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泉热情地在前面带路介绍，如果不是首领就在旁边盯着，他真的很想挽住王的胳膊。这样多亲热呀。
中途如果有没说到的地方，白星就会适时补充。
维诺跟着转了一圈，大概也清楚了基地内部的功能性设施和作用定位。海茵斯彻互助协会的楼体，在地面上只有两层，那是给当地检查政府看的，但在地下却有足足六层。
地上一层是大厅，像模像样地有不同的咨询室、会客室以及各部门办公室，二层是展览厅，摆放着组织至今为止救助的人鱼信息，以及救助记录，甚至还有一些求助人给协会订做的感谢标牌。
这些救助信息都是可以对外公开的，因为协会对外的形象就是帮助大众解决一些民生问题的，涉及面广泛，从帮助人打官司离婚，救助被家暴的弱势群体，到解决一些人鱼生病，但却因为各种原因，饲养人不去联系政府人鱼机构看病的问题。
有些饲养人可能是因为破产，出不起给人鱼看病的通用点；也有的是不能把人鱼糟糕的状况给人鱼机构看，否则可能面临政府机构收回人鱼饲养权的。
维诺看到一张夹在玻璃橱窗里的纸，上面打印着娱乐小报的一块版面。
其中一个很小的版块里，写了一个有关海茵斯彻互助协会的救援信息。一条人鱼因为饲养人经济破产，生病后没有经济条件医治，于是饲养人请了海茵斯彻互助协会的人来帮忙救治，最终把人鱼医治完好。不过很可惜的事是饲养人官司缠身，被监狱收编，人鱼最终的结局没有写到。
信息最下方标注了海茵斯彻互助协会的联系方式和组织的光脑号。
配图是一个左右比较图，左边是面容模糊的人鱼，凌乱的红色长发遮挡住了他的脸，原本应该干净的身上长满了大大小小溃烂的红斑，大的甚至有成人巴掌那么大，让人看起来就很不舒服。
右边的图里还是那条人鱼，长发依然糊住了脸，但身上的溃烂已经愈合了，只在皮肤上留下了淡淡的斑痕。
相同的是这两条人鱼都扒在一个有缺口的白色浴缸边，左图能看到浴缸内部已经出现了黄绿色，水质也是比较浑浊的，那是浴缸长期没有清洁造成的。右图还是那个浴缸，但整体已经洗刷得比较干净了，水质看起来也是清澈的。
他像是个扁平又惨淡的展示物，微微缩着肩膀，被迫将所有的不堪与脆弱暴露在所有人眼下。不会有人考虑这条人鱼的感受——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人鱼能有能有什么感受？
维诺在这个信息面前驻足，看着图里那条人鱼，微微皱眉。
左图那个皮肤溃烂的惨烈程度，跟当初斯塔利身上的伤比起来不相上下。那个饲养人真的没有虐鱼么？如果不是病毒性的感染，人鱼的皮肤是不会烂到这种地步的。
但一条常年呆在家的人鱼，接触到的最多也就是饲养人身上带回来的感冒发热一类的普通感染病毒，怎么会接触到这种烈性的溃烂病毒？
不是维诺想用恶毒的想法揣测他人，但真的很难不怀疑是饲养人有意的。
宁泉看到王在看这个消息，便停下脚步等维诺看完，声音也小了下来，“这条人鱼我有印象，当初带回基地的时候，他情绪比较不稳，一个人呆着会害怕，但有人离他太近他也害怕，还把我们一个救助人员给咬伤了。”
“后来好像是凉哥去照顾了他一段时间，把他带好了。”宁泉点了点头，“本来就是凉哥带队去把人带回来的，由他去照顾也算正常，那条人鱼也就不太排斥凉哥了。”
“你们把人鱼带回来了？”维诺有些惊讶，按理来说一般饲养人是不会放过一条可以为他“延续子孙”的人鱼的，“他那个饲养人同意了？”
白星冷笑一声，“那种人怎么可能同意，”他的嗓音带着冷意，“不过他的意见也不是那么重要，总归我们是把人鱼带回来了。”
维诺侧目，有些好奇，“你们给对方通用点了？”
让这种经济有问题的饲养人同意放弃一条人鱼所有权，维诺第一时间想到了用通用点从这位饲养人那里“买”回人鱼。
一条浑身溃烂、精神不正常的人鱼，对于饲养人来说，是无法使用的“残次品”，还得浪费通用点养着人鱼，不如用它来换一笔实在的通用点，改善自己的生活。
宁泉沉默了一下，挠了挠头，“有些饲养人比较好对付，用通用点就能把人鱼换回来啦，也不用担心他们再去机构兑换人鱼，因为他们的经济状况就无法通过人鱼机构的评选标准。”
“但有些饲养人就比较难缠了，他们不要通用点。”蓝发青年看着配图上一身伤痕的人鱼，眼神有些冷，语气却轻飘飘的，透着一种异样的轻松，“这种时候，就得用点特殊方法来处理啦。”
