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礼貌,我忍住了,而且努力地咽了回去。
轰隆隆的大蜻蜓飞过山顶,车轮子扬起碎石泥沙,很多人来来往往大声呼喝,嘈杂吵闹得不停。
我被丢到了乱糟糟的小棚子里,立着耳朵坐得很端正,保证主人回来可以第一眼就看见福福!
“这狗是谁的?一直不吃不喝坐在这儿多危险呐!”
“护林员的…你别说了…”
“啊……”
过了好久,久到我快要晕倒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肆虐的火龙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尾巴。
“福福?福福你来。”
带我下山的男人把我领去了一间临时搭建的小屋子,旁边停的大车转悠着晃眼睛的灯光。
我看见了主人,他和好多人都躺在一起,安静得动也不动。
湿漉漉的水珠吧嗒吧嗒落下,砸在焦黑的手背。我用爪子碰了碰,又用鼻子拱了拱,主人睡得好熟,怎么还不起来摸一摸福福的脑袋?
滚烫的夜风吹过我耳尖的毛毛,吹过面前的白布,所有的人都在欢呼雀跃,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他们夸主人是英雄,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福福只是主人的小狗,福福不想当英雄的小狗!
画面里的小狗跑出了男人居住的高楼,一路走走停停,去了曾经的山林,那里已经是一片焦土,仍有嫩绿的新芽从枯树周围冒出。
它低头用鼻子碰了碰嫩芽,转身离去,漫无目的走下山,身边的景象从村落到城市,渐渐出现了一栋种满花植的小房子。
香气浓郁的花朵被几只小蝴蝶包围,小狗停下脚步看了许久,垂着尾巴走进去,选了窗台下的位置团好。
好累,不走了,就在这里睡一觉,希望今天也能梦见主人带福福去看小蝴蝶。
金色的星云化为光点消散,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
“我……我……”
桃乐丝红着眼眶抽抽噎噎,倏地飞起来,在福福的眼前舞动不停,似乎想让它看个过瘾。
曲半青用小翅膀盖住眼睛,盲人摸象般挪去厨房翻找冰袋。
泪珠大颗大颗从宁知夏眼里涌出,他用力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随手抓住一缕银灰色的发丝胡乱擦拭了两下。
随后衣领一紧,被奥德罗拎到手里,有些无奈地用指腹抹掉他脸上残余的泪痕。
“原来你叫福福,这个名字真好听……”
宁知夏被送到了小狗身边,他垫起脚,小小的身体全趴在它的嘴筒子上,划动四肢努力摸摸,“你的主人很了不起,他很爱福福,我们也很爱福福,他说得没错,你是最有福气的小狗。”
他话刚说完,身体不收平衡地滑向一边,“啪叽”摔到地毯。
地毯很软,一点也不疼,宁知夏爬起来拍了拍衣服。
福福掀开眼皮,专注地盯着小人许久,忽然凑近了些,黑黑的圆鼻头顶住他的肚皮,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噜。
通道关闭前,宁知夏让福福跟着桃乐丝进入密林之森的位面。
也许在那里会让福福的心情变好一些。
作为管理局局长的奥德罗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桃乐丝记得明天通道开启时把它送回来。
“嗯嗯,我知道了!”
桃乐丝飞起来坐了小狗的头顶,手里捧起亮晶晶的光点,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浓厚的雾气里出现一条如丝缕般的小路。
福福摇了摇尾巴,冲屋里的众人与小猫叫了一声,与桃乐丝沿着小路渐渐消失与浓雾之中……
“好了,不哭了,眼圈肿得都要睁不开了。”恢复正常的青年仰躺在沙发,乖乖地让曲半青给他更换冰袋。
连敷了好几次,宁知夏早早地上楼洗漱,打开了空调爬上床。
空调的冷风吹得骨头发酸,不吹又觉得热,所以当奥德罗抱着枕头敲响门框时,宁知夏没纠结几秒,就自觉地为人形空调腾开了位置。
路过的曲半青冷笑连连,翻了个白眼就走开,抓紧时间得意吧,等冬天来了不把你踹出来才怪。
银灰色的长发在软枕散开,奥德罗侧过身,一言不发地戳了戳青年的脸蛋,又很轻地捏了捏耳朵。
房间里的温度顿时变得凉爽适宜,下巴磨蹭在软被边缘,宁知夏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困意。
微凉的指尖捏住下巴缓慢摩挲,忽而抬起来,扭向一边。
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浅色的眼瞳,宁知夏迷茫地眨了下眼,听见奥德罗轻声问:“想什么?”
