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洲！！”林初涯的声音传了出来，“快用我给你的那个破显示屏接卫星网络！点进我留在里面的网页，我靠，你肯定能找到皓沐！”
顾晚洲没有任何犹豫，好在屏幕虽然古旧，速度却还算快，他没花多少时间就点进了林初涯说的网页上。
这居然是一个直播网站。
某个断断续续的直播间因为观看量激增被顶到了网站首页。
短暂的黑屏之后，皓沐的脸竟是出现在了屏幕中。
他的脸上被划破了道血痕，血珠顺着脸颊滑落，他毫不在意的擦去，脸上露出了极其满足的笑容。
“因为生活真的很无聊，所以我稍微给自己定了两个小目标。”
“找到白鸽，再轰轰烈烈和我喜欢的人谈一场恋爱。”
又是一阵猛烈的震动，屏幕在瞬间漆黑。
再亮起时，情势似乎再次倒转了。
皓沐被路惟之压制，一柄刀片架在他的颈侧，
“被和我放在一起？那你喜欢的那个人，真的很惨。”路惟之问，“他知道你也是个疯子么？他不会害怕么？”
“怎么会不知道？”
水在不断涌进货仓之中，皓沐的衣服和头发已经全湿了，他就那样被浸在海水之中，仍是冷静的抬着头：“我从没有在他面前隐瞒过有关于我的任何一件事。”
“路惟之，我不像你，我们从头到尾都不是同样的人。”
“我就要他爱我。不论我是谁，我是什么样子，只是因为是我，他必须爱我。”
皓沐笑了，嘴角挑起，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或许还混杂了其他无法描述的复杂情绪，不过那都已经不重要了，冰冷的海水浸湿他全身，也包括路惟之的手，寒冷得犹如坠在冬日冰窟之中。
“路惟之，你的伪装，你的游戏，真的很没有品味。”
“没有人爱你。”
“包括你自己。”
路惟之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摁住皓沐正欲行动的手，一把压进地面上堆积的冰冷海水中。
“你想诱导我去思考什么问题？”
“啊。”皓沐移开眼神。
被看出来了。
诱导去思考什么问题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如何才能让路惟之的注意力被转移，很显然，话术的使用没有预期效果。
就在这时，整艘船忽然爆发出了尖锐又刺耳的蜂鸣音——倒计时进入了最后一分钟。
【60、59、58……】
蜂鸣音同读秒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海水不断冲撞船身，堪比几栋楼的海上巨物如今摇摇欲坠，就连无线电波都受到了影响，对讲机不停的发出“滋滋”声。
直播依旧时断时续，所有人都守在这个极度不稳定的直播间里，心跳全都悬在那并不完整的画面之中。
他们看到路惟之露出了笑，看到他将皓沐摁进水里，看到那咸腥的海水兜头浇下，已经淹到膝盖的高度，两人在半明半暗的、浸了水的货舱之中动手，最后，竟是路惟之占了上风。
锋利的刀刃死死卡在皓沐脖颈旁，血液融进水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猩红之色。
【43、42、41……】
“你的愿望无法实现了。”路惟之掐住他的脖颈，用匕首的锋刃细细磨进皓沐的血肉之中，他的动作轻且慢，却极其残忍——那种血肉被割裂开的剧烈的疼痛，会被无限清晰的定格在痛觉神经之中。
“我曾经真的很想让你变得和我一样，但现在，我觉得你太无聊了。”
他就像高高在上的死神那样，睥睨被他压在水中的皓沐，眼眸微垂，语气很失望：“你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普通人，恋爱？当你大脑中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所有吸引力。”
【35、34、33……】
“我不需要被人爱，我也不需要爱自己。”
“这种感情本来就是虚无缥缈，毫无任何意义。”
“但没有关系，至少你们可以死在一起。”路惟之笑了笑，手中的动作也愈发用力，血液不受控制的喷溅了出来，“但愿人生还有来世。”
船舱再一次剧烈震动。
直播间定格在这一幕，定格在这一句话上，接着便彻底暗了下来。
“滋滋”响了半天的对讲机终于传出了人声，一直联系不上顾晚洲的林初涯已经急疯了：“快走！顾晚洲快点走！皓沐爱你爱成那样，路惟之死了他都不会死！！”
【25、24、23……】
城市里的气体炸.弹似乎也开始达到阈值，最开始是郊区，轰响过后，厚重的浓烟霎时间升腾而起，围墙似的框住了整个城市。
顾晚洲没有回头。
他已经知道了皓沐的位置，不可能在此刻独自一人逃跑。
“顾晚洲！你他娘说话！快撤退！冲进去干什么！！”林初涯的声音还在持续。
