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承诺。
“所以,好好睡吧。”
在风雨的咆哮之中,被火焰点亮了一方天地的小小空间中,居然显得格外温馨。
…………
费奥多尔是被外界的天光弄醒的。
他的御主已经再度前往了另一个世界,昨晚仿佛要撕裂天地的台风已经停歇,满目狼藉的街道外是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他的发烧没有因为吃药而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不知道是否是生病的关系,仿佛要将脑袋锤爆的疼痛中,他有点恍惚。
——他居然睡着了。
在一个对着他似敌似友,会关照着他,偶尔也对他抱有敌意的少年身边睡着了。
“这就是未来的‘我’所追求的‘神明大人’吗?真是……”
他下意识的想说“无聊”,未来的自己也不过如此,但是反应了一会,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将“无聊”二字脱出口。
“……真是麻烦啊。”扶着简易沙发站起来,头重脚轻的,让他的视线也跟着天旋地转。他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细微的改变,还是在说这糟糕的身体状况,在勉强行动了两步后,终于听到细微响动的费奥多尔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抹微笑。
抬起头,他看到了一个一脸狂喜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身黑色的长风衣,他右手中握着一柄匕首,手背上血红色的三道令咒在昏暗的房间中仿若活物,流淌着奇异的光辉。看着因为体力不支再度倒在地上的费奥多尔,冷笑着道:“如何,毒药的滋味好受吗?就算那个驾驶战车的骑兵救了你,没有我的解药,你也挺不过今天!你那个该死的莫名其妙的御主不再,你一个虚弱至此的数值废物的从者怎么反抗我?”
费奥多尔笑着说:“你来的还真是慢啊,狂战士的御主……呵呵,果然,只要从者败北,即便没有死亡,也会被圣杯判定为输……这场赌局,是我赢了。”
这句话毫无疑问戳到了黑衣男人的痛处,他的嘴角因为愤怒抽搐着,暴喝道:“帕拉塞尔苏斯那个蠢货!——呵,无所谓,就算我不能赢,我也不能让那个该死的小鬼赢!只要你死了,他自然会自动退场!他害我得不到圣杯,我就让他也一无所有!”
费奥多尔轻笑。
…………
………………
——Lupin酒吧·上午九点四十五分——
今年十月的天还有些热,太宰治站在酒吧门前松了松领口,面对即将见到的人,哪怕是他也不确定自己背上的汗究竟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快速跃动的心脏。
鸢眼少年缓缓推开了酒吧的大门,“吱呀”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的房间,也为这个昏暗的环境带来了一丝光亮。
酒吧案台上,是一个背对他坐着的婴儿。听到门响,婴儿转动的身下的座椅转向了大门,朝他打起了招呼:“Ciao~”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太宰治。”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呢?”
穿着黑色西装的小婴儿笑了:“叫我里包恩就行哦。”
绿色的蜥蜴顺着里包恩的话语从他肩膀爬行到了他的手臂,爬行动物冰冷的竖瞳注视着背光的黑衣少年缓步走进了酒吧。他打开了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黑暗的世界,随着大门的关闭,这里变成了一个绝佳的作案空间。
“哦呀,真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呢,阿纲那个笨蛋和你们在一起,想来十分辛苦吧。”小婴儿语调含笑,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还没见面就想要杀掉我,我的弟子还真是容易吸引一些危险的家伙。”
太宰治笑眯眯地走到吧台前,与小婴儿隔了一个座位坐下:“……里包恩君这么说可真是过分啊,我明明很期待你的到来的。”
“你骗人。”
“我一个非武斗派都孤身一人来了,还不算真诚?”
“你骗人。”
“我以为本次赴约,双方都应该很有诚意?”
“你骗人。”
“……唉,你总不会也是个直觉系吧?唔,不是呢。”太宰治笑了起来:“明明是一副婴儿的可爱模样,眼神还真是可怕。”
“哪里,彼此彼此,小鬼,你还太年轻了些。”里包恩依旧是含笑的语调,但是那双乌黑的眼眸,却不见一丝笑意:“我不打算告诉你任何关于阿纲的事情哦,我家的孩子,可还有一个大家族的人在等他回去呢,绝不能留在这个糟糕的世界。”
太宰治丝毫不恼,只是笑着说:“婴儿可以喝酒吗?”
