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序则抬手覆在刑厄抓着他肩膀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摩挲轻抚,仰头特别绅士又孩子气地询问:“刑刑生我的气了,我还能亲吻刑刑的手背吗?”
刑厄喉头不可自抑上下滚了滚。
白金色的发丝蹭了蹭刑厄的手背,某人又装起可怜:“如果不可以,我再坚持挂一会儿再来问?”
“我没……”刑厄刚要开口。
靠着几根在夜色朦胧中几乎看不清的蜘蛛丝,悬挂攀附于阳台外的霍序则忽然松开了刑厄的手。
“如果刑刑还不同意,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话音刚落,刑厄瞳孔骤然紧缩。
霍序则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小的刀片,看模样像是从某个刮胡刀上取出来的备用刀片,他毫不犹豫割断一根绑在胸前最粗的蜘蛛丝。
刑厄五指成爪猛地抓住那根即将掉落的蛛丝。
“霍序则!”
“霍序则!”
身体强化异能者力量惊人,刑厄抓住霍序则割断的那截蜘蛛丝,竟硬生生徒手将霍序则整个人从阳台外提溜了上来。
“……”
想耍个帅被男朋友扼住“生命线”,霍序则只得配合地顺势跃进阳台围栏。
还没站稳,霍序则便被人紧紧抱住,他顿了下抬起手回抱刑厄,有点无奈又温柔地说:“这样进来我很没面子的,刑哥。”
霍序则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居然被男朋友拎小鸡仔似的给拎进阳台来了……
好在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末世也没人会晚上在外瞎逛。
“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虽然在一起了大半个月,但刑厄性格内敛隐忍,极少主动对霍序则做太过亲密的举动。
拥抱、亲吻这些恋人间增进感情的行为,通常都是由霍序则主导开始,当然也随霍序则的意愿结束。
这是霍序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被刑厄主动抱住,并且还是这样紧,紧得他不用低头侧耳,就能靠贴近的胸膛感受到对方极速跃动的心跳。
“我没事的,我掉不下去。”霍序则回抱着刑厄,手臂在刑厄肌肉紧实力量勃发的背脊上轻拍了拍。
“我知道。”刑厄闭了闭眼,想强迫自己松开一点霍序则,可手臂却仿佛不听使唤,几次尝试依旧纹丝不动。
霍序则耐心安抚刑厄。
“对不起……我……”刑厄觉得自己违背了霍序则的意愿,他心里明白霍序则不会任由自己掉下去,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那是他的异能,他应该相信霍序则。
“我知道,我不该吓唬刑刑。”霍序则被刑厄抱着,听着刑厄强而有力的心跳,才想起刑运小时候不就是从阳台摔下搂瘫痪的吗?
他立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那在刑厄眼里一定是非常危险的动作,甚至带着不好的回忆。
“我是来求刑刑原谅的,怎么能让刑刑反过来向我道歉呢?”霍序则像平时抚摸刑厄的精神体白狮一样,揉了揉刑厄的背心。
揉着揉着,察觉到了点什么不对,他的手顿了顿,雾灰色的眼睛眨啊眨,忽然意识到刑厄洗完澡出来似乎没穿上衣……
刑厄还不知道某人已经开始心猿意马,他低声回说:“我没有生气。”
霍序则心里默念清心咒,又听刑厄迟疑了一秒,脊背放松了些,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嗯?”霍序则有点反应迟钝,“什么?刑刑?”
霍序则觉得刑厄的精神体很乖很可爱,刑厄本人也是,所以常常会想用可可爱爱的昵称称呼男朋友。
“不是……进阳台的时候叫的。”刑厄又说。
“啊——”霍序则愣了下,一笑,“刑哥?”
刑厄的背部肌肉群一瞬重新绷紧。
手还放人宽厚背脊上轻轻安抚的霍序则:“?”
