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暗卫是他早年放在暗卫营里的暗桩,本来是为了监管暗卫营设置的,每个营里都放了一个,拉赫里斯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些年伯伊询问拉赫里斯的事情,都是这几个暗卫传出来的消息。
暗卫扫了眼窗外,今夜疑似有雨,乌龙遮住了月亮,星辰也黯淡无光,风声呼啸而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现在正是最好的离开机会,大雨会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伯伊薄唇轻抿,半晌,他颔首道:“现在走。”
暗卫躬身说是,脱下身上的黑袍:“得罪,您穿上这件衣服。”
黑色的衣服可以轻易地融入黑夜中,是夜晚出行最好的装备。
伯伊接过,正在此时,一道急切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暗卫看了眼门帘的地方,低声道:“大人,瓦斯回来了。”
沉甸甸酝酿了许久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激起一阵尘土飞扬,很快又被重重压下,树叶随风摇摆,风雨已至。
比起拉赫里斯这种常年习武的,伯伊身手不算好,但也不至于拖后腿,加上他对太阳神殿足够了解,还有人接应,此时要走,正打瓦斯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伯伊的手略一用力,身体轻盈地站上窗台,急促的脚步声愈发地近,“哒哒”的脚步声如同响在耳畔,心跳随着那毫无规律的脚步声变得杂乱起来。
暗卫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风雨的声响盖住了内殿里的细微动静。
在走进雨幕的瞬间,伯伊后退一步,跳下窗台,神色冷静地说:“再等等。”
暗卫皱眉,不明所以,来不及多问,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他微一躬身隐入黑暗。
等瓦斯进来时,便看到伯伊已经穿上了衣服,坐在软榻上。
瓦斯面色发白,手中抓着密信,整个人都在颤抖,身上淋了雨,衣服贴在身上,难掩落魄。
伯伊眼皮一跳,刚刚那种没由来的心慌好像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
瓦斯从看到密信开始,整个人就陷入了茫然和恐惧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想起太阳神殿里的人。
对,找阿伊大人,阿伊大人一定有办法,那可是无所不能的阿伊大人!
“怎么了?”伯伊站起身,眼皮不自觉地又跳了下。
内殿中烛光将人的影子拉长,风过,烛火摇曳,伸展开张牙舞爪的姿态,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显出几分狰狞可怖。
“陛,陛下,”瓦斯面若金纸,紧紧握着拳,手里的密信被捏得完全变了形,哪怕压住声音里的颤抖,也掩不住哭音,“伊西祭司说,陛下出现了神,神罚症状。”
第103章 传位
阳光穿过高大的石雕建筑,斜斜照入,撒下斑驳的碎光,色彩浓烈的壁画要昏沉的目光中晃动,摇曳,狼头人身的神祇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边,神圣而祥和。
这一刻,祂好像要从画中走出,步入人世间。
一道清瘦的人影从壁画前走过,素白的衣袍裙角翻飞,黑发被风撩起丝丝缕缕,蠢蠢欲动的神祇突然沉寂下来,手中的天秤不再摇摆,回到了正中的位置。
“阿伊……”拉赫里斯看着那个逐渐靠近的人,喉咙干涩发苦,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人坐在他的床边,伸手碰了下他的额头,笑道:“果然,从不生病的人,偶尔病一次就来势汹汹。”
“你怎么才来,我好难受,”拉赫里斯握住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有些委屈地说:“你是在嘲笑我吗?”
“嗯,”那人一笑,“确实是来嘲笑你的,所以给我老老实实把药喝了。”
拉赫里斯微怔,喝药?
“怎么?”那人微微挑起眉,“这么大的人喝药还要哄?”
拉赫里斯抿着唇:“我手软,没力气。”
那人低低笑了声,从桌柜上取过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汤药递到他嘴边:“那我喂你。”
苦涩的味道如烟雾缭绕钻进鼻腔,熏得人心肝脾肺都透着苦味儿。
拉赫里斯有些不情愿,但那腕骨分明的手把药碗端得稳稳的,不给他半点拒绝的机会。
我可是法老,埃及最尊贵的人,没有人可以逼迫我做任何事情,他想。
“嗯?”对面的男人尾音轻挑,语带笑意:“你不会是怕苦吧?”
