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曾经一千遍的对他叮嘱,频率高的他倒背如流,怎么可能会忘。
『纲吉君,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想象力量施展的范围和施展的强度哦。』
“……那个混蛋青花鱼。”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原来这些早就在他的计划中了吗?!”
他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就像方才对自己做的那样,集中精神,将所有力量集中在掌心处,然后……倒转五分钟以上,十分钟以下的时光。
施展在别人身上时比给自己使用要难上十倍,消耗的能量也是十倍。但即便再难,他也必须要使用出来。
他的力量,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而强大。
中原中也隐约听到他的伙伴低声说了什么,然后,他亲眼见证了奇迹的诞生。
金橘色的火焰顺着纲吉的手掌包裹住太宰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胸口,下一秒,残破不堪的血肉飞速的重新连接,鲜血从身体四处回归少年的身体,他的皮肤也恢复了平整——若不是胸口衣衫的大洞,任谁也无法想象眼前的人在不久前还受到了足以致命的伤。
虽然早已亲身经历,但毕竟没有看到后腰的伤口究竟是如何恢复的。面对这样的神迹,哪怕本身就是现实存在的神明,中原中也也不禁为之惊叹。
火焰渐渐熄灭,纲吉跪坐在地上,双手撑地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完全不敢睁开眼睛,他的时光逆转已经失败了无数次,而这一次,他根本不敢面对失败的结果。
直到一双微凉的手抚上了他的面颊。
“你为我伤心了吗?真是抱歉了……”对方的声音含着笑意:“本来想着这样死去也不错……但是看到纲吉君这么努力,我就忍不住想‘活’下去看看……”
未来的首领睁开眼,直对上那只含笑的鸢色眼眸,对方的声音在这一刻格外温柔:“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四肢一下子失去了力气,纲吉瘫坐在地,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软。
这一次,他成功了。
太宰治似乎还想说什么,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扯住他的领口将他一把拽了起来,对上了一双满含怒意的钴蓝色眼睛:“混蛋青花鱼,你给我听着,下次再弄这种乱七八糟不要命的战术,不需要别人,我先送你下地狱!”
太宰治笑问:“小蛞蝓真是的,我的战术不好用吗?”
他不笑还好,一笑中原中也差点没忍住一拳把对方揍趴。
好在太宰治见好就收,他站直了身体,和中原中也一起将腿软的纲吉从地上扶了起来,笑着说:“好了,纲吉君,可以去接收胜利的果实了。”
纲吉明显还沉寂在绝处逢生的喜悦中没回过神,就这么被太宰治半拖半抱着拉到了兰波的面前。
长发的俊美男人此时形容异常狼狈,头发和衣衫被烧焦了许多,身上也有大面积的灼伤,他胸口插着的匕首在冲击波中被撞飞,血流的整件衣服都红了。匕首伤到了肺部,还在让他不停地咳出血来。或许是过于痛苦,兰波竟然在此时还保有意识。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太宰治沉默了下,才不情不愿道:“纲吉君,还有余力再来一次吗?毕竟是个超越者,这么废了也太可惜了。”
纲吉忍不住吐槽:“不要说的人家像垃圾一样……”
“还能和我吐槽,看来是没问题了,不愧是纲吉君呢!”
纲吉:“……”
中原中也从后方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心情复杂:“纲,真的要救他吗?”