“福福和他的主人。”宁知夏也朝他侧过身,小声回道。
“难过?”
“嗯,有点……”过了一会儿,宁知夏小声说,“好吧,其实是超级难过。”
奥德罗不太理解,他并没有人类那么强烈的共情能力,但是身旁的青年耷拉着眼皮,很不愉快的样子看得他微微蹙眉。
他伸手贴在宁知夏身后,像哄小孩似的抚摸着他躬起的脊背:“不难过。”
宁知夏将被子向上拉了拉,闷声闷气地说:“奥德罗,我有时候真不敢相信,有人会义无反顾地就去拯救热爱的世界……”
奥德罗问道:“你会吗?”
“我可能做不到,只会扛着福福快点跑……”宁知夏沮丧地埋低了头,“我怕疼,如果要死,我希望能死得好看一点。”
在背脊抚摸的大手一顿,往上轻轻地揉了揉后脑乱蓬蓬的黑发。
奥德罗:“很多人也做不到。”
温柔的话语总是令人心生平静,宁知夏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呢?”
“你指什么?”
“唔……去拯救世界当个英雄之类的。”
奥德罗没有说话,将那颗不停乱拱的脑袋往颈窝靠,浅色的瞳孔凝望着窗外月亮,直到均匀的呼吸喷洒在颈侧,他才声音沉沉地说出自己的回答。
人鱼是灾祸的源头,配不上如此高尚的称谓。
自从桃乐丝出现后,福福心情好转了许多。
每天晚上准点蹲在门口,等花精灵的仙尘出现后,冲宁知夏叫了一声,摇着尾巴去了密林玩。
等到了位面快关闭时,又叼着一篮子鲜花呼哧呼哧地回来。
“好玩吗?”
“旺!”
宁知夏嘿嘿笑了一声,把花束擦进玻璃瓶摆好。
不知道和那些花精灵们玩了些什么,疯得四只爪爪都是泥,还好福福是懂事的小狗,知道蹲坐在门口不乱动,乖乖地等着宁知夏来帮忙擦爪子。
“哎呀,臭脚丫。”宁知夏擦完闻了闻,把它赶去曲半青的方向,嘀咕道,“去给你二干爹闻闻。”
福福又叫了一声,摇着尾巴跑去厨房,爪子踩在地板发出一串啪嗒啪嗒的声音。
因为福福主人的地位不可动摇,宁知夏与曲半青退居二线,拿到了干爹的名号。
至于奥德罗……
奥德罗淡漠地表示人鱼不需要认一条狗当幼崽。
不过说归说,偶尔还是会慢条斯理地剥几条零食小鱼塞进狗嘴里面,气得胖橘幽怨不已,仿佛像引狼入室的深宫怨妇。
而另一边,桃乐丝骑着小狗神气地出现在密林舞会,炫耀地展示了一圈精美的指甲,收获了无数花精灵羡慕的惊叹。
她被大家簇拥在一起,抱着手臂骄傲得直哼哼,掀起眼皮瞅了眼当时说自己是学人精的花精灵,冷哼一声,下巴扬得更高。
哎呀,爽歪歪。
桃乐丝过足瘾,带着交好的姐妹们穿过山洞,来到了美甲店。
“哟,带朋友来了?”
