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脸色阴沉,他看着出自尾崎红叶之手的调查报告,用力的几乎要将薄薄的纸张捻成纸屑:“一共抽查了总部175个认识纲的人,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已经失去有关于纲的记忆,包括异能者在内。而这三分之二中,有四分之三的人认为现任首领是森先生,另外四分之一说根本没见过首领的面容,也不知道首领的名字,而广津老爷子则说——”
顿了顿,他看向另一边同样面色阴冷的太宰治,一字一顿道:“现在港口Mafia的首领,是推翻了森先生统治的、太·宰·治。”
他嗤笑:“真是精彩啊,港口Mafia首领的轮换速度还真快——”
话出了口,他才猛然惊觉不妥,连忙看向脸开始发绿的纲吉:“抱歉,纲,我不是……”
“没事……说实话,我也觉得这都是什么事啊……”纲吉干笑了两声,突然发现按理说最有可能闹事的魏尔伦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示,原本他还担心这位“好哥哥”一如既往的要为“亲爱的弟弟”未雨绸缪,直接拧断森鸥外和太宰治的脖子一劳永逸,但现在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反而让他很担心。
“保尔哥?”
“……我说过的吧,纲吉,在维维尔被那个白色巨人吸收时,我借助玛雷指环的力量,看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
回忆起了不愿回忆的事情,魏尔伦的脸色也不好看。那个世界中没有纲吉,而他永远的失去了他的挚友,也因为杀死了旗会的人注定和中原中也无法和解。那个世界的自己虽然活着,却已经毫无希望,只是安静地自我囚禁在地下,珍惜着兰波牺牲所有为他换来的生命。
他抬起眼,看向自己深爱的弟弟,那永远如大提琴鸣响的优美嗓音也因那可悲世界的自己而沙哑:“在那个世界,港口Mafia的首领就是森鸥外。”
尾崎红叶掩唇轻笑:“看来那里的森先生计划是成功了呐。”
被反复鞭尸的森鸥外苦着一张脸:“红叶君,就不要再看我的好戏了。我想就算是让另一个世界的我来选择,他也更愿意看到如今的局面吧。”
中原中也看向言峰绮礼:“神父,有可能是那个帕拉塞尔苏斯搞的鬼吗?”
“虽然不无可能……但据我所知,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针对记忆方面的传闻,即便是有,也不可能躲避百貌哈桑的侦查,在这栋大楼中布下陷阱。”言峰绮礼回答:“与其怀疑英灵,我到认为可能是来自于纲吉大人自己世界的力量。”
“…………”
兰波捧起少年首领的脸颊,仔细地看了看对方的眼睛——依旧是那双如同天空的琥珀色眼眸,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又似乎有几不可查的金色,从瞳孔的深处散溢:“即时间的偏差之后,这次是空间——”
纲吉口中都隐隐泛着苦味。
影响自己的时间,影响旁人的空间,就像是彭格列指环与玛雷指环永远相交的命运线,一如白兰所言,注定了纠缠不休。
那么奶嘴呢?同等重要的奶嘴,又会在未来带来怎样的事件呢?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对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对未来的事情一无所觉,只能被动的接受,甚至无法改变。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森鸥外沉吟着说:“所有记忆产生错乱的人,无论那些人口中港口Mafia的首领是我还是太宰君,都有一个相同点——那些世界,不存在泽田纲吉这个人。”
“尤其是红叶君手下负责情报系统的部下,如果他们说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就代表至少全日本范围内,纲吉君都是毫不起眼的平凡人物,不存在港口Mafia,亦没有加入武装侦探社或异能特务科这种特殊势力。也或许代表……”
——那些世界的泽田纲吉已经死亡,又或者,根本不曾存在。
他本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森鸥外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几乎都明白了这位代理首领口中的未尽之语。
帕拉塞尔苏斯不存在这个世界,好不容易抓到现行也不能伤害、控制对方分毫,根本无法捕捉;对死而复生者的抢夺让港口Mafia与异能特务科之间视同水火,只差撕破最后一层遮羞布;北美异能组织“组合”的团长菲茨杰拉德联系上了帕拉塞尔苏斯,对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和港口Mafia的泽田纲吉势在必得,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复活自己的女儿。
就在这个事事不顺的节骨眼上,少年首领即眼睛上的时间发生错乱后,连身边世界都开始发生扭曲了。
一切灾难全都汇聚在一起,唯一能成为连接点的,是一无所知的泽田纲吉。
即便是五大干部汇聚在一起,最后也没能商量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当然,只是不完美,釜底抽薪的办法从一开始就是有的。
比如暗杀。
