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琞!我是来谢谢你的!”林三春正色说着,站直,躬身,拱手。
林三春身后的林元财也忙跟着躬身拱手。
萧琞一愣,随即拱手回礼,低声开口,“大人客气了。”
林三春站好,眉眼一片笑意,“对,我就是客气客气。”
萧琞,“……”大人这话……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第50章 牢头的经营大业4
“可是,我真的是要谢谢你的。”林三春说着,抬手示意身后的林元财把食盒放下,拿出里头的酒壶,两盘烧肉和花生米。
“来,这酒是我大哥酿的春酒,很好喝的,不过容易醉,我平常都不敢喝。今天送你了。”林三春说着,将酒壶递了过去。
萧琞接过,闻了闻,点头,“是好酒。”
林三春听着,笑了起来,俊秀白皙的脸上透着毫不掩饰的欢喜笑意,“我大哥最喜欢别人说他酿的酒好了。他若是听到你说他的酒是好酒,定然是十分高兴。”
萧琞黑底泛红的眼眸一片柔和,他倒了一杯,慢慢的喝了起来。
林三春就喝茶,吃着花生米,一边说着学习屋的事情,“……丁老说经书和史书一定得教,说人得知礼,我倒是觉得,知礼不知礼的,这人得先活下去才对。这些娃娃们应该学习离开幽山后活下去的本事才对。”
“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幽山?”萧琞看着林三春,直接问道,“大人觉得他们终究会离开幽山?”
林三春茫然,看着萧琞,困惑,“萧琞,他们到底会长大的啊。长大了,肯定要出去外面对不对,那出去外头了,这吃喝拉撒不得要钱嘛,要钱,就得挣钱啊。”
那不就得学挣钱的本事?
萧琞看着林三春,缓慢开口,“可是他们也可以在幽山学到经国治世的本事。”
林三春哦了一声,也是,那男主是要培养后备力量?
林三春端起花生米递给萧琞,一边随意的开口说着,“那这样好了,我们公布课程,让娃娃们自己选,他们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但是基本的课程,比如说经书史书,算法,种田,就还是得学着。你看怎么样?”
萧琞微微思索了一下,慢慢点头,“不错。”
林三春笑了一下,站起身,想了想,有些迟疑,但还是低声开口,“萧琞……你想要什么?”
萧琞一愣,看向林三春,想要什么?
“你为我筹谋做了这些事,教乐坊的那些孩子……你本来就可以不必理会的,但你费心筹谋了,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或许你现在最想要什么,我可能办不到,但是其他的呢,你说一下,我努力看看?”林三春继续说着。
萧琞沉默的看着林三春,一时间,牢房沉寂了下来,气氛有些凝滞了。
在阴影里的林元财有些紧张的看着背对着他的林三春,下意识的攥紧里手里的刀。
但林三春却似乎未曾察觉,只是看着萧琞,明亮的眼眸干干净净,温软平和。
好一会儿,萧琞的声音有些沙哑的响起,“……大人,今后,你多来见我可好?”
林三春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成!我以后都来陪你吃饭!”
——呼,一时冲动问了出来,可吓死他了,他都不知道男主要是提出什么一统天下的要求还是啥的,他该怎么办呢!
原来只是想多有人来陪他说话?
这个太简单啦!
林三春挥挥手,转身慢悠悠的走了。
站在小窗下的萧琞静静的看着林三春的背影,直至看不见了,才慢慢的垂下眼,摊开手掌,看着金色的阳光犹如蝴蝶在他满是丑陋疤痕的掌心里飞舞。
想要什么?
那一瞬间,他所想的,居然不是颠覆大周,也不是将那上京皇城里的人一一的虐杀殆尽!
他想要什么呢?
萧琞慢慢的握紧手心,可金色的蝴蝶顽皮的跳出了他的掌心,萧琞的眼眸一瞬间暗沉幽深了。
*****
黄昏时分,林三春站在锁村的田埂旁,看着广场里的热热闹闹,身侧站着的林大福正在低声禀报今日的见闻情况。
“……公子,事情就是这样,从娘子她们平安,眼下待事情过后,从娘子说要来给公子请安。”林大福低声说着。
林三春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你说教乐坊的女官自缢,是她们心甘情愿赴死,还是萧琞所为?”