“堂堂超越者也有自己的自尊,他会成为纲吉君忠诚的狗的。”太宰治耸肩:“虽然我觉得杀了比较好,但为了纲吉君,只能留下他了。”
已经明白了太宰治的整个计划,作为被算计的一环,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嫌恶地转开头不再看身边的混蛋。
纲吉蹲在兰波的面前,与那双金色的眼睛对视。
【不到十五岁的超越者……】
或许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兰波反而想对这个他所愧疚和喜欢的孩子露出一个笑容,但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连这样的表情都做不到。
【恭喜你,纲吉君,拥有、不,恢复了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力量……】
他疲惫的想着,身体越来越冷,意识逐渐模糊。
【可这份力量,终将为你带来沉重的压力,如同我……】
【但如果是你的话……】
【——很抱歉,纲吉君。】
兰波的双眼逐渐模糊、闭合,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少年依旧坚定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兰波的身上。
金橘色的火焰重新燃起,兰波躺在地上用最后的力气微仰起头,看进了那双异色的眼眸。
左眼是燃烧着希望火焰的金橘色眼瞳,而少年的右眼一片纯金,甚至发着些许微光,无悲无喜,无爱无欲。
“指环铭刻我们的光阴。”
少年的低吟似乎带有神奇的魔力,抚平了兰波身体的伤痛。
这一刻,兰波突然想起七年前的那个夜晚,想起了他不惜杀死中原中也也迫切想要寻回的记忆。
那个夜晚,他与挚友魏尔伦因为“荒霸吐”发生了极大的争吵,因为魏尔伦也是人造神明,他将“荒霸吐”视为自己的弟弟,不允许搭档将他带回欧洲,像自己一样被人类利用。
他们的争斗惊醒了沉睡的荒霸吐,神明在那一夜化身天灾,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兰波想起来了,月夜下的大海闪烁着粼粼波光,怪物一般的荒霸吐站在爆炸的中心,吞吐出黑色的不祥之焰焚烧大地。
怪物的那双眼睛,明明没有一个地方与纲吉纯金色的右眼相似,但是兰波就是知道,他们是一样的。
——那是属于神明的眼睛。
面前的少年和中原中也一样,和神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兰波突然笑了。
他想起来了,魏尔伦,他的搭档,亦是他的挚友,他还活着。
他那么了解他的挚友魏尔伦,所以他知道,对方早晚还会来到这个城市,这片土地,寻找自己的弟弟。
只要魏尔伦不会放弃中原中也,就一定不会放弃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是被中原中也抱着飞回港口Mafia的。
因为全身大面积的烧伤,未来的首领必须逆转他全身的时间——几乎就在对方能站起来的同时,纲吉就昏迷过去发起高热。
原地只留下了恢复大半记忆的前法国超越者,和捡回一条命的超珍稀反异能力者。
两个刚刚还打生打死互相捅刀的人,此时衣衫破烂的漫步在擂钵街恢复黑暗的道路上,丝毫看不出在几分钟之前他们还恨不得杀死对方。
过了许久,兰波先开口了:“太宰治,这一局是你赢了。”
“前期我记忆混乱,对中也君的特殊关注瞒不过你和森先生很正常。”他的声音一如以往的冷淡,还因为寒冷的刺激随着身体打着颤:“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想杀了你?”
太宰治此时心情极佳,非常配合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在你的傀儡提到先代那个老不死时,我就知道你的目标是我了。”
“你是一个冷淡且谨慎的人,不会做多余的事情。那么,为什么要在中也的事之外横生枝节?有什么人值得你冒险这么做?整个横滨你除了中也还在乎谁?答案不是很简单吗。”
“你和森先生一样是聪明的人,所以看透我的本性很正常,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纲吉君一样傻乎乎的。”太宰治哼唱着歌曲,脚下生风:“无论是否杀死中也,你都打算带走他。那么,在你所知的情报范围内,缺少了中也的制衡之后,会发生什么?”
“中也拥有强大的力量和忠诚的性格,森先生就算是为了他也会保住纲吉君,中也自身更是纲吉君坚实的屏障。他死后,平衡被打破,以森先生的‘最优解’,只要我能给出足够的代价,他就不会为了纲吉君和我对上,而我一定给的出来。”
“你那个晚上就猜到了我想要什么——你没有猜错,我不止一次的想要折断纲吉君的翅膀,如果缺少中也的制衡,老实的纲吉君早晚有一天会被我的黑暗吞噬,而这只傻乎乎的兔子总觉得我弱不经风需要保护,一次两次的为了我点燃火焰,更不可能对我有所防备……呀~这么想,纲吉君还真是惹人怜爱呢。”
兰波没有接话。
如同他猜到了太宰治的真实,太宰治也猜出了他的计划。他确实打算借柳生前干部引出太宰治,再杀死对方。同时缺少了两个重要的培养对象,森鸥外哪怕为了稳固位置也不会动泽田纲吉,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好魏尔伦以及祖国的事情。到那时,如果少年过得并不如意,以他超越者的身份地位和能力,他完全可以给泽田纲吉想要的生活。
虽然那个时候,大概最恨自己的就是泽田纲吉本人吧。
说到底,无论他是兰堂还是阿蒂尔·兰波,都从来不是个好人。
不过这件事是他自作多情了,在亲眼见证了少年的力量之后,他便知晓森鸥外即使放弃所有人,也绝不可能放弃泽田纲吉这颗最完美的宝石。
太宰治愉悦道:“超越者先生怎么想?被纲吉君救回一条命,不会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吧?”