无论是名震欧洲的“暗杀王”魏尔伦也好,还是身为教会代行者的言峰绮礼也好,又或是本身就是Assassin(暗杀者)职介的百貌哈桑也好,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所有涉事者易如反掌。尤其是可以灵子化的百貌哈桑,她的暗杀,可以完完全全为港口Mafia洗掉所有嫌疑。
但是纲吉不能接受这一点。
虽然这可以称得上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不同于过去,这一次的暗杀他们甚至不用考虑接手对方势力等因素,再加上现在足以媲美国家武装的力量和影响力,完全可以做到摘干净自己——退一万步说,一旦事成,只要没有确实的证据,即便所有人都将怀疑放在港口Mafia的头上,他们也有足够的底气应对。
——可这是不对的。即便身为Mafia的首领,有些底线他也不可以打破,这绝不是自己想要走出的道路。
他曾经玩过一个掌机游戏,游戏中的主人公因为剧情发展,需要手刃自己曾经的学生们,刚开始他始终无法对过去朝夕相处的孩子挥下屠刀,直到被逼到无法通关,退无可退,他终究杀死了第一个NPC。
当杀死第一个之后,无论心里再怎么难过,后面的学生们就非常好杀了。
纲吉非常清楚自己的意志在某些方面十分薄弱,比如他的朋友就经常开玩笑说他容易陷入沉没成本的陷阱——人的坚持决不能轻易的摧毁,因为一旦有了第一次,内心已经破碎的束缚就会让底线一破再破,沉迷于绝对的力量带来的、轻而易举摧毁一切、获得一切的快||感,直到再也找不到回头之路。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对纲吉的坚持,太宰治反而没有表现任何异议,更甚至对着自己的挚友露出了安抚的微笑,温声道:“不用担心,纲君,我的异能是‘人间失格’,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芥川龙之介紧跟自己老师的脚步:“在下亦然!”
中岛敦也连忙说:“我!我也绝对不会忘记首领您的!”
今天这两位在纲吉的眼中都是小孩子的形态,让他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两人的脑袋,温柔地说:“嗯,我相信哦。”
…………
………………
时间就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下悄无声息地过去,天气从灼热的夏季转到了依旧灼热的秋天,学生们遗憾的结束了暑假重新回到校园,各个社团开始忙碌的准备不久之后的学园祭。
当第三次收到现任话剧社社长的邮件时,纲吉恍然发现,距离“空间”也开始恶化已有一个多月,时间已经到了十月。今年的秋天似乎格外暖和,往年这个时候温度已经开始转凉,可现在他在外边也只需要穿上轻薄的长袖衣,中午的时候甚至可以换上短袖夏装。
因为中村奈奈最后的愿望,纲吉等人并没有如原计划那样退学,当然也没精力继续上课。原本是打算十月份参加了学园祭之后再彻底离开,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恐怕连最后的承诺都必须延期到高二的学园祭才能达成。
糟糕的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死而复生之人不断的出现着,最长存活的已经超过五天。而菲茨杰拉德的热情邀请也如同这个秋季一样,一个多月前少年首领的拒绝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影响,这个自我、也拥有自我的资格的男人依旧贯彻着自己的方针,面对官方不方便出手的武装侦探社使用强硬政策,面对官方无法出手的港口Mafia使用怀柔政策,一步步将横滨的水搅得更加混乱。而港口Mafia也以每日一两个人的速度在忘却着纲吉的存在,更是让这一切都如同火上浇油。
但奇异的是,纲吉在最初的焦急之后,反而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了。
就好像冥冥之中,他眼睛中的彭格列指环在告诉他,揭开一切面具的终局即将到来。
十月七日,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再度拒绝了菲茨杰拉德的邀请之后,看着手中最新的报告,纲吉知道对方已经丧失了最后的耐心。
“菲茨杰拉德夫人的病情在恶化,即便是世界一流的心理医生也无法抚平她的丧女之痛,已经被家里的佣人送进了医院。”太宰治随意地翻动着手中的报告:“这是昨天的消息,美国那边的监视者已经传来讯息,‘组合’的上上任团长赫尔曼·麦尔维尔驾驶‘白鲸’,以私人飞艇的名义开始航向日本,想必要不了几天就会抵达横滨上空。”
“飞艇?”中原中也不屑地嗤笑:“只要那破铜烂铁敢发动攻击,我就会让它连船带人第一时间被黑洞吞噬。”
只要化身“会呼吸的天灾”,赭发少年的力量甚至可以将整个区域的空间折叠、压扁。即便是航母大小的超级飞船,也无法在这种绝对的力量下幸免于难。更不用说,港口Mafia还存在了另外两张王牌。
或者更简单的,只要让魏尔伦前往飞艇,他一个人就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死所有敌人。只要人全部都死光了,自然也不会暴露他还活着的事情。
话音落下,他多少有些顾虑地看向自己的伙伴,担心对方会因为这种事情难过。但是当视线转移,他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纲?”
