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燥—— by巫哲

作者:巫哲  录入:10-08

“要不要去陪陪他啊?”岳朗坐着的角度能看到陈涧,“在那儿愣了好长时间了。”
“不了吧,”单羽没有回头,“打扰他琢磨事儿。”
“你们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姚熠毕竟是个女孩子,敏感些,“感觉弟弟有点儿不一样了。”
单羽清了清嗓子,没说话。
“又抽你了?”岳朗问。
“你就是被抽少了。”单羽说。
姚熠笑了起来,拍了岳朗一下:“真要是又抽了,肯定不是这状态啊。”
“你俩能不能尊重一下伤员啊。”单羽说。
“还不尊重吗,我又没抽你。”岳朗啧了一声。
单羽往后靠到椅子上,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我觉得他……可能没什么安全感。”单羽说。
“是么?可能吧,”岳朗皱了皱眉,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也是呢。”
“他一直是,”姚熠托着下巴,手指在脸上一下下点着,“表现形式不一样而已,刺猬多半都没有安全感呢。”
“你才刺猬,”单羽说,“你箭猪。”
“你哥们儿骂我是猪。”姚熠看着岳朗。
“是箭猪。”岳朗纠正她。
单羽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会儿帮你揍他。”岳朗搂了搂姚熠。
“没眼看,”单羽把杯子里的柠檬水喝了,“我过去看看,你俩一会儿下山吗?”
“我们去三楼拍夜景,”姚熠说,“你没发现我专门换了漂亮衣服来的吗。”
“……我刚看到。”单羽说。
“这种话就不用特地说出来了吧!”姚熠笑了起来。
“一会儿帮你揍他。”岳朗说。
“你卡带了吧。”单羽笑着站了起来,拿过外套穿上了,往陈涧那边走了过去。
陈涧坐下之后姿势就没变过,就那么伸长着腿靠在椅子里,胳膊肘撑着扶手,手指顶着太阳穴。
就这么举枪指着自己脑袋的姿势,起码二十分钟了。
“这火暖和吗?”单羽走过去问了一声。
“嗯?”陈涧回过神,转头看到是他,收了收腿,坐直了,“挺暖和的,刚加的柴,火大。”
这是张双人椅子,单羽走过去,轻轻踢了踢陈涧的鞋,陈涧往那边让了让,单羽挨着他坐了下去,往下出溜了一点儿,把腿伸长了半靠着。
“吃完了?”陈涧问。
“嗯,”单羽点点头,“他俩在三楼平台上拍照。”
“我们呢?”陈涧问,“回去吗?”
“坐会儿吧。”单羽说。
陈涧没说话,靠回椅子里,过了一会儿也往下出溜了一点儿,跟他一块儿半靠在椅子里。
“想什么呢,”单羽偏过头看了看他,“在这儿待了这么长时间。”
“什么也没想。”陈涧说。
“你猜我信吗?”单羽说。
“不信啊?”陈涧笑了笑。
“小豆儿都不能信,”单羽说,“我还比她大一岁呢我怎么可能信。”
陈涧笑了起来,低头揉了揉鼻子。
“是为了刚才……路上的事儿吗?”单羽问。
陈涧抬着的手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了:“我……不知道,说不清。”
“如果是为那个事儿,”单羽停了一会儿,看着他低声说,“你觉得不舒服了,可以当没发生过。”
陈涧没说话,还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
单羽也没出声。
身后火塘里的火烧得很旺,发出噼啪的细碎声音,不时有火星飞出来,又很快消失在夜风里。
“就是这个,”陈涧突然开口,“就是你这句话。”
“嗯?”单羽愣了愣,“哪句?”