因为病痛而模糊了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奇苦无比的汤药,还有那人轻慢中带着嘲笑,堪称恶劣的态度。
“陛下……”隐隐约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陛下,该喝药了。”
拉赫里斯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模糊一片,胸腔烧灼,每一次呼吸带着滚烫的气息,耳朵嗡鸣,发出尖锐的警报。
“陛下,您该喝药了。”那声音再次响起。
拉赫里斯偏头,因着这细小的动作,太阳穴猛地一突,如同针扎的疼痛蔓延,连带着皮肤都隐隐作痛,身体沉重到难以自控。
跪坐在他榻边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拉赫里斯回忆了下,想起来了,他是在翁姆波,这个被神明惩戒的城镇。
随着天数的增加,翁姆波感染神罚的人越来越多,除了第一天,拉赫里斯没有再贸然进城,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城的区域与伊西那边保持着书信的联系。
少了时间上的来回耽误,两人之间的沟通效率提高了许多。
但在这无解的神罚面前,这样高效率的沟通,也不过是对翁姆波沦陷的速度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
在翁姆波的第三天,城内未曾受到感染的人已经全部迁到了城外生活区,城内只剩下出现了症状,疑似感染的人群。
没了那群人带来的活力,翁姆波彻底变成了死城,街道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时不时能听到受罚者聚集区域传出来的叫骂声,他们想要出去,想要离开,不想死在这里。
但这样的叫骂声在短暂的几天后逐渐消失,只剩下痛苦的哀嚎声。
城外生活区分作两部分,一个是与神罚有过接触的人群,有些是受罚者的家人,有些是商贾,与受罚者做过生意,另一个是完全与神罚没有接触过的。
安全区是统一发放食物,每个人都只能领取一份食物,这样控制食物的消耗的同时,可以趁这个时间进行观察和诊断,避免出现受罚者。
迁出去的第二天,接触过的营帐就有人出现了神罚症状,被送回了隔离区。
所幸,没有接触过的那个人群相安无事,没有出现任何症状,但驻守的祭司和医师没有任何松懈,仍旧严密的观察着安全区里的每一个人。
拉赫里斯是第三天出现头痛症状的,伴随肌肉酸痛,起初只以为是这些天连轴转,没有休息好。
当天晚上体温急剧上升,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
这可把跟在他身边的亲随吓得够呛,唤来安全区驻守的祭司,祭司看过他的症状后,当即面色大变。
亲随已经有了猜测,看祭司的样子无异于是板上钉钉,脸色刷地一下惨白。
他是瓦斯手下出来的人,也是除了瓦斯外,跟在陛下身边最久的,所以他很快冷静下来,命人将这个区域隔离,迅速筛出这几天和陛下接触密集的人。
拉赫里斯所在的外城区域变成了第二隔离区。
此事不能声张,亲随只敢把消息告诉伊西和瓦斯。
“拿药来。”经过一天一夜的反复高温,即便是身体强壮的拉赫里斯也难免透出些虚弱无力。
亲随取过汤药,拉赫里斯接碗的时候差点没拿住撒了,亲随眼皮子一跳,连忙稳住。
拉赫里斯垂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构成,黑乎乎的汤药带着股叫人作呕的味道。
他抬腕将一碗药灌下,眉心紧紧皱起,很快又放松下来。
亲随暗暗松了口气,陛下昏迷期间,他们多次试图喂药,但没有一次成功,根本喂不进去。
想来是陛下戒心重,即便是失去意识,身体也在抵抗着一切带来伤害的可能。
“我昏迷了多久?”拉赫里斯问。
亲随抿唇,低声回道:“一整天。”
从昨日下午,拉赫里斯突然昏迷,一开始只是打寒战,后面就是高烧不退,那温度吓死个人。
拉赫里斯闭了闭眼,呼出的气息灼烫依旧,身体极度虚弱无力,片刻,缓过大脑的眩晕,他才睁开眼:“这件事谁知道?”
在翁姆波的这些天,他已经很清楚神罚症状是什么样的,不用问他都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必定是神罚。
亲随谨慎地回道:“目前奴只告诉了伊西祭司和瓦斯大人,奴以有受罚者贸然入内为由,将这片区域做了隔离,除了跟在您身边的亲卫和暗卫以外,其他人都赶去了外面。”
法老感染了神罚,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那埃及就要变天了,遑论还有留在底比斯的米莱国师和虎视眈眈的赫梯。
“嗯。”拉赫里斯声音很淡,“拿纸笔来,还有我的金印。”
亲随一愣,面色倏尔惨白:“陛下!”
