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此霄:“……”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能很平静的面对了。
【孟此霄: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
然后上面就开始显示“正在输入中……”。
反反复复,等了半天,终于短短几个字发送了过来。
【程蔚朝:绯闻,不太好】
孟此霄很少有笑出声的时候,但看到这五个字,真的有些没忍住。
程蔚朝也看着刚刚自己发出去的消息。
他的新闻大多都在娱乐板块,或许是之前绯闻消息过多,大家也就很容易往桃色方面联想。
程蔚朝实在不想让孟此霄沾惹上这些东西。
这几天他们都有工作要忙,没有见过面,但偶尔会发些消息。
孟此霄一向不是喜欢聊天的人,每次都是简单的几句话。
程蔚朝有些迟疑,要不要再发消息过去。
段崇躺在他身边的沙发上:“怎么这么纠结?发呗。”
程蔚朝没说话。
易金川仔细看了看他,突然开口道:“蔚朝,我有点想不通。”
“你直白地传达了信号,主动去找人家,一次又一次约着见面。”
“可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地方,很别扭,比如爱说一些反话,故意去气人家,甚至纠结发几条短信。”
明明需要放下面子和傲气最难的一部分都已经做了,不应该会被这些绊住脚步啊。
易金川百思不得其解:“孟教授每次给你的不都是正面反馈吗?”
对方那样冷淡疏离的性子,却接收了程蔚朝的每个信号,并给出了回应。
足以让人产生一定的猜测,何况是在他们5年前的关系就很模糊的前提下。
都是成年人,不会不明白这暧昧信号一来一往的意味,除非在装傻。
“你有些矛盾。”
听到他的话,程蔚朝缓缓将手机放到一旁,胳膊横挡住眼睛,掩住里面的所有情绪。
沉默了好半晌,才低声道:“因为我还有点生气。”
段崇和易金川不解,正准备问他为什么生气。
对方接下来的话却把他们震在了原地。
“他拒绝过我,五年前。”
“你告过白啊?!”易金川和段崇两个人完全傻了,“我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程蔚朝拿开了胳膊,看了他们一眼,神情冷淡,眼尾微耷拉着,明显现在情绪很糟糕。
“没告。”沉默了两秒,补充道,“没告成。”
那天程蔚朝是准备告白的,但孟此霄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生气的,不是对方的拒绝。
他只是很难受。
孟此霄猜到他要做什么了,孟此霄什么都知道,却不愿意听。
他先一步说话,将程蔚朝的告白扼杀在摇篮里。
不,连摇篮都没有,直接扼杀在胚胎那一步。
段崇不禁有些唏嘘:“为什么啊?”
几乎不用特意回想,当时的场景就已经自动浮现在了脑子里。
过往这些年,他总是会在深夜反复回忆起。
那时是九月底,他刚过完19岁生日。
那天他们一起去了水族馆,里面除了他们没有别的客人。
蓝色世界一片安静,游鱼从眼前悠然滑过。
他们就倚在玻璃壁上,静静地看着展缸里的景致。
色彩斑斓,光影交错。
偶尔投射在人的脸上,看不清面部的表情。
程蔚朝其实很紧张,尽管根据之前的相处,他觉得孟此霄也是喜欢他的……吧?
沉默了很久,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才开口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嗯,我也有。”孟此霄声音很低,然后没有给程蔚朝反应的时间,继续道,“我要出国了。”
程蔚朝愣了下,然后“哦”了一声:“怎么想着要出国?”
“我之前说过,以后想留校,现在有个很好的机会出去进修学习。”
程蔚朝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大的事,又不是古代,想见面很容易。
“去哪里,多长时间啊?”
“M国,两年左右。”
“那我过去找你玩。”
孟此霄的声音愈发轻了,垂着眼睑:“别了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程蔚朝还是想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孟此霄却已经继续道:
“程蔚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我吃冰淇淋,结果最后身体不舒服,还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
“嗯。”
“我一直很喜欢在冬天吃冷食,但实际上我身体不好,冬天吃冷胃承受不住,也容易嗓子疼引发炎症。”
“我也会在夏天跑去吃沸腾的火锅,但之后满身汗会很难受,如果有风一吹,第二天可能就会咳嗽。”
“人好像总是会追求反季节的东西,因为新鲜、因为叛逆、因为知道这个季节做不合适。”
程蔚朝垂在身侧的手搁在了横栏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远了些。
“所以呢?”