太宰治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了纲吉的身边,双手接触对方的脸颊,轻声唤道:“纲君?”
只见纲吉双目浑浊地微抬着头,他的瞳孔没有对焦,但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的某处地方,似乎看到了什么。
听到身边两位最重要的人的呼唤,他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中也,太宰君,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写字的声音?沙沙沙的……”
二人立刻屏息凝神,就连守在身边的哈桑们都发动自己的技能开始搜索周围的情况——但是没有,除了在场三人的呼吸声,他们什么也没有听到,更别说是明显的写字声。
沉吟片刻,太宰治面色一变:“书?!有人在‘书’上写字了吗?!”
“纲!”
——泽田纲吉似乎可以听到旁人在“书”上书写的内容。
上一次听到,笔者歪曲了事实,借由魏尔伦与中原中也的接触强行唤醒了沉睡中的魔兽维维尔与荒霸吐神,如果不是太宰治就在身边,强行无效化了异能,只怕中原中也也会沦为白兰的能源。
这现在,事情再度发生了。
【因为异世界的来客,世界之壁被强行打开了一个缺口,无数平行世界被搅乱,时间与空间开始失控,只有彩虹的点在混沌中不断的跳跃,寻找他们失去的珍宝。】
纲吉听到了布克的声音,但是他知道,这不是布克在说话,而是书写在其上的词句。
【一片混乱之中,世界选择自救,多重力量的冲突让世界与世界之间形成了一个狭间,无数彷徨的幽灵飘荡其中,奏响了圣杯战争的序曲。】
“圣杯……战争……?”
【被选中的七位御主与七位英灵合作,在狭间协力争夺那璀璨夺目的圣杯吧。】
一直冷眼旁观的言峰绮礼神色大变!
【最终的胜利者,将获得那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的万能许愿机!】
——在纲吉听到那最后一个字的瞬间。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纲!”
此时,是十月七日晚上21点整,钟声随着少年首领的倒下而敲响,中原中也紧抱着自己昏迷过去的伙伴,抬起头,就看到了丝毫不见慌张的太宰治,那如同彷徨于地狱的幽灵一般的眼睛。
黑暗深沉,不见光明。
什么是圣杯战争?
——在另一个世界的位于极东之地的日本冬木市,由魔术世界御三家共同创立的争夺圣杯所属权的魔术师之战。
——每六十年举行一次,将由七位被圣杯选中的魔术师作为主导,这七个人被称为“Master(御主)”,此外,这七人将有一个召唤过去、现在或未来的英雄的机会,借由圣杯所赐予的“令咒”,便可与应召而来的英灵结下契约。这七位英灵被赋予不同的战斗职介,而这七名不属于人世的英灵则被称为“Servant(从者)”。
无数科普一般的记忆不受控制的涌入少年首领的脑海,曾经言峰绮礼不愿透露的秘密终于有了答案。毫无疑问,言峰绮礼与他都是在另一个世界参加过圣杯战争的御主,对方所契约的从者就是百貌哈桑,而自己除了拥有本属于他的契约从者外,还被另一位御主转让了一位。
左手手背上的令咒对应了他与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的契约。
那么另一个呢?右手手背上的令咒,对应着谁?