“喜欢这个称呼?”霍序则小学、初中都跳过级,读书时在班上一直都是年纪最小的,自觉也应该会比刑厄小一点。
“刑哥?刑厄哥哥?”他又尝试唤了两声。
“……”
刑厄没应声,但——
霍序则雾灰色的瞳仁微微放大,他和刑厄此刻相拥着,他的男朋友刚洗完澡,刑厄是北部基地身体强化等级第一的异能者,每天保持健身锻炼,核心肌肉群鼓鼓胀胀,该有的一块不少,身材很是傲人。
感觉到了拥着的人身体某处的明显变化,霍序则的喉结也不由自主跟着上下滑了滑,心里默念的清心咒都差点破功失效。
刑厄呼吸不稳,猛地放开霍序则。
霍序则定定心神,勉强笑笑,只惊讶说:“原来刑刑喜欢当哥哥啊?”
说完,霍序则垂下雾灰色的眼,放在刑厄背上的手也顺势松开了,他不能……霍序则的唾液、血液都具有强感染性,他连亲吻刑厄都得小心翼翼,他根本不能……
猫科动物的夜视能力是人类的六倍,刑厄的精神体是草原之王的雄狮,他的身体强化中速度、力量、体格也都是向着这种食物链顶端的王者方向进化,视力自然也没有落下。
他看见霍序则脸上勉强的笑容,一瞬间误以为自己刚才的动作突兀。
“我……”
刑厄从小受困于家庭,忙于生计,对感情的事非常生疏,只说了一个字,仿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又没了声音。
不想恋人尴尬,霍序则自然地接过话头,十分体贴地解围:“是我不该乱摸,夜里冷,刑刑去穿件……”
“不是。”刑厄蓦地打断霍序则,他顿了下,喉头滚动,面上有着羞赧的不安,但出口的话却异常坚定,“可以摸。”
“可以摸。”刑厄鼓足勇气,握住霍序则垂放回身侧的一只手,“给……霍霍摸。”
话音未落,霍序则忍无可忍反手回握住刑厄的手。
没有灯的居民楼阳台上,霍序则死死回握住刑厄的手,他的手背因为过度用力,呈现出一种血色无法流通的惨白,瘦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胸膛亦起伏剧烈,显露出心绪的不平。
霍序则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呼吸:“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绷紧到几近痉挛的手指一根根慢慢松开刑厄的手,霍序则直接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罩到刑厄身上,环抱住身前的人。
“我是来求刑刑原谅的,现在趁人之危倒像个采花大盗了,是我的错。”
刑厄多少能感觉出霍序则的犹豫和后退,在恋爱关系进展的这件事上,刑厄从来不去抢夺主导权,霍序则是他做梦都不敢奢望能拥有的人,他们之间的每一步,他都全数将主动权上交。
“我没有生气,你也不用求我原谅。”刑厄无条件跟随霍序则的意愿行动,霍序则不想,他也会退回安全距离。
刑厄只是松松的,生怕一点点勉强了面前人的,用双臂小心翼翼回护住霍序则,他解释:“我怕你拒绝我,所以才离开。”
“拒绝?”霍序则闻言愣了下。
在好几年前,那时候末世还未降临,刑厄被学校开除,辍学进了一家修车行当学徒,有一段时间,刑厄疯了多年的母亲病症似乎轻了很多。
那时候,刑运刚做完脊柱神经修复手术不久,手术有些失败,刑运的双腿没有任何起色,身体反而变得比从前还差了。
刑厄拼了命、毁了前途拿回来的赔偿款在那次手术中花得所剩无几,他每天又要学修车,还要做兼职继续养家。