被一圈花精灵围在身边亲昵地嗅嗅,宁知夏习以为常,热情地打招呼,用指尖和她们挨个碰碰。
“对呢!她们也想做美甲!”桃乐丝快乐地飞舞不停,她显然是和女伴们商量过的,决定用附着在翅膀的仙尘付款。
花精灵没有货币,亮晶晶的仙尘对于她们来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而且仙尘需要定期清理,脱离身体后没有力量,只要宁知夏喜欢,将是她们唯一拿得出手的交换品。
宁知夏没有犹豫地答应了这笔交易,拿了空罐子拧开放到桌上。
曲半青提醒:“小心啊,弄到地板很不好扫。”
“嗯嗯!”
花精灵们欢喜地笑起来,排着队飞到罐子边,背过身扇动翅膀,细细的仙尘如流金般落下,不少小猫都蹲到桌边,伏低脑袋看得专注无比。
只是再怎么小心,还是地板还是沾染了不少亮晶晶的光点。
曲半青拿起扫帚哼哧哼哧清理干净,又撒一点,扫帚又动一动。
那夜路过身边时的嘀咕犹在耳边,就在曲半青准备完工时,奥德罗不经意地扫了眼地板,手指一推,快要装满的罐子直接推到了胖橘面前。
胖橘眯起眼,耸了耸鼻子:“啊嚏!!!”
曲半青拎起扫帚两眼一抹黑,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
第55章 仙尘
“他是不是海里游久了脑子有泡……”一地的亮晶晶闪烁不停, 曲半青气得跳脚,攥紧了扫帚就想帮那条坏鱼手动排水。
冷静,不能动手, 因为被反揍很丢面儿!
曲半青很怂地背过身扫地,幽怨的背影像极了被资本压迫的无产阶级人士。
“不要欺负半青。”
宁知夏见势过来, 不赞同地砸了奥德罗一拳。
奥德罗不吭声,握住他的腕骨, 抬起来凑在嘴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宁知夏脖子一缩, 瞧见奥德罗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有些不太服气的模样, 旁边的扫地声扫得呼呼飞起。
“哎呀,又不是小朋友,怎么还闹别扭呢……”
宁知夏颇为苦恼, 叉腰看着他们两个, 忽然灵光乍现, 握拳砸在手心激动提议, “这样吧,我来做小鱼饼干请你们吃, 吃完大家还是好朋友!”
话音一落,不知是打通了哪路关窍,奥德罗与曲半青就像被激活了似的, 迅速面无表情地握了握手, 连洒落的仙尘都悉数飘起来回到罐子里。
“不用了。”
他们飞快丢下了句话,一人去屏风后的客厅看动画片, 一人去阳台晾衣服,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
花精灵们面面相觑, 互相摊开了手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小饼干是什么?难道是香香人类的终极秘密武器?
各种各样的猜测里,宁知夏愣愣地僵立在原地,脸色渐红,恼羞成怒地用力吸了吸鼻子。
花精灵翅膀的仙尘很漂亮,而且每一位精灵的仙尘颜色都不相同,宁知夏本想收集到透明小瓶子里当摆件,隔天闲着没事,突发奇想抹到了甲片,发现效果还挺不错。
普通的极光粉包含里云母、氧化铁、金属箔等材料混合制作,在不同底色能展现不同效果,也就意味着在保持珍珠的光泽感中又增添了宝石折射的偏光质感。
一些足够细腻的极光粉可以与透明色胶调和,制作成细闪胶,避免了蹭粉不均带来的斑驳粗糙风险。
宁知夏用得最多的几瓶细闪胶断货已久,网上已经把仅有的库存炒出来天价,这下手里的仙尘无异于雪中送炭。
新的季节意味着新的捞钱产品陆陆续续出现在众人视野,平台很快推出了秋季限定活动,就在粉丝们讨论怪物美甲店又会出什么款式时,勤劳的宁老师已经吭哧吭哧开始动工啦!
