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半青喉头哽咽:“……”骚瑞。
“一个人类,一个暗影岛精灵……”
金发白皮的半人马夸张地笑起来,顾不上被嫌弃,不计前嫌地用手肘捅了捅兄弟,满眼兴味地说,“赫卡特你瞧,多稀奇的组合,卷轴里的生物居然可以一次性看见!”
清脆的蹄声在地板奏响,他们将两个单薄的青年团团围住,堪称悠闲地迈着步子绕圈。
被陌生的视线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宁知夏浑身都不自在,像小动物般机警地左顾右看。
他紧张地拉着曲半青想往左突围,谁知一匹半人马哒哒哒凑过来,像堵墙似的往那儿一立,宁知夏慌乱地往右走,又差点与另一匹半人马紧实的肌肉贴个正着。
宁知夏唔了一声,像个被不良少年围堵的乖小孩,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了。
两匹半人马绕了两圈,忽然间,如流苏般的马尾一甩,往曲半青面上拂去。
趁着对方抬手遮挡的空荡,高大的金发半人马见缝插针拱进两人中间,屁股一扭,轻而易举地将他们隔开。
“半青——欸欸欸!”
宁知夏想要伸手去拉,手腕被人一把握住,直直往上提。
一双猩红的眼睛,如洞火般注视着被迫踮脚仰头的可怜青年。
“放开他。”
机械骨骼如蝎尾般令人生畏,寒光闪烁的利器骤然窜出,狠厉地朝着两匹半人马的方向刺来。
站在宁知夏身后的黑皮半人马稍稍倾身,用大手箍着青年的腰,把人从兄弟手里抢过来,退后几步轻松躲开。
“啪!”
那一尾巴结实地在布满太阳纹的马背劈出一道裂口,金色血液汩汩流出,滴落在地板滋啦作响。
米利偏头看去,嘴里不满得啧了一声,如果换成寻常马驹,这副模样应该就是把嘴皮子掀得吧嗒吧嗒响。
赫卡特没心情关心对方很快就能愈合的裂口,长臂将刚到手的青年举起来。
宁知夏茫然地与他对视,像个玩偶般乖巧得不敢乱动,然后被这只半人马饶有兴致地翻面看看,又翻过来凑近闻闻。
“你还好吗?”
在骨骼尾巴嗖嗖抽来之前,名为赫卡特的半人马记住了那股萦绕在人类身上的香香气味,将宁知夏友好地放回不停扇小翅膀的精灵身边。
他垂着淡银色的眼睫,很得体、很有礼貌地轻声说,“对不起,米利兴奋过头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兄弟突然夹起来的声音让一旁的金发半人马瞪圆了眼睛。
兄弟,你谁?
米利歪头细细一品,反应过来对方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前蹄顿时极度不爽地跺了跺,把地板弄得震天响,恨不得冲上去把他马背上那些银色鬃毛扯个稀吧烂。
宁知夏摇摇头,抿着嘴不吭声,还有些惊魂未定地与曲半青贴在一起。
米利见对方搭话失败,等伤口一愈合,赶紧装作不经意地溜达过来,尾巴一甩,不客气地把赫卡特拱开。
他的眼里兴奋得像在冒光,蹄子在地面空刨几下,眯起眼凑近看了看,很感兴趣地发问:“你真的是人类吗?难道人类也能拥有魔力,居然可以随意驱使暗影岛的精灵做奴仆!”
“奴仆?不不不……”
宁知夏摇摇头,捏住曲半青又要扬起的尾巴,同他认真解释,“半青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一起经营这家美甲店。”
“朋友?”米利歪头理解着这个词汇,想着想着,就伸手朝宁知夏紧绷的脸颊摸去。
灼灼的目光像激光线似的扫过来,就像在保护精心养育的小白菜。
不想再挨抽的半人马忿忿地将手缩回,将注意力转向别处,干巴巴地夸赞,“哦,你说这里是美甲店,嗯嗯,真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先不说这两个家伙知不知道美甲店是做什么的,就光看那面撞得像废墟的白墙,也亏他夸得出口。
多好看的生灵,怎么脸皮就这么厚呢?