“当然,不过我不会喝你的。”里包恩笑道:“我可没打算死于这种无聊的毒杀呢——小鬼,想要暗杀身为最强杀手的我,还真是大胆的家伙。”
绿色的蜥蜴在婴儿的手指上变作了一把玩具枪似的大口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淡定微笑的太宰治:“你想去三途川游泳吗?”
“三途川游泳啊……那一定十分有趣吧?不过没有纲君作陪,无论哪里都令人寂寞呢。”太宰治自顾自的调着酒,不,那根本不是调酒,只是把手臂能拿到的酒都拿过来,胡乱地倒进杯中:“里包恩先生,你为什么还不开枪?只要杀掉我,你就少了带走纲君的最大阻碍哦。”
里包恩没有说话。
太宰治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被混杂成深红色的酒液,他倾倒杯壁,任由好似鲜血一般的酒液如珠帘般滴落:“呵呵,因为你也知道啊,我死掉的话,纲君的心也会破碎的。”
他半垂下眼帘,轻声道:“那个孩子如此的坚强,也是如此的脆弱呢。”
“你错了哦。”里包恩冷冷道:“蠢纲从来都不脆弱。”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朝后方黑暗的角落毫不留情的连射三枪!
射速在0.05秒以下的超级速射快的连太宰治都是一惊!子弹命中了黑暗中潜伏的猎人,随着子弹落地的轻响,一个穿着白色西装,身形修长高大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
不再流浪的北欧神明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庞上,流下了细细的血痕。
魏尔伦的重力异能可以让所有物理攻击无效化——其实准确的说,是有质量的物体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都会被停止。所以,子弹是可以打中他的,只不过无法发挥作用罢了。
那么,如果用超高速大口径的枪||弹射击,在子弹因为重力停止的一瞬间,就能造成伤害。
但是,魏尔伦同时也是作为战争兵器而诞生的人造神明,他是天生的战士,他身体的每一个基因都是创造者穷尽心血设计出的。这样强横的肉||体与反应神经,即便是面对高穿透的狙||击枪的枪林弹雨,哪怕每秒都会承受二三十发子弹的洗礼,他会受伤,会感受到疼痛,却连让他最脆弱的皮肤出血都做不到。
可是,里包恩做到了。
他的射速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离谱的射速下,他的三枪全部都打在了同一个点上。
如果不是魏尔伦凭借生死之中锻炼出的经验及时闪躲,第三枪就会射穿他的面庞!
“有意思……”这个世上被列国誉为“暗杀王”的男人冷笑着擦掉脸颊边的鲜血,暗红色的异能包裹住他的身体:“既然你不愿意说出我亲爱的弟弟的故事,那你也没有继续活着的价值了。”
随着魏尔伦的话落,巨型金色的立方体将整个无人区笼罩,手持枪||械的战场精英把守在每一个关键点架起狙||击枪,白色的雾气在立方体之外迅速弥漫,隔绝掉所有窥视的眼睛。
“瓮中捉鳖?”里包恩笑了起来,他轻触手腕上的手表,随着魏尔伦发动攻势,婴儿在一片模糊的光晕中快速拔长,这一次,所有观望者听到的,是一个低沉性感的男音:“你们觉得,谁才是那可怜的‘鳖’呢?”
…………
………………
纲吉睁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才突然发现时间已经指向九点三十分。
——明明之前,太宰治会在他九点回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叫醒他。
少年首领顿时担心的连洗漱都顾不得,直接穿上床边的大衣就从准备冲出房间。但就在即将打开房门的刹那,他顺从心中直觉的提醒,转头看向了床头柜——那里放着一本书,名为《完全自杀手册》,一看就知道是太宰治的东西。
犹豫了一秒,他跑回去一把将不算大的书揣进大衣内侧的大口袋里,随即再不停留地跑了出来。所幸二层楼的别墅内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而纲吉在一楼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他快跑着从楼上下来,来到自己的伙伴身边:“中也,太宰君呢?他一个人出去了吗?”
“啊,鬼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一如既往的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只会给我添麻烦。”即将出远门的中原中也冷冷地说着,烦躁地按住自己的帽子:“大早晨跑到就酒吧去,还勒令我不许跟着,真的是——”
“酒吧?”纲吉突然想到了一个地点:“Lupin?”