拉赫里斯看他一眼,亲随沉默片刻,起身去搬来能够放在床榻上的矮几,还有纸笔,金印。
落笔的第一下,就是歪歪斜斜的线条,拉赫里斯眼睫低垂,视线扫过自己的手腕,从没想过那双拿惯了刀斧的手,也会有这般绵软无力的时候。
亲随将写坏了的纸张抽走,重新铺上一张崭新的莎草纸。
拉赫里斯缓缓转动手腕,提着气,再次落笔,这次写出来的字虽然仍旧笔画软绵绵的,但至少是能看了。
等他写完,亲随呈上金印,视线在触及那纸张上的内容时,不自觉抿紧了唇。
“派外面的人把书信誊抄一份传回去,务必要快,”只不过是几个字,拉赫里斯已是冷汗涔涔,他面无表情地放下笔,“金印一并。”
他能感觉到神罚在与自己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身体冷热交加,哪怕他竭力维持,也无法驱除身体的极度虚弱。
亲随站在原地没动,许久,他跪倒,身体趴伏在地,声音艰涩无比:“谨遵陛下吩咐。”
亲随拿上书信和金印,转身离开,他如今也在隔离中,陛下身边也离不开人照顾,所以他唤来一队信得过的亲卫,将东西交给他们。
营帐内,拉赫里斯脸色倏尔惨白,强撑起来的精气神瞬间坍塌,冷汗打湿了鬓角,他的手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持续高温的身体难以维持正常的活动,哪怕是平日写字这么简单的事情。
“陛下……”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拉赫里斯偏头看过去,伊西走进营帐,因着逆着光,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拉赫里斯垂下眼,缓缓呼出一口气问:“我的情况还能坚持多久?”
他没有进入过隔离区深处,虽然知道自己是感染了神罚,但到底有多严重,他是不清楚的。
“一天?还是两天?”
伊西看着他,即便是染上神罚,被病痛折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位法老也依旧强大,神色间并没有痛苦与绝望。
“不知道,”伊西笑了下,“也许可以活很久呢。”
拉赫里斯唇角地肌肉微微牵扯,想要配合的笑,但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你说过,这是致死率极高的病。”
神罚刚出现的时候,医师和祭司都束手无策,所有人都认为它是神明赐下的惩罚,但伊西说这不是神罚,这是一种病。
“只要是病,就一定能治愈。”伊西当时是这么说的。
伊西脸上故作轻松地神态一点点垮下来,最后失去了所有的情绪,她沉默了下说:“高烧不退,内脏会受损,随着时间的推移,内脏会逐渐停止运作,衰竭,然后死亡。”
“你的身体很强大,”她说:“但出现了昏厥情况,这种受罚者短的一两天,长的四五天。”
一两天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甚至会因为无事可做而感到漫长,但对于受罚者来说,他们会在病痛的折磨中结束他们这短暂的一天,和这一生。
拉赫里斯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了下,唇色寡白:“刚刚我梦到了阿伊。”
回忆到醒来时的那个梦境,暗金色的眼底浅浅浮起些笑意:“在孟斐斯发烧那次,阿伊劝我吃药。”
记忆中,母亲是柔弱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生病,拉赫里斯必须照顾她,同时挽留恳求她不要放弃,不要抛下自己。
即便是生着病,他也需要去帮母亲熬药,做饭,洗衣服,对于被打入冷宫的人来说,这些都是他们需要亲力亲为的事情,甚至有时候粮食不够,他们要自己想办法。
第一次,生病的时候,有人帮他端着药碗说要喂他,用巾子给他擦拭身体,甚至是夜里会起床来查看他的情况。
“快喝,喝完了给你一颗蜜饯。”
拉赫里斯心想,这家伙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吗?
明明他已经十三岁了,比在母亲身边时还要大上许多,却被人当做小孩儿看待。
那碗药很苦,喝完以后由内到外都散发着苦味儿,但蜜饯很甜,那天的阳光也特别好。
所以即便是过了很多年,他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阿伊微笑着把手盖在他的眼睛上说:“累了就休息,小孩子不要逞强,别让大人操心。”
他眼睫低垂,用手盖在眼睛上,就好像隔着时空摸到了记忆中的那只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那是阿伊的手。
暗金色的瞳仁隐隐涣散,对他来说专注于一件事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你告诉阿伊了吗?”伊西的声音把拉赫里斯从记忆中拉扯出来,他淡淡地抿起唇说:“算是吧。”
伊西扬眉:“什么叫算是吧?”
太阳神殿——
侍卫绷着脸,脚步匆匆地走进宫殿,守在门口的近随见状伸手拦住他:“干什么?”
侍卫拧眉,沉声说:“我等是来传召陛下命令的。”
长时间跟在陛下身边的人彼此都是熟悉的,近随瞥了眼侍卫手中的东西,低声说:“阿伊大人走了。”
侍卫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大变:“什么叫走了?”