货舱船身再无法支撑住爆炸的冲击，裂开了一个一人高的洞，海水铺天盖地般涌了进来，整艘船在不断下沉——亚洲一号的吨位过于沉了，当大量的水溢进来，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对讲机公共频道里，传来其他警察的信号。
“一组完成撤离！”
“二组完成撤离工作！”
“三组完成撤离工作！”
亚洲一号全员完成撤离——除了不知所踪的皓沐和顾晚洲。
前方的走廊就处于巨大破洞正下方，进水量巨大，海水猛兽一般几乎要将整个船舱吞没。
顾晚洲没有任何犹豫，深吸一口气，直直往海水里冲了进去。
“顾晚洲你发什么疯！！”
对讲机被彻底浸湿之前，传出林初涯濒临崩溃的声音，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太遥远了。
顾晚洲自己也他究竟孤注一掷在干些什么。
他心里清楚得很，不顾一切往里冲简直就是最愚蠢的行为，可他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动。
不甘心。
他和皓沐——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只隔了一扇门的距离。
他不可能在现在放手，更不可能在此刻调头往回走！
爆炸声在水中尤其沉闷，每一下震动都像是被沉沉砸在耳膜上那般，有一种擂鼓于胸的窒息感。
【18、17、16……】
海水的阻力很大，每往前一点都需要费尽全身力气，对讲机早就不知道被海水冲到了哪里，耳边没有那些聒噪的“滋滋”音，那份埋藏于心底的、早就在生活中被磨平了的疯狂、固执和偏拗似乎在此刻毫无阻拦的溢了出来。
在身体极端痛苦难过的情况下，大脑总会从底下翻出一些东西让人转移注意力，来自于过往的回忆和声音在脑海中涌现。
“顾老师！”
“这是我的情书。”
“顾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只有你了。”
“顾老师，今晚要抱我么？”
【13、12、11、10……】
爆炸产生的气浪掀开海水，猛烈的迎面涌来，视线在刹那间变得模糊，近在咫尺的大门仿佛扭曲，原本轻而易举就能推开的门如今恍若千斤，竟是怎样都动弹不得。
顾晚洲稍微后退了一些，憋住气息，一脚踹向门锁。
【6，5，4……】
爆.炸已经很近了，近到船身不停震颤，整个海水都隐隐发烫。
而他即将前往的地方，或许就是爆.炸的核心——
路惟之在亚洲一号设置的炸.弹，是由核心爆炸集群连接外部串联炸弹，达到以最少的数量，将爆炸范围扩大到极限的目的。
其他串联炸.弹的引爆只能算作是插曲，是配菜，当处于核心的炸.弹爆炸，那才是一场真正的灾难。
倒计时的警报音越来越急促，到最后像是针尖一般的刺耳的尖鸣。
“哐当。”
顾晚洲终于踹开了门，他也因此猛呛了一大口海水，气管像是被塞进了一大把沙子，这种感觉让人十分难受——尤其是在憋气潜入水中的时候。
顾晚洲忽略了身体上的所有不适。
他终于看到了皓沐。
血迹在皓沐身侧漂浮，染成了水波的形状，浑浊的海水中，他们的视线交缠，皓沐似乎已经失去力气了，他的脸色惨白得像是一张白纸，可他还是拼尽全力，朝顾晚洲露出了温柔的笑。
不远处，船舱开始震颤，那是细密的、沉重的震颤，水波如同倒塌的大山一半，波澜由远及近，弥漫而降的水汽几乎要挡住视线，水里的白沫吞噬了皓沐的身影。
只剩最后几秒了。
【3，2——】
顾晚洲不顾一切的靠近皓沐——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水的重量，更清楚的知道，那枚核心炸.弹爆炸之后的后果，可一切的一切他都无暇顾及，“发疯”似乎是会传染的，面对皓沐，他似乎总是在发疯。
不论是在公交车绑架事件的相遇，还是这一次。
视线已经完全模糊了，蜂鸣音透过海水穿刺进耳膜中，震颤、水浪、肺里逐渐减少的空气——顾晚洲看到了一大串气泡，那种因为海水灌进肺中的而被挤出的二氧化碳气体构成的气泡。
他朝那个方向伸出手，他似乎碰到了某个很柔软的事物，那是皓沐的手，于是顾晚洲紧紧抓住那只流了血的、冰冷的手，用尽全力抱住了他。
那真的是一个短暂，却极其绵长的拥抱。
用未来的一切来赌的、孤注一掷的拥抱。
也许他也疯了。
顾晚洲这么想。
他拼尽所有疯劲，拥抱了那个令他发疯的人。
而就在下一秒，那股尖锐的蜂鸣忽然停止了，整个浸了水的船舱像是陷入末日一般安静。
原本翻涌而来的水波骤然失去源头，在海水与海水之间的相互撞击后，竟是猝然朝反方向涌去，构成肉眼可见的巨大涟漪波动，浑浊杂质似乎在一瞬间被清空了。
直到此刻，顾晚洲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皓沐手臂上的皮肉几乎要被刀锋削开，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死死拽住路惟之，手肘用力，同时膝盖发力，将他整个人硬生生抵在那枚核心炸.弹之上。