“是这个名字。”
虽然向来相信太宰治的判断,但是纲吉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现在的横滨确实不安全,敌人躲在暗处蠢蠢欲动。太宰治纵然智计无双,但体术实在是不怎么样。他的“人间失格”即便能阻挡无数异能,却无法防御枪弹。
“我去找他吧。”
中原中也有些犹豫:“可是——”
“交给我就好!放心吧,我知道路的。”
——因为那是太宰治与他唯二的好友,织田作之助与坂口安吾每次聚会的地点,对于他的挚友来说,亦是非常特殊的地方。
今年十月份的天似乎格外的冷。
纲吉快步走在大街上,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打了个哆嗦,再度下意识的担心兰波是否会觉得难受。他有些后悔当时答应了森鸥外让兰波也加入搜寻阻止帕拉塞尔苏斯的队伍,这样的天气,对于怕冷的兰波而言,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港口Mafia,顺便看着魏尔伦不要让他再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书籍。
……只有这样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能冲淡他对太宰治的担忧。
想起方才与中原中也之间的对话,明明自己最需要做的是立刻赶去Lupin酒吧确保挚友的安全,可不知为什么,被神性所强化的超直感在隐隐约约的警告着他什么,让他的心都忍不住酸涩发颤,脚步不由得就慢了下来。
可是再怎么拖延,他还是在十点整的时候来到了Lupin酒吧的门口。
少年首领深深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到了最后一刻,他反而不害怕了。
他拉开了酒吧的门,迎面看到的,是两个并排坐在酒吧案台前的男人。
一位黑衣,一位白衣。
两个都是他认识的人。
黑衣的是太宰治,白衣的是太宰治的好友织田作之助。
而此时此刻,两个原本应该十分亲密的友人却剑拔弩张——准确的说,太宰治低着头一动不动,而他面前一身白衣的织田作之助举着自己的爱枪,将枪口对准了本应是他好友的太宰治的额心。
“想开枪的话你就开枪吧,不过要是你能允许我有一个奢望,我想求你一件事——不要在这家店开枪。”
太宰治用如同幽灵一般的语气颤声说:“只要不是在这家店,你想在哪里对我开枪都无所谓。”
他的话语似乎有着魔力,让对着太宰治充满敌意的织田作之助打算将手中的枪收入怀中。
纲吉就是在这刹那打开的门。
他听到了太宰治的最后一句话,也看到了织田作之助还没离开太宰治脑门的枪口。而他的突然到来让曾经的杀手顿时警觉,织田作之助再度伸直了手臂,将枪口二次对准面前失魂落魄的太宰治。
但是太宰治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他轻轻笑了声,织田作之助发现那空洞无物的眼眸,因为身后少年人的到来而染上了细碎的星光——如此的美丽,让人动容。
“欢迎回来,纲君。”
背对着纲吉的太宰治从吧台座椅上跳了下来,转过头朝着身后的少年首领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只是这一次,不再隐藏的他,即便是微笑着,都是如同彷徨在黑暗中的幽灵一般,阴郁而污浊。
他说:“被你发现啦。”
“很遗憾,看来过家家只能到此结束了。”
“织田作先生,请你放下手中的枪。”
织田作之助皱紧了眉头,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遇到的这两个陌生人全部都用显得十分亲昵的“织田作”称呼他,但是面对敌阵的首领与明显和敌阵首领相熟的少年人,处于人数不利的他自然不可能放下警惕。
可他还没来得及像反驳太宰治一样反驳门口逆光的少年,让他不要用“织田作”来称呼自己,就看到与他相隔甚远的少年抬起了头。
“拜托了,织田作先生,哪怕你什么都不知道,也请你……”
即便逆着光,那双金色的、如同神明一样冷酷无情的眼睛,也是如此的明亮灼眼。
“……请你不要用枪指着他,请你……不要再让他更难过了。”
织田作之助立刻就想要举枪防御,却惊愕的发现,他的身体居然完全不能行动——他的时间就像是被静止住了,虽然思维还处于正常,但身躯完全不受控。
他自己的异能就是稀有的时间系异能,“天衣无缝”可以看到未来5秒以上6秒以下的瞬间——他时刻发动异能防备着,当然也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就这样举枪威胁着敌人,却不料不是他不想动,而是根本不能动。
那陌生少年居然是也是罕见的时间系异能者?!