宁知夏想不通,缩在曲半青身后,抱着手臂重重哼声。
香香人类的动静一直被来客留意。
金发半人马心虚地收敛起脸上夸张的表情,与兄弟对视一眼,缓缓张口,念出复原的咒语。
大概这类魔咒从出生以来就没用过几次,短短的咒语被念得磕磕绊绊,就像是被随堂抽背英语课文一样。
好在咒语是有用的,破损的墙面与大门悉数复原,崭新得就像刚装修过。
宁知夏心情复杂,他的小房子多灾多难得像是每月固定历劫。
“看,人类,我把你的屋子修好了。”米利拍拍手,迈着蹄子凑过来邀功,可惜他太大了,仅仅是友好地一拱,宁知夏也被撞得踉跄几步。
肩膀忽然被一双大手按住扶稳,赫卡特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很感兴趣地问:“美甲店是做什么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你们又用不上……”曲半青低声嘀咕着,把大门拉开,板着张脸不停地把手往外挥,示意这两位不速之客快点滚蛋。
“啊……这样吗……”赫卡尔失落地低头,银发似乎也跟着暗淡无光,他抿着嘴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我们居住的地方太过荒凉偏僻,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充满温馨气氛的小屋,看起来确实与我和米利并不匹配,打扰了,我很荣幸自己曾经来过……”
宁知夏略显慌乱地摆手:“啊,不是那个意思啊……”
他无措地扭头看向门口,曲半青更是一愣,神色竟有片刻松动,默默地又把门关上。
米利见状,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压抑不住兴奋般又用手肘疯狂捅了捅好兄弟的臂膀——
哈哈,留下了!
赫卡特扭头瞥他一眼,面容浮出假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好吧……”宁知夏妥协地叹了口气,跟卸装备似的,把身上挂着的小猫摘下来放进猫窝,拍拍衣服往工作台走去。
这座小屋对于两匹半人马来说实在是过于逼仄,稍不注意就会引起那些小巧摆件噼里啪啦地联锁反应,于是蹄子也不刨了,尾巴也不甩了,直勾勾地安静望着人类。
当然,“安静”一词指的是如月色般沉静的赫卡特。
那匹金发人马总会忍不住哒哒哒地偷偷挪动,等宁知夏闻声抬头时,又立马屈起悬空的前蹄僵直不动,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幼稚游戏。
“这是色胶,这是打磨机,这是小饰品……”
宁知夏装没看见,对着两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拿起自己的美甲工具挨个介绍,顺便展示了一下成品穿戴甲。
“总之,就是人类装饰自己指甲的一种美容方式。”宁老师认真地进行课堂总结。
“哦哦,原来如此,那——”
米利伸出自己的双手,突然发现半人马的指甲盖天生就是浓郁墨色,他调转话头,刷地一下抬起前蹄,兴奋地说,“我们的蹄子也要做这个!”
宁知夏呆滞:“……”
好一个超级差生!
比起手指甲,半人马们更在意自己的四只马蹄,那是奔驰快感的源泉。
然而宁知夏在对方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抱歉,我做不到,你应该去找专业的修蹄师。”
精心驯养的马匹需要托运重物或是比赛,为了防止被地面磨蚀得凹凸不平,每只蹄子都会精心养护,让修蹄师定期修理蹄壁和蹄底,再钉上一块蹄铁来保护。
那是费腰费力气的大工程,宁知夏并非全能选手,这点常识完全来源于每晚的修蹄解压视频,让他为半人马的蹄子服务完全不可能。
“不需要你修整,我想涂点那个,就是那个!”
米利小心翼翼地捏起色胶瓶子晃晃,“给蹄子换个色!”
