彻底消失了。有些事他的确瞒得很好,只是性格使然,他还是不习惯把自己的痛苦向别人展露太多,洛钦是个例外,但他也不想肆无忌惮地让对方承受太多重压。
不过他也没跟洛钦说,那天晚上枕边的人轻手轻脚给自己量尺寸的时候,其实他醒着。
第253章 寄生者
洛钦坐在床边穿衣服,看着被院子里电台响声吸引出去的水荔扬,问了一句:“怎么了?”
水荔扬敲了敲电台的壳子,看到红灯亮着,是山下有通讯传来。м???
“小柔?”他接通信号,听到那边传来的呼呼风声,心中觉得有些不妙,“出什么事了?”
“城区,度假村往北三十公里的市立医院,立刻来一趟。”即墨柔夹杂着电流的声音说道,“你的生意谈不成了,水荔扬。”
水荔扬立刻换了衣服,收拾东西跟洛钦开车下山,在雪地里往北飞驰而去。洛钦开得很小心,起初还比较稳当,驶入城区之后被丧尸围追堵截了几次,差点打滑。
医院附近非常安静,丧尸甚至比先前要少了很多。两人一下车就径直跑进医院大楼,在进门的瞬间,他们俩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小心,一层有很多,我能感觉到。”水荔扬举起手中的枪,枪头的战术手电映亮前路,“东北方向,有感染体正在靠近。”
他和洛钦对视一眼,朝前面走廊冲了过去,战术手电的范围里赫然出现了数十只张牙舞爪的丧尸,挤满了窄小的楼道。水荔扬举枪一通扫射,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发出沉闷的响声,瞬间将半条走廊清理出来。
“联系小柔。”水荔扬弯腰探身往前走去,紧紧盯着走廊一侧的情况。洛钦能感觉出他身上的费洛蒙有些狂躁,就抬起手在他脊骨上摸了两下。
水荔扬猛地转头:“你干嘛?”
“你炸毛了。”洛钦耸耸肩,“我顺一下。”
水荔扬回过头去,不自然地摸了把耳朵,“滚蛋。”
洛钦拿着对讲机,能够探测到楼里传来的信号,却始终无人应答,“没动静,不知道在几楼,离得近他们应该能听到枪声。”
他们悄声摸上二楼,手电的亮光里那些丧尸纷纷转过头来,发现猎物后便立刻向这边聚集。水荔扬扫清前面的障碍,洛钦则盯着他身后,两人几乎是后背紧靠着后背,配合作战,默契又专注。
洛钦似乎找回了久违的两人并肩作战的感觉,觉得浑身的血渐渐热起来,一枪击倒水荔扬身后楼梯上的丧尸。
“二楼搜一遍,范围有点大,要辛苦点。”水荔扬抬了抬手,“我们上。”
这是一所上世纪五十年代中俄合办的合资友好医院,后面慢慢地改制成国资,统共已经有数十年的历史了。老式的走廊上漆着绿色的半身墙面,脚下是斑花纹地砖,几乎全部用的是木门,只有少数几个科室加装了防盗门,而且也不甚牢固,单要靠这个阻隔丧尸几乎不太可能。
他们一间间病房和科室搜过去,里面不知道盘踞了多少当初来不及逃走而被感染的医护和病人,有些甚至在速度和力量上都发生了变异,攻击起来十分恐怖,若是换了普通人,是绝对难以招架的。
“前面走廊至少十只,你盯背后,我来清理。”水荔扬说完就飞快跑了过去,一阵枪焰喷射后,面前的地上横躺了几十具腐尸,散发着扑鼻恶臭,很快就弥漫了整条楼道。
洛钦一面开枪阻击后面追来的丧尸,一面跟水荔扬往楼梯口退去,这时候却听到身后的一扇防盗门吱呀作响,即墨柔的声音传来:“快进。”
“荔枝,这边!”洛钦低声叫着水荔扬,“找到了。”
水荔扬应了一句,就要往那边走,忽然脑中嘣的一声弹响了根弦,同时他猛地朝另一侧的走廊尽头看去,只见窗外森森惨白的灯光下,有一个瘦长的身影立在窗前,似乎是背对着他们,完全看不到脸部。
而和那个人瘦削身材极不相称的是,他肩膀偏左的地方有一块巨大到怪异的突起,对方稍稍一动,就好像一只生长在他背后的驼峰,随着身体而转动。
然而下一秒,那个人影就从窗户跳了出去,似乎根本就没有过来攻击他们的意思。
水荔扬还没来得及追过去细看,就被洛钦拉进了防盗门里,接着门就被即墨柔从里面关上了。
走廊上响起逐渐放大的脚步声,楼下的丧尸此时已经追了上来,在外面疯了一样寻找着闯入者。
“真他妈险。”即墨柔抹了把汗,“你们能顺利过来算幸运了,我到的时候可没这么好对付。”
“怎么了?”洛钦看到即墨朗抱着一把刀坐在角落,应该是在熟睡,“小朗没事吧?”
