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率先出枪，一枪破空，气势奔腾。
裴锐目眇，看不到来势，也不清楚对手的具体位置，但是他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十六年，其中有十一年，都在生死搏杀中度过。
他不太懂人类社会的规矩，如野兽一般，凭借着蛮力厮杀生存，锐利的牙齿是他的武器，对危险的直觉是他作为猎手的本能。
裴锐挥刀，与长枪碰撞，他大步向前，表情狠戾。
刀与剑在外形上相似，却和剑的远距离挑、刺不同，是近身搏斗的武器。
方应看一招不慎，被他靠近，长枪几乎没了攻击的能力，只能横在身前，挡住他的攻击。
他找准机会，对着裴锐拍出一掌，裴锐微微偏了偏头，听出他的动向，将刀收回，侧身抵挡，同时以刀刃相向。
方应看匆忙躲避，但还是被割下了一片衣角：“你很不错，这次比斗就到此为……”
裴锐根本不听他说完，又是一刀。
方应看心中恼火，用上全力和裴锐继续打，他很快发现了裴锐的不足之处。
裴锐到底年纪太小，能把内力和刀意修行到这种地步已经称得上天才。
但是他的招式过于简单，甚至非常野蛮，像是刚入门的新手，偶尔使出一两招，却不能将各式在恰当的时候用出来，导致他错过了很多杀死自己的机会。
想到这里，方应看心下发狠。
虚招骗不过裴锐，只能以实招来。
方应看放弃了抵抗，用自己的身体去硬抗裴锐的劈砍，同时内力运转到了极致，乌日神枪蓄势待发，这一招刺出，裴锐必死无疑，而他只是轻伤。
这一瞬间，时间都好像慢了下来。
两个人的杀招最终都没有按照预定的轨迹使出。
陆小凤出手了。
作为旁观者，他看的很清楚，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一回合就要决出胜负。
二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彼此身上，无人顾及在旁观战的陆小凤，所以陆小凤加入这样炽热的战局并不吃力。
他使出灵犀一指，轻轻松松地一夹，化解了他们的招式。
陆小凤站在二人中间，笑着说：“小侯爷身份尊贵，何必呢？”
方应看手臂用力，没能抽回自己的枪：“陆小凤果然名不虚传。”
陆小凤很谦虚：“侥幸而已，如果真刀实枪的上阵，我也没有把握能接住你们两个的攻势。”
他松开手，方应看的枪和裴锐的刀一起放下。
方应看冷哼一声，看向裴锐：“你是个不错的对手，我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他提着枪离开了。
陆小凤看向裴锐。
裴锐：“你为什么要出手阻止？我差点就杀死他。”
陆小凤：“我当然看得出来你有把握杀了他，可真的这么做了，你也不过几日好活了。我们才刚认识，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做，我不想这么快失去新朋友。”
裴锐沉默无言。
以前他沉默，陆小凤会觉得这孩子性格就是如此。
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再看到裴锐沉默，陆小凤觉得有点胃疼。
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多考虑一些东西，想的多了，人就变得复杂了，反而不太能理解这些简单的人是怎样的想法。
至少跟裴锐相处的这两天，陆小凤怎么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陆小凤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人已经走了，把刀收起来吧。”
裴锐点头，转过身去，向前走了几步，蹲下来慢慢摸过去，触碰到刀鞘，将长刀归鞘。
陆小凤下意识觉得不对，这动作太过熟练了！
可是想到裴锐的反应速度。
陆小凤：“……”
系统：【同步率竟然增加了。】
薛沉：【立竿见影，同步率真的比什么药都管用，我的头疼好啦！】
系统：【为什么同步率会增加啊，你不就捡了个剑鞘，一句话都没说，还崩人设了，陆小凤不怀疑你也就算了，怎么还涨同步率？】
陆小凤被这个盲眼的少年赖上，就是因为他跪在地上，双手触摸寻找一旁的长刀，看起来有些可怜。
那时候的裴锐气场强大，看起来非常冷酷，比西门吹雪还要冷。
可是陆小凤一点都不怕他，因为他看得出来，这少年行动不便，处处都需要人照顾。谁都能看得出他的色厉内荏，大概是受了太多委屈，他只能用冷硬的外壳将自己防备起来。
就算他伪装的再好，身体上的不便是无法隐藏的，陆小凤真的很想帮一帮他，因为放任这个倔强的少年独自留在那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现在，裴锐哪里还有当初那种走路都小心翼翼，需要人帮助的样？
