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影会对元修说的这些话感觉到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没说什么。
元修再接再厉地拉拢自己的势力,将这个最为强悍的影拉到自己的阵营,就可以使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胜利。他对影说:“现在那个姓江的在里面,那个家伙正在使尽浑身解数勾引小白,当他能够获得小白的宠爱,那么我们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影依旧没有说话。
元修着急地说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你好歹给我一点反应。”
好像除了在白缙的跟前,影就已经很少有一些其他的反应了。这些反应也全都是因为白缙而出现,并且呈现给白缙的,所以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对于元修的这句话,影只是说:“主人喜欢谁,那是主人的意愿。”
元修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不懂,如果小白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就没有什么机会得到他的关注了。”
看见影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最终有点挫败,只是问了影一句:“你真的一点都不渴望得到小白的宠爱和喜欢吗?”像是已经放弃了和影沟通,元修又重新扒到门上去,那双狗耳朵一抖一抖的,像是在努力偷听里面的动静。
而听到元修那句疑问的影,依旧没有任何言语。但此时,他显然已经陷入一片茫然的阴翳当中。
——真的一点都不渴望得到小白的宠爱和喜欢吗?
相比较于外面一个火急火燎、一个茫然无措,里面的白缙还算得上舒适。他并没有阻止江聿爬过来,他看见江聿完全展露的躯体更加呈现一种全然的信任和折服。
在他身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当他来到这床铺前。白缙也彻底转头看向他,江聿抬起头来,安静地凝望着。
他将床上的一条毯子扔在江聿的身上去,并没有说太过柔和的言语,而是说了一句:“我并不喜欢观察人类的躯体。”
江聿将那毯子披在自己的身上,遮挡了自己重要的部位。
原本对零食格外感兴趣的白缙,其实已经对此时的江聿更为感兴趣了。他走到床的边缘,正是站在床上,现在猫猫躯体的他才能够和江聿平视。
这一双墨绿色的兽瞳,与江聿漆黑的人类眼瞳对视。
他在这漆黑的人类眼眸当中,看见这只矜贵、优雅的黑猫的影像。这一双眼眸这样凝望着他,始终都是如此,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和他说。
这一刻,白缙给了他一个倾诉的时间,因为他知道江聿所有的臣服和低头都是心甘情愿地为了他。
白缙说:“你一直在想什么。”
江聿说:“我一直在想,那个已经失去的人。”
白缙在江聿的面前坐下来,他变成了人类的样子。手轻轻拽住了江聿项圈上的铁链,让他抬起头来,也让他顺应着自己的力道,让这个跪伏的姿态变成安稳地坐下。
江聿坐下了,只能仰着头看着白缙。
白缙撑着脑袋,另外一只手摩挲玩弄着铁链,不再说话,脸上的表情很淡,仿佛打算倾听他的话语。江聿就开始沿着刚才的话语继续说了下去,他说:“我已经失去他两次了,这是我记得的。”
白缙依旧不说话,只是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睑,无聊死似的拨弄着铁链。
“如果每一次,我再努力一点,就不会让他死去。我不想再让他死去,因为一旦他死去,我对他的记忆就会变得模糊,也完全想不起来他的模样,只隐约记得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件事情让我很难过。
“即便我再一次看见那张脸时,会将之前的所有东西都回忆起来,但如果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他,也见不到这样的一张脸,那么我就完全不能够回忆起关于他的任何一切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控制我遗忘,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一次次出现在我身边,我只知道,我不想再遗忘他,也不想再失去他。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再机敏一点,根本就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在自责么?”
白缙忽然说。
江聿也停下了自己的诉说,他说:“是的。”
“那不关你的事。”
他说完这句话,看见江聿这双深黑的眼眸深处,瞳孔轻轻颤动。江聿似乎在判断、确认一件事。
他不再说话,只是沉寂地凝望白缙的脸,想要从这张熟悉美丽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也要判断出熟悉的神态。
而此时白缙所表现的,就是一个高高在上者,在简单地评判这件事,像是对人类这种苦恼的倾诉暂时给予一点愿意倾听的怜悯,最后嘲讽一句:“人类就是喜欢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暗自神伤。真无聊。”
他将抓住他脖子上锁链玩弄的手松开。看起来已经对江聿没有了兴趣,这就让江聿难以辨别清楚,到底眼前的这个人有没有之前的记忆。
白缙看到了他的茫然,知道现在的江聿到底在为什么事情而思虑,他还是继续以亚希伯恩的身份和他说话。他说:“你要当我的宠物吗?”