“就是……”近随为难地抓抓后脑勺,“阿伊大人和瓦斯大人昨晚突然就一起离开了宫殿,还带走了一队暗卫。”
侍卫闻言有点懵,阿伊大人这是撬动了瓦斯,所以瓦斯大人背叛了陛下?
“我听说他们好像去了翁姆波。”近随说。
昨晚他人没在,是另一个近随值勤,今日他来接班才听说了这事儿。
“翁姆波……”侍卫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手背上的青筋直跳。
“陛下是有什么吩咐吗?”近随问,“要是着急,我去联系鹰营的人。”
瓦斯大人临走前交代过,如果有什么急事,就启用鹰营联系他们。
“那应该是错过了,”侍卫摆摆手,转身就走:“你让鹰营的人帮我拦一下阿伊大人,就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务必等我一等。”
近随哦了一声,话音还没落地,那一队侍卫已经走远了。
伯伊是在去翁姆波途中的休息站被追上的,侍卫一宿未睡,又来回奔波,哪怕是铁打的都熬不住,下马的时候脚下一软就跪了下去。
这几人都是二代暗卫,伯伊不认识,但瓦斯是认识的,看到他们立刻迎上去要把人扶起来。
但侍卫却挡开了他的手,转身朝着伯伊拜了下去。
伯伊赶了一夜的路,他是搭乘的马车,虽然不消耗体力,但一路上他都在和瓦斯讨论神罚,翻看有相应记载的书籍,精神也是疲乏得厉害。
正好接到了鹰营送过来的急信,便在中途这个小绿洲停下,预备在这里喝点水醒醒神,也让同行的侍卫和随从休息一下。
“你这是?”伯伊微微侧身,避开了对方的大礼。
侍卫举起手中带着奔波许久的匣子,姿态恭敬地说:“这是陛下吩咐我等务必要亲手交到您手上的。”
在他之后,七八个侍卫也是同样的姿态,跪伏在伯伊面前。
伯伊垂下眼,视线略过那木匣子,半晌,他抬手接过,轻巧地打开,木匣子里是一封密信,还有一个金印。
这金印伯伊很熟,以前经常在用,是代表法老身份的金印,平日里拉赫里斯都随身携带。
瓦斯眼皮子不受控制地突突跳了两下。
伯伊只拿了书信,然后随手把木匣子递给瓦斯,瓦斯连忙接过,也不知道是金印还是木匣子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得他手臂不住地打颤。
伯伊垂眼把书信中的内容看过,纸张上统共也没几个字,伯伊面上的神情不变,唯独捏着纸张的手指隐隐发白。
“想得挺美,”他牵动唇角笑了一声,将书信丢进匣子,冷声道:“启程。”
正在凉棚休息的众人,闻言立刻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东西。
瓦斯匆忙接住那差点被风吹跑了的书信,重新折叠时难免看到了里面的内容,他先是一愣,紧跟着眼眶就红了——
“我法老阿蒙霍特普·拉赫里斯,恳请以一生作衡量,永远忠诚于我的王后伯伊,继我身陨后,传位于伯伊,愿神明保佑他,爱护他,继承阿蒙神的意志,继续统治这片土地。”
第104章 疟疾(含营养液9k加更)
因为封禁,所有通往翁姆波的官道都已经被麦德查人的卫兵封锁,沿途看不到一个人。
风一吹,卷起漫天的黄沙,所谓的官道不过就是沙漠中相对来说最为好走,风险最低的通道,会经过多个可以躲避风沙的岩石区。
但在广袤的沙漠地区,也难以避免会有风沙极大的区域。
一群人颇为艰难地穿过卷起的风沙,这片区域沙子细软,时常被风卷起,以至于表面的沙层并不结实,每一脚都下去,沙子都会埋过小腿。
拔出腿,再继续往前走。
“大人,过了这片区域就是翁姆波了。”瓦斯说着话,往旁边呸呸几下,哪怕带着面纱也挡不住风沙被带进嘴里。
伯伊淡淡颔首,只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加快速度。
比起瓦斯,他不仅带了面纱,还带着斗笠,层层防护,算是一群人中现在看着状态最好的了。
在他身边围绕着十几个亲卫,这些都是瓦斯带上的人,除了防止伯伊趁机跑路,也是起到保护的作用。
随着法老岁数渐长,王后这个位置已经成为各个势力暗中争夺,角力的目标,突然横空出世的伯伊如今在朝会中已然成为了某些朝臣的眼中钉。
虽然他们是昨天突然离开底比斯,全程也做了隐蔽,但盯着王宫的人众多,埋在王宫各处的眼线也不在少数,所以难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所以瓦斯便点了一队暗卫跟着走,另有人在他们后面扫尾,一旦发现有人跟踪不管是什么身份,格杀勿论。
伯伊对他的安排略感意外,但同时也有些欣慰。