维诺沉默。这是偷偷把人嘎了？
要是这么救下来，平均每救一条人鱼就得嘎一个人，维诺浅浅估摸一下他已经接触和感受到的海茵斯彻协会的人鱼数量，怎么着也得有几百条人鱼了——这么多年下来居然没有造成太大的社会动荡，也没有地方曝光社会人口的神秘减少，这真的合理么？
谭遇拍了拍维诺的肩，带着点笑意让他放松，“放心，我们没做违法乱纪的事。”
维诺看向男人，眼中明明白白写着：“真的么？我不信。”
帝国将军私自拥有星盗组织，利用军部信息对星盗进行屡次扒光打击，这是个熟练使用黑吃黑手段的主，对待一些垃圾人，真的能忍住不乱纪么？
“不过是收集了一下那些饲养人的违法乱纪的证据，把他们送进司法机构了，然后我们帮忙处理了下后续手续，就把人鱼接回来了。”男人说得很轻松，他在面具带着笑意道，“没私下杀人，放心。”
宁泉这才知道自己刚刚装冷酷说的话，被王理解错了，他“噗嗤”笑了一声，赶紧摆手道：“哎呀，王误会我们啦，我们只是可怜又无害的小人鱼，怎么会做杀人那么可怕的事呢？”
青年眉眼弯弯，淡蓝的眸看起来确实天真美好，不谙世事。
维诺：“……嗯。”
是啊，你们只不过是会熟练打劫星盗的黑恶组织，怎么会做伤人的事呢？
是不是对自己小伙伴们的战斗力有些许的判断失误呢？
“你们怎么处理后续的？”维诺问，“我记得饲养人没有能力饲养人鱼的时候，政府的人鱼疗养机构会帮助代养，民间机构也可以帮助代养么？”
“当然不是。”白星轻轻摇头，“这种饲养人一般黑点都比较多，我们给司法机构提交犯罪证据后，司法机构会按流程把人传唤或拘押进去，后面人鱼疗养机构会派人来回收人鱼。”
“但有些人鱼他们是不太愿意收的。”白星的目光落在那条红发人鱼身上，“比如身上伤病太严重，或者精神状况太不稳定，不适合继续投入市场或者黑市的。”
维诺点头，可以理解。
这种饲养人被司法机构判刑的人鱼，他们的饲养人再次去领养的时候，机构也要查看对方的案底。留过案底的人是很难再次领养人鱼的，哪怕他们自己曾经拥有的人鱼就在疗养机构被代养着。
除非那些领养人再次翻身，通过机构的经济水平和社会贡献的测评，否则那些人鱼大概率要一直留在疗养机构了。
但疗养机构的资源是有限的。
这些机构免费帮忙代养的人鱼们，就算饲养成本再低，也是花钱的。所以有些人鱼疗养机构会隔几年就让一批人鱼自然“因病死亡”，再把人鱼卖到黑市去，进行资金回流。
那些伤病太重，或者精神不太正常的人鱼，则会加大疗养院的饲养成本。他们当然不愿意接手代养。
“所以……你们是从人鱼疗养机构那边接手的人鱼？”
“嗯。”白星应声道，目光低垂，“疗养机构里也有藏污纳垢的地方，我们跟一些机构里的人打好交道，一条‘残次品’，五十万通用点就能带回来，这是他们卖给我们的价格。好一点的人鱼我们要回来的价格会更高，甚至有时候要不回来。”
“因为他们更愿意把那些人鱼卖到黑市去，那边拍出来的价格会更高。”
维诺沉默。
高昂的价格不说，就说和政府人鱼机构打交道，从他们手里拿人鱼这一条，其中的困难和艰辛，在谭遇他们嘴里，都轻松带过了。
协会救助人鱼的麻烦程度，维诺这才窥到一点。
看着王一声不吭地在看那些被救助的人鱼的图片和信息，宁泉莫名感受到了空气的沉重，他赶紧张罗一群人往下走，“我们去地下看看吧，上面也就这些东西啦，下面地方更大，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基地。”
在墙上一个暗格里输入密码后一扇隐蔽的金属门，从一个奖杯橱柜的后面打开了。
几个人走进电梯内，门再次闭合，电梯开始下行。
“自从一年前帝国整顿人鱼疗养院后，我们就不好从疗养院那边收人鱼了。”宁泉按下去往负一层的按钮，看向从刚才开始就显得格外沉默的王，小声补充道：“疗养院的人不敢把人鱼卖往黑市了，也不敢卖给我们。”
有通用点都不管用，因为人鱼属于帝国资源，不是他们个人或组织想花钱就能买到的。
“只有那些被糟践得太厉害的人鱼，饲养人都不愿意要了，才会找到我们，把人鱼低价卖给我们。”
维诺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这种受人挟制的感觉让人如噎在喉，堵得人喘不上气。
明明他们在做正确的事，却像偷摸干坏事一样，贿赂那些尸餐素位的帝国官员们，以此来做交换。