而就是在这样疲惫麻木的日子里,有一天半夜回家,刑厄竟吃上了母亲给他留的一顿饭。
刑厄在世上活了二十年,只有很小很小的时候,吃到过母亲做的一顿饭,但他只尝了一口,就知道那天的饭是出自母亲之手。
为了不打扰家人休息,早出晚归的刑厄经常睡在客厅,那一晚他太困了,躺在沙发上直接和衣睡了过去。
等清晨他醒来从浴室洗漱出来,看见了客厅沙发前方的地板上放了一杯水。
他们家的茶几在不久前被撞碎了,地上的水在刑厄起身时还没有,只可能是他洗漱这段时间,有人特意放过去的。
他环视整个家,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没有落锁的母亲的房间和沙发上凌乱的毯子上。
刑厄恍然想起,他昨晚似乎朦朦胧胧间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他睁了一次眼,那人在他身上盖了一床毛毯。
那人的眼神很平和,没有恨意,没有怨,好像还轻轻抚摸了他的头顶,刑厄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那段时间,刑厄的妹妹似乎也从手术失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刑运给刑厄补了衣服,洗干净了沾染了机油的鞋子,刑厄一度以为生活在慢慢好转。
可,当天晚上,刑厄回家。
家里空无一人。
他打开母亲和妹妹的房门,房间中纤尘不染,仿佛没有任何人居住过的痕迹。
刑厄站在空荡荡的家里,他原地站了很久,有那么片刻,刑厄甚至觉得自己过去很多很多年的生活与记忆才是一场梦。
他其实从来没有过家人,从小到大是不是都是他一个人长大的?这个世界上,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母亲和妹妹都是他做梦梦来的?
母亲和妹妹要离开前,他们的行为也像这段时间的霍序则一样。
当年,她们的无声告别,刑厄没能察觉,没能留住。
而现在——
刑厄“嗯”了一声,双臂小心翼翼圈紧了面前的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进观察中心,霍序则,我要守着你。”
霍序则如今异能恢复得差不多了,和刑厄相拥接触时,精神丝畅通无阻将刑厄的心声导向他的大脑。
有那么一瞬,霍序则难过得几乎难以自抑。
上天对刑厄太残忍了,他对刑厄也太残忍了。
他明知道刑厄喜欢自己,崇拜他、爱护他、宝贝他。
他但凡当初不那么自私,但凡那一天在别墅大门外,忍住了那一刹的冲动。
如果他最开始重逢的时候,就不要好奇心旺盛地去试探,不要用一块排骨、一只烤鸭、几个粽子不负责任地撩拨别人。
如果……
没有如果……
刑厄喜欢他,默默喜欢了霍序则这么多年,霍序则在北部基地遇到刑厄,刑厄是北部基地首席执行官,是异能等级唯一不逊于霍序则,也是霍序则唯一可以肆无忌惮接近而不用担心轻易感染的人。
那么多那么多的唯一条件,他们一一对应上,霍序则没有办法忍住不与刑厄之间发生点什么。
他没办法对刑厄无声爱恋的九年熟视无睹,无动于衷。
所以他们之间没有如果。
只要遇见,霍序则就会抵不住诱惑,受不了吸引,毫不犹豫向刑厄走去。
压下心中思绪万千,心疼、后悔、眷恋,通通被霍序则深深掩藏。
霍序则一手轻托住刑厄的后脑勺,指尖在短短的板寸发茬尖端挠了挠,像轻抚一件旷世珍宝,又像逗弄一只小动物,问:“刑厄,你相信我吗?”