说到这里,他并不柔情地捏住了人类脆弱温热的耳朵。在手指间捏了捏,“被我牵着带去大街上游逛、被我随时亵玩、被我发脾气的时候折磨,要随时讨好我、依赖我。这就是身为我的宠物要做的事情。”
江聿点了点头。
对此白缙一点都不意外,他说道:“你这么快就成为那些人类中的叛徒?还是你在用什么计谋打算杀掉我?你可以忍辱负重,选择任何一个时机将我杀害。”他继续用亚希伯恩的口吻说话。
江聿低下头来,他凑近到白缙的跟前,将脑袋温顺地俯伏在白缙的膝盖上。
“我没有归属感。”
白缙从他这句话语当中,听到了浓厚的惆怅。他近乎赤/裸地靠着白缙,全然褪去了他身上的那种平静与稳重。像是卸掉了自己身上的盔甲,展露出最本真的自己。
他对白缙说:“当我知道,我所有做的研究与努力,其实在与人类做抵抗,是在背叛人类,被扔到这些灾难世界遭遇各种可怕的事物时我是茫然无措的。只有看见他,看见那让我熟悉的面颜,我的心里才会彻底安定下来。
“从我来到这些世界开始,他一直会出现在我的身边。那种缥缈不定的感受,终于落到了实处。因为他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想那就是我的归属。”
“可是我只记得他的模样,和他的名字。”他这样说,“甚至在他死去之后,这些都会模糊。终有一天,我的归属会彻底远离而去,我再也找不到他。我感觉到很不安。”
他趴伏在白缙的膝盖上,漆黑的额发散乱下来,他以一个全然依赖的姿态,靠在白缙的身边。是一种无言的沮丧和无措。
“我知道那是我不够强。因为不够强才会一次次失去,我会努力变强,让他留在我的身边,而不是一次次从我怀里流逝生命。”
白缙感觉自己咽喉的凝滞,半晌才说出这句话来:“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情感。”属于亚希伯恩的伪装,似乎也维持不住了。
江聿回答了。像刚才那样,回答得很认真:“一开始是无端地遗憾、悲伤、不舍。一遍遍遗忘与失去之后,是不甘和沮丧,一次次面见他,与他相处时的每一刻,就都在我的脑海里重复出现,每一秒钟的回忆都变得缓慢。于是我知道我想念他,只是这种想念总是会强制抹去。
“再一次见到他,想起所有事情时,那种剧烈的情感的冲击,不断地告诉我,想要见他、拥抱他、挽留他。甚至因为心里情感的冲击,想要——”
他吻得很轻,稍微侧了脸,将这个吻落在了白缙的膝盖上,似乎不想被发现,只是一直在看着他的白缙已经完全看见这个举动了。那一枚轻得像是没有出现过的吻,烙印在他膝盖上。
那里好像在渐次变得灼热。江聿长时间停留在那里,仿佛在深深地眷恋他。
“我不懂这种情感是什么,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但是我想,这和人们常在口中说的爱情无异。”
白缙那只手终于情不自禁地抚摸在江聿的脑袋上。
江聿并没有抬起头,而是双手环住了白缙的腰身,缓慢地将自己的脸颊埋入白缙的腹部。他安静地趴伏着,将自己的心绪完全诉说出来之后,内心当中情绪的激荡还是久久不散的。
他的动作停止了,江聿就抱着白缙的腰身。江聿显然已经确定一件事:他拥有之前的记忆。
所以他才会这样做,才会一步步更接近过去。
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在颤抖,他一点点地从白缙的腹部抬起头来,凝望白缙垂下来眼。江聿抬起头来,也让自己的身体直起来,他完全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呼吸抬起头来,一点点凑近,虔诚地吻上这温凉柔软的唇瓣。
打开门的是江聿。
知道刚才江聿光裸着身躯,元修下意识就要闭起眼睛,但余光见到他的身上还是围着一条毯子,就没有完全将眼睛闭起来。
能够看得出来,在江聿眉眼之间一直横亘着的阴郁与惆怅好像顿时消失不见,一种明朗轻松的情绪,出现在他的眼睛当中。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看清江聿这种情况的元修,微微眯起了眼睛,心里有了各种混乱的猜测。他不再管江聿,先往里面走去。
白缙以人类的身躯半靠在椅子里,猫尾巴翘起来,眼尾洇湿了一点潮红,唇瓣湿润,神态显得轻松而又餍足——像是已经结束了某件事……
元修死死盯着白缙的嘴唇。
一般情况下,白缙的唇瓣呈现一种薄情、冷漠的淡粉色,但是一旦有过什么摩擦啮咬,就将他的唇瓣弄得极为殷红。宛若艳丽玫瑰的颜色。现在就是这种颜色,于是就更能够断定一件事:他们接吻了。
察觉到元修的目光。并且也看见因为犬的习性,他的毛有些警惕生气地炸起来,感觉他会说些什么扰乱清静,白缙率先说了一声:“元修,你去给江聿找点能穿的衣服。”