朦胧的记忆似乎裂开了一个口子,隐约有光辉从缝隙中透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触。随着刻入脑海中的“圣杯战争常识”外,他还被印入了这场特殊的圣杯战争的新规则。
纲吉还没来得及消化脑海中的大量信息,有一个听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仿佛自遥远之处对他说:【来寻找我吧,来争夺我吧,来拥有我吧!】
突然,一个悦耳的女童声近在咫尺,宛如贴在他的耳边。
【阿纲——即便是为了愿望而拼上性命,也祝你玩得开心。】
他猛地睁开了眼!
纲吉下意识的用防备的姿势就地一滚稳住身体,入目的是一栋校园教学楼和操场。并非是他之前就读的私立高中,而是……而是非常熟悉的,非常熟悉的学校。
不仅是看似正常且空无一人的学校给他带来的异常感,抬头看去,黑色的天空上是一条条红色的光带,不祥的暗红之光像是光带中的星点不断闪烁,而整个天空又像是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纲吉清楚的在那片虚无的天幕倒影中看到了只剩下四栋的港口Mafia标志大楼。
“这里是……”
“欢迎醒来,我的……御主,而我是你的从者,Archer(弓兵)。”身边有一个熟悉且好听的声音用冷淡的语调对他说:“很明显,这里是异世界,我们可以行动的空间只有这所无人的校园,想要从这里出去,就要按照圣杯战争的规则,打败与我们分在同一区域的参战组合,才能离开这个‘初始地点’。”
看到纲吉看过来的目光,气质阴郁面色病态的少年嘲讽地勾起唇角:“简直就像游戏一样,不是吗?……嗯?看到御主你的表情……啊……你认识我。”
回应阴郁少年是纲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扑了过来,被中原中也手把手教了近四年的好身手骤然将坐在草坪上的“弓兵”按倒在地,一只手控制住对方行动,另一只手紧紧卡住自己契约者的脖颈,怒声道:
“费佳!”
…………
………………
黑白的世界中,带着白色毡帽的俄罗斯男人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一个懒腰,用轻快的语气道:“虽然早已有所怀疑,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但真的实现了,反而让我心情复杂……呵呵,啊……亲自书写自己的‘过去’,真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之后要好好感激纲吉才可以,就算是我,也会愉悦于这种创造命运的机会。”
他看向身边面容冷酷的男孩,勾勒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不用这样防备着我吧,我们签订了灵魂的契约,我可没有任何办法做出违背契约的事情。”
“闭嘴,异能者。我没有兴趣听你的花言巧语。”布克冷冷地打断了对方的试探:“如果不是因为你身上缠绕着的因果之线,我怎么可能会选择你这样不确定的因素。”
“好歹也算是合作者,真是无情的人啊。我可是浪费了无数的脑细胞,才能‘合理’的将多个世界碰撞所产生的‘狭间’化为圣杯战争的战场,理所当然的将异世界的圣杯引入其中,顺带捕捉到了祸乱这个世界的英灵帕拉塞尔苏斯,让他无法继续成为逍遥事外的钉子。”
“啊……莫非你在‘害怕’我会设计出伤害纲吉的‘故事’吗?”费奥多尔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面上却没什么变化,似乎只是单纯的微笑,又似乎满是嘲讽:“安心吧,我很满意与纲吉相遇的‘过去’,也并不打算修改。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未来的事情,即便是我也不知晓了。如果得到圣杯,届时只要纲吉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哪怕你再如何阻止,也回天乏术。”顿了顿,费奥多尔歪着头,有些可爱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子,疑惑地问:“想不通,即便是我也不能理解,明明无论从什么角度想,你都应该是非常不愿意纲吉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吗?前期你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否则就不会完全堵住世界之间的回廊,还需要我借用纲吉这个唯一的例外召唤异界的英灵来重新打开。”
布克被问的有一点恍惚。
他当然可以不理会这个给他惹了无数麻烦,还害得他被恩奇都的宝具戳了一个洞的异能者。他们之间的契约已经完成,只要他按照约定付给对方“一个自己”,就可以将这个烦人的东西扔出自己的世界。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黑白的世界中,只有他自己,唯一能进入到这个特殊世界的只有泽田纲吉的灵魂。即便是与他同样非人类的、源自另一个世界圣杯化身的“格瑞儿”,也只不过可以和他互相传递意念,无法做到这样面对面的沟通。
——布克其实很喜欢人类。
——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这样的存在,拥有了特殊人格的、所有平行世界中都极为特殊的“自己”,是不可以去接触人类的。
费奥多尔与泽田纲吉身上的因果之线让他成为了第二个例外,但这条线实在是太过于脆弱,这场契约结束之后,对方再也没有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或许是出于这样太过寂寞的心理,他并没有着急将面前不怀好意的男人赶走。
费奥多尔看着身边陷入沉思的布克,谆谆劝诱:“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首领,‘魔人’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布克念出了面前男人的全名,依旧是冰冷的语调,但是费奥多尔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一丝丝细微的波动:“你应该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吧——‘他拥有比天空更美丽的眼眸,拥有比太阳更耀眼的火焰,他翱翔于天空,能净化所有污秽’。”
“当然,这如同怀春少女对所爱之人的赞美的诗句,出自纲吉的‘父亲’,港口Mafia先代首领之口,当时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费奥多尔回答:“果然,和先代首领签订契约,借由纲吉的火焰延续他生命的,就是布克你吗?”
