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斯揪住自己的手,心想,这是陛下,陛下的权力至高无上。
其余的朝臣暗暗对视,对这位大祭司的身份地位又有了新的认知。
看来陛下果然非常看重,甚至是依赖这位大祭司,不然也不至于在这种小细节上还有作秀,生怕对方看不出自己对其的器重。
拉赫里斯一手拿着弯钩法杖,一手连枷法杖,一如六年前巡游前的出行仪式,他高高举起双手,不同之前的是,黄金与蓝色玻璃制成的杖身闪耀着的光芒是真正属于法老的神光。
这一刻,他在向世人宣布,阿蒙家族第四任法老,拉赫里斯·阿蒙霍特普的时代正式开启——
“我们列祖的神,荷鲁斯,欧利西斯,阿蒙拉,诸神之光照耀着我们,我将信奉他们直至生命的终结。”
祭司们吟唱着,重复着他的话,将法老的声音传递得更远,哪怕是王宫之外的平民也能听到这位人间神明的宣告。
“我将以阿蒙神之名,授予阿伊为神殿最高大祭司的身份,为新一任神明沟通者。”拉赫里斯抬起手,旁边的瓦斯躬身上前,双手接过他手中的权杖。
另一位随侍捧着托盘上前,托盘中放置着一柄崭新的权杖,黄金打造出蛇鳞质感的杖身,蛇口大张,露出狰狞尖锐的牙,贪婪地咬住泛着幽幽冷光的宝石。
“你可愿以绝对的忠诚侍奉伟大的阿蒙神,”拉赫里斯双手取出权杖,这不仅仅是一柄权杖,更是对阿蒙神的崇敬,“生命终结也无法动摇你内心的坚决?”
伯伊抬起双手,语带笑意地说:“这是阿伊的荣幸,阿伊愿以己之血起誓,永不背叛,终生侍奉于阿蒙神。”
看着伯伊的眼,在将权杖交付到他手中时,拉赫里斯有瞬间的走神,往届最高大祭司中多是王后担任……
见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伯伊挑眉示意,拉赫里斯蓦然回神,不动声色地挪开手,在偏头时缓缓呼出一口气。
“起誓。”
达曼胡尔捧着白色玉石制成的碗,恭敬地走上前,碗中的一朵悄然绽放的睡莲,蓝色的花瓣随着水波浮沉。
阿曼特双手捧上镶嵌着宝石的黄金匕首。
伯伊伸手接过,在拉赫里斯蹙眉的注视下,抵住手指,匕首十分锋利,只轻轻一划,立刻有血珠冒出,他神色不动地将血滴入碗中。
猩红的血液混入清澈的水如烟雾散开,只一瞬便消失。
“法老率众参拜众神——”瓦斯扶肩行礼,提高声音说道。
在授衔后,便是法老与大祭司带领朝臣参拜众神,这也是朝臣少有可以进入内殿参拜的机会。
大多数朝臣若是没有遇上法老即位,迎娶王后,大祭司继任,终其一生都不会有进入内殿的可能。
法老和大祭司走在前面,朝臣跟在后面,拉赫里斯从腰袋中取出一块蜂蜜枣糕递到伯伊面前。
伯伊挑唇笑了下,从凌晨时分起来到现在他是水米未沾,确实是饿了,所以也没客气接过来三两口吞咽下腹。
因着位置的缘故,没有人看见他们的小动作,整个队伍安静无声,始终保持着肃穆和对神明的绝对尊崇。
伯伊一连吃了三块枣糕才摆摆手示意不要了。
拉赫里斯又取出水囊,条件有限,他带的水囊很小,也就只够喝两三口的样子。
伯伊:“………”
这是小朋友出来秋游吗?
“你还带了什么?”他垂眼去看拉赫里斯被披肩遮挡住的腰袋,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那袋子还是饱满的状态。
“还有一些零嘴。”拉赫里斯轻咳两声。
他知晓这种仪式过程漫长,为了保持自身的洁净,是不能进食的,便特意备了些零嘴带在身上。
伯伊没忍住笑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的阿曼特和瓦斯对视一眼,默契地放缓脚步,将朝臣和二人的距离拉开。
朝拜结束,伯伊带着神殿的人又去了神庙,着手洗礼的事情,而拉赫里斯则是返回太阳神殿处理公务。
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结束一天的工作返回宫殿。
伯伊躺在软榻上,枕着靠枕闭目养神,巴尔走上前轻声询问:“阿伊大人,需要叫晚食吗?”