宁知夏低头看去,有些惊讶地微微张嘴,那应该是他见过最漂亮的马蹄,哪怕是被专人伺候过的纯血赛马也比上。
显然这些半人马们养尊处优,马蹄不仅被精心修整过,表面甚至如玉质般光滑平整。
见人类目不转睛地看蹄子,米利轻声哼哼着甩了尾巴,将前蹄放在椅子上让他看得更清。
曲半青用指头在上面一抹:“还怪好摸的。”
“当然,当然,我很爱惜它们。”米利垂眼看了看赫卡特的墨玉黑蹄,喉咙里溢出声轻哼,怎么看都是自己的更漂亮!
“如果只是涂色的话……那我可以试试。”宁知夏话一说完,就听他快乐地迈着步子,有节奏地原地踏步,看起来相当迫不及待。
“你来你来!”
米利生怕被赫卡特抢走机会,用宽大的身躯占据人类的视线,心机地把兄弟挡得严严实实。
“你尽力就好,让米利先来吧,他年纪小理应优先享受你的服务。”赫卡特退靠在工作台一旁,屈膝跪趴在地毯,“我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宁知夏对这位明显要礼貌绅士些的半人马点点头,露出一点歉意的微笑。
曲半青嗤笑:“有些家伙,看似赢了,实际输得可真惨。”
米利后知后觉地愣住,随即恶狠狠地朝角落瞪去。
“你的蹄子很漂亮……”
人类轻声细语的嘀咕瞬间拉回米利的注意力。
啊!人类夸我啦!
他狰狞的面容瞬间大变样,低头不好意思地哼哼:“没、没什么特别的,天生如此!”
绝对没有每天用冷泉清洗,也绝对没有让仆从精心养护,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天生丽质!
宁知夏点点头,他换了卸钻用的最大号打磨钻头,将转数调整到最大。
浅棕色的蹄壁已经泛着玉质光华,只是边缘需要稍稍修整。
他让米利把蹄子放在椅子上,自己又端来小板凳坐好,高度差刚好能达到比较轻松不费力的操作角度。
“我其实不确定能不能打磨得动……”毕竟是会魔咒的半人马,怎么看都不是一般马匹能比拟的。
没有专业矬子,宁知夏有些担心地将打磨钻头贴近蹄壁与蹄底边缘——
“滋啦滋啦……”
白色的碎屑轻松地飞泻而出。
宁知夏震惊:“居然磨得动!”
“很正常,19号已经连通了好几个位面,这里不属于荒芜之域,半人马的力量也会被削弱。”曲半青慢悠悠地解释着,顺手把吸尘器拖过来,预备随时清扫。
曲半青敢与荒芜之域恶名昭彰的魔物动手,也是因为如此。可惜19号的主人是宁知夏这位脆弱的战五渣人类,这条机制放在他身上显得无比鸡肋。
曲半青一边拎起赫卡特的一只蹄子,轰隆隆吸走飞来的角质碎屑,一边幽幽叹气。
还是奥德罗在比较好,天王老子来了敢闹这出,也逃不过当冰雕增添艺术细胞。
宁知夏当然不知道好朋友在思考把奥德罗弄来常驻的计划,哼哧哼哧磨完一只蹄,等到要第二只时,米利忍不住重重呼吸几声,连小腿也跟着轻颤。
“怎么了怎么了?”宁知夏立马停手,有些紧张地抱住蹄子检查,抬头不安地问道,“我弄疼你了吗?”