“纲君……”太宰治笑着转过身,慢慢朝着门口的少年首领走去:“果然,你早就发现了……我真是愚蠢又可悲,居然奢望自己的谎言可以欺骗过拥有超直感的你。”
“……不是超直感,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谎,你只是用真话,引导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和认知。”纲吉缓缓摇头:“超直感一直都在告诉我,你没有骗我,它告诉我,你就是货真价实的‘太宰治’。”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提问似乎让纲吉愣了一下,他眨了眨完全不像人类的金色双眸,轻声道:“我……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没有发觉,第二次的时候才彻底确定……我……”
他怎么会真的认不出他的太宰君。
“如果整个世界都出了问题,只有一个人没有事。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么没有问题的人才是唯一的异常?”
就算开始的时候被迷惑,但是这么久的相处时间,他足以发现不同。而且……
“……你不是也希望我自己发现不同吗?”
如果只是记忆受影响,为什么在建中的大楼会一夜之间恢复如初;中岛敦虽然竭力表演出和太宰治亲近的模样,但眼神中的恐惧却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了;即使没人记得他,身为实权首领的太宰治却选择跟着他呆在没有什么安全保护措施的别墅而非中央大楼;再比如,那个头铁的芥川龙之介根本不可能在看到中岛敦为老师服务却不召唤自己后,还能忍耐着不过来一探究竟……
太多太多的破绽,如果是智多近妖的太宰治想要隐瞒,他一定有更多更好的方法让纲吉发现不了。
太宰治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他走到了纲吉的身边,下意识想要拉住少年首领的手,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收了回去,转头对着被控制在吧台前的织田作之助轻声道:“再见了,织田作。”
“很抱歉,织田作先生,我离开后就会解决你身上的控制……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和太宰君处于敌对状态,但我可以发誓,太宰君绝不会伤害你,你对他很重要,是他近乎唯一的朋友,所以,下次再见的话,请你不要再用枪指着他了,可以吗?”
真正称得上太宰治朋友的,只有织田作之助一人。坂口安吾虽然也是,但纲吉能感觉到,对方与太宰治之间似乎隔着什么,只是处于尊重,他从来都没有说出口过。
虽然不同的世界会有不同的际遇,但是出于对太宰治的了解,他在开门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依旧是太宰治最好的好友。
……至少对太宰治来说是如此。
“……我知道自己说的话可能莫名其妙,但我绝对没有骗你……对不起,打扰了。”
他轻轻关上了门,在外界的光辉彻底消失的刹那,织田作之助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身为武装侦探社正式社员的织田作之助重新感知着自己的身体,作为曾经的强大杀手,只是这一个交锋,他就知道方才那个和芥川龙之介年龄相仿的金眼少年是何等的强大,即便是武装侦探社的社长,拥有“银狼”称号的强大剑士福泽谕吉,都没能给他这样强烈的压迫感。
哪怕对方从头到尾,都是如此的温和有礼,客气……悲伤。
面对拥有这样绝对力量的强者的许诺,他没有不信的理由,更不用说……他在少年首领来之前,就已经选择去相信港口Mafia的声名狼藉的神秘首领太宰治,打算放下自己的爱枪。
“这都是……什么事啊……”
哪怕天然如他,也觉得今早发生的事情简直堪称光怪陆离。
他来这里,本是为了自己的弟子芥川龙之介打听失踪的妹妹芥川银的消息,与接头人相见。结果接头人没见着,见着了那个与恐怖和死亡挂钩的港口Mafia首领太宰治。见着了不说,对方对他的态度还是如此的古怪,看着他的目光是如此悲伤,说着莫名其妙的谜语,吐露出的话语是不该属于那个掌控着关东的无冕之王会有的软弱。
对方对他说:『我真的好辛苦……』
对方对他说:『独自一个人与整个世界为敌,沉重的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对方对他说:『我突然看到了本不该看到的光……』
对方对他说:『可我为什么觉得更加痛苦了呢?』
对方对他说:『被当做影子的感觉糟糕透了。』
对方对他说:『如果我能狠下心残忍的对待他就好了……』
织田作之助坐在原地发着呆。
那个传说中冷酷无情的暴力组织的首领目光游离,像是在与看不见的敌人搏斗,用破碎的声音对他说:『我设局让你来到这里,只是单纯的想在最后和你说一声「再见」。』