许是太过劳累,伯伊只这么躺着就隐隐有了睡意,被他这么一问又清醒过来,看了眼窗外,天都还没黑。
这个时间点,自己竟然就困了?
瓦吉特很大,有单独的灶房,拉赫里斯便拨了两个厨子去瓦吉特,这样伯伊便不用和宫殿里的人一起吃大锅饭,厨子也只为瓦吉特提供食物。
“不想吃。”伯伊坐起身摆摆手,捏着眉心,额角隐隐作痛,“备水,我要沐浴。”
巴尔欲言又止,他如今是瓦吉特的管事,日常留守宫殿,今日没有跟着去,但能想象,阿伊大人必定是空着肚子忙了一天。
难免担忧,想要劝又知道自己劝不动阿伊大人。
“是。”巴尔扶肩默默退了下去。
走到门口,候在门外的巴特见到他便问:“我去传晚食?”
巴尔叹了口气,说:“阿伊大人不吃,叫我去安排沐浴。”
巴特挠挠头:“可是阿伊大人一天没吃东西了。”
巴尔担忧地朝殿内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大人好像是头疾犯了。”
作为身边人,巴尔自是没少见阿伊大人头疾发作的样子,有时候疼得厉害了,还要吃药才能压住。
“啊?”巴特着急起来,“那要不我去寻伊西祭司?这个点伊西祭司应该是在酒馆。”
王后薨了后,痛失金主的伊西被伯伊雇佣,如今成为了伯伊的专属医师。
伯伊倒是没那么多毛病,但人才总不会嫌多,更何况伊西的医术在埃及少有敌手。
两人说着没了警惕,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传到了屋里。
伯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睁开眼出声说:“巴特你去把伊西祭司请来。”
巴特连忙说是,没有多问走了。
巴尔把沐浴的事宜交代给另一个小随侍后,又走进寝殿,不无担心地问:“阿伊大人您是头疾犯了吗?”
伯伊若有所思地看着床头的香囊,鼻间隐隐还能嗅到淡淡的花香:“没什么影响。”
确实是有些头疼,但他召人过来却不是为了这个。
巴尔顺着伯伊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陛下落下的香囊:“这香囊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他立刻紧张起来,法老身份尊贵,带在身边的东西自是要十分谨慎小心。
“等伊西来吧。”伯伊没说什么。
事实上他也不过是怀疑,虽然不少合作伙伴都说过他疑心重,但伯伊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巴特很快就回来了,但却没见到伊西。
伯伊抬头看向他,巴特挠挠头,说:“没找到人,我问了酒馆老板,说她好像是出诊去了。”
伊西虽然喜欢喝酒,但也算是个负责人的医师,偶尔还会免费给人看诊,当然这取决于她的心情,有时候是喝到了喜欢的酒高兴,大手一挥就免单了。
伯伊嗯了一声:“不急,等她回来再说吧。”
巴尔多看了两眼那个香囊,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能让阿伊大人特殊关注的想必是有些异常。
“大人,要不我送去神殿那边?”巴尔问。
王宫里也有专门负责治疗的祭司,公署设置在神殿的赛克迈特宫殿内,凯克迈特是一位强大的医治之神,会带来疾病与瘟疫的同时,也能治疗它们。
伯伊没说话,巴尔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便不再多言。
等到宫殿里开始掌灯时,出去料理商会事物的阿曼特遇上了出诊回家的伊西,便把人一起带回了瓦吉特。
“阿伊身体不舒服?”伊西问。
她不知道伯伊叫她来做什么,只以为是身体不舒服,进入宫殿放下药箱便要上手来测试温度。
伯伊抬手隔开她的手说:“没事,不是我生病。”
“那是怎么了?”伊西有些纳闷。
阿伊的身体除了头疾鲜少有其他毛病,但头疾这个她尝试了许多办法都没能治愈,只好温养着,减少发作的几率。
更别说日常练武的陛下,身体更是强健,这样搞得她完全没有用武之地,非常希望自己的雇主生几次病。
“你看看这个香囊。”伯伊微抬下巴,巴尔走到床边,用巾子包着香囊递到伊西面前,阿伊大人表现出来的在意让巴尔也变得小心起来。
“有没有什么问题。”
伊西蹙眉,谨慎地戴上手套,接过香囊,阿曼特立刻递过刀片,伊西用刀片将香囊拆开,本来清幽的香味瞬间变得浓郁起来。
伯伊仍旧坐在软榻上,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香囊摊开,显露出里面的香料,干花,花籽,还有香叶,是非常日常的配置。
伊西捻起一小撮放到面前,用手扇了扇,浓郁的花香随着微风送入鼻腔,她只嗅了一下又拿远。
依照丰富的见识,她很轻松就辨别出香囊里的材料构成。
她缓缓皱起眉,唇抿成一条直线。
片刻,又重新抓起一撮再次举起,这次比上次的距离还要更近一些。
巴特没意识到有啥问题,巴尔和阿曼特对视一眼,面上神色凝重起来。
“伊西祭司,是有什么问题吗?”阿曼特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难不成是有人想害自家大人?或者是想害陛下?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叫人提心吊胆。
伊西没有回答他的话,看了眼伯伊,又陷入了沉思。
“什么问题?”伯伊问。
在草药植物上,伊西堪比华夏的神农,胆子很大,遇到不认识的植物便敢往嘴里送,所以在埃及鲜少有她不认识的植物。
如果她都看不出问题所在,那就无人能够破解了。
伊西沉吟了下说:“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伯伊微微挑眉:“这些植物的效果是什么?”