“不是……”
米利被人类黑亮的瞳孔注视着,有些扭捏地偏过脸,用手指卷着发梢嘀咕,“有点痒痒,我都不敢呼吸了。”
人类大概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整个人都束手束脚,弄一会儿就要抬头看看自己的反应,再弄一会儿又停下瞅瞅蹄子,比最顺从的奴仆还有温柔。
米利暗想,我又不是那些娇气的小猫咪,弄疼了也不会乱叫唤的。
“不疼就好。”宁知夏检查完松了口气。
看起来半人马的蹄子与马蹄没有太大差别,况且只是修理边缘,尝试一阵很快熟练起来,他指挥着米利轮换蹄子,将四只马蹄的边缘都修整成优美弧线。
“好了,我看看啊……”
用刷马蹄甲面可是大工程,宁知夏有点心疼自己刚补的货,拧开护甲底油瓶倒在碟子里,用画水粉的大号平刷均匀涂抹。
等到要照灯时,宁知夏叉着腰深深地叹了口气,举着光疗机不停调整角度,再用光疗笔灯去照那些容易忽视的角度。
“我来照,你先画别的。”曲半青接过方柱笔灯蹲下来帮忙加快效率。
赫卡特默不作声,暗暗记下这些工具的用途和原理,荒芜之域的奴仆应该很擅长复刻这些小玩意儿。
如此反复操作,宁知夏顺利地涂好了色胶,将马蹄变得无比白皙。
这时他也顾不上再刷磨砂封层了,直接用毛笔蘸取金色珠光开始绘制。
足够宽余的甲面给了他发挥的空间,狼毫笔肚坚实更富有弹性,行笔流畅灵动。
宁知夏执笔下落,起笔、运笔、收笔,不需要描摹任何草稿就一气呵成,很快与米利马肚相似的金色太阳纹在马蹄正中绚烂闪烁。
“我喜欢我的符文。”米利左右动了动蹄子,低头小声嘟哝。
“我也喜欢,怪好看的。”就像小马的可爱标记一样!
宁知夏很赞同地跟着夸夸,他放下笔后没有急着收尾,纠结片刻用了半圆珍珠,蘸了粘钻胶沿着马蹄的上下边缘都贴了一圈。
虽不及异形珍珠光泽感强,但依旧将端庄优雅的本质展现得淋漓尽致,又与太阳纹有了主次对比,显得华贵温润。
如果米利安静地立着不动,再用丝绸覆盖那双猩红眼瞳,配合着他神洁的外表看上去就是在云端奔疾的神明。
当然,能保持住尾巴不像小狗乱摇就更像了!
“好了!完工!”
结束完痛苦的封层,珠面太阳纹的马蹄宛如精美的艺术品,宁知夏拍拍手让他走两步试试看。
“新蹄子,新蹄子……哈哈!赫卡特你瞧!”
米利灵活地小幅度跳动,将四只蹄子都伸在沉默许久的黑皮人马眼前,喜形于色地展示不停。
赫卡特起身,出乎意料般没有对他嘲讽,反而友善建议:“你回去后可以找哈帕斯和墨晖好好展示。”
“真的吗?好吧,不错的提议!”米利果断答应,得意晃动脖子上的漂亮摆设。
赫卡特微微一笑,迈着步子将他挤开,朝着宁知夏走去。
然而这时,宁知夏却指着桌上的计时沙漏说道:“位面通道只能存在三小时,今天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赫卡特一愣,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所以?”
“所以我要收工,只能明天……哦明天也不行,秋水已经和我提前约好了,接下来是休息日我要练习新技法,然后还有与狐狸崽的看动画片日,还有塞壬们……”
宁知夏越说越小声,摸出手机看了看日程表,不好意思地对这位等候多时的半人马先生说道,“大概七天后你再过来吧,那时我有空挡。”
“七天!那么久!”米利闻言立马叫嚷起来,“我们明天不能来吗?就玩玩也行!”
宁知夏抠了抠脸,简直不敢抬头,委婉道:“明天来的人比较多……”
而你们,真的好大呀!
“好吧,我们不来也没关系……”
米利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直直地盯着人类思量几秒,趁着宁知夏没反应过来,一把将锁定的目标拦腰抱起,飞快地扛在肩膀转身就跑,边跑边愉悦大喊,“人类人类!新的宝贝!”
曲半青吓得大惊失色,指着门口就扭头朝赫卡特告状:“你看你兄弟——”
“哗啦啦……”
沉稳的黑皮半人马完全无视,将刚才人类用过的东西麻利地扫进工具盒。
赫卡特单手抱住盒子,朝曲半青丢了颗亮晶晶的宝石,随后头也不回地向门外飞奔,哒哒哒地迈着蹄子紧跟其后。
“你们……该死!该死!卑鄙狡诈的半人马!”