在水里，又缺少空气，再加上之前的体力消耗，皓沐的动作原本并不大稳，路惟之又在不停寻找反击的机会，皓沐险些支撑不住。
但顾晚洲在这时候来了，他从身后撑住了皓沐！路惟之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呛了水，也彻底失去了最后一次使局势反转的机会！
——如果不关闭炸.弹，那路惟之本身必然会第一个被炸成碎片！
在最后一秒，他不得不解除核心炸.弹的引爆程序。
在这个被海水灌满的、安静又漆黑的场景中，核心炸.弹闪烁着代表着安全的、温柔的蓝色光芒，路惟之整个人狼狈的飘在水中。
皓沐同他对视，脸上的笑容根本没有掩藏，更不需要掩藏。
——他当然知道，路惟之必然会前往核心炸.弹的安放处。
这里是最危险，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这间货舱底下，便是亚洲一号在设计之初就预留了的逃生出口，还有专用的逃生工具和服装，只要从那里出去，爆炸无论如何也不会殃及到他。
路惟之不可能让自己同这艘游轮共沉沦，他必然会准备好自己的退路！
并且，他必然会选择在最近的地方，观赏这场独属于他的爆炸游戏！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属于疯子与疯子之间的对峙！
没有了爆炸的威胁，游轮被迅速控制住，负责人返回操控室，开启货舱排水系统，淹没了整个货舱的水被强行排出。
皓沐就那样靠在顾晚洲怀里，仰头，弯成月牙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顾晚洲。
在很久之前，从集装箱上破损的洞里，用血肉模糊的手取出钥匙的皓沐也是这样看着他，眼里全是愉悦的、畅快的笑意。
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生死，而是酣畅淋漓的欢愉。
“顾老师。”皓沐的声音还十分虚弱，“这艘船是您的财产之一，我没有让它被炸毁。”
顾晚洲微微怔愣。
在那一刻，心脏仿佛被利刃搅动，发酸，发疼，却又近乎疯狂的撞击胸腔，此刻的顾晚洲分明在用力呼吸，可空气却似乎总是无法吸入肺中，让他有种缺氧的晕眩。
在无数个疯狂的时刻，无数个疯狂的瞬间，顾晚洲总是会着迷于这种独属于皓沐的疯狂。
短暂的恢复了体力，皓沐便向路惟之走去，他攥住了路惟之的领口，逼迫他抬起头，愉悦的微笑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他微微歪了头——并不是主观上的，只是这样的动作能够让他更加轻松的看清属于路惟之的表情。
“抓到白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看啊，路惟之。”皓沐的眼里几乎闪着光，“两个都实现了！”
皓沐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根本无所谓，那一枚浸了水的摄像头又开始了矜矜业业的工作。
黑暗许久的直播间再次亮了起来。
湿漉漉的男生出现在了画面正中，他的头发滴着水，衣服沾染血液，软趴趴的贴在他的身上，他的脖颈和手臂都布满难以数清的伤口，虚弱又苍白的脸庞，那一抹近乎病态的亢奋笑容令人怎么也无法忽视。
【卧槽啊啊啊啊！！】
【皓沐！！！！】
【路惟之被抓住了？！】
【没有爆炸把！H市的姐妹们怎么样！！】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友友们！就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炸弹全部停了啊！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
“焯，吓死老子了。”拆弹部队、网络部队包括所有前来H市支援的巡特警都如虚脱一般长舒一口气。
在H市安装的管道气体炸.弹，虽然同亚洲一号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炸.弹，但都出自路惟之之手，也就是说明，两者都能够接收同一种电波信号，进行关闭炸.弹通路的操作。
而电波信号，是可以捕获的。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当皓沐逼得路惟之按下解除爆炸按钮的同时，捕获来自于亚洲一号的电波信号，并迅速进行转换，用于H市气体炸弹的关闭操作中。
这就意味着他们不能有一丝出错，哪怕只有零点零一秒的延迟，他们都必然会连同整个H市的市民，丧生于这一场爆炸之中。