身旁黑衣的男人好像感受到了维诺低落的情绪，在旁边勾住了他的手，轻拍他的手背安抚。
‘没关系的，别难过，也没有那么难，我们这不是也一步步过来了。’男人通过精神链接向维诺传递信息。
维诺握紧了谭遇的手。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啦，”宁泉面上露出真实的喜悦，看向王的眼睛清澈晶亮，满满都是喜欢和钦慕，“现在我们有王了，光是从帝国人鱼机构里抢回来的人鱼，就有上千条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白星没吭声，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您的出现，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一件很好的事了。”所以请不要因为我们曾经的遭遇而难过。
在王出现以前，组织里想救回来一条人鱼有多麻烦，白星是很清楚的。
他们不能宣称自己是人鱼救助组织，反而得伪装出多种业务，把救助人鱼当成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业务夹杂在组织的业务中间，必要时还得把自己装成人鱼贩子团伙。
这样才能让一些垃圾饲养人、或人鱼疗养机构的某些人放下心防，愿意出价卖掉那些被糟践得不成样的人鱼。
而王出现后，不光把帝国人鱼机构的一些恶行曝光，还为他们带回来那么多人鱼……踩在道德制高点光明正大地实施救援，不用跟一群垃圾人打交道，对于忍了这么久窝囊气的海茵斯彻组织来说，这真的很爽好么！
所以宁泉对王看起来有些过度的仰慕和亲近，不光白星能理解，组织里的其他人也是很能理解的。
维诺点点头，暂时把内心某些说不出的情绪压下，温和地笑了一下，语气坚定，“没事，别担心我，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轻轻重复宁泉的话，像是做出了一个肯定的预言。
为人王者，一诺千金。
基地负一层，是地下停机场，大大小小的飞行器，甚至装载武器装置的小型飞舰，停放在这一层。
屋顶上安置着细长整齐的荧光绿色的灯管，将下方一水的黑色飞行器映照出了点赛博朋克的感觉。
宁泉打开电梯后，给王大概指了一下从地上开往地下停机场的暗门，“这层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停放我们的飞舰的地方，咱们就直接往下走了啊。”
到了负二层，一行人从电梯里出去了。
这里明显要明亮很多，地下空间被分割成一个个屋子，维诺觉得这个样子有点像教室一样。
“这层是技能教室。”不等王发问，宁泉就抢先介绍，“我们这下面几层其实都是为了帮助那些被救助回来的人鱼获得自主生存能力而设计的，最终目的是让他们经过一系列恢复培训后，能够进入社会自主生存。下面的几层是针对身体的恢复，越往上就越针对心理、精神和学识。”
“到这一层后，那些身体和心理恢复正常的人鱼们，可以自主选择一门技能课，以后进入社会后，他们就可以依靠技能去找份工作，独立生活了。”
维诺看到那些教室的门上，挂着不同的牌子。
【光脑应用基础课程】、【演艺课程】、【声乐课程】、【剧本研读课】、【言谈与情商课程】等等……
整整四排教室，光是演艺圈相关的课程就占据了将近一半的教室。
剩下的技术课看上去还比较正常，是那种学完后就可以去单位上班的普通工种。
维诺有些奇怪，“这里大部分课程都是与表演相关的？是有意设计成这样的么？”
好家伙，你们是准备攻占娱乐圈么？
“也不是啦，”宁泉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这个教室布局也是慢慢调整成这样的，最开始演绎类课程只占两个教室来着，后来随着咱们人鱼们在娱乐圈火起来的越来越多，很多人鱼都觉得演艺圈来钱快，想学演艺相关课程的人鱼就多起来了。”
“有些课程没人想学，就被别的课程占了教室。”
“现在每个教室授课的老师，都是曾经学过这门课程，学有所成的人鱼再次回来的。”
“演艺圈的人鱼们数量比较多，时不时会回来授课，咱们这方面的师资力量比较充沛，这个老师开这门课，那个老师开那门课，慢慢的就变成这样啦。”