“不是我哦,那个时候的泽田纲吉尚未履行我们的契约,我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干涉现实,与人类签订自我强制征文的绝对契约。”布克的身影突然自费奥多尔的面前消失,再出现,便是高台之上的王座。穿着精致靓丽的男孩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脑袋靠坐在王座椅背,他没有看台下的费奥多尔,而是有些出神,似乎在追忆着什么:“和那个人类签订契约的,就是说出这句话的存在——另一个世界圣杯意志的化身,Grail(格瑞儿)。”
此话一出,便是费奥多尔都微微睁大了眼睛,颇为意外。
“虽然订立了契约,但我与泽田纲吉不过各取所需,更没有什么多余的好感。只不过……”他看着黑白的世界一直向外延伸,没有尽头,亦没有色彩:“……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拥有了特殊的意识,成为亿万个平行世界中最特殊的“书”,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个问题,即便是布克自己也没法回答。
“因为太安静了,有时候,我就会听格瑞儿那个聒噪的家伙讲述泽田纲吉的过去。”
无尽的寂静之中,他甚至寻找不到他的契约者泽田纲吉的存在,唯一能与自己交流的,是另一个世界圣杯化身的声音。那是一个神经质又聒噪的家伙,明明在混乱的虚数世界中两方交流不易,声音也经常断断续续,对方却浪费魔力不断絮絮叨叨的和他说话,而话题的中心永远都是那个叫做泽田纲吉的异界少年。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虽然觉得很吵,但布克每一次都有好好听对方口中的故事。渐渐听得多了,他也从单纯的打发时间,变成了认真的了解。他听着格瑞儿对泽田纲吉的赞美,听着他的契约者过去的英雄事迹,听着对方一步步的前进,听到激昂之处,他也会忍不住期待起来,期待着那个没用的先代首领快点找到那怕黑怕孤独的孩子,期待那个孩子能够点燃那如同彼岸明灯一般的辉煌之火,期待他的契约者彻底觉醒神性,来到自己的面前。
所以当他费尽千辛万苦前往现实世界,出现在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他的灯火面前——他的契约者却非常坚定的告诉他,他一定要找回过去的记忆、过去的自我,回到过去的世界,过去的家。他的未来,从来都没有布克的一席之地。
布克心中隐秘的期待,连笑话都不如。
——那个格瑞儿口中的救世主,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所以当泽田纲吉与彭格列大空指环彻底融合,化身世界的“支柱”时——虽然事出意外,但也阴差阳错的让那孩子即便没有来到他的面前,也可以开始履行契约的时候,布克的心中是愤怒与失望的,是不甘与恼火的。
——这代表着即使对方没有彻底觉醒血脉中的神性,也可以完成他们之间的契约,最后理所当然回到过去的世界。
因为这份不甘,他使用自己的身躯堵住了世界之间的通道,阻断了少年首领原本世界的人的追索,也连同格瑞儿令人厌烦的故事一同拒绝。
但是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因为太安静了,所以我会时不时看看泽田纲吉的人生,见证他的觉悟与成长……”
——然后自然而然的,被那个孩子所吸引。
他不再是格瑞儿口中的故事,不再是自己于黑白世界的幻想,不再只是他单纯的契约者、照亮这世界的灯火。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去看,不要去理解,但是他依旧忍不住守望,然后自己亲手一点点打破自己曾经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