“所以……”孟此霄的声音很慢,似乎说得有些艰难,“所以,我觉得该远离风险,注意身体了。”
于是,那天他们删除彼此的联系方式,再也没有见过面。
或许是因为程蔚朝还没来得及告白,所以孟此霄拒绝得也很隐晦。
但程蔚朝听明白了。
他们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他是对方的反季节,他是冰淇淋,他是火锅。
他给他带来了风险。
说来说去,归根结底,就是一句不合适。
程蔚朝垂着眼睑:“我觉得他在搪塞我。”
他不信这个理由。
但当时那个情况,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段崇和易金川不禁有些唏嘘,难怪5年前那天,程蔚朝回来会反应那么大,也难怪会说不吃火锅和冰淇淋了。
告白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喜欢的人拒绝。
还被说成是对方人生中的风险,那么骄傲的人,估计就没这么难受过。
现在想想,多年后再次见面,他能立马主动地凑了上去,还真是不容易。
程蔚朝倚着沙发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已经分开了五年,比起对方这个人,面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不想让对方伤心,可又实在有些生气,所以就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地方闹闹别扭。
他耍耍小性子还不行吗?
而且……
“5年前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但他拒绝了,就算现在我还是觉得他喜欢我,有用吗?”
自己觉得,一点用都没有。
段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咳嗽了声,安慰道:“人还是不能太自信,是吧?”
然后就被身边的易金川给了一拳。
程蔚朝:“……”
懒得搭理。
孟此霄从梦中醒来,感觉身上冒了些冷汗,起身去换衣服。
夜晚多梦导致睡眠质量下降,他感觉头都有些疼。
满脑子都是水族馆身侧男生的剪影,光线过暗,看不太清是什么情绪。
孟此霄大概也是庆幸对方选了这么一个地点,他不用去竭力掩饰脸上的表情。
他确实猜到了程蔚朝那天准备做什么,但根本不敢听到对方的告白。
怕一听到,后面的话他就说不口了。
孟此霄敛下眸子,反正也睡不着了,准备去处理一下工作。
每到换季这种时候,孟此霄的身体都要闹一场。
特别是现在春末夏初,早晚温差大。
学生年轻身上火气足,教室和办公室都开着很足的空调,室内室外冷热交替。
孟此霄到底不可避免地中招了。
迷迷糊糊间察觉到身上热得不正常,骨子里却又都是冷的。
脑子里一团浆糊,一时间什么都忘记了,直到被耳边的电话吵醒。
“喂。”
听到程蔚朝声音的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们今天约了见面来着。
他哑着嗓音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听出了声音的不对劲,程蔚朝立马捞起车钥匙快步朝外面走去。
对方的意识似乎也不是很清醒,知道孟此霄这时候应该听不进去什么话,他言简意赅道:“门的密码。”
他担心等会儿对方不能给他开门。
孟此霄报了一串数字,电话什么时候挂掉的时候都不知道。
两人的家离得不远,准确来说,是知道了孟此霄家住在哪里后,他就挑了一个近些的房子。
程蔚朝到的时候,孟此霄整个人窝在被子里,陷入了昏睡之中。
他摸了摸人的额头,温度很高。
正准备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送去医院,孟此霄就察觉到了有人在动自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
他偏开了头,声音不清晰道:“不去……吃了……”
程蔚朝看了看床头柜,上面放着一盒拆封了的药板。
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去医院,吃了退烧药。
程蔚朝还是有些不放心,准备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孟此霄不耐烦了。
手轻轻挥了下,呼在了他的侧颈和下颌处。
因为没有什么力道,显得像是轻拂。
程蔚朝一愣,孟此霄已经烦躁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
有时候也不知道谁才是脾性更糟的那一个。
程蔚朝戳了下他的后背,轻声道:“要是两小时都还没退,必须得去医院啊。”
没人理他。
程蔚朝打湿了毛巾搭在人的前额,又找出了酒精,给人进行局部物理降温。
做完这一切,程蔚朝给人盖好被子,倚坐在床头静静地守着。
今天依旧是个好天气,下午的阳光明媚耀眼。
但室内窗帘拉得很紧,只有开着的房门透进来一点光。
光线昏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人的面容。
因为高温脸上的皮肤有些泛红,整个人陷在绵软的被子和枕头里,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以前他就知道对方的身体不太好,很容易生病感冒。
记得有一次,他不知道对方生病了。
吵着架的时候突然就咳了起来,偏过头背脊微弯,清瘦又单薄,整个肩背都在轻震。
程蔚朝蓦地安静,脑子嗡嗡地去给他倒水
还被蒋斯宇撞见,愤怒地指责:“你看你把此霄哥气成什么样了?”