漫长的沉默之后,太宰治轻声问:『如果一个人的人生中有值得让他说一句「再见」的对象,那样的人生才是最好的人生;如果对方会为那句「再见」打从心底感到痛苦,就更不必说了。你说对吗?』*
织田作之助给予了肯定的回答,然后在那双美丽的鸢色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地提问:『你有这样的对象吗?』
『……本来,是没有的。』太宰治对着他笑了,这是正常对话中,唯一让他感受到“美好”这个词汇的微笑:『但是现在有了。』
“…………那么,你的人生是最好的人生……吗?”织田作之助喃喃自语着,他看向被关上的酒吧大门,仿佛再度看到了那个对他莫名其妙温和的港口Mafia首领:“太宰……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
“‘再见’。”
…………
………………
回去的路上,太宰治主动说起了这个平行世界的“历史”。
“这个世界没有你的存在,泽田君。”他改变了称呼:“森鸥外杀了先代首领篡位成功,而我则在十八岁的时候被迫接过了他的位置,成为了港口Mafia的首领。”
“我得到了一本书……”他指了指身边少年首领的胸口,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完全自杀手册》,神色迷离:“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书’,不过它与你的世界不同,并没有拥有灵智,自然也不存在‘布克’。”
“‘书’是绝对无法被破坏的异能产物,而我的异能是‘绝对异能无效化’,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意外得到了‘书’,成为了它的主人。两相冲突下,特异点出现了。我无法在书上书写愿望,但相应的,我可以通过书,看到无数个平行世界的‘太宰治’身上的一切——看到了有关于你的一切。”
他虚弱地笑着,过分纤瘦的身体让他如同游荡在白天的幽魂:“就像白兰·杰索一样。”
熟悉的名字让纲吉本就僵硬的身体更加僵硬了。
太宰治仿佛没有发现,自顾自地说:“我如此努力的发展港口Mafia,是为了拯救‘我的朋友’织田作之助,因为在无数的平行世界中,无论‘太宰治’如何挣扎,织田作都只有死亡这一种结局。我不甘心,也不能接受,既然命运不允许,那么就由我来忤逆命运,创造这世间唯一一个能让织田作活着写小说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直到二十分钟前,都不认识他。
而他又认识织田作之助吗?
太宰治不知道,他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是否已经迷失在无数个平行世界的“太宰治”中?他只是太孤独和寂寞,所以在知晓了可能发生的未来之后,竭尽全力拼尽一切的去努力,努力创造一个,他的朋友可以活着完成自己梦想的世界,所有世界唯一的奇迹。
而现在,他已经做到了。
只剩下最后一步,只要完成武装侦探社的芥川龙之介与港口Mafia中岛敦的试炼,他就可以将书留给二人,彻底卸下身上的重担好好休息。
在无数次疲惫到快要窒息、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去翻看书,看到那个突然在他二十岁生日时出现在书页中的,与“泽田纲吉”相遇的自己。
他从二十岁看到了二十二岁,在那个特殊的、连时间都不对等的“特异点”,看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近三年的光阴。那个世界的自己的“故事”从宣誓效忠泽田纲吉开始,他“亲眼”看着少年首领从懵懂软弱的“傀儡”一路成长,看着他毫不犹豫的从巨龙口中救下涩泽龙彦的命,看着他坚定的签下“杀人许可”,看着他召唤神造兵器,看着他成为超越者兰波的希望,看着他征服不可一世的暗杀王魏尔伦,看着他打败白兰·杰索,成为立于世界舞台之巅的、真正的“王”。
看着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感觉呢?
太宰治想不起来,也拒绝去想起。
那样的感情太美好,美好到他错觉自己所在的世界并不绝望;那样的感情太卑劣,卑劣到无耻的他都觉得无地自容;那样的感情太温柔,温柔到他幻想自己也可能得到这份真挚;那样的感情太残忍,残忍到每一次惊梦,都让他萌生毁灭一切的冲动。
——那被他突然发现的特异点世界,是神明给予他的安慰,亦是他忤逆既定命运的惩罚。
“泽田君也可以看到天上的裂痕吧,这是只有‘书’的主人才能看到的,世界即将崩毁的景象。”太宰治抬头仰望天空,被红色的光带分割的四分五裂的苍穹,连看着都觉得压抑绝望:“我付出了那么多,距离实现愿望只剩下最后一步,结果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这个脆弱的世界因为外部世界的入侵,马上要毁灭了……即便是我,也会觉得很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