“什么?”他几乎以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来。
听到这句话,白缙撑着脸看着他,他脸上的神态没有什么改变。他只是说:“元修,你很爱吃醋。”对元修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元修走过去,见到白缙伸手过来,他就低下头来,白缙的手就这样轻轻抚摸在元修的脑袋上,他继续说:“小小的醋意是逗趣,太大的醋意就是麻烦了。元修。”
手指顺着元修的脑袋轻轻往下抚,抚摸到他的耳朵,白缙的手指轻柔地揉了揉这毛茸茸的灰色犬耳,“快去给江聿弄一件衣服,总不能让他一直都以这副模样出现在我们面前。”
元修忽然脸红了。其余的什么话语几乎都没有再说,乖乖地点了点头,一脸晕晕乎乎的表情就出去了。他心想:小白越来越主人了。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主人……
现在留在这里面的就只剩下江聿和影。
影一直以来沉默寡言,江聿对于不熟悉的人也是如此。于是这两个,一个站在左边,一个站在右边,像是门神似的守着他。
总觉得这样实在太过无聊,白缙对江聿说:“这是影。”也对影说:“这是江聿。”
两个人相互对望了一眼,没有什么话要说。白缙觉得他们好像根本就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讲,最后就只说了一句:“好好相处。”
两人都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还真像是个木头似的站在他面前,他确实拿他们没办法。只得闭上眼睛,开始思索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显然江聿是不会像原著中那样将他分尸了,那么只能让那些消灾人员来杀他。只是他的再一次死亡——可能会对江聿造成更为不好的影响。
江聿到时候的情绪会很糟糕……他本来就不想承认自己是白缙,也不想接受他的,只是那确实情不自禁……情不自禁……人类很容易因为情感和心绪而情不自禁,于是某些情不自禁,就会造成难以处理的局面。现在就是这样。
白缙有些为难。
没关系。他睁开眼睛看向江聿,江聿正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想着,就像对宋星冶那样就行了。
只要结束关闭了世界通道,他就不会再来到这些世界,就可以全身而退的。离开宋星冶的世界之后,那边不也是安静得很吗?
想着这个,元修提着衣服回来了。不太客气地扔在江聿的怀里。白缙又说:“只有一套吗?一直看着一件衣服,难免会审美疲劳。元修。”听到这句话,元修又折返回去重新给小白的这只新狗去置办衣物。
江聿出去找另外一个房间穿衣服去了。那么留在这里的只有影。
想着要不要给影也弄的事情干一干的时候,白缙看见影的目光一直留滞在自己的身上——准确来说,是他的唇瓣上。从刚才开始,影好像在想什么。
白缙猜测他想的是这件事,就直接说道:“是的。影。我和他接吻了。”
“接吻……”影轻声重复了这个词。像是在仔细琢磨。
想起什么东西来,白缙撑着下颌看他,于是就忽然问他:“上次和宋星冶接吻的时候。你也这样盯着我的嘴唇,是因为你也想吗?影。”
影原本那凝视在白缙脸上的目光完全垂落下去,不敢再轻易凝望他。眼中的所有神采也彻底遮掩。
白缙对他说:“过来,影。”
影走到白缙的跟前。垂下的目光刚好能够看见白缙这冷艳漂亮的脸。这唇瓣上那抹不正常的红,正在缓慢地褪去。
他又在呆呆地注视着这唇瓣。
“低下头来。”
这句话说出来,在他的内心当中,隐隐升起了一种期盼。于是在这个瞬息,他就明白自己想要渴求的是什么。
之前那即将冲破心灵之地的渴望与茫然,此时终于得到了明晰。
由于他的身体过分高大,这个低下头来,其实也要让他的脊背弯曲,这样才能够接触他。白缙一枚轻得几乎不存在的吻落在了影的唇角。
柔软、温暖、轻柔,近乎从那一个地方传递到心灵深处。
影的手指动了动,压制想要拥抱的冲动,他抬起眼睛来看着白缙。
白缙此时垂着眼皮,眉眼之中没有刚才那种情动的神色,显得格外漠然,他的手指也在影被亲的嘴角点了点,好像这个吻本来就是宠爱和施舍。不过这个吻对于影来说,确实就是这样的。
他的呼吸变得轻了许多,凝望白缙面容的眼睛深处,眷恋与柔情一同浮泛出来。他也情不自禁地去做一件事……他也想要回吻他。他只会这样,学着刚才白缙吻他时那样,在他的唇角落了一吻。
看见他这个像是幼崽在模仿的举动,白缙有些惊讶:“你不会接吻吗?”