亚洲一号全员平安无事。
H市无人死亡，受伤者都得到了及时有效的治疗，没有生命危险。
属于白鸽的爆炸游戏，在爆炸即将发生的最后一秒，戛然而止。
短暂的脱力之后，所有人都爆发出了激动欲绝的喝彩声。
魏成功茫然的看着直播镜头中的皓沐，他的嘴缓缓张开，许久之后，才脱臼似的逼迫自己合上，可他的牙齿却在颤抖。
他、他、他之前究竟在算计着怎样的疯子？！
林途同样震惊到说不出话，他僵硬的转向魏成功，曾经对皓沐的污蔑、贬低、嘲笑如同火苗一样燃烧他的神经，他想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很久才找回说话的能力：“魏、魏哥，他、他回来之后……不会整我们吧？！”
《假笑》剧组所有人都瘫软在临时避难所，他们同样在关注着这一场惊天动地的直播。
一开始，是罗从连先笑了起来，然后是范阳华，他的笑声感染了所有人，于是其他人也开始笑，一边笑着，有人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吓、吓死我了，没想到皓沐那么厉害。”
“我都以为他会死你知道么，那么危险！”
“他发起疯来，真的好帅啊！”
“罗导，看看，你找到的小疯子。”
外界的一切，皓沐暂时无法知晓。
此刻的他，正被顾晚洲紧紧牵住手，亲眼看着警方替路惟之戴上手.铐。
在路惟之被押送上警车之前，皓沐叫住了他。
夜空清澈透亮，少年的身影几乎要融进夜色里，他的眼珠漆黑漂亮，粘稠得几乎要凝出墨来。
“路总。”
雀跃又欢畅的眼神就这么落在路惟之的身上。
“我说过了，我的解约盛宴，会闹得非常盛大。”
“现在，您对我还满意么？”
第83章 完结章
烟尘褪去之后，夜晚的天空便显得格外清晰，星光流沙般挂满天宇，直升机盘旋，亚洲一号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工作人员正在清理H市残存的气体，整座城市也终于卸下了惊慌，在井然秩序中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热闹。
港口，警察扣住路惟之，将他带上警车，冲在前线的记者一个个挤了过来，闪光灯亮个不停。
皓沐和顾晚洲就站在人群之外。
医护人员已经为他的伤做过简易的消毒包扎，两人就这样远远站着，看着面前的一切，双手紧紧交握。
此刻的他们不是主角——是风景绝佳的背景板。
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皓沐才仰起头：“顾老师。”
他看向顾晚洲，尾音软软的：“我要坚持不下去了，晕一会。”
“嗯，好。”顾晚洲扶住他，用手掌探了一下他的额心，确定没有发热之后，柔声道，“你休息吧。”
一旁的医护人员：“……”
在晕过去之前，皓沐甚至还说了一句：“明天早上见。”
“明晚也行。”顾晚洲这么回答。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等皓沐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鼻端是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窗外天气晴朗，金色的阳光跃过窗沿落了下来——顾晚洲坐在窗边看书，阳光就这么落在他的身上。
皓沐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的看向顾晚洲，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又认真的观察过他的顾老师，每天的生活总是忙碌，只有到深夜的时候，他才能有一点点自己的时间，在脑海中将自己那点隐秘的小心思悄悄过一遍。
顾晚洲也注意到了床上的动静，他将手中的书反扣在桌面上，起身朝皓沐走去。
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因为治疗及时，皓沐并没有受到细菌感染，伤口被医用贴胶包裹得整整齐齐，手背上还插着静脉输液针，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异常脆弱。
顾晚洲低头，额心对额心的碰了碰皓沐，太近了，呼吸缠绕，本就滚烫的吐息都烧了起来，然后他又碰了碰皓沐的嘴唇，纤长的睫毛触电般颤了颤。
顾晚洲一滞。
窗外阳光正好，溢下来得仿佛暧昧的柔光，染在光滑的、过分白皙的皮肤上，额前发丝垂了下来，眼尾也被晕染上一层薄红。
这是无数次梦想过的早晨——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皓沐笑了，嘴角溢出暧昧的喘息，他说：“顾老师，我的愿望实现了。”