刑厄没有任何犹豫,点头应:“信。”
霍序则一笑,左侧颊边酒窝浅浅显现:“去穿件合适外出的衣服,你不是说我的头发像月光吗?我们去看看真正的月光。”
刑厄进房换了身外出行头,霍序则先前用自己的衣服给刑厄套在了身上,刑厄没换下上衣,只换了条裤子,刚走回阳台,等在阳台上的霍序则二话不说揽着刑厄,长腿跨上阳台围栏,径直一脚跃出。
而他身侧的刑厄,同样跟着他一脚踏空,跨下阳台高楼。
二人急速坠落,刑厄坚定不移与霍序则十指紧扣,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发出。
霍序则回握紧刑厄,微微一笑,在他们即将落地摔得血肉模糊前,一根细如钢丝的蜘蛛丝悄然束在了他们的腰身,将他们捆绑在了一起,同时也如蹦极一般拉拽住他们向上高高弹起。
霍序则的巨型精神体蜘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居民楼外围。
一栋栋居民楼与居民楼间,四通八达全部交织着细密的蛛网,霍序则和刑厄二人如同荡秋千,又跟坐蹦床一般,从一个蛛网弹跳上另一个蛛网。
霍序则居住的别墅与刑厄所住的居民楼之间,常人往返一趟大约需要四十分钟到一小时不等,但霍序则曾在刑厄的妹妹刑运向自己求助那晚,几分钟内便赶到了刑厄家楼下。
他的精神体蜘蛛八只腿完全展开时,身形可达七八米,连续数个蛛网跳跃的间隔,霍序则揽着刑厄直接登顶了北部基地中心最高的宏伟建筑——
北部基地大楼。
登上基地大楼顶层后,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蛛丝不仅绑在了霍序则与刑厄的腰身之间,连他们十指相扣的双手也被牢牢缠绕在了一起。
霍序则落地不待丝毫缓冲,直直倾身吻住刑厄的唇,明明眼神充满了侵略性与急不可耐,可他的吻却纯洁单纯得如同玩闹的恶作剧,一触即分。
他不能与刑厄更深一步接触,霍序则的唾液有毒,但这个世上,刑厄已经是唯一能靠霍序则最近的人了。
霍序则抬起没有被蛛丝缠绕的另一只手,盖住刑厄的眼睛:“刑厄,从前生活绑架了你,以后我想让你,看遍世界。”
整个北部基地距离月亮最近的高楼上,一张天网从天而降,温柔笼罩在如水的月光下相拥的二人身上。
刑厄,这个世界多姿多彩,霍序则曾以为自己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看遍这个美丽的世界,可他现在好像不够时间了。
没关系,他爱的人能替他看完,也是一样的。
霍序则与刑厄一起在北部基地大楼顶层赏了会儿月。
不知是不是肆意使用异能后太过兴奋,巨型蜘蛛几次消失又重新自己出现,霍序则余光瞥向自己的精神体隐蔽地皱了下眉。
刑厄察觉到了什么,也放出自己的精神体落到蜘蛛身边。
按理说,狮子与蜘蛛这两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动物,无论从外形、生活习性各个方面都毫无相同之处,要友爱相处实在匪夷所思,但它们到底是精神体拟态,精神体又随主人意志。
北部基地大楼顶层平台上,刑厄的精神体白狮一落地,霍序则不听话的蜘蛛立即不再到处攀爬,一根蛛丝牢牢锁住狮子的一只前腿,就把白狮往自己身边拖拽过去。
而庞然大物的白狮在霍序则的蜘蛛面前,乖顺得如同家养小宠物。
巨型蜘蛛不知是不是承袭了主人的恶趣味,对雄狮脖颈上一圈鬃毛很是有兴趣,八只触肢在狮子头上如同挠痒痒似的到处搜刮逗弄,白狮似乎被挠得有些痒,滚到地上不小心露出了腹部的肚皮。
蜘蛛立即转移目标,盯上了白狮柔软的腹部……
等陪在霍序则身边赏月的人,突然闷哼一声,霍序则诧异看过去——
银白色如水的月光下,毛绒绒的白狮在平台上滚成了一只巨型毛绒玩偶,浑身旺盛的毛发都炸开了,而自己身边的刑厄也满脸潮红,呼吸紊乱。
霍序则:“……”
他因为精神力暴涨失控的蜘蛛,居然是一只这种不要脸的流氓蛛……
霍序则强迫自己从看起来比白狮还好rua的男朋友身上移开视线,他悄然抬手,指尖一根相比于他的精神体蜘蛛吐出的蜘蛛丝纤细得几乎看不清的精神丝缠住蜘蛛的一只腿。
他曾经熟练地用这种方式,依次掰折过自己精神体蜘蛛的腿六次。
精神丝缠绕住蜘蛛腿的瞬间,两米高的巨型蜘蛛身形明显一僵。
霍序则惯常带笑的眉眼压低,仿佛无声警告,他放开刑厄的手,刚想走到两只精神体身边,一旁终于找到机会调整好呼吸的刑厄握回霍序则的手。
霍序则回头,刑厄低声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介意。”霍序则不是很开心道。
刑厄的精神体完全听从主人的意愿,任rua任欺负,可刑厄不知道霍序则的精神体却是处于失控状态的。
他以为蜘蛛的行为都是霍序则内心意志驱使,不听话的精神体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还让他这个主人背锅!