维诺：“……”果然是准备攻占娱乐圈了吧？
那些普普通通的数据编程、信息管理、金融分析之类的课程，已经无法吸引你们了么？
谭遇通过精神链接戳维诺，‘主要是因为其他学科很多人鱼反馈说学不懂，还是学表演容易，而且人鱼有天然优势在。’
脸好，嗓子好。
维诺想笑，懂了，一帮笨蛋美人是吧？
最后一排教室，维诺扫了一眼就准备走，结果猛地顿住，仔细看了一下门牌。
【武装战舰维修课程】、【武器研发基础课程】、【机甲操作与维修】、【机甲武器制造原理】、【战舰驾驶基础课程】、【战斗指挥课程】……
他微微启唇，过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人鱼们学这些，出去后的就业方向是什么呢？”
宁泉探头，顺着维诺的视线看过去，“嗯？这些是我们的选修课啦，”青年微微笑了一下，天蓝色的眸子显得十分单纯，“打算进入星盗团的人鱼们都会学这些哦。”
维诺疑惑地看向谭遇，“不是说黑旋风星盗团的人鱼们都去娱乐圈了么？”
男人微微点头，“是这样。星盗团的人也不是天天能找到人打架，休息的时候总要去赚钱的，就顺便学了一下演艺相关课程，因为那边赚零钱比较快，时间也比较零活。”
刚好教授这些武器类课程的老师和演艺类课程的老师重合率比较高，所以那些进入演艺圈的人鱼，大概率都是学过这些武器格斗类课程的。
维诺不太理解，但大为震撼。
因为觉得“普通”的知识“太难”，所以选了难度更高的军事类课程，同时还要兼修演艺类课程来打工，支持自己跟星盗们打架的爱好。
他面色微妙，看着谭遇点点头，“不愧是你们。”
真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脑回路呢。真的不是另类凡尔赛么？
与其说人鱼们以后可以自主就业，不如说绝大部分人鱼都选择了进星盗团这一选项，顺带选修了一下演艺课程。
究其原因，其实一想就通。这些人鱼们择业的方向，其实跟自己的喜好没什么关系，只是想多搞钱而已。来钱最快的是做星盗黑吃黑，其次是娱乐圈。
对钱有这么重的渴望，不过是因为他们在倾所有人之力，尽力凑钱，好让组织能多救助一条人鱼。
至于自己的喜好，在所有受苦难的人鱼被救出来前，都可以放在一边。
继续往下看，负三层。
“这里是教授人鱼们社会常识的地方。在这一层学习的人鱼们，身体和心理已经基本恢复完好，可以进行初步对社会的认知了。”
负四层。
“这一层是负责给人鱼们做心理疏导的地方，这一层的人鱼们已经可以意识到自己曾经受过伤害了。”
不断有细微的哭声，从禁闭的隔间门内传来。
维诺没有去链接那些暗淡的精神体们，为了不给那些人鱼造成太大情绪波动，只将治愈力顺着精神触手遥遥送过去，对本层的人鱼们进行不动声色地安抚。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半空中，无数的精神丝线如同密密麻麻的蛛丝，从电梯口不断延伸出去，布满了整个楼层。精神丝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顺着门缝钻了进去，悄悄落在需要它们的人身上。
心理教室中的老师们不约而同地发现，对面或自闭、或阴郁、或哭泣地无法停止的人鱼们，渐渐恢复了平静。
负五层。
“这一层的人鱼们，还没有恢复意识，还在进行最基本的身体恢复。”
透过透明的玻璃隔间，能看见有些人鱼们还在有尾巴，有的已经拥有双腿，在地面上磕磕绊绊地联系行走了。
维诺问：“这一层的人鱼们都恢复意识了么？”
“恢复出双腿的人鱼基本都打过针剂，恢复意识了。还留着鱼尾的人鱼们，暂时还没恢复意识。”
宁泉解释道：“我们都是等人鱼的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程度后，再给他们进行意识恢复的。”
其中的原因，维诺也知道。
最后一层。
负六层。
维诺从精神海里感知不到除了身边几个人之外的人鱼，这层没有被隔断的房间，只有一个个小玻璃橱柜，被顶上安置的小灯照亮，像是暗夜里被星火照亮的墓碑。
“这就是我们的纪念博物馆了。”
宁泉站在维诺身边，轻轻道。
“我一直很想带您来看看这里。”
维诺上前，慢慢走到墙边的橱柜旁，开始一个个看。