林大福一怔,随即垂下眼睛,低声开口,“公子,我不敢妄言。”
林三春抬眼看着天边布满的彩霞,好久,才低声开口,“他的一石三鸟,我看不大出来,你看,死了一个谢长杰,白明,谢长杰我大概知道,是谢蕴的嫡长孙,白明,是后宫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外孙,然后,搅动了苗国,北地,北地死了一个小郡主,苗国,苗国死了圣女?嗯……我大概知道了。”
林大福正专心听着,忽然间,他们家公子就不说了?嗯??大概知道?公子大概知道什么?
林三春转身慢步走向天牢,“阿福,你跟影甲说,以后晚膳我去天牢那边吃,你让他做好了直接送天牢就好。”
林大福呆了呆,“啊?公子,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家公子干嘛要去天牢用膳?天牢那边那么阴冷得很!又那么暗!公子怎么可以在那边天天吃饭?!
天牢里,范显和陈元,沈平之,王佑仁正跪在牢房门前,听着萧琞用缓慢低沉的语调一一的说着诸事。
忽然响起了散漫轻轻的脚步声,还有温软好听的声音:
“……阿福,莫要啰嗦了,我答应萧琞了,这没有什么嘛,之前我们也不是在天牢里吃过年夜饭?好了好了!对了,阿福,你记得问文阿甲,有没有酸辣鱼?啊?没有?为什么没有!你跟阿甲说,我想吃,明天给我做!我要吃!”
萧琞在听到脚步声后,就停下了,静静的听着那温软好听的声音慢慢的接近。
范显和陈元等人对视一眼,都犹豫着是否要站起来,毕竟此刻他们跪在宗主面前的这幅姿态一看就是有问题的。
但眼前他们的宗主只是目光温和的静静的看着入口方向,一身本来凌厉阴森的气息渐渐的平和了下来。
于是,范显等人对视一眼,就默默的跪着。
然后,林三春出现了,似乎有些意外的看着范显陈元,随后转头看向萧琞,笑道,“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萧琞点头,“大人请问。”
林三春没有坐下,双手拢袖站在萧琞跟前,直接问道,“教乐坊的女官自缢,是她们自愿?”
“是。”萧琞微微点头,随即慢慢的说着,“但我派人跟她们言明厉害,给了她们两条路,活着,指证礼部谢长杰多年来偷偷贩卖教乐坊的孩子牟取利益,死去,可以让教乐坊的孩子平安的在外面活着,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朝廷即便怀疑也无法追查。”
林三春听着,垂下眼,轻声开口,“然后她们选择了死?”
“大人是否告知过从娘子,想办法救助女官们?”萧琞看着林三春,低声问着。
林三春点头,抬眼看向萧琞,“能救一个是一个,但现在看来,我是错了。”
萧琞看着林三春,沉默了一会儿,带着几分叹息开口,“大人,你可知,当初为了让我活下去,死了多少人?”
林三春一怔,下意识的看了眼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范显等人。
“我的母亲平阳公主是第一个。她自缢,留下血书,求当时还活着的太上皇留我一条命。”萧琞语调没有什么起伏的说着,“第二个是我父亲长孙无痕,他代我认罪,自刎于朝堂,其后长孙一族在三年的时间里消失了。第三个是跟随我的人们,共有三族七姓,他们——”
“萧琞!”林三春忽然突兀出声打断了萧琞平淡至极的缓慢叙述。
萧琞黑底泛红的眼眸平静淡漠的看着林三春。
“我错了。”林三春看着萧琞,神色认真,“萧琞,对不起。我之前的确怀疑你,我向你道歉。”
萧琞沉默的看着林三春,底下跪着的范显等人就都紧张了起来,担心的看着萧琞和林三春。
而林大福微微攥紧了手。
“萧琞,你要是觉得没有办法原谅我的话,那我以后就不出现在你面前——”林三春尚未说完的话语,忽然戛然而止了。
——从牢房里猛然伸出的满是疤痕丑陋的手死死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大人是要出尔反尔,食言而肥吗?”萧琞的语调缓慢低沉,但黑底泛红的眼深深的如同无底深渊一般阴冷暗沉。
林三春眨了一下眼,随即笑道,“萧琞,你不生气了?”
萧琞一愣,随即,“……”他之前只是一点点的生气而已。
“好,那萧琞,这事算是过去了啊。”林三春笑道,毫不在意被萧琞扣着的手腕,继续说着,“对了,我是来找你吃饭的,范老他们也一起留下来吃饭吗?”