伊西用手将香囊里的东西抹开,将所有的花籽植物都展露在几人视线中:“这些就是常规安神助眠的植物,这是睡莲,这是海之朝露……”
她指过每一种植物,详细地给众人介绍有什么样的医用效果。
伯伊的手指在软榻扶手上敲了敲,问:“它们搭配在一起会有什么特殊的效果吗?”
伊西似乎是看出他想问什么,摇摇头说:“没有,就是安神助眠的效果比较好而已,但并不能导致人昏迷,中毒或者有其他比较严重的反应。”
阿曼特愣了愣:“那你这么严肃干嘛?”
那表情吓得他还以为这香囊里藏了什么十分可怕的毒药。
伊西撇撇嘴,不乐意地说:“我看巴尔这么慎重,还以为这里面有毒呢,结果闻了发现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便对自己的判断开始有了怀疑,又闻了一次,发现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伯伊笑道:“我最近好像睡眠情况很好,看来是这个香囊的加成了。”
“这种香囊确实是能助眠的,”伊西知道伯伊在陌生地方容易失眠,主动建议道:“你可以多准备一些带在身上,对你的偏头痛也是极好的。”
伯伊笑着点点头,两人又随便聊了些近况,伊西扬言有事没有久留,稍坐片刻便起身要走。
“送伊西祭司回家。”伯伊安排巴特送人,交代务必送到家。
现下时间晚了,让人独自回家难免不安全。
伊西没有推脱,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陛下把托德送去中转司了?”
伯伊轻笑:“你倒是消息灵通。”
伊西摆摆手,想到托德便笑得不行:“我是听中转司的人说的,据说那小子在中转司嗷嗷哭。”
“听说是他把猪养死了。”伯伊搬出拉赫里斯的原话,托德为什么去中转司他也是不清楚的。
“猪养死了?”伊惊讶出声,“竟然有人能把猪养死?”
养猪算是比较省心省力的了,只需要每天投喂,对吃食的追求也比较低,在无病无灾的情况下,还没听说有人能把猪养死的。
伯伊耸耸肩,笑道:“好像是教他养猪的人生病了。”
托德哪里会养猪,但法老安排他养猪,不会养也得养,所以畜牧场的管事便寻了个人教他,结果人没教出来,还把猪给养坏了。
闻言,伊西啧了一声,操心地叮嘱了一句:“最近换季,生病的人确实是很多,你们也要多注意身体,我药馆都有些忙不过来。”
虽然她是挺希望发挥用处的,但能不生病自然是最好。
伯伊点头说好,伊西便也不再多留,带着人走了。
“大人您是怀疑……”阿曼特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问出口。
伯伊摆摆手说:“没什么,是我多想了。”
顿了下,他又交代还在宫殿里的阿曼特和巴尔:“告诉巴特,刚刚的事情不要泄露出去,尤其是陛下那里。”
拉赫里斯是个极聪明的人,若是知道这事儿,必然明白自己是在怀疑他,以这小子的性格,那还不得想着法儿的闹腾自己。
巴尔连忙说是,保证会管住巴特的嘴。
阿曼特和巴尔都是谨慎小心的性子,伯伊自是不担心,巴特大大咧咧地,容易被有心人套话。
诸神殿——
“陛下,刚刚伊西祭司去了瓦吉特。”瓦斯走进宫殿,压低声音汇报刚刚收到的消息。
拉赫里斯刚刚应付完朝臣,正在换衣服,闻言他抬起手,正在帮他卸饰品的随侍立刻躬身退下,带着其他随侍退出内殿。
“今日还要去瓦吉特吗?”瓦斯小声询问。
发生了这种事,大概陛下今天应该不会再过去了吧。
拉赫里斯垂眼瞥他:“为什么不去?”