“可以当没发生过,”陈涧转过了头,看着他,“如果我不记得,你就不记得。”
单羽没了声音。
“我很害怕。”陈涧说。

单羽没能马上说出话来。
陈涧这句话他甚至用了好几秒钟才想清楚大概是什么意思, 他完全没有想过,也没有考虑过的角度。
他看着陈涧。
视线又缓缓落在了他身后的火塘上。
火塘里的火这会儿烧得比之前更旺了,跳动的火苗带着金色的明亮暖光, 看着的时间长了, 眼眶都被闪得有些发热。
他轻轻叹了口气, 移开了视线,回到了陈涧脸上。
“无论什么时候, 只要你在,我就觉得挺踏实的,什么麻烦, 什么困难, 都不是事儿, ”陈涧看着他, “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你随时会消失。”
单羽没说话。
“你不在意别人消失,因为你自己也会随时消失。”陈涧说。
“我只是想, ”单羽撑着额角,一下下无意识地轻轻揉着,“给你留点儿余地, 给你一点儿思考的空间,你平时就想得挺多的……”
“我已经告诉你了, 我都记得,”陈涧说, “我不需要假装不记得。”
这句话让单羽微微抬了抬头。
是的, 陈涧说出来了, 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陈涧身上很重要的一个特质。
之前他一直想着的, 就像陈涧说过的, 他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去喜欢什么人,他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除了妈妈之外,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亲密关系……他一直希望不要再给陈涧任何压力,不要推他,不要让他没有退路……
但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相同的,这么多年,陈涧碰到的所有困难和艰辛,全部都是他自己扛过来的,比感情更没有退路的生活,是他自己一个人面对的。
他不需要谁为他的感情刻意留出余地和空间,他能面对。
他想要的也许只是最简单的确定。
“我更害怕你也假装不记得了,”陈涧说完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有时候会感觉你很远……我是挺能琢磨的,我想过很多,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不能提的过去,越界了没,要越界吗,能越界吗……但你跟岳朗和姚熠在一起的时候,又不是这样,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在界线的那一边……”
“我这……”单羽竖起食指压在了陈涧嘴上,“你等等。”
他本来满脑子里都还想的是陈涧这样,陈涧那样……结果陈涧跟着就是一个回马枪,枪头直指他咽喉。
“没有界,”单羽手指还压着他嘴唇,“陈涧,没有界,没有越界不越界。”
“嗯。”陈涧看着他,应了一声。
单羽慢慢松开了手,陈涧吸了口气,单羽的手指又按了回去。
陈涧从鼻子里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单羽说。
“嗯。”陈涧应着。
单羽又等了几秒,才再次松了手,调整了一下靠姿,从兜里摸出了手机:“加好友吗店长?”
“嗯,”陈涧拿出手机,“那你小号还用吗?”
“用。”单羽说,“我大号头像用你照片你会给我下毒吧。”
陈涧看了他一眼:“那个照片,你拍了不止一张是吗?”
“建议你不要看,那是我自己留着的。”单羽把手机递到陈涧面前。
“单人独羽?”陈涧扫了码,问了一句,“头像是一根羽毛的这个?”
“有点儿中二,别念出声,陈鱼落雁。”单羽说。
陈涧笑了笑,发过来了好友申请。
通过好友申请的瞬间,单羽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的确是不太愿意在陈涧面前展示自己的过去,朋友圈倒是没太所谓,但有些过往是岳朗这种多年老友也只是但闻不语的。
也许界线是有的,只不过线的这边,只有他自己。
但刚才陈涧就那么一脚踩在了线上。
单羽的朋友圈不知道有没有分组,倒是没有任何时间限制的不可见。
不过最新的一条已经是四年前发的了。
这个时间让陈涧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就这么突然的,闯进了四年前的单羽的世界里。
-就到这里吧。
看时间,这句话应该是单羽举报方旭那会儿,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就到这里吧。
又好像是在时间里划了一道终止符,这之后,单羽就没有再出现了。
陈涧偏过头看了单羽一眼,犹豫着又看回手机上的下一条。
时间更早些,单羽发朋友圈的频率是周更。
基本都是一句话带几张随手拍的照片。
一眼看过去的感觉,就是单羽很能玩,朋友很多,每条朋友圈下面应该都有很多点赞和评论。
-吃个饭。
-跑山。
-健身房器械不归位的麻烦判一下死刑。
-是谁给我推荐的夜跑路线,根本就是小吃夜市地图。
-听练歌房跑调艺术家们的演唱会,学会了一首歌的八种唱法。
陈涧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条朋友圈下面配的图里他看到了拿着话筒闭眼高歌的岳朗,旁边还加了一张“冠军”的小贴纸。