玻璃橱柜里并没有什么精美漂亮的工艺品，也称不上有什么价值，甚至有的东西可以被称作为“破烂”。
和印象中的“博物馆”里应该有的东西相差甚远。
一根带着划痕的记号笔、一本被翻黄的字典、一份字迹凌乱的手稿、甚至几片椭圆干燥的鳞片，都可以独自占据一个小橱柜，在深蓝色的天鹅绒布上，安静诉说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每一件物品旁边，都有一块金属面板，上面印刻着这个物品的主人的故事。
维诺安静地看过去，他慢慢知道了这里的东西都是什么。
这里所有的展览橱窗，可以说是一座座无名墓碑。里面放着的，是墓主人生前的一样东西。
他们连骸骨都没有留下，只有一点无关紧要的东西，被组织成员搜集回来，在深不见光的地下，为他们安置一个小小的空坟。
前来探望这些零碎遗物的，也只有海茵斯彻组织内的成员。
这里没有一条人鱼是寿终正寝的，他们或精彩或悲怆的短短一生，被浓缩在物品旁边的一小块金属板内，用冰冷的文字镌刻下他们的失败。
维诺在装有手稿的玻璃橱窗前站定，去看手稿上有些凌乱的字迹，摊开的页面上，被不知道哪条人鱼留下了这样的记录：
【星历2785年，6月13日。】
【黎明计划再次失败，组织里出现了泄密者，十有八九的的成员被追查到，来不及自尽的成员被废掉精神海、损毁神智、继续进入人鱼分配机构。】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也许命运如此，人鱼一族注定要被消灭在历史之中。】
【如果组织内还有幸存的成员，警惕！由人类转换而来的人鱼，先天阵营就在人类一方，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绝对约束和监督他们，不要妄想他们会和我们同一条心！不要相信！不要暴露！不要靠近！】
【西塔在我旁边，已经闭上眼了，我也要追随我的爱人而去了。】
【祝幸存的兄弟们好运。】
金属板上内刻了这个手稿主人的故事：
【第二代海茵斯彻首领，名不详，卒于2785年6月13日，爱人西塔被帝国追捕人员毁掉神智后，被海茵斯彻从机构内救回，杀死西塔后自杀。
黎明计划是该首领提出的理想化人鱼平权方案，具体计划已不可考，因组织内部出现叛徒——一条由人类返祖的人鱼在恢复人身后，将计划泄密给了帝国皇室。
此后，组织遭到了大规模的诱捕，大量人鱼被绞杀，或被毁掉神智投入分配流程。
剩余幸存者将此手稿带回后，将组织基地搬迁至地下。自此人鱼革命力量进入最虚弱百年时间。】
一本老旧的字典，曾经有很多任主人，扉页上按顺序写着一个个名字，最后它属于一个叫西西的人鱼。他被组织救起、恢复神智后三个月，还在用这本字典学习识字。西西在组织内的朋友被帝国的人抓去，他带了枪出去救人，没有再回来。
一个裂口的水杯，它的主人已经没人知道叫什么名了。水杯的主人去救援一条被饲养人虐待的人鱼，被帝国警卫队带走，没再回来。
一块破损的金属胸章，是一条名叫朝星的人鱼买来送给组织内的小人鱼的。朝星化为人形后与人类成婚，暴露人鱼身份后被人类爱人举报，抹杀神智后送入孕育机构，没人再见过他。
一朵干瘪的纸扎玫瑰，是第一代海茵斯彻首领曾留在组织内的。他伪装人类进入皇室去刺杀帝国皇帝，行动失败后被送入人鱼科研院做人鱼研究，死无完尸。
还有下一条人鱼、下一条人鱼、再下条人鱼……每一个故事，字里行间都充满了人鱼们挣扎的鲜血。
那是对美好生活的期望，和对压迫的反抗，以及反抗失败的泣血。
这里不乏有海茵斯彻的首领留下的遗物。前几代的首领们一个个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后来的首领和人鱼们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所以会事先在组织内留好遗物、甚至遗书。
维诺看到后面，发现橱柜里几乎都是整整齐齐的信封，信封上放着一块鳞片。
维诺也看到了属于元盛、宁泉和白星他们的信封。
在最后一个橱柜里，一个白色信封上，静静躺着一片深蓝色的缀金鳞片。
旁边的金属板上只有简单一行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