不光脆弱无助是假的，就连他的锐利锋芒，都像是陆小凤自己脑补出来的了！
【当然是因为他戴上了智障核弹的滤镜，我做什么都会被他脑补成智障核弹的样子，同步率当然上涨。】薛沉轻声感叹：【不过现在这个滤镜还很浅薄，得想办法加深一下。】
裴锐抱着刀，来到陆小凤身边。
陆小凤语调微扬：“还要我为你牵引带路吗？”
裴锐好像没听出来他话中的质问，根本没有解释自己可以走路，却还是要陆小凤帮忙的意思。
他沉默地点了下头。
陆小凤惯用的那种委婉的社交方式，在裴锐这里完全失效。他只能换一种方法，直白地问：“既然你能自己走，为什么还要我引路？”
裴锐歪了歪头，耳朵侧向陆小凤那边：“我没有让你引路，是你自己要做的。”
陆小凤：“……”
说实话裴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笨蛋。
他有着一副聪明相，眉飞入鬓，大概是年龄尚小，容貌还未完全长开，眼睛的轮廓介于凤眼和杏眼之间，比普通的凤眼稍显圆润，配上那副颜色浅淡的眼睛，显得冷漠威严。
右脸那条从眼角一直到下颔的长长伤疤，为他增添几分凶悍，看着就饱经世故，没有同龄人那么纯真稚嫩。
陆小凤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可是在面对这孩子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提起戒心，就连刚才那句问话，对着裴锐那张冷脸说出来，陆小凤都觉得不自在。
“是我说的，唉。”陆小凤过来揽住裴锐的肩膀，靠近了些，以便观察他的面部表情，“方小侯爷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就是‘玄月刀’？还杀了小侯爷的人？”
薛沉：【听到那声叹气没？裴锐估计快把他CPU干烧了。】
系统：【为什么啊？这有什么需要思考的地方吗？】
薛沉：【好好学着，这就是你和聪明人的区别。】
系统：【……】
裴锐声音也清清冷冷的：“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
陆小凤第一反应是，裴锐不想说这件事，艰难地控制住思维，他反复回想面对方应看时的场景……有没有可能，裴锐故意在方应看面前装成那副反应迟缓的样子？
裴锐似乎有些不解，缓缓说道：“听说过玄月刀，但是从来没见过他。我也不认得什么小侯爷，前段时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人要杀我。
“我应该是砍中他了，但是过几天他还来，好像杀不死似的，原来他们不是同一个人。要不是小侯爷告诉真相，我到现在都蒙在鼓里。”
陆小凤欲言又止。
裴锐：“小侯爷为什么要找我报仇？他不是还活着吗？”
陆小凤：“……”
这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吗？啊？
【设定同步率+1，当前马甲同步率31%，可使用技能点2。】系统，【会不会演的太过分了？】
【你别管，我心里有数。技能点别留着，升级听觉。】
陆小凤沉默的时间有点长，裴锐伸手去碰了碰他，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他一时有些迷惑，又摸了摸附近：“这是你的嘴巴？上面怎么有条毛虫？”
陆小凤忍无可忍：“这不是毛虫！这是我的胡子！”
裴锐淡然道，“可是为什么有两条？”
陆小凤：“因为我留了两条。”
“嗯。”裴锐收回手，“你比我想象中矮。”
陆小凤：“我哪里矮了？江湖上谁不知道陆小凤玉树临风，我一点都不矮！”
裴锐还是冷淡的样子，只是微微歪头的动作，透出几分茫然，他真诚发问：“可你跟我差不多高，我才十六。你多大？”
陆小凤：“……要不你还是别说话了。”
裴锐眼睛睁圆了些，涣散的瞳光不知落在了何处，他点了点头，竟有几分乖巧。
宫九骑马载着谢珩狂奔，那匹马突然脚下一绊，向前倾倒，宫九松开缰绳，抱着谢珩旋身下马，警惕地打量四周，没看到有人伏击。
再看那匹马已经口吐白沫，快要累死了。
谢珩叹息：“我早就说过，骑慢一点，你偏不听。”
宫九有的是钱，不以为意道：“到下个城镇再买一匹就是。”
谢珩的双脚踩在地上，因为没有知觉，也用不上力气，感觉自己像是悬在半空中，紧紧抓着宫九的手臂才没有摔倒。
他自嘲一笑：“你背着我去下个镇子？”
宫九：“不然？”
谢珩抿了抿嘴，“坐下来歇会儿吧，给马喂点水，看看能不能缓过来。”
尊贵的太平王世子默默地照着他的吩咐去做，给马喂了水，又去拔草，喂马，照顾好马以后，在附近弄了些柴火，因为路痴，谢珩不敢让他走太远，找到的柴并不多。
