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垂在颊边和身前的银发还在半湿状态,成缕的银发搭在人鱼的肩头再坠下来,从门口的角度看,堪堪挡住胸前的两点。
“我回来啦。”青年温润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脚步声由远及近,“宝贝在家乖不乖啊?”
“维诺,回来啦~乖~”磁性的声音充满了乖巧。
还没见着人,斯塔利就热情地回应他,维诺感觉自己的心又化了一半。
这可比他以前养的猫大爷还要可爱。
喵喵一听他回来,第一反应就是缩进他看不见的角落里,非得等它确认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后,才肯走出来蹭他的腿要零食条吃——幼崽时期被人伤害过的经历让喵喵的警惕性很高。
相比之下,被人狠狠伤害过的斯塔利还敢这么信任他,只听见他的声音就敢做出回应,这一定是对他抱有很大很大的信任。
维诺想去mua一口乖巧的漂亮鱼。
但还是给小骗子穿裙子要紧。
于是室内趴着的人鱼就看见他的长腿领养人路过门口,面带笑意看了他一眼,然后脚步不停的路过了门口范围。
谭遇:“……”
他精心准备的姿势和表情,都不值得这人停下来好好看一眼、进来亲一口么?
而且,回想起维诺脸上那个一闪而过的微妙笑意,人鱼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摸鱼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回家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来摸他,维诺干什么去了?
人鱼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维诺走过人鱼间的门口,停到银色的小机器人面前半蹲下来,把零一手上的黑盒子抱下来放到了身边的地上。
小机器人还是举着双手,维持着刚才托举的姿势一动不动,蓝色眼灯时不时明灭闪烁。
“报告错误。”维诺熟练的下达指令。
“上一命令出现执行错误,无法执行,请解除错误命令。”小机器人机械的声音从发声器响起。
上一指令?维诺可记得他出门的时候,零一还在厨房清理归纳他和斯塔利早餐后的餐具,谁给它下的这种奇怪的举箱子的命令?
哦对了,家里不是还有一条总是在他面前装傻的小骗子鱼么。
维诺回味过来,唇角的笑容越发微妙,似笑非笑地微微提高了声音。
“哦?重复报告上一指令。”
人鱼间内,趴在水床上翘首以盼的人鱼似乎凝固在了那里。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扒紧床沿,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笑意,仔细看去,那双漂亮的金眸中却失去了光亮的神采,宛如被人抽去魂儿似的。
不能吧。
藏个盒子都能出现执行死结,还得人去人为解除命令……他错了,他单知道老款的家用机器人不太灵光,但没想到能这么不灵光。
马尔斯战神在上,不知道现在祈祷那个老旧机器人直接不灵光到短路说不出话还有没有用。
“上一错误指令为:把盒子藏到客厅的柜子里。”
“本型号机器人身高达不到所需高度,无法执行指令,请求解除。”
够不到柜门过来跟他汇报不就行了,怎么非得死心眼把自己弄卡机,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神话中的战神果然没有听到他的祈祷。
客厅外的小机器人声音响亮到谭遇恨不得在维诺过来之前就把自己闷死在床上。
“解除指令。来,我们去看看给你下达卡机指令的那个人。”
人鱼听见屋外的青年这么说道,声音淡淡的,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谭遇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恨不得这一秒就把自己闷到窒息、失去意识。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上次有这种尴尬到窒息的错觉,还是他偷拍维诺被抓到证据那次。
怎么回事,干完坏事不出一天就会当场翻车。
就离谱。
维诺再抱着盒子进人鱼间的时候,就见斯塔利头朝下埋在枕头里,双臂无力地瘫在头的两侧,银发散乱地铺落在枕头上。
一副十分认真试图闷死自己的样子。
维诺忍着笑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到水床边放下盒子,半垂眼帘看了斯塔利湿乎乎的头发一眼,扭头叫零一去给他拿吹风机过来。
人鱼等了一会儿,听见青年走过来的声音和沉闷的落地声,他几乎立马就知道了那个放在他旁边的东西是什么了。
拿走它,拿得远远的。
谭遇心底有个小人闭上眼,无声地摆手拒绝。
然后就感觉身边一沉。
身下的水床因为承受了新的压力而微微晃动,吹风机的急速风声响起,热乎乎的气流吹上他的头发,随之而来的是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插入他的发间拨动头发,让热风更均匀地吹到他的发丝和头皮上。
头上那只手的指尖时不时触碰到他的头皮,像是有细细的电流从这人的手指尖放出,激得人鱼头皮发麻,身上发软,连鱼尾都舒服得忍不住掀起个小弧度,试探着想卷住什么东西。
天光大亮,人鱼室内天窗半开,临近正午的盛大光线慷慨地投入进打开的窗口,照入室内,直直投入清澈的水池内。
由于水池表面的水汽较大,在水面的上方甚至能看到隐隐的彩虹,偶有一两条小鱼凑到水面去张嘴换气,留下一圈圈涟漪水波。
黑发青年坐在一条人鱼的旁边为他吹头发,等到人鱼的发丝变得柔软干燥,年轻人关了吹风机随手交给站在一边的机器人,伸出双手把一只埋着脸的人鱼从枕头里挖出来。
温软的手掌和一只冷硬的金属手掌托着人鱼的两边下颚,把他的脸抬了起来,拇指轻轻按压住人鱼红润的唇,压下一个柔软的凹陷。
青年微微弯下腰,眼含笑意地看着人鱼,“斯塔利为什么不敢面对我了?怎么不看着我笑了?”