萧琞微微的松开了林三春的手腕,转头看向跪地的范显等人,淡淡开口,“今日议事暂且到此,你们先回去吧。”
范显,陈元等人忙恭敬伏首做礼,随后又朝林三春躬身拱手,才慢慢的倒退着离开。
这时候,影甲匆匆的提着两个大食盒过来了。
林大福忙上前帮忙布置,搬来了一张矮几,将菜一一的摆放,还有两碗米饭,两碗炖汤,还有一碗药膳。
“你们也下去吃饭吧,吃完再来收拾。”林三春说着,自顾自的夹菜,目标——好吃的红烧肉!
影甲还有些迟疑,林大福就恭敬拱手,拉了拉影甲,影甲反应过来,忙躬身拱手,随后就快步离开了。
萧琞瞥了眼林大福和影甲离开的背影,看向已经欢快吃着红烧肉的林三春,眉眼间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大人,吃菜。”
“这个土豆丝炒的不错。”林三春说着,眉眼一片欢快,“萧琞,等明儿个阿甲把薯条炸出来了,我拿来给你试试!”
萧琞微微点头,继续夹起青菜放到林三春的碗里,一边温和说着,“大人,我不会生大人的气。”
林三春抬眼看向萧琞,刚刚说那些事的时候,明明就是生气了。
“我对大人,是不会生气的。”萧琞缓慢的说着,“只是一点点的不高兴。大人之前说过相信我的。”
林三春点头,对呀,他说过的,他相信萧琞!
“萧琞,我信任你,我没有怀疑你,问你教乐坊女官之死,是因为我知道你筹谋做事很厉害,而你做事定然是为大局考虑,必定是会牺牲什么,舍弃什么。而成大事者哪里可能会没有血腥?但是我很笨,我看不出你的筹谋布局,我不知道教乐坊女官的死是不是你的筹谋算计,如果是,这虽然很遗憾,但我相信你定然有你的理由。”
说到这里,林三春用筷子拨弄了一下酸甜排骨,平常也是很喜欢的菜,如今却没有什么胃口。
“萧琞,我很虚伪,明明无能为力去解救他们,明明这件事要拜托于你,我却还因为教乐坊女官的死来问你……对不起。”林三春抬头看向静静看着他的萧琞,扯出嘴角几分自嘲的笑,“我这人就是这样,你别介意啊。”
萧琞的目光却是一点点的柔和了下来,他抬手,轻轻的摘掉林三春嘴角的不知何时沾上的饭粒,“大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三春摇头,哪里做得很好,他不该来问萧琞的,可他一时冲动来问了。
——因为心里对男主有了先入为主的定义,在他的认知里,男主他又厉害又帅,可也很狠厉无情,该舍弃的,哪怕是跟随多年的影卫,他都毫不留情的拿来布局……所以,他才会认定是男主算计让教乐坊的女官自缢而死。
——但大概的剧情哪里能完整的投射出一个人呢?
人是复杂的,更何况是萧琞这样经历过从最高处跌落到深渊的人?
他对萧琞,应该认真的了解认知才是。
“大人,你已经知道这次的布局始末了,你说说看,我为何要这样的安排?”萧琞转移话题,慢慢的问着,一边将林三春拨弄的排骨夹到自己的碗里。
林三春摇头,诚恳开口,“我看不懂。”
萧琞一边慢条斯理的拆着排骨的肉,一边温和开口,“大人试着说说看。”
林三春托腮,看着萧琞拆着排骨的肉,一边思索,“嗯……北地死了一个夷族小郡主,那这样子,北地的边境线就有危机了,刚好裴年光在北地?额,你是想让裴年光练练手?”
萧琞将拆好的排骨肉放到林三春的碗里,一边赞许点头,“大人,你说得很好。”
林三春眨眼,哎?萧琞真是这样打算的?
“如今大周的边境线上,北地夷族很强,西南苗国,东南芳国虽然多年来赢了不少,但是苗国中有祭师与皇室争权,芳国中女帝很强大,但是芳国没有如裴年光,孔单,明城玉这样的战将,所以,芳国女帝只能送出百花公主。百花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而她还是女帝中意的继承者,这样的一位公主来到大周皇庭,搅动的岂是宫斗?眼下大周内部危机已起,明家和谢家,白家是唯一明面上能打的了,但是哪怕是明城玉,也无法与孔单,裴年光相比。大周可以内斗,但是大周眼下还不能被苗国芳国侵占,至于北地夷国,那是裴年光的练兵场,他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林三春听着,茫然脸,啊,这样的吗???