谢珩蹭到马那边，捞过褡裢上的包裹，从里面拿了些吃的出来。
这是白日里路过城镇时，宫九自己去买的饭。
当时谢珩就在铺子的外面，骑在马上等待，远远地看到了弟弟的购物过程，真的大开眼界。
这败家子不会算账，打包了几份菜，还有一些馒头包子，就直接用掉了一锭金子。
整整五十两金子！
富裕的权贵这么花钱或许可以缩小一点阶级差距，可是他们这是在外面赶路啊！
你手里的钱全是金子，购买力是很强，可是加起来总共十来锭，这个花法能花几天？
难怪原著陆小凤从傻逼弟弟手里骗走了一锭又一锭的金子。
今天谢珩算是见识到了，他是真的挥金如土啊。
谢珩拿出一个馒头，又取了条熏鱼，慢慢地往嘴里送。
那边宫九弄完了树枝树叶，拿起另一个干净的水囊，打开塞子，把里面的水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谢珩没什么反应，低着头继续吃东西。
系统：【你不生气？】
薛沉：【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有洁癖，他连金子都丢出去了，这点水算什么。】
宫九洗完手，从包裹里拿出一条洁白的丝帕，擦干手后，随手将丝帕丢掉了。
他站在火堆旁边：“还有几日能到？”
谢珩根本没有来过这里，能辨认出方向，全靠沿途城镇的界碑和地标，偶尔会经过热闹的街市，他会从过路行人的只言片语中提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判断出正确的道路。
可是这里太荒僻了，又许久没有到达过下一个城镇或者驿站，谢珩也很难确定该往那边走。
宫九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离谢珩有些远，似乎隐忍着什么，透着股狠戾，令谢珩有些不安。
薛沉：【观星技能有吧？】
系统：【有啊，不过这种技能一般没什么用吧，武侠世界的上限摆在这里，又不是仙侠。】
薛沉：【全点。】
系统：【点这个没用啊。】
薛沉：【让你点你就点，点坏了算我的。】
十个技能点投进去，[观星]升到了4级。
这个技能其实属于天文学的范畴，通过观测星空，来确定二十四节气、十二时辰等，与农耕息息相关，所以尤为重要。
[观星]不止要观，还要计算天上星星的方位和转动周期、观测它们的变化，来占卜吉凶，对未来做出预测。
跟这个技能最为相配的，其实不是[炼丹]，而是[算术]。
占卜说白了是概率学，这两个技能组合起来，再配合已知剧情，观星占卜的准确率飙升，说不定能达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境界。
坐在轮椅上就能算出天下事，谢珩的创造出来的价值飙升，就算是犯病的变态，也得对他毕恭毕敬。
谢珩迅速分辨出方位，看向宫九：“三天。”
宫九颔首：“那就再等三天。”
谢珩：“其实你不必摆出这副模样来吓唬我，我并不怕你。”
系统：【真的吗？我不信。】
【再阴阳怪气给你关小黑屋。】薛沉威胁了它一句，【我弟的丰功伟绩，前几天不是刚提到过吗？他可以在海底呆一天一夜，也能被装进棺材里，埋到地下四五天。这种超强的忍耐力，足够让他皮痒的时候隐忍不发，装作若无其事了。】
不过要是事情起了个头，所有的欲望如同泄洪般奔腾而出，宫九的理智崩溃，那就得另说了。
系统：【是哦，难怪你之前说宫九绝对能在犯病的时候忍下来。】
宫九挑了下眉：“既然如此，为何我每次发作时，你都会远远地躲开，从来不肯帮我？”
谢珩：“我说过的，我想要的东西，自会奋力争取，我不想要的，就算再好，我也不愿要。所以我不想做的事，就算有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着我去做，我也不会做的。”
宫九：“为什么不愿意？”
谢珩：“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理由，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宫九注视了他一会儿：“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谢珩：“羡慕我？”
宫九：“你虽是个残废，却一直都活的很明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活的自在。”
谢珩笑道：“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离开无名岛的那天，宫九在船上犯病，收拾好自己之后去找谢珩，两人在甲板上也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那时的谢珩说宫九很可怜，宫九说他活的比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自在。