“没事,累了,睡觉呢。”即墨柔蹭了下鼻翼,声音压得很低,“这小兔崽子挺能跑,上蹿下跳的。”
“怎么回事,你带他来这种地方干什么?”水荔扬皱眉,“发现什么了?”
即墨柔指了指腰间的对讲机:“我收到了无线电求援信号,对面说是北冰洋国际派来的商队,提前到了松河,本来想去以前的安全屋歇脚,但是在半路被某种东西袭击了,只能先朝医院的方向撤离。我到的时候,他们的车队就停在附近,车里没人了,最后的信号是从医院里传来的。”
他手中还拿了一个对讲机,上面印着季娜所属公司的商标:“我只找到了一个被感染的商队成员,当时他只剩一点意识了。我刚想问情况,就遇到了他们所说的那种东西——一种变异得相当高阶的感染生物,会伪装人类来吸引幸存者,然后发出嚎叫,给同伴提供捕杀的信号。”
“然后你就被那东西吸引过来的丧尸围了?”洛钦问。
即墨柔点头:“这东西他妈好像是进化出了智商的,还不是普通丧尸,大爷的,真难办了。”
“我们来的时候倒没碰上,不过,我刚才在楼道里看见一个……”水荔扬想了想,向另外两人描述起来,“好像是人,又好像是丧尸。他身上有感染变异的痕迹,刚才他肯定看到我了,却直接走开了,根本就没打算把我怎么样。”
即墨柔抬起头,问他:“你说什么?一半人类一半丧尸的东西?”
“我不确定。”
“我刚才把那种会给同伴望风放哨的丧尸情况发给了祝衍,所以才没接到你们的通讯。”即墨柔说,“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和祝衍研究感染生物进化和异变学的时候,他提出过一种变异形态的理论,就是‘寄生者’。这种存在和普通丧尸不太一样,它们被病毒寄生,身体发生变异,但能保持最基本的人类思维意识。同样的,‘寄生者’也有着丧尸繁殖和捕食的本能,但它们能够控制这种本能。”
“类似于再造人类,但是更具备兽性一点,对吧?”水荔扬问道。
“对,是你说的意思。不过再造人类不具备传染性,‘寄生者’却是可以传播病毒的。”即墨柔点头,“而且这类‘寄生者’,只有被红屑病毒寄生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蓝田病毒的寄生体目前并没有这种变异分支。”
“居然还能进化,这没完没了啊……”洛钦说,“得立刻告诉即墨颂和祝衍,想想怎么应对。如果真如他假设的那样,‘寄生者’的存在会是非常大的威胁,方舟必须得有应急预案。”
身后忽然响起了窸窣的衣服摩擦声,即墨朗醒了过来,睡意朦胧地揉起了眼睛,一边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梦游般地走到了窗前,踮着脚向外面看去。
“小朗,怎么了?”
即墨朗回过头,指着窗户外面,冲着三人说道:“爸爸,叔叔,那个姐姐在看我们。”
即墨柔一怔,立刻冲到窗边去看,发现果然如即墨朗所说,空旷寂静的街道上有一个人形的影子,长头发,看起来是个女性,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所在的房间窗口。
“那是什么?”水荔扬和洛钦也看到了那个人,心中不由得防备,“她发现我们了?”
“不像善茬。”即墨柔摸上了腰间的短刀,说道,“做好打一场的准备。”
然而那个女人只是朝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之后就突然转过身,以一种人类绝不可能达到的身手飞快跃上了路边的广告灯箱,身影消失在一片迷雾当中,几乎只是眨眼之间,街上就再无任何人影。
“走了?”即墨柔很疑惑,“她没打算攻击我们。”
水荔扬抱起即墨朗,问他:“小朗,你是怎么知道她在那儿的?”
在场的三个成年再造人类,居然没一个人比得上一个孩子的敏锐,先前全都没有发现窗外的女人。
“我就是知道啊。”即墨朗恹恹地趴在他身上,似乎还没有睡醒,“她站在那里看我们,站了很久,所以我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水荔扬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我刚才在走廊里看到的人,应该和她是同一种。我们肯定被发现了,不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再折返,先撤出去吧,我们回度假村,马上联系祝衍和季娜。”
第254章 阴影里有什么
度假村所在的山顶有一处信号塔,维持着和城中各个接收塔的信号往来。洛钦先联系到了祝衍,告诉他自己现在在松河,似乎遇到了他所说的那种“寄生者”,目前还不知道是否是它们袭击了北冰洋的商队。
“你们先不要进城活动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整个松河,还有它南边的望春营地和汉州都会受到波及。寄生者不会一直乖乖待在松河里面的,万一这些人潜逃出城,对外面的幸存者将是极其严重的威胁。”祝衍说,“我立刻派一队人去松河勘察,随时和你们联系。”
祝衍这边挂断,水荔扬又立刻联系了远在莫斯科的季娜,对方听说了公司的商队遭遇袭击一事,也相当重视,拜托水荔扬先继续调查,她会另派商队过来,直接在松河市郊的武器工厂和他见面。
即墨柔则舒舒服服地趴在木榻上,事事不操心。底下蒸腾的炭火烧得暖烘烘的,偶尔翻起一点炭灰,伴随着点点火星。
即墨朗在尽职尽责地履行即墨柔交给自己的差事,在他亲爹背上光着脚踩来踩去,做着筋骨按摩。
“收拾东西跟我去一趟市郊的开发区。”水荔扬一边穿衣服一边叫洛钦,“估计要在那边待一周,多带几件换洗衣服。”
即墨朗停下来问他:“白叔叔也来了吗?”