不过仔细想想也知道,身为死魂塔一部分的他,应该更偏向于非人的虚无感,他没有和其他人有过什么交流,即便明白什么是接吻,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去实施。
原先的白缙确实也是这样的理论家,甚至他也不太喜欢这种交换口水的做法,但事实上,这种感觉还是挺奇妙的——毕竟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没有让白缙厌恶。而且这样的接触亲密却又温和。
那种小心翼翼的喜欢,也让白缙愿意施舍回赠一点情感。
和宋星冶、江聿接吻时大部分都是不同的感受。要说唯一能够相同的一点,应该是说他们在用各种方式让白缙感觉到舒适,白缙也确实感觉到了舒适,于是他忽然觉得接吻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而且也很舒服很爽。
不过看影这副呆呆的样子,只会模仿他的举动来回赠,那就证明他确实是对此一窍不通了。
但是还挺可爱的。他又在影的唇角处用手指点了点。
刚才影以同样的力道和方式回赠他亲吻时,他内心当中也激荡起了愉悦而又轻松的情感。
于是他确定了一件事。
他喜欢影。
喜欢这种情感很难让人辨别清楚。但此时他的内心确实是极为柔软鼓胀的,那种情绪将心脏塞满,简直要充溢出来。让心脏的跳动都快了几分。
他似乎有过这种情感,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情感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有此时再一次感受时,才会彻底辨认清楚——这是喜欢——喜欢。
喜欢他。
喜欢——他。
白缙好像又做梦了。当他将那几个家伙都安排好,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时,他闭上眼睛休憩,好像就又再一次进入梦境当中。
他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的眼泪簌簌下落,在脸颊上留下湿润的泪痕。
他看见幼时的自己蹲身在一棵桃树下,身前是一只小狗的尸体。小白缙只哭过两次,一次是他母亲离世,一次是这只收养的流浪小狗死去时。
这是一个晚春时分,桃花缓缓下落,那只黑色的小狗喜欢追逐飘落的桃花,所以它被撞死之后,小白缙将它带来了这里。他蹲在这具尸体面前,一直在哭。直到有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他的脑袋,他抬起头来——
白缙穿过一片纷扬的桃花雨,努力奔跑着要去看清他的脸。
上次再一次梦见他,白缙就没有穿透雨幕看清他的脸,这次——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看见弱小瘦弱的小白缙扑入他的怀里,眼泪沾湿了这个男人的衣襟。
小白缙断断续续地哭诉着:“他们说我的狗脏兮兮的,就是流浪狗,不允许我养。我一直在偷偷养,今天那些人将它撞死了,取笑我……”
那只大手抚摸着小白缙的脑袋。白缙似乎也能够感受那轻柔温暖的力道,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脑袋上。
他想要努力看清他的脸——看清楚他的脸——
“我没有小狗了。”小白缙哭着说。
那个男人轻声说:“没关系。”
白缙彻底走近他。
模糊的记忆清晰起来,与这个男人所说的话语重合,他说:“我做你的小狗。”
白缙要呼唤他,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他的名字。一点都不记得。
“你以后就是我的小白主人。”
——小白主人。
好像是元修会喊的称呼。元修吗?
