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艘一看就知道饱经风霜的战舰，舰船身上有纵横交错的炮火弹痕，重型攻击装置从狰狞的伤痕中凶悍伸出，无不彰显着它曾经从怎样的恶战中存活下来，像是一位赤身扛着枪的枭雄，满身的伤疤，是他不甚在意的过往和荣耀。
战舰表面处有隐隐的波光闪动，那是能量防护罩遭到攻击后，浮起的反弹光波。
换言之，他们刚才没打中那条黑泥鳅的那些炮火，估计大部分都打在那艘隐形的幽灵战舰上了。
哈瑞肯战舰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们有反雷达探测和能量罩隐形技术，这两个技能一出，除非哈瑞肯号自己肯现身，否则几乎所有的飞船探测器都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肉眼看不到，雷达监控也探测不到——即使它就近在咫尺。
而宇宙大部分人都知道，那艘战舰的主人，可决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脾气。
被无缘无故打了，要是不能把对面连血带肉地扒一层皮，那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攻击手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听着指挥台在通讯对面着急的呼喊“快回来！别招惹他们！”，有些绝望地想到，他们已经招惹了，怎么办。
还是自己一炮一炮打出去的。
关键时刻驾驶员反应很快，迅速调转飞舰方向，切断信号连接设备，把加速器拉倒最高档——一溜烟蹿远了。攻击手急忙扭头往后看，后面反应慢一拍的帝国追击间，已经被哈瑞肯号粗大的光炮扫射成宇宙粉尘了。
那条黑泥鳅，估计也被扫射成渣渣了。
攻击手有些遗憾地想，可惜，看来他们注定是拿不到奖金了。
他跟驾驶员说自己和三千万永远错失了，被驾驶员斜了一眼，“你差点就和你的命永远错失了。还活着你就偷笑吧。”
攻击手悻悻闭嘴，捂住自己逃出生天后砰砰乱跳的心脏。
可恶，他说的有道理。
不同于帝国追击舰的攻击手所想的，距离哈瑞肯号最近的维诺和谭遇，反而没有被炮火波及到。
维诺可以肯定，这艘星盗船是特意不打他们的。因为他看见了，和他们在同一路径上的帝国追击舰被炮火打碎后，光炮的攻击顿时就消失了。
谭遇坐在飞舰上，放弃了逃跑，任由对面的战舰伸出机械抓取臂来，把自己的飞舰抓向对方的内舱。
“就剩两发离子炮了，打不打都一样。”男人解释道。
反正都打不过。
维诺点点头，瘫在椅背上平复气息，他收回自己的精神触手，只分出一条触手缠绕在男人身边，一条触手依旧裹着保温舱里的几颗人鱼蛋。
趁着他们还有一点时间，谭遇给维诺科普这艘战舰。
“这是飓风星盗团的主战舰，也就是这两年，飓风星盗团才开始展露头角，在一次各方星盗团混战黑吃黑的情况下，飓风被打到就剩这一艘主战舰。
但就靠着这一艘主战舰，它翻身把其他三支规模比它大星盗团都给打废了。
因为攻击手段过于大胆偏激，从此一战成名。”
舰如其名，哈瑞肯，古语中雷暴与旋风之神，也是掌管海上飓风的恶魔。
“帝国会怕一个星盗团么？”维诺还记得刚才帝国那群追击舰一个个屁股着火光速消失的样子。
“原本不怕。皇帝这几年派人去打击星盗，原本还和星盗有胜有负，后来飓风从那场混战里出头后，迅速把其他几个星盗团都给打服了，收拢起了帝国大大小小的星盗团，算是坐稳了龙头的位置。”
维诺叹为观止，“飓风把资源都整合起来了，武力规模一下子就上来了，所以帝国也不敢随便动他们。”
谭遇点头，“嗯。而且飓风新上任的首领，行事和以往的星盗不太一样。他只要被劫持的商舰的通用点和一半的货，不伤人命。”
“所以官方虽然忌讳他们，但也没有很着急要去收拾他们。”维诺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他们劫持我们做什么。是想要人鱼么？”
谭遇轻轻摇头，“还不确定，看看再说。”
他们的飞舰被拉入哈瑞肯内部，有人上来，冷淡地请他们下去，说老板有情两位，并给两人眼前蒙上黑眼带，带两人往战舰内部走。
维诺一开始还在记步数和方位，弯弯绕绕地又是走又是坐代步车过了十分钟后，他懒得记了。
最后他们来到一间屋子，站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老板，人带来了。”
带他们来的人恭敬道，向后退了几步，关上了门。
第198章 您枪杀了我哥哥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不是辛辣呛鼻的旱烟，而是类似于某种味道清甜的女士香烟。