“来了,不过我们要谈重要的事,不能陪你玩了。”水荔扬穿好衣服过去捏他的脸,“小朗好好跟爸爸待在这里。”
“我也想去,我不打扰你们好不好?”即墨朗可怜兮兮地抱住他的腰,“我想去看看白叔叔嘛,绝对不添乱——爸爸,我也要去。”
即墨柔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行吧,反正咱爷俩在这儿怪无聊的。”
松河市郊的开发区在城区以北,曾经是东三省的重化老工业基地,转型之后开始发展大棚农业和轻型工业。感染潮爆发后,享誉整个新型武器制造业的松河轻械便坐落于此,与世界各地的安全区和幸存者营地都有着订单往来。
作为创办者的水荔扬、在四年前方舟一战中扬名立万的“红眼”,此时正坐在松河轻械的工厂门口,为晚饭准备食材。
洛钦和另外几个人去营地外围拉防护网了,顺便测试一下松河轻械研发的最新警报装置,万一晚上有感染生物靠近,也能提前预警。
“小朗,过来帮忙生火!”水荔扬吹了吹手中的火钳子,远远地冲即墨朗招手,“得把这些吃的烤上。”
“来啦,叔叔!”即墨朗跑过来,“晚饭吃什么?”
“烤羊肉和土豆。”水荔扬说,“给你做了汤,晚上喝一点暖和。”
白无泺扛着两个箱子走了出来,堆放在帆布篷下面,清点过后给箱子填写了标签,“哥,提单都贴好了,他们到了之后可以直接拿货。”
“就这些吗?”水荔扬问,“我记得第一笔订单就是北冰洋的,他们需求很大。”
“剩下的在里面,程清尧在弄。”白无泺说,“前两天地下室有点渗水,这两箱受了些潮,不过好在里面的东西没损失,我放出来晾晾。”
水荔扬点头:“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搬回去吧,明天中午拿出来晒。这里开始下雾了,现在外面不安全,那些寄生者在城里游荡,不知道会不会到这边来。”m???
白无泺坐了下来,和他一起给土豆去皮穿签:“哥,我和程清尧也看见那种东西了,和你碰到的一样,而且没有攻击行为。当时我们距离很近,我能看到他的脸,皮肤状态非常惨白,但眼周肌肉是深红色的,皮下血管很明显。”
“如果他们确实携带红屑病毒,那我们必须当心了。”水荔扬说,“红屑病毒对我们来说还是非常危险的,而且二次、三次感染都不是没有可能。你没有感染过,我也不希望你被感染。”
当年白无泺是蓝焰大队里唯一一个没有被红屑病毒感染的成员,好在程清尧及时拉住他,否则当时的场面一定会更加不好收场。
“哥,你身体还好吧?”白无泺低头看着火堆,问道。
“你看着我像不好的样子吗?”水荔扬轻笑,“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对付那些东西随便动动手就可以,离认真的程度还差得远。”
白无泺叹了口气,知道水荔扬最烦说教,从前青春叛逆期的时候一点就炸,几乎回回要因为这种事和赵方蒴吵架,餐桌上一言不发地掰断筷子,什么都不带就离家出走,甚至几天几夜不回来。
但洛钦的“说教”很有效果,水荔扬这个脾气偏偏就能被他拴住,白无泺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仔细想一想,大概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白无泺扭头看着一脸心情大好向这边走来的洛钦,总觉得有根无形的尾巴在他身后摇晃。
……这人也不会离开吧,打都打不走。
“荔枝,我联系季娜了,他们明天下午就到。”洛钦蹲在火堆旁,将周围的石头向中间堆了堆,“她亲自过来,另外带了一些物资和武器,都是给你的。”
“跟她说寄生者的事了没有?”水荔扬随手喂了他一块小土豆,“小心点儿比较好,那东西身上有红屑病毒,再造人类也不好应付。”
“她都知道了,会小心的。”洛钦尝了尝有些发烫的土豆,说道,“再放点孜然好了,有点淡。”
水荔扬随手抓了把孜然撒上:“吃饭。”
晚饭是和松河轻械的员工们一起吃的,这些人都是白无泺从各地救助的科学家和工程师,技术水平摆在那儿,对水荔扬的覆膜技术接触上手得很快,在一年之内就完成了测试、优化、批量生产和投入销售,而且嘴巴很紧,是绝对保密的——无论是对技术本身,还是松河轻械背后的创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