谭遇:“……”因为笑不出来。
被少将托起的那张脸上还有淡淡的红痕,是枕头上的褶皱纹路印在脸上的痕迹,灿金色的眼瞳依旧干净清澈,却躲躲闪闪不敢正视维诺的眼神。
即使是一副干了坏事的心虚表情,也好看到让颜狗无法怪他。
“斯塔利藏起盒子做什么?”
黑发少将凑得更近了一些,被蛊惑似的轻轻啄了一口手下柔软的唇瓣,静静凝视人鱼的金眸,齿间泄出的细碎词句几乎要揉碎在两人唇边,语调轻得让人感觉到不真实的飘忽感,几乎要想顺着他的问话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维诺看着人鱼近在咫尺、瞳孔微缩的金眸,心里大概有个数了。
黑发少将轻笑,“你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么?”一句问完,又是轻轻的舔舐。
人鱼艰涩开口:“不……”他不知道。
反正是糟糕的东西。
谭遇控制不住地伸出下巴想去够维诺的唇,青年却后退了些许,等人鱼收回脖子想再埋进枕头,却又被人的手托着下巴不让他回去,薄唇凑过来轻含他的唇。
若即若离,仿佛颤巍巍贴着花蕊飞舞的小蝴蝶,不断地靠近、再远离。
青年周身淡淡的草木气息和唇间传递过来的柔和精神力几乎让谭遇舒服到打颤。温和的、水流一样的精神舒缓力量不断地包裹疗愈着谭遇精神海中破碎的精神核。
那颗原本碎成一片的核心如今已经恢复了五分之四左右,只剩下些细小的碎片浮动在核心周围,被这股舒缓的愈合力裹在精神核周围,不让它们在精神海中造成二次伤害。
快好了。
人鱼滚动喉结,控制着想要把人掀翻在床上的冲动。
“宝贝,我买的裙子好看么?”黑发少将眉眼弯起,温润的黑眸里闪着点点光亮,似是得意,狡黠得像只小狐狸。
他什么都知道了。
“好看。”谭遇眨眨眼,终于忍不住这人一直在他面前晃悠却不让他亲个彻底,伸手拽住青年的胳膊,一把将人拉下来,一个反身压在身下,顺势扣住维诺的腰——
两人上下体位倒转。
谭遇封住了身下人的唇。
等到一吻结束,黑发青年满脸潮红,双手勾着人鱼的肩膀喘气,腿也不自觉地勾上了人鱼的尾巴,他舔舔湿润晶亮的唇瓣,挑衅似的冲身上的人鱼挑挑眉,眼尾带出年轻人埋藏不住的嚣张。
“好看就行,都是给你买的。”那双黑眼睛里还泛着水雾,却亮得惊人,莫名让谭遇想起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颗黑珍珠。
维诺低低喘气,笑得格外让谭遇心痒,缱绻沙哑的语调中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图。
“穿给老公看。”
人鱼:“……”==。
不可能。
你想都不要想。
“我特意为你挑选的小裙子,一天换一条,不够还能买。”
维诺十分自在地躺在斯塔利身下,从下往上看着小骗子那张漂亮的脸僵住,平时清澈无辜的蜜色双眸里有掩饰不住的无助,他就笑得格外温柔,“老公有的是钱,你想要多少裙子都可以。”
这是有没有钱的事么?
人鱼艰涩地眨眨眼,心想你要是愿意穿的话,我也能给你买一辈子小裙子。
真男人怎么能穿小裙子!这事关男人的尊严问题!
斯塔利十分硬气地表示拒绝:“不……”看着身下人一瞬间挑起的眉,忍不住改口,俯下身轻轻趴在青年胸口,低声撒娇,“不穿行不行?”