“……”
又气又急,明明是他一直在被孟此霄骂。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掐了一下孟此霄的脸,温度有些高。
或许是他的手指有些凉,碰着舒服,孟此霄无意识地轻轻蹭了蹭,然后侧脸挨着他的手。
“!!”
程蔚朝伏下身子,凑近了些,没忍住多捏了几下。
直到听到人低低出声,他才心虚地猛然缩回手。
“你说什么?”程蔚朝耳朵凑近到他的唇边。
“姑……姑……姑姑……”
这两个字反反复复出现。
程蔚朝愣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耳听到孟此霄说家人相关的信息。
以前他只是有过很浅显的猜测。
那时他们已经熟识了起来,却还是会因为蒋斯宇而闹矛盾。
其实孟此霄和蒋斯宇从未有过亲密的举止和行为。
但那种感觉,就像是小孩子学自行车的时候,有个长辈在旁边扶着车把手。
孟此霄好似就充当扶着对方人生把手的那个角色。
那种介入程度是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有一次,孟此霄似乎是累了,他突然说:“蒋斯宇的叔叔是我以前的资助人。”
刚站起来准备离开的程蔚朝整个人僵硬住了,站着凝固了几秒,然后无措的坐了回去。
孟此霄低声道:“他在蒋斯宇很小时候就把他交给了我。”
因为工作繁忙,这对叔侄之间交流甚少。
孟此霄每隔一段时间会向蒋先生汇报蒋斯宇的状态,保证他的学业不落下。
最开始其实是只管学习,但蒋斯宇那时只听他的话,又见教导颇有成效。
于是蒋先生把他整个人都交给了孟此霄,包括不能长歪。
这其中的责任不可谓不重,直到对方成年后,这个担子才卸下。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管过蒋斯宇的人生了,只是过往到底会留下些痕迹,被程蔚朝所发觉。
“蒋斯宇没有说过,是因为他想保护我的隐私。”
“我不说……”他扭头,看着满脸无措,好像做错了什么事般的程蔚朝,“是因为我不想看到这种表情。”
孟此霄神情平淡:“我不需要同情。”
虽然肩负着教导另一个小孩的责任,可孟此霄并不觉得辛苦。
蒋斯宇真心对他好,其实很乖。
而蒋先生给他提供了良好的生活环境和学习环境,没什么好抱怨的。
后来,程蔚朝再也没有因为蒋斯宇和孟此霄闹过矛盾。
只是他有想过,孟此霄的家庭条件大概是不太好,所以才需要被资助。
程蔚朝想做些什么,可22岁的孟此霄好像已经很强大,不再需要帮助了。
涉及对方的隐私,孟此霄不主动说,于是程蔚朝也没再问过。
现在听到孟此霄意识不清的反复念着“姑姑”,程蔚朝有些意外。
为什么不是爸爸妈妈?
漆黑的眼睫被浸湿,纤长的睫毛湿成一绺一绺的。
程蔚朝蓦地难受起来,垂着眼,手指轻轻地拨弄着,一点一点拭去对方那些氤氲出来的水汽。
手陡然顿住,他从孟此霄的口中听到了一个新的名字。
声音很小,几乎要听不清。
“程蔚朝。”
晌久,程蔚朝哑声回应:“嗯。”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孟此霄醒了,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人。
男生离得很近,脸就在咫尺之间,和五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以致于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所有时间错乱,现实与梦境也模糊不清,最后不知道锚点停留在何处。
这张脸五官极深,带以人强烈的冲击和攻击性。
性子也是。
只是……孟此霄伸手,指尖轻轻划着他的侧脸线条,意识不清道:
“我也是你要攻击的人吗?”