“你既然看透了我,就知道我会选择什么。”兰波依旧淡然:“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找回,也没能收回荒霸吐,自然会继续留在这里。只要你们不是和我的祖国开战,我依旧会是港口Mafia的一员,不会背叛。”
他因寒冷颤抖着抱紧身体,抬起头看向黑漆漆的夜空。
更何况,魏尔伦早晚会找到这里,便是为了他的挚友,他也不会离开。
还有那个孩子……
他已经背叛过对方一次,这一次,他不想再让那个孩子伤心了。
兰波斜眼看向太宰治,鸢眼少年兴致高昂地不停哼唱着不成型的曲调。即使是和解的现在,他依旧不喜欢这个沉沦于无尽泥潭中的少年。
“你本可以躲开我的傀儡,”兰波突然开口,“刚开始我以为是你大意轻敌,但是现在想来,你根本不会是这样的人。”
太宰治的哼唱声戛然而止。
“你是故意的。”
太宰治回首一笑:“我不太明白超越者先生的意思啊。”
“在今天并肩作战之前,你无数次想过除掉中也君,他是纲吉君记忆的开始,更从一开始就陪伴在他的身边,而那孩子一直都是念旧长情的人。”
兰波就像是没有感觉到身边的危险气息,继续道:“只要有他在,正常情况下你在纲吉君心中的重要性永远不可能超过中也君,这是你的骄傲所不能接受的——我说的对吗?”
太宰治鸢色的眼睛黑暗如泥潭,仿佛埋葬着无数腐烂的尸体,照不进一丝光辉。
“所以只有用这种非正常的手段。”
“你定然和纲吉君说过什么暗示性的话吧?”
“至少现在,你对他的重要性,已经可以和中也君齐平了。”
沉默持续了很久,太宰治再一次笑了:“哎呀,果然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吗。”
兰波冷淡回复:“确实,若不是你表现的过于异常,我还不至于想到这一点。”
“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实在让人高兴了点,更何况我还享受了如此完美的一次死亡。”太宰治轻笑了下:“就是害纲吉君受累了……”
在泽田纲吉叙述精神世界中名为布克的非人者所说的话时,太宰治就意识到时间倒流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定然不是固定的,否则以布克对纲吉的重视,不可能将其定性为“好事”。
以此推算,如果“三个少年身体面积的空间范围”,“逆转11小时以上43小时以下的时间范围”会导致未来首领全身脏器衰竭险些丧命,那么只要控制好这两个变量,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就定然会按比例降低。
更何况,那个迟钝的兔子,若是没人在他身后用力推……他的力量似乎很少会为自己,一直都在为了别人而使用。
——所以有了今日这份“双赢”的计划。
他赢得了他想要的“地位”、又一次增强了挚友的神性,泽田纲吉则赢得了“第三枚棋子”和对时间力量的掌握。
……唯一让他感到抱歉的,是少年的悲痛。
太宰治低着头,轻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不会有下次了。”
兰波没有再说话,因为对方并不需要他的回复。
…………
……………………
得益于太宰治的提醒,这次纲吉有好好控制好时间的力量,只低烧了三天就完全恢复过来,还留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去恐慌即将到来的继承仪式。
因为过于紧张,未来的首领下意识紧紧掐着伙伴的手腕,掐的中原中也都忍不住龇牙咧嘴直呼放手:“森先生不是都说了吗,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还是紧张啊!”纲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悠:“我、完了完了,前段时间背的人员资料我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了,到时候喊错了人怎么办!”
“冷静下来,纲吉君。”阿蒂尔·兰波……或者现在还是叫兰堂的异国男人递给少年一杯热牛奶,温声安慰:“在众人眼中,你是森先生的傀儡,他们不会将太多目光放在你身上的,你只要保持微笑就行了。”
“谢、谢谢你,兰堂君。”一杯热牛奶下肚,纲吉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慢慢降下去:“说的也是,有森先生在,也轮不到我。”
中原中也一脸警惕地看着兰堂:“为什么你这家伙还敢出现在这里?”