拒绝是不能硬气拒绝的,关键时刻,他这个傻鱼设真的很影响他发挥。
维诺舔舔湿润的嘴唇,头顶的遮光板上有被水面折射上来的变幻光线,粼粼闪动,像是真实的水面一般。
他轻轻摸着人鱼柔顺的发丝,指尖插入发间,能触摸到人鱼头皮肌肉上细微的紧绷,“为什么不想穿?”
人鱼闭着眼不吭声。
对啊,为什么不穿?傻人鱼看见漂亮衣服不应该迫不及待的穿上后美滋滋的向领养人炫耀么?
究其根本,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身份认知本来就不是人鱼。
虽然知道自己身体能变成人鱼,但在谭遇内心,他既不是完全的人类,又无法认同自己与那些被人圈养的人鱼相同,于是只能像个活在两者之间的异类那样,藏头顾尾,不敢见光。
连这个简单的问题他都不敢坦白回答出来。
人鱼心里苦,但这难不倒他。
“因为……漂亮的裙子,要分享。斯塔利不要一个人漂亮。”
谭遇顿了顿,抱紧了身下人细瘦柔韧的腰身,用颇为委屈的低声说道:“维诺说过的,要穿裙子给我看……维诺还没穿。”要穿我们就一起穿。
维诺:“……”笑容逐渐消失.jpg
不是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么?这都过去几天了,为什么斯塔利还记着这回事?
是了,小骗子记性一向很好,当初在人鱼科研院里听负责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回家后过了半个月都能叫出来。
以及,分享的美好品德是放在这里用的么?用不用他夸夸这鱼啊?
维诺一瞬间有点想笑,原来在这儿堵他呢。
埋在青年胸口的头颅上移,凑到白皙修长的脖颈处用唇轻吻,齿尖轻轻磨过润玉般凸起的喉结,留下一串湿润的痕迹。
想到就要做到,在身下青年被亲得眯起眼睛时,人鱼悄悄解开维诺外套上的一粒粒纽扣,像剥果皮似的,剥开黑色的外衣,露出里面白皙泛粉的果肉。
眼下皮肉白到晃眼,谭遇眯了眯眼,低头轻轻吻上青年身前的淡粉疤痕。
真正的男人是不会向裙子低头的。
但可以为了老婆低。
反正他之前已经穿过裙子了,全帝国看过宴会直播的人都看到了,为了老婆高兴,再给他穿穿看也没什么。
“嘿你扒我衣服干什么。”维诺溜神回来,就感到被解开扣子的胸口暴露在空气中蓦地一凉,接着被温热的躯体覆盖。
比他还高大的人鱼扑在他身上,胸口下方传来的温柔触感让维诺忍不住想哆嗦。
他想推开身上的斯塔利,手按在人鱼结实的肩膀上,拒绝的力道使出来却莫名丢了七八分。
心脏隔着胸膛在砰砰跳动,头脑中传来自己的心跳声,声音大得维诺自己都被吵到了。心里头那只藏了好久的小鹿可算是如愿以偿,彻底展现出存在感了。
“心跳好快哦……”人鱼一手贴上了青年的心口,含糊的声音贴着他的肌肤破碎地传来,“维诺脱,我帮维诺,穿裙子。”
维诺听人鱼就这么直接说他心跳快,忍不住老脸一红,接着就傻了。
什么?怎么就变成他要穿裙子了?他衣服什么时候全被扒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维诺一边傻眼,一边暗骂自己不争气,他这色批性子,一碰上自家大美人凑过来跟他黏黏糊糊,脑子就要被甜成浆糊,半点用也不顶。
“唔,别咬,”胸口一痒,维诺闷哼一声,手指松松地抓着银发抬起人鱼的脸,让斯塔利的视线对上他的,无奈地低笑着问,“我陪你一起穿的话,你就穿么?”
维诺想不通,明明在外面的时候,他想好了要让小骗子给他把裙子来回换一变,给人鱼拍照留念……怎么最后就变成俩人一起穿了。
“嗯,一起穿。”
人鱼将大部分重量卸在床上,上身压在青年身上,幅度很大地点了点头,金色双眸里不见半点平日装傻的神色,然后不顾自己被拽着的头发,被扯着头皮也要继续埋进青年颈窝里吸人,吓得维诺赶紧松手。
“斯塔利想和维诺一起穿裙子。”说得就像是两个幼稚园的小朋友约好要一起上下学似的。
谭遇手没停,一路向下摸去,他沉迷地将自己的鼻尖贴着青年光滑的肌肤上,沉浸在浅淡草木香里,让肺腑都充满这样令他安心的味道。
“停,这就可以了。”黑发少将猛地按住那只摸上自己裤链的爪子,努力镇定道:“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麻烦斯塔利了。”
“不麻烦~斯塔利学会穿衣服了,还会脱衣服,可以帮维诺。”
好家伙,他要是不制止,这人鱼能真的把他扒光啊。看着斯塔利疑惑地抬眼看向他,维诺现在又不是很肯定这条人鱼有什么神秘的隐藏故事了。
但凡在人类世界里正常生活过,有点羞耻心,人鱼也不会扒人衣服裤子扒得这么自然熟练吧?