第18章
程蔚朝心里陡然掀起一场浩大的海啸,将他尽数淹没,唇鼻浸入了咸湿的海水中,几近窒息。
他定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面前的人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记忆模糊而跳跃。
很快就精神不济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并不需要他给出一个答案。
程蔚朝感觉自己已经被那个问题击溃,心底彻底塌陷。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缓缓垂下脑袋,将自己的前额抵在对方肩上。
孟此霄的体温过高,身上都氤氲出一股暖香,很好闻。
程蔚朝仿佛是被安抚般,渐渐平静下来。
他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气息,维持了这个姿势很久,直到该给他测体温时才直起了身子。
好在药物起了作用,温度逐渐降低。
孟此霄只感觉自己处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走马灯般将自己前28年的人生又重新走了一遍。
最后陷进了他所熟悉的气息中,是程蔚朝。
那一刻,紧绷的神经才缓和下来,他回到了纯白世界,陷入深眠。
再次睁眼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
夕阳下沉,漫天的橙红色晚霞在眼前展开,像是一幅流动的画卷,渲染得室内也蒙上一层温暖的光线。
身上干燥舒适,那种头重脚轻、疲惫至极的病态感已经渐渐消散。
孟此霄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衣不是之前的那一套。
大概是生病影响了他的思维和记忆,整个人突然就有些茫然。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门框被轻轻扣响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向门口,视线一凝,呼吸也无意识的慢了下来。
高大的男生倚在门框边,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正抱臂看着他。
饱和的暖色夕阳映照在人的身上,形成浅浅的剪影,看不太清面上的表情,似乎是在笑。
可能是注意到他之前看了半天的衣服,程蔚朝开口解释道:“你之前的衣服都汗湿了,所以才换的。”
孟此霄轻轻“嗯”了一声,先不说都是男的,之前也不是没看过,没什么好害羞的。
对方怎么会在这里,孟此霄已经想了起来。
只是刚醒来身边没有人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梦。
程蔚朝走到他身边,微躬腰看着他的脸:“感觉怎么样了?”
对方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到人一般,神色也特别温和,眉眼低垂,整个人莫名显得温驯。
“还好。”孟此霄眼睫动了动。
“是不是饿了,我把吃的端过来吧?”
“不用。”孟此霄看了他一眼,然后掀开被子:“可以下去。”
他不喜欢在床上吃东西。
脚刚踩地准备穿上拖鞋,身旁的人已经弯腰将拖鞋摆正放到脚边。
孟此霄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脚放入拖鞋。
刚站起来,身边的人已经一只手伸了出来,掌心朝上。
“……”孟此霄深呼吸一口气,“说吧,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程蔚朝:“?”
孟此霄已经继续开口道:“做什么错事了?把我家厨房炸了?把水倒我电脑上了?”他上下扫了人一眼,“看黄被反诈中心打电话了?”
程蔚朝:“……”他差点没被气死,“你瞎说什么?!”
“那你殷勤得跟皇帝身边的太监似的,不是心虚?”
程蔚朝“嗖”的一下,把手收回,但很快又再次伸出手,把孟此霄从床上捞起来,闷闷地带着人朝着外面房间外走去。
孟此霄扫了眼,厨房是整洁干净的,茶几上的电脑也是好的。
察觉到他动作的程蔚朝更生气了。
孟此霄看了眼情绪都显现在脸上的男生。
“所以你在干嘛?”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边,过了半晌程蔚朝才低低开口道:“我没有攻击。”
孟此霄愣了下,瓷勺缓缓舀着碗里的粥散热,然后垂眸问道:
“我发烧的时候说了什么?”