“我本就是纲吉君的贴身助理。”兰堂一脸淡然地收走纲吉喝完的牛奶杯:“不用担心,中也君,纲吉君救了我的命,我不会再做什么了。”
赭发少年啧了一声:“才刚说纲的力量不能被第五个人知道,就立刻多了个不怀好意的家伙。”
太宰治幽幽道:“谁让我们好心的纲吉君做不到见死不救,而且兰堂先生身为超越者,文书工作也强,现在还被森先生任命为干部候补,可比没用的小蛞蝓好用多了。”
“还不都是你的算计你这个该死的青花鱼!”
纲吉:“……”这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新昵称?你们两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经过和兰堂的生死一战,二人之间的感觉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对于这个结果,未来的首领十分高兴。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对骂两声,又看了一眼伙伴身边的兰堂,烦躁地挠了挠头站远了点。
他本人对兰堂的感情也很复杂,虽然对方想要杀了他,却也是帮助他成为了“人”的恩人,更是亲口承认他是“人类”的家伙——如果七年前兰堂没有对他使用异能力“彩画籍”,他或许直到现在还沉睡在那一片黑暗的世界中,不复苏醒。
眼见中原中也败退,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太宰治翻了个白眼:“兰堂先生,你现在可是干部候补,与其在这里站着浪费时间,不如把今日的工作完成再说。”
兰堂淡淡道:“今日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我不记得有允许你将自己的文件混在我和中也君的份里。”
中原中也大惊:“什么?混蛋太宰,居然我也有!”
纲吉:“……中也,你这个居然就很微妙了……”
——感谢大家,他现在一点都不紧张了,还觉得有点吵。
太宰治放下游戏机:“明明我还不是港口Mafia的人呢。”
中原中也拳头又硬了:“我也不是啊死青花鱼!再把你的文件塞进来,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哇哦,纲吉君救命,中~也好凶!”
“你这混蛋——”
“好了,还请你们不要再打扰纲吉君休息了。”作为房间里唯一的大人,兰堂一锤定音:“明天还要早起,你们该回去自己的房间——不要忘了,继承式结束,就是你们正式加入港口Mafia的时候。想好怎么向首领宣誓了吗?”
两个吵架的突然都安静了。
这下反而轮到纲吉尴尬:“那个,我们都是朋友,用不着——”
“纲吉君,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分清的。”兰堂阻止了他:“私下是私下,明面是明面,Mafia是最重视忠义与脸面的存在,从明天起,你所代表的就不只是你自己了。”
“……”
中原中也有些不自在的拉着领口,大家都照顾兰堂的身体,房间里是没有开冷气的,就算夜间也依旧热了些:“兰堂说的不错,纲,你也该休息了,明天还有的忙。”
“确实,就算是坐着微笑也很麻烦。”太宰治抱怨了声,将游戏机随手扔在沙发上:“那晚安?”
话虽这么说,但直到中原中也和兰堂都走到了门口,太宰治依旧没挪动一下屁股。
赭发少年正想用武力把人提走,却不料兰堂突然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麻烦的家伙……”中原中也嫌弃的啧了声,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和兰堂一起离开了。
房间里就剩下纲吉二人。
未来的首领打开冷气,房间的温度很快开始下降。坐在那里似乎发呆中的太宰治被冻了个机灵,他抬头看着纲吉,却什么都不说。
纲吉挠挠头,老老实实自己走过去:“我没你那么聪明,不说的话,我可猜不到你想说什么。”
他本是路过沙发,想要把游戏机收进抽屉里,却不料鸢眼少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摆。
太宰治反正就是不看他:“纲吉君确定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顿了顿,他加了句:“明天我可就要正式加入港口Mafia了,纲吉君是我的引路人吧?”
纲吉有点懵,他还是没懂对方的意思。
少年站在沙发前,俯视着趴在沙发扶手上的太宰治,看了足足几分钟。而太宰治也不吭声,就这么任由他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泽田纲吉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说是超直感也好,说是脑袋瓜开窍了也好,就是这么突然的一瞬间,他猛地明白了,对方等待了足足一个月的承诺。
纲吉:“……”你还真的是能忍啊。
太宰治就像是装了雷达一样:“纲吉君又在心里悄悄说我坏话了?”