白缙努力张开嘴巴,要呼唤出这个名字。
对方骤然抬起头来,他看清楚了这张脸。终于看清楚了这张脸。但却不是元修的脸,是江聿。心里惊骇的同时,他紧紧盯着他,看见这张脸又变成了元修。
白缙眨了眨眼睛,努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张脸又变成了谢景初……一直一直都在变换,一直都在出现不同的脸。最后所有人的脸都出现在他的面容上,变成了模糊不清的一团。
这个男人的声音也逐渐模糊不清了。
“我有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和小狗有关的。你想看一看吗……”他轻笑了一声,“不过,那都是我自己瞎写的……”
“你想要我成为什么样的小狗?”
他的声音在小白缙的耳边轻轻的。他抱着幼小的白缙,让他能够坐在他的腿上,他们的手中正在翻阅一本狗狗品种图鉴。他一点点详细地给小白缙介绍不同品种的狗狗的性格和能力。
“如果是边牧的话,它本来就是牧羊犬,很聪明的一种狗狗……还有德牧,一直以来都是当警犬的好手……对了,你喜欢这种大型犬吗?小型犬的话可以看看博美,像棉花糖一样可爱。”
小白缙终于被逗笑了,他说道:“说得你好像真的能变成狗狗一样。”
“你想要什么狗狗,我都可以成为那样的狗狗……”
小白缙没有当真,只当成是一种玩笑。
这是白缙忽然能够想起来的,关于那个已经不记得面容的男人的过往。
他在白缙十五岁之前出现。白缙十五岁之后,再也没有看见过他。现实世界里的白缙已经二十五岁,整整十年过去,对于他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不记得他的脸、不记得他的名字。
但是在明晰喜欢是什么样的情绪时,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种情绪似乎在他少年时期出现过。期盼着能够与他见面、期盼着能够与他说话、期盼着能够拥抱……时间流逝,他甚至将这种喜欢的情绪也都忘记了。
在梦境里忽然看见他的脸上变化了那么多面容,他也只认为是因为自己实在不记得他的脸,便将目前他所见到的、记得的脸自动安装在那团模糊之上了。
醒来的白缙久久躺在这里,并没有着急起来,于是就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也彻底想起来那个人。明白自己还是喜欢过一个人的——只是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很久了,至于现在,还是享受此时的喜欢和闲适就好了。已经寻觅不到的,就没有必要再去追忆。
目光往下面一瞟,忽然看见床沿有一双毛茸茸的灰耳朵一抖一抖的。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于是白缙忍不住喊道:“元修。你在干什么。”
元修从下面抬起头来,只露出一双淡蓝色的眼睛。一双手扒拉在床沿,他说:“小白主人,你真的要将江聿收下呀?”
他又开始在用一种卖萌的语气说话,一旦他用这种语气说话,不是欠揍就是找打。再一次听到小白主人这个称呼,白缙还是稍微有些失神的,但到底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他也只当作是一种巧合。
听到这种语气,白缙的眼睛微微一眯,他冷声问了一句:“有意见?”
元修的脑袋赶紧晃了晃,耳朵也跟着晃了晃,他连忙说:“不是有意见。”他用一副商量的语气说,“就是如果你将他也收下,但是你终究要离开这些世界的呀,会不会让江聿有些受不了?”
“世界通道都关闭了,他还能来抓我么?”
“话是这样说不错,但是……但是……”他显得有些扭扭捏捏的。
白缙认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不不不,不是,我就是一点担心。”他将脑袋缩回去,只留下一双抖来抖去的耳朵。他举起一只手来,捏了一截小手指说道:“只是一点点。”
白缙坐起来,用手抚摸元修的头发。也揉了揉他的耳朵。他问他:“元修,你想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那温柔的力道抚摸在脑袋上,似乎也让元修那惴惴不安的心情好了一些,他又缓缓抬起头来。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褪去了那种时常都会出现的顽皮,他说:“我在担心……”他还是扭捏着不将这些话说出来。
白缙替他说明:“你在担心有了其他人,我就不会喜欢你了。”他的手指摩挲着元修耳朵的耳骨,语气显得极为平静淡然,像是对此毫不在意。使得元修只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你有做什么让我讨厌的事情吗?”
元修立即说:“我怎么可能会做让你讨厌的事情呢?我喜……”声音忽然小了下去,但还是结结巴巴地将话说完了,“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最后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他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臂弯,不让白缙看清他的面色,但是脖子以下都已经红透了。白缙心情很好地又揉了揉他的耳朵,对他说:“对,你根本不会做让我讨厌你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忽然就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