如今却是反了过来。
薛沉得意洋洋：【这都是我的功劳！】
系统：【不懂。】
薛沉：【动动你的小脑袋瓜。原主跟弟弟关系是很好，但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弟弟背着他做的这些事情，有他没他都一样。我才过来多久，我弟就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原著里到死他都没反思过，这些就是我的功劳！】
系统顺着夸他：【你真厉害！】
宫九看了看旁边的马，怕是几天都缓不过来，干脆把它给放生了。
他把包裹丢给谢珩：“既然还有三天就能到码头，那现在就出发吧。如若日夜不停地赶路，想必很快就能到。”
谢珩接住包裹，发现里面的衣服都被他给丢的差不多了，金子倒是剩下七八锭。
宫九顿了顿，走到谢珩跟前，拉住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腰，把人拽起来，再微微用力，谢珩就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谢珩知道他的忍耐力很强，肯定会屈从于现实，抱着或者背着自己赶路。
这件事真正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动容。
毕竟弟弟的胸膛是那么温暖。
谢珩柔和了眉眼：“我重不重？”
宫九表情冷酷，目视前方，听到他的话后，冷冷地回答：“你身上这几两肉，连只野狗都比不上。”
薛沉：【妈的！】
系统：【羡慕……】
薛沉：【？？？你们两个都有病吧？】
卧云楼是一座很有名气的酒楼。
这里端午时的粽子，中秋时的月饼，还有掌柜自酿的竹叶青都是一绝，甚至宫中也会派人到此采买，快马加鞭送进宫，给各位贵人品尝。
正是因为如此，卧云楼的名气更大了，想来吃饭的客人数不胜数，为此老板只能设置门槛，必须提前预约，选定时间后过来，才能吃得上饭。
别人挤破头都未必能吃上的酒楼，却唯独给陆小凤留了个位置。
不管陆小凤有没有音讯，卧云楼的老板每年的端午和中秋都会给他留好位置，准备下美味的粽子或月饼，以及其他的饭菜，那壶老板亲手酿造的竹叶青更是必不可少。
如今还未至中秋，卧云楼还没有开始做月饼的生意，陆小凤就过来了。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黑衣盲眼、拿着长刀的冷峻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很不好惹，酒楼的小二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心生惧意，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位没有预约的客人请出去。
还未等他下定决心，陆小凤就抓着他没有拿刀的那只手臂，把人给拽了进来。
陆小凤笑着问：“你们老板呢？”
小二说：“老板正在后厨做饭，陆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知老板您过来了。”
他隐晦地给陆小凤使了个眼色，询问陆小凤是否被这少年给挟持了。
陆小凤脑子正乱，没有意识到小二的心思：“他亲自下厨？那可太好了，我不过是恰巧路过，来这里就是为了吃饭的，你告诉他，不用招呼我，快把饭做好，我要请这位小朋友尝尝他的手艺。”
“好，两位楼上请。”店小二弯了下腰。
他觉得这话里大有玄机，还是转告给老板，让老板自行定夺。
裴锐现在[直觉]虽然只有3级，但是内力深厚，相互加成下，对外界的感知格外敏锐。
陆小凤正要带他上楼，却没能把少年拉动，他疑惑地看向裴锐。
裴锐紧握长刀，杀意凛然，微微低头，无神的眼睛虽是向下看的，却有一种蔑视众生的错觉。
陆小凤：“你怎么了？”
裴锐：“他们在看我。”
陆小凤消化了一部分他的设定，没有用自己的思维去揣度对方，直接询问：“看你？”
裴锐：“有恶意，你在这里不要走动，等我先解决对手。”
说完他缓缓转身，看向大堂里的食客。
裴锐刚进来的时候，非同寻常的气势的确让众人惊了一下，忍不住侧目看他，还有一部分看的是陆小凤。
没想到裴锐反应这么大，竟要把这一屋子食客都给杀了。
陆小凤连忙按住少年握刀的手，把人往楼上拽：“你弄错了，他们只是好奇而已。快跟我上楼，你不是饿了吗？上面有点心。”
裴锐很不甘心：“可是他们……唔唔！”
陆小凤一把捂住他的嘴，这孩子力气真不小，他险些没能把人制住，暗暗用上内力，并用灵犀一指夹住他的刀，才连拽带扯，把人弄到了楼上。