萧琞却是不再说了,只是眉眼一片温和的笑意催促着林三春快吃碗里的排骨肉。
林三春下意识的低头夹起,吃掉,吃着吃着,林三春突兀的开口,“可是,既然这样的话,萧琞,你还是没有说清楚啊,你让王启任烧掉凌烟阁,这是为什么?”
“因为不喜欢。”萧琞说着,将碗里已经拆掉鱼刺的鱼肉,放到林三春的碗里,看着林三春下意识的夹起吃掉他夹的饭菜,黑底泛红的眼眸越加温润了。
“你不喜欢凌烟阁?”林三春托腮,点头,“嗯,我也觉得摆凌烟阁在上京挺别扭的。”
明明是表示对开国功臣感念之意的地方,可后来者对开国功臣的穷凶极恶的诛杀殆尽,让那个地方的存在就变成了一种笑话和讽刺了。
“四月清明的时候,要不我们弄个公祭?”林三春说着,接过萧琞端给他的炖汤,一边慢慢的喝着。
“公祭?”
“我们林家在海州每年清明都会有一个公祭,海州的情况你知道吧,海寇曾经特别的猖狂,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后来海州的望海村就组了一个剿灭团,和海寇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整个望海村死掉了将近大半,才将海寇剿灭,此后,海州那一带就平静了好多……死的人太多了,望海村活着的也都是老弱妇孺,我们林家的老祖宗就年年去拜祭,后来我接手了这活,我就竖了一块石碑,按照海州的习俗,每年清明,进行公祭,大家都来祭拜……”
林三春说着,接过萧琞递过来的绢帕,擦了擦嘴,笑道,“我想着,清明都是祭拜先祖的,不若我们幽山也来一次公祭,就祭拜那些为了我们而死去的人……我们的先祖,父母,亲人,朋友……”
萧琞看着林三春脸上的温软浅淡的笑,眉眼不由一片柔和,慢慢的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好,都听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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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外。
影甲和林大福蹲在青石板路边,在他们的四周还蹲着范显和陈元,沈平之,谢羽舒,王佑仁。
“……教乐坊女官的死,真的不能怪萧公子。”范显再次低声开口,对着林大福,神色严肃,“并非是我等偏袒,就事论事来说,萧公子做的安排没有错。”
林大福微微皱眉,盯着范显,“我知道。但是公子必须知道一切,谁都不可以遮瞒公子!”
沈平之轻咳一声,低声开口,“我们没有遮瞒,不敢也不会隐瞒大人。”
林大福点头,“那便是最好了。”
“阿福管事也不必担心,萧公子对大人很信任也很尊重。”王佑仁低声说着,“每次萧公子见了大人,都很高兴的。”
——那神色和气息都不一样了。
一旁的影甲重重点头,想了想,低声开口,“主子让我称呼大人为少主子。”
林大福一听,瞬间皱眉,带着几分警告的看向影甲,“那是我们的公子!”之前影甲喊了一次,他以为是闹着玩。现在居然真的是——还是天牢那位的命令?!
——什么少主子?!那是他们的公子!
“咳,阿福管事,这是好事,这说明萧公子非常信任大人!”一旁的陈元忙开口说着。
林大福不吭声,只是皱眉低着头。
影甲看了看林大福,抬眼看向范显几人,拱手说道,“刚刚主子和少主子都让几位下次用晚膳了,时候不早了,几位先行回锁村吧。”
范显和陈元对视一样,又看向沈平之几人,随后站起,拱手,“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林大福站起身,躬身拱手,“几位走好。”
待范显陈元等人离去,影甲看向林大福,低声开口,“你担心什么?”