曲半青咒骂着要追到门口,沙漏里最后一点细砂清零,熟悉的街景出现在眼前。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曲半青一脚踹开吸尘器,像被连续KO般跺着地板暴躁狂怒。
他被这群坏马的涅索斯行为气得肝疼,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等那头一接通,曲半青找到青天大老爷和救星般仰头暴风哭泣——
“喂喂喂位面管理局吗!不好了呜呜,宁知夏被妖怪抓走啦!”
第30章 荒芜之域
凝聚在干燥空气里的白雾散开, 一轮血色满月在天地相交的水平线露出半个轮廓。
如浓厚黑烟的渡鸦哀叫不停,盘旋在跨过黑色荆棘的两道身影上空。
“慢、慢一点呃呃呃~~~~~”
像战利品般被紧紧抱住的可怜青年颠出颤音。
他的胸口被咯得很疼,倒垂着的视角只能看见半个身位后, 裹着月华流光的四蹄在奔疾中忽明忽暗。
耳边风声呼啸,粘稠凝固、散发着浓厚腥味的土地化为四红色的模糊色块, 宁知夏觉得自己像根面条,在一阵阵令人眩晕的颠震中浑身发软。
他已经嚎不出声, 意识在坏马兴奋的喘息中逐渐涣散......
“嘿嘿~”
“哼哼……”
不知过了多久,宁知夏放空的脑海里窜进几道就像拆出稀有吧唧的古怪笑声, 他不安地动着眼皮,从迷蒙昏沉的睡意里醒来。
视线立刻被一左一右占据, 米利兴奋眨眼:“你醒啦?”
话音刚落,一个红毛脑袋从他额头的方向猛地挤进来,宁知夏猝不及防与少年充满野性的眼瞳对个正着。
宁知夏惊恐:“嗬——”
“哈帕斯你离得太近了……”米利抵着兄弟的脑袋, 暗戳戳地开始发力。
“凭什么你行我不行!”
红发的半人马立刻不爽地叫嚷起来,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地使劲朝米利砸了个头锤, 一边痛得龇牙咧嘴, 一边又不服输地瞪大眼睛往宁知夏面前凑,“我就看!就看!”
宁知夏额头瞬间布满黑线。
黄金矿工别抓猪崽和金块了, 在这里随便挥挥勾子就能收工。
他僵硬地笑了笑,慢慢挪动身子,这才发现垫在身下的, 是好几层天鹅绒软被堆叠的软垫。
范围铺得快比他的房间还大, 怪不得能容得下几个像小山似的大家伙卧倒在周围。
他坐起身在看向软垫边缘,瞳孔一震。
借着房间里微弱的萤石光芒, 还有道颀长健硕身影懒散地俯卧在阴影处,黑色金属面具遮掩了上半张脸, 如鬼火般的青烟缠绕在灰色马蹄安静跃动。
宁知夏呆滞道:“这是……你们的家?”
事实上,他更想用老巢来形容,才符合这群强盗小马的气质!
“对没错!”
哈帕斯抢在所有兄弟开口之前,倏地起身拍了拍手,无数盏萤石灯盏瞬间亮如白昼,柔和明亮的光芒在白金墙壁影影绰绰。
火焰般的尾巴和鬃毛滋啦燃烧,他踏着血红的蹄子展臂欢呼,“欢迎来到荒芜之域,人类!这里是中心城最富丽堂皇的城堡,任何魔物的瑰宝与财富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因为它就是权力的象征,唯有尊贵的荒芜之主与他最心爱的魔将才配持有!”
热情激昂的语调萦绕耳边,宁知夏似懂非懂:“所以……你们是荒芜之主?”
“哈。”角落传来一声充满嘲讽意味的嗤笑。
哈帕斯凶神恶煞地朝声源处瞪了一眼,又酷又拽地抱着手臂,只是先才鬃毛灼灼跳动的火光变得黯淡许多。
在人类困惑地目光中,红发半人马诚实地低头说道:“我们是主人的魔将……”
宁知夏了然:“哦。”打工小马。
“人类,你想参观一下吗?”