维诺甚至在其中闻到了类似玫瑰的淡香。
屋子的主人没有开口说话，维诺和谭遇两人也没吭声。
好像双方都陷入了沉默的角逐。
他们的眼带没有被取下，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维诺听着这个房间里除了自己和谭遇外另两个人的呼吸，缓缓释放出精神触手，轻柔地摸清了这个房间的布局和对面两个人的位置。
这里应该是飓风星盗团首领的休息室一类的地方，有矮桌、躺椅、墙角摆着展示柜。
维诺身前就是一张宽大的躺椅，有两个人一躺一站，正在看着他和谭遇。
维诺虽然没有感觉到对方有恶意，但也没有感到什么好感，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茫然。
“恕我直言，你们打算一直看下去么？”谭遇率先打破沉默，“我们还赶着去吃饭呢。”
“摘了眼带吧。”一道略微沙哑的男声传来，带着厌世的倦意，像是原本上好的天鹅绒里掺了细沙。
维诺拽下眼带，室内温柔的暖光并不刺眼，他只眯眼缓了几秒就适应下来，这才看清了屋内的全貌。
大片的白色。
白墙、白矮桌，白花瓶，白色的玫瑰。
白色的宽大躺椅上，微微斜倚着一个青年，一眼看过去，他便是整间屋子唯一的焦点，身边站立的人无法分走他的任何一分光彩。
青年支着手臂靠在躺椅的柔软皮质把手上，拿着一柄镶嵌祖母绿宝石的掐银丝玉质长烟斗，嘴边缓缓吐出稀薄的烟雾。
屋内染了玫瑰香气的烟雾就来源于此。
他柔顺的蜜棕色长发在暖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微微的金光，从肩膀坠落的发丝如瀑布般从躺椅边缘落下，在掉落在地面前，被站在身旁的男人轻轻挽住发尾，托在金属手心里。
他长得很柔美，身量又修长瘦削，像是金贵的笼子里，被人精心饲养但依旧病恹恹的天鹅——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美丽。
只是本该清透纯然的淡绿色眸子里，氤氲着让人看不懂的神色，寡淡的神色，让这位美人显得有些神秘——如同你不知道一枝玫瑰有多少藏起来的刺。
虽然有些惊讶，但他们已经被人请到这里了，维诺知道，这就是飓风的首领了。
之前听谭遇的介绍，他以为飓风首领得是个身经百战的粗恶壮汉，没想到这么年轻……且貌美。
这位飓风的首领在很认真的看他们，确切说，维诺想到，是在看他。
从摘下眼带起，那双绿色眼眸里，一直映着他的身影。
但维诺依旧看不到一丝属于星盗的穷凶恶极。
没有贪婪、没有杀意、没有恶意，只有一丝浅淡的漠然，和微微的遗憾。
“维诺……少将。”青年轻轻叫出原本属于维诺的军职称号，“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您。”
“我还以为您早死了呢。”他轻快地说道，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言辞委婉。
这话本是充满了恶意的，但被这个青年说出来，好像他只是在就事论事，并没有添加额外的情绪。
维诺和谭遇对视一眼，没说话。
“消失一年多，一出现就是把帝国搅得人仰马翻，为了人鱼的正义，毫不犹豫地掀帝国的老底，背叛自己的老东家。”漂亮美人微微笑道，语气中含着淡淡的怀念。
“不愧是您能做出来的事，认理不认人，跟以前完全没变呢。”
“还有您，应该就是维诺少将的伴侣，谭遇将军吧？”
谭遇通过精神链接问维诺，“你们以前认识你？”
维诺无语回道：“如果我没失忆的话，我单方面不认识他。我对这个人完全没印象。”
谭遇：“可能是你曾经的英勇事迹隔空感动了他，这人没什么恶意。宝贝你好棒，飓风的首领都对你有好感，我们这次算是化险为夷了。”
维诺试探道，“您以前认识我？”
美人微微一笑，含住手边的白玉烟嘴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薄雾。
“是呢，”他笑得甜蜜，像是回想起什么有趣的事。
“您枪杀了我哥哥。”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你杀了我家一只蚊子。”
维诺：“……”突然笑不出来.jpg
谭遇：……啊。
这是落进敌对BOSS势力的大本营了？
谭遇在精神海内沉默了两秒轻轻安慰：“没事，我护着你，实在不行咱俩一起死。”
维诺被噎：“我谢谢你。”
“我很遗憾，”维诺顿了几秒后，还是开口，“我不记得您哥哥是谁，不过被我枪杀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美人笑着点点头，“是啊，哥哥他不无辜。”