林大福看向影甲,带着几分冷凝的开口,“你知道的!我们是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我家公子的。”
影甲沉默的看着林大福,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主子十年来,唯有在林大人面前,他才会平静一些。”才会放松自己,才会稍微的睡一个晚上……
林大福沉默的看着影甲,这点,他也注意到了,在他面前,在范显等人面前的萧公子的确是让人有些心惊,可在他们家公子面前,萧公子却是气息平和的没有让人心惊的感觉。
——可也是因为如此,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我知道了。”林大福开口,眉眼稍微松开了一些,“我们好好伺候照顾好公子就是了。”
影甲看着林大福,林大福似乎还是带着警惕怀疑,不过,这也是正常的,身为管事和侍从,林大福的反应这样才对。
影甲也没有再说,只是抬眼看向夜空,今晚好像有了星星?忽然间就想起了十年前,他好不容易摸进了当时戒备极为森严的天牢,看到了被锁在牢房里的一身血肉模糊,神色癫狂愤怒的主子: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那时候的主子反反复复的就一句话——杀了他们。
说着这句话的主子又颤抖着一点点的用他带来的针线,缝制着被钉在墙上而快要碎掉的手掌,将肉和筋脉一点点的缝制,将碎裂的皮一点点的捡起来,一点点的缝制……
重复着,一日日,神经质的念叨着,带着恨不得咀嚼血肉的恨意。
然后,主子在手掌缝制好的那天,似乎平静了下来。
他以为,是平静了下来。
直到林大人来到了幽山,他才恍然,在林大人面前的主子,才是真正的平静下来了。
******
慢步走回锁村的范显几人,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话。
走在最前的范显和陈元两人一边慢慢的说着:
“……大人没有说错,宗主所见是整个天下啊。”范显感慨说道。
“……宗主虽然变了很多,但是本质里的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陈元显得有些激动。
后头听着的沈平之和谢羽舒对视一眼,两人都沉默的听着。
“你看这次的筹谋布局,苗国现在肯定是安分了,白明和谢长杰的死会让后宫的太皇太后安分下来,如此,百花公主和明贵妃的争斗就会落了下风,那么,芳国那边想必也会安分了不少!”范显低声分析着。
“还有北地,夷国小郡主的死会让北地成为焦点,对在北地的裴年光将军来说,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陈元低声说着。
“那么边境线现在在宗主的掌控之内了,剩下的就是各个地方的问题,也不知道宗主接下来是要从西南矿山那边入手,还是要从哪里入手呢?”范显抚着胡须思索着。
王佑仁后头听着,忍不住开口了,“……两位……即便宗主所见便是天下,可是……宗主和十年前的萧首辅不一样的啊!”
——为何这两人会认定宗主是在为天下苍生筹谋?!不可能的好吧!
范显却是觉得好笑,“那肯定是不同。我和老陈可没有这么想过!”
王佑仁,“……”
“只是比我们所以为的要好得多了。”陈元说着,神色温和,大概是因为有林大人在幽山吧。
“经历了十年前的事情,不管宗主现在变成什么样,在做什么,我们都不会觉得意外,也不会觉得不对,我们也只会一心一意的跟随而已。”范显低声说着,抬头看向不知不觉中暗沉下来的天空,带着几分喟叹的开口,“只是……真的,很意外啊,宗主似乎比我们所以为的要好得多了。”
——本来以为这次的筹谋布局,宗主会做得更加狠厉,比如说,把明家也拖下局,或者干脆一把火烧了绿园,引发西南边境危机!如此,天下动荡,宗主也才会有机会不是?
但是,宗主的作为却是相反,借着这次的谋划,稳定了西南的边境!让大周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沈平之微微点头,慢步走下来,也看向夜空,许久,才低声开口,“是因为大人来了。”
——因为大人的出现,披着人皮的从深渊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才似乎不舍得脱下那层皮。
然后,这层皮,又能披着多久?
天牢里,捧着药膳的林三春一脸苦大仇深的瞪着手里的药膳。
坐在牢房里的萧琞眉眼闪过一抹笑意,开口说着,“大人,喝吧,我保证,你喝完了,我就说个有趣的事给你听。”
有趣的事?林三春好奇,男主居然还有有趣的事?于是虽然嫌弃得很,可还是闷闷的一口一口的喝着,他明明身体就没事嘛,体虚?他到幽山这么久,都没有受过风寒,就说明他现在的身体棒棒哒!喝什么药膳嘛,孙太一真是的!
“什么有趣的事?”林三春喝了一半,忍不住开口问着,“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这后头的深渊暗谷里真的有怪兽啊?”
“也不是怪兽,只是一只长得有点大的蛇罢了。”萧琞说着,拈了一颗蜜枣递了过去。
林三春汗毛倒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我最怕蛇了!萧琞,你别吓我!”
萧琞一愣,随即黑底透红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好。我让它不要出现在大人面前。”
“你养的嘛?”林三春好奇,咬着蜜枣含糊不清的问着。
萧琞摇头,“不是,不过是我和它打过一场,它输了,听我的话便是了。”
林三春睁大了眼睛,“你和它打了一场?!萧琞,你怎么和它打起来了?”
“那天是幽山最冷的一天了,它大概是肚子饿了,想来吃我,便被我打了一顿。”萧琞说着,想了想,继续说道,“它来吃我前,已经去了锁村,沈平之和孔单后来告诉我,锁村中的那些罪恶滔天的重犯都被它吃了。孔单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赶走,它便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