陈涧又往下看了几条,只言片语里隐约能看到几年前那个五百二十七公里之外的单羽,熟悉而又陌生。
他还想继续往下看,但单羽就坐在他旁边,他有种当着人面翻人日记本的心虚感,于是退了出来,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回去再慢慢看。”陈涧说。
“差不多都那样,吃喝玩乐,”单羽说,“没正事儿。”
的确,从时间上来说,那会儿单羽有个公司,但朋友圈里完全看不出来。
不过陈涧自己的朋友圈里也同样看不到他真正的生活。
“也不能这么说,”陈涧想了想,“其实……你是个很牛逼的人。”
单羽笑了起来。
陈涧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单羽没说话,仰头枕着椅背,沉默了很长时间。
就在陈涧放弃了等他开口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我们家的孩子,都挺牛逼的,除了我。”
陈涧愣了愣,看着他。
“上小学二年级之前,我大部分时间不住在家里,”单羽还是仰着头,闭着眼睛,“我爸学校离得远,周末才回家,我妈那会儿公司刚起步,工作很忙,我大部分时间住我大姑家,有时候住我二姑家……”
“嗯。”陈涧很小心地应了一声。
“他们对我都挺好的,”单羽说,“但是……我还是很想家,哪怕家里没人,我也还是闹着想回家,挺烦人的。”
“小孩儿怎么可能不想家。”陈涧说。
“我两个表姐都很听话,成绩很好,我爸是希望我在他们家里能受点儿好的影响,”单羽笑了笑,“但我就不是那块儿料,坐不住,话多,专注力也差……”
陈涧沉默着。
“大姑对我也挺严格的,没什么用,我好像永远都达不到他们要求,”单羽说,“还总生病,隔三岔五大姑二姑就得送我去医院……那么优秀的父母,我是一点儿好的也没挑着。”
陈涧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单羽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很难想象,甚至在亲耳听到的时候,也都有点儿不相信。
“我那会儿就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太差劲了,所以他们才不想把我带在身边的……”单羽说。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忙吗。”陈涧马上说。
“我现在肯定知道,”单羽睁开眼睛,看着他笑了笑,“但那会儿还是会这么想,我所有的兄弟姐妹,表的堂的,都挺优秀的,你看刘悟就知道。”
刘悟是挺好的。
但不能这么比吧。
“是不是谁说你什么了?”陈涧问。
“没有,”单羽摇了摇头,“我妈一直说,他们对我的人生没有什么预设,并不需要我一定要成为什么样优秀的人……”
“这不是……挺好的吗?”陈涧低声说。
“失望透顶了才会这么说吧。”单羽说。
陈涧愣了愣。
“没有期待,就不会再失望了,”单羽声音低了下去,“但我还是在一直让他们失望。”
陈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单羽。
完全没有了云淡风轻的游刃有余的单羽。
单羽并没有说得很细,他有一些感觉但却并不能很确定,单羽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评价。
他犹豫了一下,只能伸手握住了单羽的手。
单羽很快也握紧了他的手。
大概是因为坐在离火塘远的那一边,单羽的手有一点儿凉。
陈涧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握住的是单羽的左手,于是用两只手握着单羽的手一下下搓着。
单羽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有再开口。
但这样的沉默却像是被身后的火塘烤暖了,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尴尬。
很宁静。
“不好意思,”身后突然传来岳朗的声音,“打扰你们钻木取火了。”
陈涧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想撒开单羽的手,但单羽一把抓住了他。
“你俩风中凌乱结束了?”单羽回过头看了岳朗一眼。
“嗯,”岳朗看了一眼正在身后低头看着相机的姚熠,“你俩是下山还是在这儿待着?”
“下山,”单羽说,“陈店长明天要没赶上上班时间,大隐就要倒闭了。”
陈涧叹了口气。
“走。”单羽捏了捏他手指,松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
晚上的山风比山下要大得多,在平台上坐着的时候,身后有火,感觉还不明显,这会儿一走出大门,风刮得陈涧人都晃了晃。
他把衣服的帽子扣到了脑袋上。
转头想叫单羽快点儿上车的时候,发现单羽正看着他。
“怎么?”他问。
“明天咱俩换一下衣服,”单羽扯着衣领,“你冬天外套居然还买没帽子的……”
“它以前是有帽子的。”陈涧说,“后来勾破了,我就扔了。”
“你这衣服,”单羽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到底穿多少年了?”