霍序则拧眉摇了摇头,开口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北部基地外围一角,愣了下,下意识问:“那是什么?”
刑厄顺着霍序则的视线看过去,只一眼,他豁然起身。
“那是……烟吗?”凌晨的基地太黑,末世为了省电,路灯极少,霍序则不确定地喃喃。
“着火了。”刑厄翻倒在地上的白狮也一瞬从地上站立而起,他沉声判断,“是观察中心!”
话音落下的同时,刚还与霍序则耳鬓厮磨,精神体任由“色蛛”欺负的刑厄径直跳下北部基地大楼的百米天台。
霍序则立即跟过去,抓住顶楼护栏向下看。
身体强化异能者体力惊人,霍序则跃上高楼还需要借住蜘蛛丝的助力,而刑厄跳下高楼,却简单粗暴直接一步一阶楼层与楼层间的平台快速往下。
“待在这里叫救援,别靠近观察中心!”
像是知道霍序则想做什么,刑厄抬头制止想借助蜘蛛丝一起下楼的霍序则。
霍序则迟疑片刻,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刑厄十几秒内已经从百米高楼落地,他的精神体白狮也同步消失在了天台。
着火的地点是北部基地外围的观察中心,而观察中心里住着的都是疑似、高危或与感染者有过言语视线接触的观察期危险人群,刑厄让霍序则原地叫救援,就是避免霍序则靠近高危感染区域。
而刑厄不知道的是,霍序则根本不惧感染,真正让他停下脚步的,是他此刻并不适宜接触人群,他才是最高危的那个传播源头!
原地站了半分钟,身体强化异能者速度极快,北部基地大楼上的霍序则已经无法以肉眼看清刑厄的身影了。
他眉头紧蹙,抬手拨通梁幸的身份手环。
梁幸接得不算快,大概手环铃声响起时还在跟周公钓鱼:“你大爷的霍序则,你最好有……”
“观察中心失火,原因不明,叫支援。”霍序则说完直接挂断了通讯。
守卫森严的观察中心怎么会着火呢?那种高危地带,到处都是铁窗牢笼,别说明火了,就是用电都十分小心甚至小气,霍序则直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脑中闪过许多可能,独自在北部基地大楼顶层停留了两分钟,最终还是借助蜘蛛丝同样跃下高楼。
他的确不适宜接触人群,但他隐在人群以外,等他救世英雄的男朋友安全出来总是应该的吧?
霍序则与刑厄上北部基地大楼楼顶时是凌晨1点左右,发现观察中心浓烟大约在1点56分接近凌晨2点。
而霍序则到达北部基地外围的观察中心时,手机上的时间刚好显示2点。
他将身份手环留在了北部基地大楼顶层,身份手环有定位系统,霍序则先前位置移动过快还能借口是因为刑厄的关系,如今刑厄先一步到达观察中心,他的位置再出现“闪现”情况,那么只要有心人一查,立即就能查出可疑。
观察中心前院的一片带电铁丝网边,聚集了大量不知是自己跑出来,还是被人救出来的被困人员,但不见刑厄的身影。
“有人纵火!有人纵火!救救我们!”
“每个病房的门都被反锁了!地上都是汽油!有人要杀了我们!”