没想到大猫身边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这么靠谱了,曾经只是有点小聪明的瓦斯,现在看来,做事严密周到,又不乏忠诚,是拉赫里斯手中一把好用的刀了。
瓦斯被伯伊夸了两句,先是有些脸红,想要得到阿伊大人的夸奖可是不容易,紧接着又连忙摆手,不敢接下。
这位可是王后,要是被陛下知道阿伊大人这么夸过自己,还不得让他去修一个月的王陵。
又行了快两个时辰,遥遥能看到翁姆波高大的方尖碑,白色的建筑在这个黄沙铺成的沙漠中犹如海市蜃楼,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巍峨。
度过风沙区,没了扑面而来的黄沙,瓦斯揭开面纱,抖了抖,抖下来一层细沙,脸上一直捂着出了汗,也粘着不少细沙,很是难受。
他搓搓脸上的沙,清爽些了,这才询问身边的人:“大人,您让阿曼特去准备的那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
在休息站,伯伊突然让他送一封密信回去,是给阿曼特的,本来这事儿是绝对不可以的,但瓦斯思考了片刻,问能不能看密信的内容。
伯伊无所谓,让他看了,瓦斯便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大人说的这些东西,他根本不知道拿来做什么用的。
不过密信终究是送出去了。
看着飞鹰扑打着翅膀高高飞起,消失在视线中,伯伊问:“你不怕你家陛下罚你?”
瓦斯摸摸鼻子,有些心虚:“那自是怕的……但我相信阿伊大人。”
虽然阿伊大人总是冷心冷肺的模样,但瓦斯能感觉得到阿伊大人是在意陛下的,哪怕不是夫妻之间的喜欢,这也够了。
况且,陛下都绝对信任的人,愿意以后背相托的人,他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呢。
伯伊偏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抿唇:“不知道能不能用上,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瓦斯心想,这种时候,也就您敢说陛下是死马了,反正他是连这个字眼说出来都觉得心惊肉跳,后怕不以。
一行人在翁姆波的城门口被守城的卫兵拦下。
瓦斯走上前,递出盖了自己金印的文书,他如今是法老身边的近臣,拥有极大的权限。
果不其然,卫兵看了他的文书,连忙躬身示意他们可以进入。
“各位大人只能在生活区和外城区活动,”卫兵出声提醒,“千万别去内城区和隔离区。”
拉赫里斯染病的事情压着没有传出来,也就只有伊西为首的祭司和医师知道情况,对于外面这些守城的卫兵来说,外城区也不过是陛下临时居住的场所。
以瓦斯等人的身份,突然来这里,想必是接到陛下的指令前来。
瓦斯点点头,转身走回伯伊的身边,扶肩行礼道:“大人,可以进城了。”
伯伊颔首,带着一众侍卫穿过卫兵,进入翁姆波。
那卫兵看到瓦斯对伯伊这般敬重的姿态,有些纳闷地同时也好奇,这位大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是跟在陛下身边的那些近臣中的某一个?
据说这几个人颇受陛下信任,在朝会上很有话语权,无论是谁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大人。
“我们现在去寻陛下吗?”进了翁姆波,瓦斯不自觉绷紧了神经。
在这个被神权笼罩的国家,神罚无疑是可怕的,人力不可抗拒的存在,此行跟着一起来的,都是对拉赫里斯绝对忠诚,悍不畏死的存在,但此时每个人脸上都满是凝重。
“不急,”伯伊说,“等阿曼特来。”
他们现在只是进入翁姆波的范围,距离外城的生活区都尚且还有一段距离。
众人不知道伯伊口中的阿曼特能带来什么,但阿伊大人在暗卫营的传说仍在,所以众人还是按耐着性子,在原地扎营等待。
阿曼特比他们晚到了半天,当天夜里,阿曼特便风尘仆仆而来。
收到伯伊的消息,阿曼特便立刻调动了底比斯所有的人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伯伊需要的东西凑了出来。
这般调度的能力,也就只有掌握着埃及近三分之二游商的大埃商会才能拥有。
他们一路狂奔,中途几乎没有休息过,就连瓦斯都没料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快抵达,他还以为要等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