“不过还是要感谢您，多亏了您，我才有机会从垃圾堆里跑出来。”
维诺淡定点头表示不谢，实际上并不懂飓风首领的意思，他哥哥把他锁在垃圾场了么？怎么非得哥哥死了才能从垃圾堆里跑出来？
他没敢问飓风首领的哥哥是谁，万一问了也不知道，场面更尴尬。
“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棕发美人弯唇，“伊恩。”
谭遇点点头，开始进入谈判模式，“好的，伊恩阁下。首先感谢您把我们从帝国追兵手里救下，请问您把我们带来的目的是？”
伊恩细白的指尖点了点烟管，有些不甚在意，“我们只是在这里休息，没招惹任何人，谁让帝国的虫子来打扰我们的？我只是好奇那些虫子是在追谁罢了，也想看看最近搅得帝国不得安宁的人是谁，没想到是你们啊。”
“不过既然来了，我们也可以谈谈生意。”
“你们打劫人鱼机构的时候，不如带上我们，飓风的人帮你们一起运人鱼，之后你们要做什么我们都一概不过问，只要分给我们一半收益就行。怎么样？”
伊恩才不在乎他们是要卖掉人鱼还是怎么样，人鱼死活跟他无关，他只要通用点。
“哦，不方便折算成通用点的话，我们也支持用实物支付，我们有专门的拍卖场，可以帮你们出手换成通用点。”伊恩觉得自己十分贴心。
谭遇冷笑，“飓风的胃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只帮我们运输就要分一半收益？况且我们根本没有收益，完全是贴钱在做这件事。如果你们真想分，只能分到一屁股债务。”
伊恩诧异地睁大眼睛，连一直低着头站在他身边的男人都没忍住抬头看了谭遇一眼。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没有收益，你们为什么花这么大功夫又是做视频又是偷人鱼？图偷来养着好玩么？”
“是啊，我们就是无偿义务养人鱼，贴钱养，你要一起么？”谭遇冷笑。
伊恩不信，只觉得谭遇想独吞帝国人鱼这块收益，不想分他一个通用点。
他收起笑容，浅绿的眼睛如同某种冷血生物，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嚣张的银毛男人。
那两个人在旁边争论，维诺却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陷入了怔愣，脑中拼命思索。
伊恩……有点耳熟的名字。
在哪里听到过来着？
脑海中回闪过某个痛哭流涕的男人，是他的副官，达斯。
他跪在地上哭喊，“对不起……我要救我弟弟……伊恩已经过得很苦了……”
男人伸出手试图交出一个小盒子，“……他十岁后，就没收到过生日礼物了。”
维诺控制不住地缩紧瞳孔。
这个伊恩，是达斯的那个弟弟，被主家困住刁难十多年的伊恩么？
美人敏感的觉察到了注视，看向维诺，在注意到他的表情后，有些兴致盎然。
“您想起来我是谁了？”他柔声说着，话音里砂砾感越发明显，“是我哥哥曾经向您提起过我的名字么？”
维诺张了张唇，心底发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在帝国被欺负了至少十几年的孩子，在达斯死后短短几年内，就混成了飓风星盗团的首领。
真正的强者，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从深渊里爬出来，哪怕是只有一根蜘蛛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死死抓住，拿命去赌一个千分之一的可能性。
伊恩比他哥哥强。
至于他刚才说的“垃圾堆”，应该就是乌列尔主家了。
维诺没有傻到去问人家经历了什么，只是想起来自己别墅里应该留着属于伊恩的东西，开口道，“你哥哥曾经有留给你一个生日礼物，在我那里存着，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带给你。”
他曾经说过，如果达斯的弟弟能从囚笼挣脱，就把那个盒子给他。
他很欣慰，他能兑现诺言了。
伊恩正和谭遇怒目而视，闻言嗤笑一声。
“扔了吧。”
“垃圾而已，我早就不稀罕了。”
他看起来毫不在意死去兄长留给自己的“遗物”，像条野狼一样盯着利益毫不撒嘴，踩着维诺的那点微妙的内疚，眯眼似笑非笑。
“你要是真觉得愧疚的话，就给我分人鱼的收益。哪怕给我三分之一呢，就当是救你们的买命钱了。”
维诺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想要通用点？”
话一问出来，维诺就尬住了，他实在是没话找话。
为什么想要通用点？这话问帝国最大星盗团的头子简直可笑，试问哪个星盗的爱好是做慈善？