这间厢房是卧云楼的老板自留的，除了他和陆小凤，再也没有其他人使用。
每年陆小凤来这里，老板空闲的话会陪他浅酌几杯。
不过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忙着卧云楼的生意，就算陪陆小凤喝酒，也最多陪他几个时辰，最后还是会留陆小凤独自在这边喝上一段时间。
陆小凤对这间屋子再熟悉不过，拖着裴锐进来以后，把他按在窗边的罗汉榻上，回去关好屋门，防止裴锐跑掉。
少年在陌生的环境里有些不安，单手扶着罗汉榻，另一只手紧握长刀，盲眼警惕地睁大，好像这样能让精力更集中似的，侧耳倾听房间里的动静。
陆小凤拿起桌上那盘点心，坐在裴锐旁边。
裴锐闻声而动，转过脸来对着他：“我不可能出错，那些人……”
陆小凤捏起一块糕点，往前递了递：“吃吗？”
少年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他的脸色没有明显变化，看不出来喜怒，只有鼻翼小幅度地动了一下：“是什么？”
“芸豆糕，准确的说，是卧云楼的老板亲手做的芸豆糕。”
他有些茫然，好像不知道芸豆糕是什么，保持着对陌生事物的警觉，有些好奇，又无从下手的模样。
陆小凤便直接把糕点塞进了他的嘴里。
系统：【这里的东西真有那么好吃吗？】
薛沉：【好吃的，不甜，特别香软！】
陆小凤自己也吃了一块，笑着说：“这位卧云楼的老板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叫做江云心，年轻的时候是个朗月青竹般的美男子。他酷爱厨艺，最喜欢的事，就是做饭，自从卧云楼开张，到如今已经有十来年了，生意一直都很红火。”
裴锐眼睛半眯，面无表情地吞下糕点。
陆小凤又给他递了一块其他口味的点心：“卧云楼的生意十年如一日，江老板却早已不同往昔。”
说完他故意停下，卖了个关子。
裴锐不急不慢地咀嚼，咽下去之后才问：“他怎么了？”
陆小凤：“他不光喜欢做饭，还喜欢吃，做出来的食物又好吃，如此吃了十多年，已经从翩翩佳公子，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裴锐没什么反应，又咬了一口点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小凤讪笑：“江老板做的点心味道还不错吧？”
裴锐点头。
陆小凤给他倒了杯水，算是把他安抚住了。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裴锐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握紧长刀，蓄势待发。
陆小凤真怕来人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就被这把刀给劈成两半。
他按住裴锐的手：“你别紧张，是江老板过来了。”
裴锐：“那个胖子？”
陆小凤：“你可别当着他的面这么说，江老板虽然没有再瘦下来的意思，心里还是很惦念从前的日子，最不喜欢别人喊他胖子。”
裴锐点头。
房门打开，一个胖胖的身影走了进来。
江云心穿了身青色棉布衣服，他个子很高，步履从容，体态极好，依稀能看出昔日的温柔俊秀。
余光落在端坐在罗汉榻上，气势凛然的少年身上，江老板顿了顿，看向陆小凤，笑吟吟地说：“带了朋友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陆小凤：“前些日子过得不太好，一直风餐露宿，路过你这里，实在馋得很，所以才临时起意，想过来吃顿饭。毕竟案子还没有解决，吃完这一顿，还要四处奔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尝到你的手艺。”
江老板很高兴，因为陆小凤是个很会吃的人，这句话从陆小凤嘴里说出来，已经是对他厨艺的最大赞赏。
他让到一边，好叫身后的下人把菜端过来。
江老板说：“你来的时候我虽然在做饭，那饭却不是给自己吃的，而是有客人提前两日花了大价钱要的，做完还要给人送到府上去，只能先给你们弄些小菜垫一垫，等我做完他那份，再给这边做。”
陆小凤：“那真是辛苦江老板了！”
江老板：“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不必太客气。我不便多陪，有事招呼下人，你们吃好，我先去忙了。”
江老板走后，陆小凤喊着裴锐来桌边入座。
他对这里的小菜很熟悉，夹了一些口味不错的，放在裴锐面前的盘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