“基地容不下我们!一定是基地容不下我们!”
“放我们出去!我们没有感染!基地不能抛弃我们!”
“他们想烧死我们!”
为了防止住进观察中心的人员逃跑,北部基地观察中心在建造之初所有的房间墙壁、门窗都由钢铁铸造,固若金汤。
可如今在火光冲天中,铜墙铁壁的观察中心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巨型人肉蒸笼,上空不断冒着滚滚浓烟。
到处都是人群绝望凄厉的呼喊惨叫声,与霍序则耳中各个世界碎片里尖锐的爆鸣混在一起,让霍序则本就缺乏血气的面色也一道白了白。
——是谁要烧死这些住在观察中心的人?
火光映照下,霍序则带着迷醉花纹的眸底被染成一片血色殷红。
曾经南部基地沦陷前的最后阶段,基地领导也曾试过壮士断腕,宁可错杀也绝对不放过一个,里里外外血洗了无数遍南部基地,可结果很明显,南部基地已经彻底覆灭。
有南部基地的教训在前,北部基地怎么会天真到以为焚毁一个观察中心就能解决丧尸病毒传播问题?
而且这么大的动作,作为基地首席执行官的刑厄完全不知情,这可能吗?
在无人发现的角落,无数根细如头发丝的精神丝从隐在暗处的霍序则指尖探出。
如果真如这些跑出来的疑似感染者所说,所有隔离观察室的门都被反锁,那么刑厄现在一定进了观察中心救人,可身体强化异能者再是神勇也分身乏术。
霍序则的精神丝悄无声息穿入观察中心建筑内部,几个小时前曾被用来割断蜘蛛丝的刮胡刀片落回霍序则掌心,霍序则没有丝毫迟疑攥紧手掌,鲜红的血液瞬间从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指缝中悄然渗出。
霍序则的精神丝看似纤细,实则锋利坚韧,穿入锁芯撬个锁易如反掌。
难就难在,他的精神丝自身带有感染性,遇到人群可能大面积感染普通人。
失血与疼痛让霍序则的面色在艳丽的火光中显出一种渗人的惨白,他凝神闭眼,同样利用疼痛精准操控无数条精神丝破开观察中心内一扇扇还在不断传出哀嚎声的大门。
一分钟后,确认所有被锁的房间门都被打开,霍序则重新睁眼。
刑厄应该进了火场,霍序则的精神丝穿入观察中心主体大楼,楼中有部分房间都有被暴力破开的痕迹,除了身体强化异能者,常人在没有工具的帮助下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霍序则的精神丝并没有在火场中见到刑厄,不知道刑厄是刚好救人离开了火场,还是另外有事耽误了?
梁幸来找霍序则时,霍序则正坐在一棵光秃秃的树杈上闭目养神。
担心血液也会感染周围人群,他撕下了自己的一条衣袖包裹住流血的手掌,衣服破了,脸色很白,连白金色的头发上都沾了片枯叶。
梁幸扯下防护服面具:“霍大少爷搁这儿cosplay流浪汉呢?”
霍序则耸耸肩:“男朋友抛夫弃子,我现在无家可归。”
梁幸“呕”了一声,仰头正色问:“没事吧?”
霍序则摇摇头,有些苍白的唇礼貌地弯了下,说:“该问那些观察中心的病人,伤亡情况怎么样?”
“发现得及时,你那高中同学还挺勇猛,起火点主要在一楼走廊,楼上的楼层怕的是高温和烟雾中毒窒息,他先往二楼撞开了一个走廊的门,自己可以跑的都跑出来了。”
“三楼危险性没有一楼高,刑厄直接去了一楼救被困人员。”梁幸顿了下,问,“上面楼层的门锁……你开的吧?”
观察中心一共九层楼,刑厄与霍序则当时站在北部基地大楼最高处刚好看见刚刚升起的黑烟,火光甚至都还不明显,刑厄将二楼所有观察室的门暴力打开后,立即前往一楼起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