顾晚洲轻轻抱住皓沐，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俯身，就在唇畔即将再次触碰的那一瞬间，身后病房的门忽的被推开，乌泱泱涌进来一堆人。
《猎线》剧组的导演、男女主，以及其他的工作人员，各个手捧鲜花果篮，围到皓沐的病床旁。
“哎呀皓沐你醒了！！”
“听到里面有动静才敢进来，你没事吧！”
“太惊险了啊！”
“没受伤吧没受伤吧！你昏睡好久，真的吓死人了！”
《假笑》剧组的成员也一块挤了过来。
罗从连笑着说：“好孩子，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
范阳华依旧是平日里那样板着一张脸：“有什么事你也应该和我们说，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当警方顾问？把自己顾问得泡海里？”
皓沐依旧是温和又乖巧的笑：“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然后他抱歉的看向罗从连和范阳华：“抱歉啊，罗导，范导，因为我，剧组可能要停摆好几天……”
“没事！没事！”罗从连重重拍了拍皓沐的肩，“因为有你，我们剧组一夜之间来了好几个金主，不就摆几天？！这钱烧得起！”
“嗯。”范阳华高冷的点点头，“停一两个月也行。”
人实在太多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病房十分热闹，好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门一关，怎样也不会吵到其他病人。
皓沐游刃有余的同每一个人说话，话题充分照顾到所有人，顾晚洲坐在不远处，看着皓沐被簇拥在人群中间。
这是他头一次在片场之外，以另一种特殊的身份观察皓沐。
皓沐——他的男朋友，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总是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皓沐也看向他，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极其温软的笑。
或许是阳光过于灿烂了，又或许是现在的温度过于舒适了，顾晚洲只觉得胸腔仿佛被什么极其柔软的东西撞击了，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他放任自己沉溺于这样一种无法用文字叙述的幸福感里。
然后，他看到皓沐的笑容僵住了，那张乖巧的脸瞬间变得冰冷下来。
皓沐：“……”
所有人都看到了皓沐一秒切换的表情，顺着他的视线一块看了过去。
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林初涯捧了一束花，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皓沐一脸冷漠：“下班时间，勿扰。”
“今天来不是为了聊工作。”林初涯说，“是为了给你带顾晚洲的……”
皓沐表情再次切换，阳光灿烂，热情又雀跃：“带来了顾老师的什么？”
林初涯甩下一张表格：“关于亚洲一号事件配合调查意向表。”
皓沐：“……”
“砰。”
病房门被重重关上，林初涯直接被关在门外。
走廊有一排长椅，林初涯无奈的坐在长椅上，医院总是既吵闹又宁静的，走廊上有坐着轮椅的病人在晒太阳，护士搀扶着行动不便的老人进行康复训练，病人家属来来往往。
身旁有动静，林初涯根本没有向旁边看过去。
听脚步声就能知道身边来的是谁。
“来做什么？”林初涯问顾晚洲。
顾晚洲说：“让你滚。”
林初涯：“……”
沉默片刻，林初涯忽然笑了，止不住的那种笑，他重重在顾晚洲的肩膀上拍了好几下：“顾晚洲，你还真是找了个好对象，才几天啊，就让你恋爱脑成这样。”
“嗯。”顾晚洲任凭他笑，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顾晚洲的态度让林初涯感到惊讶，同时笑意也越来越深，他笑了很久，直到最后笑够了，才终于一点点安静下来。
他看向窗外，阳光依旧热烈，笼罩整座钢铁牢笼一样的城市。
“过几天，就是老师的忌日了。”林初涯说。
皓沐的伤并不重，在做了全套检查，又在医院输了几天水，确定没有任何后遗症之后，终于被医生放出了医院。
出院的第二天，皓沐来到了陵园。
他擦干净墓碑，除去了灰尘，放下鲜花和果盘，便盘腿坐在墓碑前。
墓碑上，男人和女人笑容温和——这是从某一张全家福上截下来的照片，也是他们最后的全家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