程蔚朝有些别扭,视线瞥向别处:“你好像……觉得我对你有攻击性。”
孟此霄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那时意识不清,似乎把过往经历都走了一遍。
说那话时印象大概还停留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孟此霄喝了一口粥,小米粥中加入了红薯、南瓜和红枣,带着淡淡的清香。
顺着喉咙淌进胃里,只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一种懒倦的惬意感。
他反问道:“难道没有吗?”
程蔚朝神思不属地想了会儿,然后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你说说。”
孟此霄放下勺子,当初他们见面相处的机会其实不多,毕竟一个在读博一个是本科生。
少有几次碰见,对方都是横眉冷眼。
面对一个态度如此恶劣的人,孟此霄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观感。
真正有进一步接触,是当时有一个多校联合智能无人机相关比赛。
孟此霄的老师是主办方成员,作为他的学生,孟此霄负责指导本校参赛学生。
听到孟此霄提起那个比赛,程蔚朝也想了起来。
“当时明明你对我也有攻击”程蔚朝委屈开口。
孟此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个比赛因为参与人数众多,孟此霄不可能关注每个组。
一般是学生有问题来寻求他的帮助时,他会给予解疑。
但孟此霄有注意到过程蔚朝。
不仅是因为对方恶劣冷淡的态度,还因为在他们整个小组中,他是最随意懒散的那一个。
其他成员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好像很轻松、也丝毫不在意。
孟此霄没有多管闲事,毕竟他的组员都没说什么,他是不是团队混子孟此霄都觉得无所谓。
直到校内初赛的那天,程蔚朝迟到了。
若是只是单纯个人迟到无所谓,但整个小组的无人机实体模型在他那里。
他迟到太久,还联系不上人,差点让整个小组都失去了参赛资格。
就算对方最后踩着线赶到,孟此霄对他的印象也低到了谷底。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但讨厌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而程蔚朝向来不是一个会忍的人,直接正面和他对上了。
就算遇到了对方的挑衅,孟此霄也没有生气。
他平静又冷淡道:“我不管你对任何事情的态度,这是你的自由,但前提是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不要让别人来为你的任性行为买单。”
当时孟此霄说这些话,不是闲得没事想替他的组员打抱不平。
而是因为他要对这场比赛负责,校内或许不要紧,但决赛是面向整个外界,发生这种低级事故就是问题。
程蔚朝愣了下,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实际上他很生气。
可他甚至偏头笑了下,然后声音平静地开口。
“对,我任性,我顽劣,我是团队的蛀虫。”
“或许对你们来说,比赛很重要,学习很重要,考试很重要。”
“可我不是的,我不在乎这些,我高兴的时候就玩玩,不高兴的时候谁都不管,既然是蛀虫,那做些破坏也是能理解的吧?”说着,他动了下手,将桌面上的模型轻轻碰落在地,“现在我就不想玩了。”
孟此霄的情绪一向稳定,那是他难得的生气。
他看得出来,那不是对方暴怒下失去理智的行为,程蔚朝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就那么冷静的、清醒的,仿佛只是在说完“今天的天气真好”后,随手扔了一个垃圾般。
手轻飘飘一动,就漫不经心地将模型挥落,甚至都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
那是比一个人盛怒下大呼小叫、高声谩骂还要挑衅的行为。
然后程蔚朝冷漠地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或许听说了他们的这场争执,程蔚朝的组员找到了他,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那时孟此霄才知道,程蔚朝初赛的迟到,是因为和段崇一起来学校的路上,段崇出了车祸。
他去街边买东西而躲过一劫,手机也不见了。
车祸有些严重,他确定把人安顿好了才赶过来的。
而且,整个比赛99%的内容都是程蔚朝自己做的。
实体模型、仿真模型、代码等等。
如果不是比赛团队有最低参与人数的要求,或许他就自己参加了。
纯粹是觉得这个比赛有意思,所以请几个同学凑一下人头,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也不介意被人蹭学分。
所以无论比赛结果怎样,或者程蔚朝做出什么决定,比如有事迟到,比如抛弃那个他不想再“玩”的模型,他们这些组员都没有资格置喙。
好似只过了几秒,可孟此霄的脑子里却经历着无数次的反省。
只论自己,他确实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