“没有。”
“你有!”
“我真的没有!”
“骗人!”
“……”纲吉纠结半天,越纠结越尴尬。如果这里坐着的是中原中也,他一定能畅快的把话一口气说出来,但是面对太宰治,哪怕他心里想了一大堆,嘴巴张开舌头都捋不直。
明明刚刚还背了一堆辞藻华丽的演讲词,真的到想用的时候,反而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他挠了挠头,干脆破罐子破摔,放弃组织语言想什么说什么。
“那个,太宰君,我一开始很害怕你。就是那个,我觉得你很厉害想和你一起玩,但是超直感总让我下意识畏惧你……天啊我在说什么!”
纲吉用力拍打自己的脸蛋,深呼几口气冷静下来。
“……我和中也互相依靠着,我是中也的‘家’,中也在的地方也是我的‘家’,好像背负对方的希望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太宰君不一样,我想要背负你的希望,但是我很害怕,害怕危险的你,更害怕自己不能达成你的期待,让你对这个世界更加失望。”
“我过去的记忆里……好像也曾有一个人,和太宰君你一样聪明,似乎就是知道的太多了,所以反而对这个世界感到恶心,变成了很恐怖的存在。我很害怕自己让你更加失望后,也变成那样的人……”
太宰治哂笑:“害怕我去做大坏蛋吗?”
纲吉摇摇头:“害怕你和他一样难过。”
“…………”
——或者可以说一样寂寞?反正他弄不懂梦中的那个白色的人影,亦如他总是无法猜到太宰治的内心。
太宰治嘟起嘴:“纲吉君真是狡猾啊……”
“我又怎么了……”
“那你的答案呢,纲吉君。”
鸢眼少年朝他伸出了手,在天台的时候,泽田纲吉退缩了,这是他第二次主动伸出手,也是最后一次。
“你的回答是什么?”
哪怕时至今日,他依旧抱有怀疑。
并非是不信任泽田纲吉,太宰治不相信的,是人类。
泽田纲吉是人类,他也是。
世人多变,这份强烈的感情能够存在多久?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永远?
纲吉有些无语:“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心里想什么你都能猜得到。”
“……不一样的啊,纲吉君。”太宰治轻笑:“你自己不是都说了,有些话不说出来,别人是理解不了的。”
越是重要,就越是在意,越是在意,就越是辗转反侧。哪怕猜到最终的结果,却依旧来回思量,非想要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纲吉有些羞耻,不止脸上,就连耳根都染上了薄红。但这一次他不再畏惧,而是伸出手紧握住对方的,然后将少年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他郑重的承诺:“我愿意背负你的希望,太宰君。”
“我能过得这么轻松,都多亏了太宰君你,如果不是你挡在我的前面为我考虑好一切,别说第三条道路,我恐怕连第一条都走不下去。”
“……其实你也在背负着我的希望啊。”
“谢谢你。”未来的首领真诚的感激对方:“今后还请多关照。”
鸢眼少年笑了。
在得到的刹那,他已经做好了失去的准备。但是……
“……我也是,今后还请多关照。”
那是一个,符合十四岁少年的,清朗温和的笑容。
——哪怕最终的结局定然是失去,他也会不择手段无限拉长这个过程。
“纲(tsu)君。”
或许要感谢昨晚的插曲,真的到了继承式的这一天,纲吉反而很平静。
还没有加入港口Mafia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今天没有资格出场,兰堂作为新上任的干部候补,明面上也不能跟到顶层的代理首领办公室。所以,在这个清晨,呆在纲吉身边的只有一个森鸥外。
哦,还要再加一个森鸥外的人形异能爱丽丝。
两个人都穿着正式的不能再正式的西装,是颇具Mafia风格的纯黑色。剃干净胡须还涂了发蜡的森鸥外年轻了十岁,手工定制的西服将他的身形显得更加修长挺拔。纲吉尤其羡慕对方被束缚在长靴中的大长腿,让面前这个危险的存在散发着属于成年男人的魅力。
相较而言,即将继承首领之位的泽田纲吉就没什么看头了,虽然礼仪方面没有问题,但温和的气质和少年人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更让他像一个正在上学的国中生。
……有时候他会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应该是出现在学校的学生。而不是在这里成为一个生命受到严重威胁,即将成为港口Mafia首领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