杵在一旁的米利在心里算了算,哈帕斯这家伙已经和人类说了一二三……天呐,整整三句话啦!
他赶紧甩着尾巴插过来,手掌跃跃欲试地向宁知夏伸出,“我带你去转一圈吧,不需要走一步,放心地骑在我的马背上,让所有侍从和使魔都好好瞻仰你面容与手艺!”
这般说着,他昂首挺胸,迈着像是盛装舞步般的小碎步,欢喜地绕着宁知夏蹦跶,飘逸的金发在萤光映照下熠熠生辉,看起来相当迫不及待。
“你蹄子怎么回事?”哈帕斯总算注意到时不时伸到视野里的漂亮马蹄,闷声闷气地问。
“啊?什么?”
金发小马稍稍抬高了声音,屈起一条前蹄悬停在半空,很不经意地歪着脑袋扬声问道,“你在问我的蹄子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漂亮吗?”
宁知夏:“……”
“魔镜里难道住着吃耳朵的怪物吗?”哈帕斯发出一声恶劣的嘲笑,“真是什么都垃圾都吃得下去。”
“嫉妒的嘴脸别太难看!”
米利气得身上的符文都在发亮,就着提起的前蹄,不留情面地朝他踹去,“滚开,丑东西!”
“好哇!你骂我丑!”哈帕斯腾地一下燃起尾巴与鬃毛的烈焰,张狂地挥动火焰席卷而来。
“啊!该死!”米利立马跺跺蹄子,蹄壁的珍珠瞬间变得焦黑,他抓狂地怒吼,“看你干的好事!你居然敢弄花人类给我画的图案!”
“哈哈白痴,炫耀之前就早该想到后果!”
哈帕斯得意地迈着修长强壮的马蹄来回走动,带着狂妄兴奋的笑意寻找空挡,准备随时要把对方踹个四脚朝天才肯罢休。
就算隔着米利,宁知夏也能感受到空气中危险蓬勃的热量。
他不知所措地扭头张望,期盼能搜寻一个避免成为炮灰的藏身之地。
然而那匹带着面具的半人马依旧安静俯卧在角落,察觉到人类不安地小动作,黑丝线般的尾巴扬起来轻扫宽敞的肚皮,在对方扭头看来时又傲慢地偏过头冷嗤一声。
宁知夏当然不会跑到一匹陌生半人马面前去寻求庇护,就在斗争一触即发之前,他突然被少言寡语的黑皮半人马拦腰抱住。
默不作声许久的赫卡特总算抓住机会,颠了颠怀里没什么分量的人类青年,哒哒哒地飞快跑走,将叽里呱啦的嘈杂叫嚷隔绝在身后。
一群傻瓜。
机会与行动必不可分,深谙此道的赫卡特愉悦地眯起眼,晃了晃脖子上的聪明脑袋,带着宁知夏来到新的房间。
“好了,人类,你不用害怕。”
赫卡特将他放在柔软的羽垫,屈膝慢慢卧倒,轻声安慰,“这里很安全。”
“谢谢。”宁知夏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他观察着陌生宫室华丽过头的装潢,倾身问道,“你们说的魔镜是什么?”
“嗯对。”
赫卡特像讲故事般说道,“在宫殿顶楼的走廊尽头有一面悬挂的菱形魔镜,主人告诉过我们是连接其他位面的通道入口。”
果然每个位面的入口都千奇百怪呢,宁知夏感兴趣道:“所以今晚是你们第一次使用魔镜吗?”
“是的,镜子里的魔力突然变得很充裕,甚至还散发着一股陌生的香气,米利没有忍住好奇心……”
赫卡特朝人类的方向仰着脸轻轻嗅闻,随后才补充,“我是追过去阻拦他的,嗯,是这样没错,平常我很乖,因为主人不允许我们触碰的。”
宁知夏忍不住小声嘀咕:“可你们还是用了……”
赫卡特眨眨眼:“因为最近主人不在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