“也没多少年,”陈涧也坐进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想了想,“高二的时候买的吧,那会儿总穿校服的棉服,穿它的时候不多。”
单羽发动了车子,把暖气打开,按了一声喇叭,把车开了出去。
岳朗也按了一声喇叭,跟在了他们后面。
“没灯,开慢点儿。”陈涧说完又想到了单羽的朋友圈,人家以前可是没事儿就开车跑山的人。
“嗯。”单羽应了一声。
回到大隐的时候,大家都已经休息了,只有三饼领着蘑菇在前台和吧台之间跑圈儿。
“都睡了?”陈涧问,“今天有什么事儿没?”
“没什么事儿,”三饼说,“下午入住的人挺多的,205灯坏了,我换了个灯泡,你去睡吧,估计明天人要多起来了。”
“嗯。”陈涧点了点头。
岳朗和姚熠已经进电梯上楼去了,单羽照例靠在电梯门边等着。
陈涧走过去,跟他一块儿站着,低声问了一句:“你手要换药吗?”
“不换,明天直接换个手就行。”单羽说。
陈涧笑了起来,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小时候也这么说话吗?”
“没有,单纯就是话多,”单羽说,“嘴也是要慢慢成长的。”
陈涧笑着走进电梯,靠着轿厢,看着单羽。
单羽已经没有了之前说小时候那些事时的忧郁,回到了他看惯了的状态里,那个闲散自如的单羽。
“这两天得再招两个人,服务员和保洁。”单羽说。
“嗯?”陈涧愣了愣。
“三饼是不是说入住的人多了。”单羽说。
“是,”陈涧看着他,“要招人吗?”
“短期的就可以,之前长假那样的客流,实在太累了,”单羽说,“忙不过来。”
“嗯,我明天找找人。”陈涧点点头。
从电梯出来,陈涧往宿舍那边看了一眼,灯已经关掉了,大家应该都已经睡下了。
四楼客房只住着岳朗和姚熠,这会儿能听到他俩在屋里乐。
不知道乐什么。
玩了一天了,这么晚了居然还挺有精神。
陈涧什么也没玩都困了。
“你困吗?”他从柜子里拿出药箱,放到茶几上,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单羽。
“困,”单羽说,“睡不睡得着随缘。”
陈涧坐到他身边,拆开绷带,拿掉纱布,看了看伤口,这伤口毕竟是皮肉伤,比腿上的伤恢复得是快多了。
换药的时候又看到了茶几下面的药盒。
犹豫着还是没问,单羽之前提到以前的事儿,明显心情不太好,以后再问吧。
“怎么?”单羽问了一句,“就普通抗生素和止痛片。”
你是不是每次说话都是把对面人的脑袋劈开看着说的?
陈涧看了他一眼,实在不知道单羽这种敏锐到极致的观察力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你是怎么知道周乐成的药是……抗抑郁的?”陈涧问完也没敢看单羽。
低头迅速把消完毒的伤口纱布盖好,开始缠绷带,过两天应该就用不上绷带了,纱布粘一下就可以。
“吃过一阵儿。”单羽说。
陈涧系绷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单羽一眼:“一阵儿是多久啊?”