只是……
“你什么时候学会穿衣服了?我没教过你啊。”维诺眯起眼狐疑,上次穿人鱼裙还是维诺帮人鱼穿上的。
人鱼顿了一下,继续装傻:“看动画,学的。”
“你看了什么动画我这边光脑上都有记录的,要我给你拿出来看看记录么?你一共就看了一部动画片,小白鸭历险记可没教小朋友怎么穿人类衣服。”
维诺垂眼睨着人鱼发顶,不冷不热道:“继续编。”
这特么。明天就给教育部的人下通知,让他们继续更新那部鸭子动画片,必须要在新的一集里加上这个内容。
哪怕那只光屁股鸭子不用穿衣服,那它也得教小朋友怎么穿脱。
谭遇编不出来了,把脸埋在青年怀里,“嗯~嗯~”的撒娇,磁性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委屈,好像在恳请维诺不要再为难他了。
这招数在斯塔利“学会说话”后,就很久没再用过了。
维诺心下软了软,他听不得斯塔利这样委屈的哼哼,他可以把他的人鱼捧在手心,但前提是,他不想被欺骗。
黑发青年一下下抚摸人鱼顺滑的银发,平静开口:“宝贝,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也知道你没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
轻描淡写得就好像在说“我发现了路边开了一朵花”一样。
谭遇睫毛一颤,轻轻屏住呼吸,他哪里暴露了么,就因为不知道那只鸭子没教穿衣服就暴露了么?
不过也是,就算没有这事,维诺迟早会发现他并不是普通人鱼的。在维诺家这几个月,谭遇的精神核已经快好了,一旦恢复完毕他就能化出双腿,重新恢复成第八军将军的身份。
至于“斯塔利”这条人鱼要怎么在维诺的生活里退出……谭遇沉了沉眸子,睫羽掩下眼底的暗色。
他不想退出维诺的生活,也不想一直在他面前维持这种欺骗的状态。但已经骗了这么久,一旦坦白开来,他又不确定维诺还会不会继续和自己维持这种亲密的关系。
他要维诺呆在他身边,也有能力把人扣在身边,但却不知道要怎么让这人心甘情愿的对着表露真实身份的他笑出来,就像对一条毁容的傻人鱼那样,温暖、柔软、让人心动。
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是骗不过人的。一瞬间,维诺搭在人鱼光裸肩膀上的左手能明显感觉到手下肌肉的紧绷。
“你有事隐瞒我不怪你,想不想跟我说都随你,但是宝贝,”维诺一手按床撑身坐起来,另一只手捏住人鱼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低头看着斯塔利看不出神色的金眸,舔了舔唇,轻轻开口。
“不要背叛我。”
人鱼红唇嗫动,似乎想张嘴说些什么,但被维诺伸出一根拇指按住了。
“我最恨别人在我背后捅刀,也不想再被捅了……”
“要是你也想着以后在我背后捅刀……我倒是不介意现在就放你自由。”也省的以后为你伤心伤肺。
维诺顿了顿,把那句“我倒是不介意现在就掐死你”换了个温和点的方式说。
一个身为副手的达斯就已经把他坑进深沟一次了,他不能再接受第二次的背叛了——尤其当人鱼和他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信物交换,他连自己母父的遗物都给出去了。
如果人鱼对他这份感情也是带着谋害他的心思所表现出来的……维诺不知道他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一个人在完全没有亲密感情交流的状态下活了二十多年,本该最亲近的人带着最深的恶意漠视他利用他,本该可以交付背后的人利用他的信任坑害了他,按理来说他现在人格扭曲了都不算奇怪。
维诺能撑到现在还没黑化变态反社会,全靠从医疗舱醒来后自己前世的记忆来支撑、来劝解自己——这是一本小说的世界,本来就都是假的。
所以他受到的伤害,也都不会对他有真实的影响。
而醒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又有了一个新的支撑——他的人鱼,完全没有出现在原文中的斯塔利。
维诺一直告诉自己,他俩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潜逃出了世界剧情的控制,所以他是可以把心中仅存的柔软给斯塔利的,因为这是他亲手救出来的生命。
但他又因为斯塔利偶尔展现出的前后矛盾所不确定。他惧怕这样的不确定。