星盗团过所经之处，只要不害人命，只劫财那都算是行善了。
但伊恩多少算半个旧相识。维诺以前并不在意达斯的弟弟如何，伊恩对他来说只是个陌生的名字。
所以维诺可以很坦然地说，人落入困境得靠自救，所以他没有义务管达斯的弟弟。
他也确实没有管。
但在见到这个人之后，维诺在伊恩身上发现了太多矛盾的地方。
一个臭名昭著的星盗团团长，是个看起来相当柔弱绵软的青年，旁人只能在他偶尔的一瞥里，窥见一丝疯狂的危险性。
他对于白色有种让人无法理解的狂热癖好，不仅家具衣物是白的，连所在的室内都要塞满密密麻麻的白玫瑰。
仔细看去，那些玫瑰都是连盆带土的养殖在室内的，可以保持更久的花期——当然，能够买下这一屋子的自然白玫瑰，所需要的通用点也是近乎天价的。
而至少在两年前，眼前的星盗头子还是个被困在乌列尔主家，需要他哥哥想歪招救他的小可怜。
一个人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就能从底层小可怜翻身逆袭到这种高度，维诺绝不会低估这人。
听谭遇说，传闻中的飓风头子手段阴狠毒辣，让人不寒而栗。
这种人对别人狠，对他自己只会更狠。
而维诺在看到伊恩笑着说他杀了他哥哥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
伊恩并不恨自己杀了他的血亲。
就是因为维诺很清晰地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才知道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他需要遭受过多大的苦难、对家人以及身边人有多少次期待的落空，才能坦然的放弃对于旁人的期望，甚至笑着感谢一个只能说是间接给了他机会，让他脱离困境的杀兄仇人。
也许是从伊恩身上看见了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维诺一时冲动问出了那句话，他想了解这个青年。
但这个问题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切入点。
果然，飓风团长脸上原本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缓缓收敛起来，他如深翡一般幽绿的眸子微微晃了晃，像是空了一瞬。
但在任何人发现这点之前，这个柔美到让人无法一眼认同他身份的男人，就闭上了眼，貌似疲惫的躺回靠椅，轻轻呼出一口细雾，红唇慵懒勾起。
“您问星盗为什么想要通用点？”他好像被这个傻问题逗笑了，也懒得解释更多，“看来你们现在不愿意和我谈生意，那就过两天再说吧。”
飓风星盗团团长全程看似很好说话，一直笑眯眯的，但他柔软的态度下，是很强硬的意图表示。
‘不给钱也行，你们就在这里呆着吧，呆到什么时候愿意给了，再放你们走。’
直到被赶出伊恩的休息室外，维诺还是有点懵，倒是谭遇抓着他的手腕，十分坦然地跟着给他们带路的人往休息室走。
这些天被帝国的人追在屁股后面打，他和维诺都累了，刚好休息一下。
飓风星盗团团长目前看来对他们态度不明，谭遇看得很清楚，那个团长嘴上说着要通用点，实际上他的眼中连对于金钱权力的欲望都没有。
一个人连活着的欲望都快被耗干了，怎么可能会对金钱有占有欲。
这个星盗头子索要通用点的行为，就像是给自己一个合理行事的借口。
谭遇不了解这个人，但根据他听说的传闻，和今天实际见到的伊恩本人，他大概对这个青年曾经的经历有个模糊的判断。
一个长了一张好脸、看起来身段柔弱的男人，在这个时代，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乌利尔家少主的风流荒唐，谭遇也曾在宴会上听人议论过。
维诺跟着谭遇回屋后，有些沉默地坐在床边，低垂着头，额边的发丝沾染了薄汗，蔫蔫地耷拉下来，实力诠释什么叫连头发丝都看起来闷闷不乐。
男人在心底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抬手揉了揉青年失落的发丝，搂着人的肩膀，让维诺靠进自己怀里。
“难受？”谭遇垂眸，温声问他。
青年一声不吭地抬手，抓住他的衣角，像是失落又不愿意出声的小孩，脸埋在男人的胸前，看不清神色。
“我当初没有去救他，是我做错了么。”维诺嗓音闷闷的，带着疲惫的沙哑，“他看上去……好像不太好。”
曾经被一个小贵族家困了十几年的伊恩，现在成了帝国星际最大的星盗团团长，身居高位，背后站着的武装力量难以估量。
但他看起来只有表面的华丽美好，内在的情绪全是空洞。