“差不多两年。”单羽看着他。
“哦。”陈涧揪着系好的绷带头,有些接不下去了。
这个问题和单羽的回答都在他的计划之外,他觉得有些残忍,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感觉自己嗓子都有些哑:“有些事儿,你不想说的话……”
我也还是很想知道。
“我可能不会主动说,”单羽说,“但你问了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嗯。”陈涧还是揪着绷带头,琢磨着要不要再说点儿什么。
“已经打了个死结了,你要不直接给我手切了算了。”单羽捏住了他一直扯着绷带头的手指。
陈涧回过神,笑了笑。
“陈涧。”单羽叫了他一声。
“嗯?”陈涧看着他。
单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很短的时间,陈涧脑子里甚至还没得及闪过任何一个念头,单羽已经靠了过来。
带着温热的呼吸,轻轻吻在了他唇上。

眩晕来得很快, 从单羽快速接近,眼睛无法聚焦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了。
随着落在唇上的触点慢慢变大而渐渐弥散开来。
耳边高频低频交错着同时响起嗡鸣,就像他此时无措又兴奋的背景音, 混乱而宏大。
滚烫的呼吸所及之处像是被点燃, 从唇边烧到耳际, 烧到颈侧……烧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有点儿像一场记不清细节的梦,半睡半醒间透着舒畅。
但又不完全像, 还有更多失控的亢奋和欢愉。
视线都烧模糊了,看不清,一片混色的噪点跳跃着, 时不时掠过白色的亮光, 他在无序中小心探索, 触碰, 贴近,纠缠……
四周炽热的空气一点点散去时,陈涧才在慢慢回归正常的体温中, 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和视力。
……呼吸还是有些不稳的。
视力也有所下降。
感觉接个吻把散光都接出来了。
瞪着单羽好一会儿,他脸四周的重影才消失了。
唇边的笑容也变得清晰起来。
“怎么?”单羽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看着他,左手食指指节在嘴角轻轻蹭了一下。
这个跟唇相关的动作让他顿时又有些混乱, 转头往茶几上伸了伸手。
也不知道自己想拿什么。
但本来就只坐了一半在沙发上的屁股因为这个有些慌张的动作而打了滑。
他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在了茶几前。
“要不冲我这边儿, ”单羽说,“那边儿不定跪的是谁了。”
陈涧没说话, 赶紧撑着沙发坐了回去。
也没好意思往单羽那边看, 靠沙发上愣了一会儿才笑了起来。
“喝水吗?”单羽伸手在他脸上轻轻勾了一下。
“嗯。”陈涧点了点头。
“去倒。”单羽说。
“靠。”陈涧笑着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有伤呢。”单羽举了举手。
“我……”陈涧犹豫了一下, 坐着没动, “先缓一缓。”
“嗯。”单羽笑笑, 也靠在了沙发里。
陈涧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单羽腿架在膝盖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也一抬腿,把腿架在了膝盖上。
“都一样,”单羽说,“不一样的话咱们肯定有一个不正常。”
“你……”陈涧感觉耳朵瞬间要烧掉了,“我去倒水。”
“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可乐,”单羽说,“我想喝可乐。”
“嗯。”陈涧应了一声。
不过没动。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起身往冰箱那边走了过去。
有可乐,他拿出可乐打开了,倒进杯子里,又给自己接了杯水。
仰头先灌了一杯水,又接了一杯,这才回到沙发上坐下了。
单羽已经躺在了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接个吻……接累了,这会儿看着他脸上有了些疲倦。
“回屋去睡吗?”陈涧把可乐放到茶几上问了一句。
“那肯定睡不着,”单羽拿过可乐喝了一口,冲陈涧勾了勾手指,“过来聊会儿。”
“过哪儿?”陈涧看了看,这沙发就这点儿位置,除了单羽腿边,他也没别的地方可过了。
“我脑袋旁边儿,近点儿,”单羽说,“不然把我头摘了放过去。”
陈涧有些无语,最后起身走到他脑袋旁边儿,靠坐在了沙发面前的地毯上。
单羽的手伸过来搭在了他肩膀上,指尖在他颈侧轻轻按了按,然后一下下轻轻点着。
“数脉搏呢?”陈涧问。
“嗯,”单羽笑了笑,“可以助眠。”
“我没在你数谁的?”陈涧问。
“自己的。”单羽说。
陈涧握住了他的手腕,指尖扣在他脉搏上。
能感觉到皮肤下轻轻的跳动,但数不清,没数到二十就乱了。
“真有用吗?”陈涧问。
“有时候管用,”单羽说,“大部分时候不管用,但是心里能静一些。”
“哪儿学来的啊?”陈涧偏过头看着他。
“小时候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这样,”单羽说,“我大姑带我去看中医的时候,大夫给我把脉,我觉得很安心。”
“后来就自己给自己把了?”陈涧说。
“嗯。”单羽点点头。
陈涧没说话,低头把唇压在他手腕上,也能感觉到脉搏,甚至比手指按着更清晰。
的确突然有种宁静的感觉。
让他突然回忆起自己一个人渡过的无数黑夜。
单羽还是很聪明的,至少他从来没想到过还可以这样安慰自己。
“你说你那些兄弟姐妹都很优秀,比如刘悟。”陈涧把单羽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把他手腕上的手串拨开了一些,偏过头枕着,看着单羽。
“嗯。”单羽也看着他。
“刘悟……”陈涧犹豫了一下,“也就那样吧,一本也不是多了不起,脑子有时候也跟嚼多了健胃消食片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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