所以,不管斯塔利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愿意说自己就听,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强求。但至少,不要背叛他。
这是他最低、最低的请求了。
黑发青年的声音很轻,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很平静的在叙述,黑沉沉的眼中平静无波,掩盖着深渊下隐隐翻滚的浓雾。
维诺柔顺的黑色发丝落下一缕,轻轻触在人鱼鼻尖,像是温柔地触碰。在如此亲密的距离下,两人气息交织,鼻息交缠,草木和雪松静静开满了这个安静的空间。
听到青年说“放你自由”这句话时,人鱼暗色的瞳孔一缩,强硬的伸手拉下维诺按在他嘴上的手,重新把人压倒在身下。
他不喜欢维诺说这话时,一脸已经习以为常的表情。
就好像是被人多次抛下的小孩儿,到哪儿都习惯了再次被丢下,不论拥有了什么,都会下意识想什么时候会再次失去。
所以那个小孩就蹲在他偶然获得的小玩具旁边,也不去抢占,只目露欢喜、偶尔伸手摸摸,等着那个小玩具自己长腿跑掉。
然后再次回到一个人的状态。
宽阔的肩膀将比他小一号的青年牢牢锁在自己胸膛和柔软的水床之间,装傻扮乖的银发人鱼少有地露出了不符合他鱼设的神情。
维诺微微睁大了眼,有些无措地看着斯塔利堪称冷冽的神情。金眸没了平时的清澈单纯,取而代之的是让看不懂的深沉,甚至还有隐隐的愤怒。
这完全不是一条刚知事不久的人鱼该有的神情。很显然人鱼听明白了他刚才的意思,也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没错——斯塔利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鱼,他可能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情况罢了。
人鱼本身就比他高大,平时在水池里还看不太出来,一旦都躺在床上时,这种差距就格外明显。平时他俩一起睡,早上起来斯塔利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头上,尾巴还伸在他脚以下,整条鱼比他长出一截。
现在被人鱼这样按着手腕压制在身下,维诺甚至感觉自己被锁了起来似的,还挣扎不动那种——他刚才试着动了动手,完全挣不脱禁锢。
“维诺。”谭遇低声道:“斯塔利一直都是你的人鱼。”
“现在是,以后也是。”
“只要你要我。”
谭遇没有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只要维诺愿意,“斯塔利”就可以一直是他的人鱼。
选择权都在维诺手里。
所以,不要再用这种“你什么时候都可以丢下我”的语气和神情说出那种习惯受伤的话了。
斯塔利说得很认真、很认真,连平时装傻专用的延长尾音和句中停顿都没有了。
维诺这样想到。
视线在一瞬间模糊,维诺还没体味出来心中是什么滋味,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就突然滚落出眼眶,顺着眼睑滑落向眼尾两边。
妈的,手抽不出开,遮不住。
手腕被人鱼攥着抬不起来,维诺狼狈地闭眼扭头,不想让斯塔利看见自己软弱的眼泪。
处在上位的人鱼就看身下的青年一脸错愕地看着他,然后突然就一声不吭地哭了。大颗的晶莹泪珠涌出,还扭过头不在看他,只不断落泪,哭得他心慌。
这是怎么了?是他的保证说的还不到位么?
谭遇低头轻轻啄吻青年哭红的眼尾,一点点啄去那些不断涌出来的透明液体。
泪水不断的往外流,人鱼就不断的去啄吻,泪水咸涩,就好像是这个小孩过往的经历一般,让人内心都跟着酸涩起来——维诺比他小了十多岁,对他来说可不就是个小孩儿么?
“维诺乖,不哭。斯塔利一直在的。”
谭遇有些无措,他从没哄过孩子,也只会来来回回的说“不哭”,他松开按住维诺的手,有些笨拙地摸着青年的黑发,结果越说这人眼泪流得越凶。
从始至终,青年都没有发出一丝哭腔,谭遇隐约觉得这不太对劲,但一时间他只顾得哄小孩儿,并没有想太多。
维诺的眼睛里好像忽然有个小水龙头坏掉了,他控制不住那个开关,只能任它一直往外流水。
一开始被人鱼舔眼泪他还觉得难堪,但斯塔利一直抱着他吻,那个怀抱温暖得让他渐渐放松了下来。
最后眼里的小水龙头好像觉得放水放得差不多了,于是慢慢关上开关,维诺被人鱼侧躺着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