瓦斯语塞,这种时候不应该会心虚怕露馅儿不敢面对对方吗?
好吧,还是他低估了陛下强大的内心。
“那奴去准备寝衣。”瓦斯默默后退。
同时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家陛下的足智多谋竖起大拇指,虽然这种聪慧是用在阿伊大人身上。
阿伊大人为什么会请伊西祭司他们自是清楚的。
陛下故意落下了香囊,营造出忘记带走的假象,知晓阿伊大人必定会怀疑,但阿伊大人想必不会料到,其实催眠香在陛下身上。
陛下的寝衣在使用前会特意用催眠香浸泡上一整夜,这种催眠香在遇到海之朝露时会产生强烈的催眠效用。
所以阿伊大人即便是请了医术卓绝的伊西祭司也很难寻到真相。
拉赫里斯抵达瓦吉特时,伯伊恰好去沐浴了。
他走进宫殿,依照往日的习惯坐在软榻上等,寻了本书看,不想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人回来。
久不见人,拉赫里斯略略有些烦躁,站起身走到门口问候在此处的巴特:“阿伊怎么沐浴这般久?”
按照往常的时间,阿伊沐浴也就是两柱香的时间,眼下都超了许久了。
巴特愣了愣说:“前殿有人前来拜访大人,大人过去了。”
“这个时间?”拉赫里斯皱眉,现在都傍晚了,什么人在这个时候来拜访。
巴特没多想,老老实实说:“最近几日,不少朝臣都是这个时间来的瓦吉特。”
清晨大人需要去麦德查人公署,往往要忙到傍晚时分才能回来,想要见到大人便只能等这个时间来,总不能拿着私事去公署说。
拉赫里斯想问来者何事,但想了下,决定自己去看看。
巴特连忙走到前面带路,前殿离寝殿有些距离,等他们走到已经是一柱香以后。
前殿候在门口的阿曼特见到几人,怔楞片刻,走上前行礼。
拉赫里斯摆摆手,示意他免礼,走到前殿门口,正好听到宫殿里传出一道隐隐有些熟悉的声音:“不知大祭司可知下臣的孙女芙尼亚?”
拉赫里斯微微蹙眉,这声音听着似乎是书记官西亚蒙的声音。
难不成是想要阿伊帮忙安排官职?
“自是知晓,芙尼亚小姐继承了西蒙亚大人的所有优点,生得十分貌美,”伯伊温和带笑的声音响起,“整个底比斯应该是无人不知的。”
西蒙亚被夸得心花怒放,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听闻阿伊大人尚未娶妻,下臣正是为此事而来,不知芙尼亚可能入大人的眼?”
片刻,伯伊的声音再度响起:“多谢西蒙亚大人的厚爱。”
拉赫里斯心头一紧,往前走了一步,前殿的情景呈现在他眼前,伯伊背对着他,西蒙亚是侧着的角度,正好看不到宫殿门口。
“芙尼亚也十分仰慕阿伊大人的风采,”说起这事儿西亚蒙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大祭司能为家族带来的荣光,还是按下了心里的那些小心思,“前些时日在集市上见过您便一直念念不忘。”
要知道他的小孙女可是非常美丽的,甚至远超他的大孙女和三孙女,刚刚成年,花儿一样的年纪。
伯伊偶尔会跟着麦德查人卫兵出去巡视,每天见过的人数不胜数,哪里知道那所谓的芙尼亚长什么样子。
但他仍旧是面带微笑地说:“芙尼亚小姐确实美丽,只不过西蒙亚大人您是知道的,从继任以来,我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是无心也没有精力考虑成婚事宜。”
西蒙亚笑眯眯地摆手:“那没事啊,咱们可以先定亲,仪式什么时候办都是可以的。”
如今阿伊可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年纪轻轻就手握大权,前途不可限量。
更别说,法老对这位的依赖那是肉眼可见。
只要把亲事定下来,那他西蒙亚今后还不得横着走,谁敢叫他不痛快。
想想那日子就觉得美呆了。
“不如等我把大祭司的事物理顺了我们再谈如何?”伯伊轻笑,没有接他的话茬。
西蒙亚眼睛一亮,以为有戏。
站在门口的瓦斯额角浸出一层冷汗,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自家陛下,男人面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但暗金色眼眸却是沉淀着浓郁的底色。
任何关乎到阿伊大人的事情,陛下总是会失去平日里的沉着冷静。
身边似乎是有冷空气在游走,瓦斯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虽然陛下和阿伊大人是先知与学生的关系,先知要成婚了,学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但瓦斯却不这么觉得,因为他能感觉到陛下生气了,是那种想要宰了里面那人的可怕情绪。
“陛下……”瓦斯刚要开口询问,就见拉赫里斯嘴角牵扯出一抹冷笑,随即抬脚走进宫殿。
见这架势,瓦斯感觉要出大事,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赶在伯伊说话前,拉赫里斯已经走进了两人的视线范围。
“陛下。”西蒙亚先看到了他,惊了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法老,连忙站起身行礼,“见过陛下,愿法老永恒!”