“宝贝，你没错做任何事，”谭遇用力在青年的黑发上亲了一口，也没管两人狼狈邋遢的一身汗味和尘土味，抱着维诺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这不是你的责任。”
维诺埋在谭遇温暖的胸膛前，男人的体温透过衬衣漫出来，一点点将维诺酸皱的心抚平。
宽大的掌心一下下抚摸着头顶，维诺感觉自己就像是哭鼻子后被哄的小朋友一样。
或许是幼时没有从长辈那里得到过足够的关爱，他有些羞赧，但依旧很喜欢被男人这样宠着。
“我知道。”维诺低声开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变得很容易被触动，看到对方状态不好，就觉得难过，然后开始想是不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到位。”
明明处决达斯的时候，维诺觉得自己不去帮他救弟弟，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来着。
谭遇思索了几秒，提出了一个猜测，“有没有可能，是你觉醒人鱼血脉后，对人鱼族群产生了某种情感归属？”
“情感归属？那是什么？”青年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露出一张疲惫中露着茫然的脸。此时的黑眼金瞳没了之前的可怖感，反而露出一丝可怜兮兮的呆愣感。
维诺没能听懂谭遇在说什么。
这不能怪维诺，长时间的精神力释放让他的大脑一直处于超负荷运转之中。此时到了一个封闭的相对安全的环境，神经松弛下来，脑子反而陷入转不动的境地了。
谭遇说了那么一长串话，维诺的大脑却只捕捉到了最后四个字，情感归属。
谭遇猜测人鱼对于人鱼王的天然好感，并不是单向的。维诺能够吸引人鱼们的喜爱，反过来，人鱼们也能引起王的关爱怜惜。
也许是无意识的影响，这种感情可能也是推动维诺去做揭开帝国黑幕、推动人鱼平权的推动里之一。
而那个伊恩，显然是一个已经快接近转化阶段的人了。
这种时候还解释什么？男人笑了一下，揉了一把维诺的脸颊，温柔地抱着他躺倒在床上，拇指轻轻揉蹭青年的脸颊，低声哄人入睡。
“宝贝，睡吧，睡一觉起来，我再告诉你答案。”
“好，那你和我一起。”已经撑了很久的维诺忍不住打了个小哈切，闭上眼的时候还不忘抓着男人的胳膊。
“我一直在呢。”
他被男人的气息环绕着，在陷入黑甜乡的最后一秒，维诺隐约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是斯塔利的声音……斯塔利在呢。
最后那点担忧也消融殆尽，维诺放心地在男人身边昏睡过去。
飓风团长休息室。
飓风团的团长并没有维诺想象中那么生气，他还是那副温柔悠闲的样子，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抽烟，甚至还在一边吐雾一边微笑。
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小心地把手中柔顺的棕发拢到一起，确定没有发丝垂地后，小声问团长，“您不生气么？”
“嗯？为什么生气？”伊恩稍稍扭头，露出柔和纤长的颈线。
小林犹豫了一下，眨了眨眼，“他不是杀了您的兄弟么，为什么还要救他？”
如果此时谭遇还在这里的话，他就能发现，这个跟在飓风星盗团首领身边的男人，就是曾经被帝国通告悬赏的人，林淼。
而林淼那只莹蓝色的右眼，和他本身的黑眸形成极为显著的对比，一看便知道那是机械义眼。
失踪两年后，涉及一起特大恶性凶杀案的年轻厨师，出现在了飓风星盗团团长身边。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一起从那起凶杀案中逃窜出来的，更为贴切。
“不，我很感谢他杀了达斯。”伊恩微笑着回答，但他碧绿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欢喜的神色。
“达斯不死，维诺不去状告乌列尔家的叛徒，主家的人就永远不会慌到要连夜逃跑。”他温柔又冷静地分析到，“我们就没那么容易能跑出来了。”
但是他杀了你的亲人，你不在乎你亲人的死亡么？
……而且他们能跑出来，也不算容易吧，全靠伊恩一人秒杀全场，他不过是最后搀着伊恩逃进了港口的某个杂货集装箱里而已。
而且他们属实不太幸运。他们跟着集装箱，一起被装进某个飞舰中，最后被连箱带人一起劫入飓风星盗团里。
小林动了动唇，还是把话咽下去了，“是。”
他进入乌列尔主家也不过一年，虽然时间并不长，但他很清楚伊恩的经历和遭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