拉赫里斯冷冷看他一眼,西蒙亚暗自琢磨,怎么陛下看上去似乎是不太高兴。
不等他琢磨出什么来,伯伊闻声回头,拉赫里斯倏地柔和下来,伯伊挑眉:“你怎么来了?”
拉赫里斯走到他身边坐下,笑道:“自是有事,听说你这边有事,我便过来了。”
稍顿,他抬眼看向西蒙亚:“我是打扰到你们了吗?”
西蒙亚连连摆手:“没没没,我与阿伊大人也说得差不多了。”
伯伊先是瞥了眼拉赫里斯,这才笑着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可,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西蒙亚大人早些回去,你说的那事,以后再说吧。”
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西蒙亚略略有些不甘心,但看到陛下就坐在旁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起身告辞。
巴尔送人出去,阿曼特和瓦斯跟在伯伊和拉赫里斯身后返回寝殿。
回到寝殿,两人自觉候在门口。
伯伊走到软榻边坐下,案几上已经放着暗卫送过来的各个通道的密信,他随手拿起一本,撩起眼皮看拉赫里斯:“站着干嘛?”
拉赫里斯垂眼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没有人说话,殿内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暗金色的眼睛在烛火摇曳中透出如同琥珀的清透质感,伯伊心想,这眼睛也是极像大猫的。
“谁惹你了?”他笑了笑,重新放下手里的密信。
在伯伊看来,拉赫里斯是一只很好懂的大猫,有什么情绪都会表现出来,从来不用人去猜。
拉赫里斯抿起唇,坐到他身边,有些委屈地问:“阿伊,你是想要成亲了吗?”
伯伊唔了一声:“说不准。”
他自己是没有结婚的需求,但考虑到这是在古埃及,只要他没结婚,必然会不断有人向他推荐自己的女儿,孙女,实在是烦不胜烦。
这些天来拜访的人基本上都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只不过大多都说得委婉,也就这西蒙亚直奔主题,恨不能当场把婚事定下来。
这三个字一出来,拉赫里斯的脸色一沉,但很快他伸手抱住面前的人,借着动作掩住神色,小声说道:“能不能不娶?”
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强人所难,他又纠正了下:“你等等我。”
只是想到阿伊与别人成婚的画面,他就觉得心底有火在烧,只想把说出这话的人通通下大狱。
“等你干嘛?”伯伊被他的话逗笑,不知道这小孩儿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你想跟我一起办婚礼吗?”
伯伊挣了两下,才让这粘人的大猫松开手。
“你又没有喜欢的女子,也不用联姻,着急成婚做什么?”拉赫里斯不情不愿地坐回去。
见他这闷闷不乐的模样,伯伊不免起了些坏心眼,想逗逗这青春期爱发脾气的大猫:“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喜欢的女子?”
拉赫里斯脸色突变,一把攥住伯伊的手腕:“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
心口无名的火越烧越旺,只剩下满腔愤怒与戾气。
明明他天天在阿伊身边,没见过他与谁走得特别近,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人让他动了心思。
脑海中迅速把阿伊遇到过的女子过了一遍,一直回溯到巡游途中。
巡游途中阿伊并没有带回什么女子,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想要成婚的意思,最有可能的还是回到底比斯以后。
难不成是尼贝拉?
因为麦德查人抓捕罪犯,所以和底比斯地牢时常打交道,自从王后那事儿以后,尼贝拉便成了他们这边的人。
伯伊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挑起眉,这细小的动作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瞬间就让拉赫里斯从情绪中脱离出来。
他抱住伯伊的手,不高兴地说:“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伯伊哼笑一声:“看你这样,我要跟你说了,你还不得把人拆了。”
这小子是一点不会掩藏情绪,说这话的时候脸都是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家欠了他多少钱呢。
“怎么会,”拉赫里斯扯着嘴角笑了下,“我是法老,可以给你们赐婚。”
伯伊心想,但凡你不是咬着牙说这话,大概还会有一点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