一场秋雨后,隔壁店的桂花树开得茂盛,醉人的桂花香铺天盖地弥漫整条长街,轻飘飘地透过了半掩的玻璃窗。
宁知夏坐在窗边,对着甲托苦恼地挤眉弄眼。
这次的甲型是圆方型,圆弧的棱角可以弥补手指根部较粗的不足,达到整根手指匀称的既视感。
甲片长度没有很长,总体来说是比较方便办公和打游戏的款式。
宁知夏拿了笔刷用奶黄色的色胶给甲面打底,既然甲型比较圆润柔和,那就不能再选用张扬的风格了,不过该用的亮点还是得有。
银白的仙尘粉与透明色胶调和后变得波光粼粼,不必贪多,只需要用一点如流痕般铺在指尖的位置即可。
之后绘制的图案便是金秋最茂盛的桂花,只是底色不再是清透的裸色,具有透明感的水彩不再适合上色,宁知夏换成了鸡蛋黄与蟹壳红的晕染色。
就着先才用仙尘涂抹的位置,笔尖勾勒出四个“U”连接为一朵,又以不同角度凑成为一组呈伞状放射的花穗,鸡蛋黄为底色,蟹壳红点缀花蕊,虽如针尖大小,每朵厚实圆润的花瓣都展现得灵动可爱,恍如秋月笼罩。
一阵带着香甜花果香气的秋风吹过,宁知夏停笔,侧目看向窗外,那些米粒般的小花打着旋儿飘向拂动的银灰色发丝。
院子里陆陆续续种了些能结果的花植,这时有不少争气的盆栽已经硕果累累。
奥德罗的背影修长,袖口挽到手肘前,露出一截线条结实的小臂,慢条斯理地修剪枝条。
随着剪刀“咔嚓”一声,仿佛他指尖托起的不是浆果串,而是一朵优雅绽放的玫瑰。
成熟的浆果还挂着露珠,奥德罗摘下一粒慢慢地含进嘴里,锋利的尖牙刺破表皮——
宁知夏愣了一瞬,视野里的身影竟然轻轻地颤了颤。
奥德罗举起那串浆果面露不悦,身后的福福摇着尾巴过来,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果子,歪着小脑袋,困惑地眨了眨眼,看着对方拎起剪刀大刀阔斧地摧残那株盆栽。
宁知夏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见到,倏地低下头。
过了半晌,肩头抖动,青年嘿嘿嘿地露出个笑,又拿出了一枚杏仁型长甲片,用银光猫眼胶刷刷涂抹。
猫眼胶吸光的效果很多,宁知夏没有用最常见的宽光,左右晃动磁条吸出侧光,又打圈似的使磁粒集中成一轮圆光落下甲面正中。
封层后蹭冷蓝偏光的仙尘,虽没用色胶调和,但这些仙尘没有丝毫颗粒感,如雾般丝滑,指腹一抹便与甲片贴合,宛如月下冷泉般清透自然。
之后再上磨砂封层,笔尖蘸蓝绿、紫黛交替绘制落花,不需要精心勾勒,越是随性越好。
等到最后再抹一层仙尘粉,整个甲面便成了流泉得月光,与花、与月、与水、与雾,融合成一副空灵幽静之色。
两个款式一冷一暖,放到店铺预售链接后很快引起掀起热潮。
极光粉这些工具粉越来越贵,各个品牌商家取的名头也混杂起来,粉质粗了显廉价,太轻薄又闪粒分散斑驳。
而宁知夏的实拍图里,光泽如月透薄纱般灵动自然,整个款式的质感一下子被拉高,这下粉丝们夸赞的同时,许多同行惊叹他真是大手笔,居然高价买下了濒临断货的进口细闪胶。
宁知夏可不敢说自己的材料来自于那些花精灵,不停地给同行们回复对对对,认下了自己人傻钱多的名声。
他布置完预售页面后,又去美甲话题区逛了一圈,话题区最近举办了新一轮的款式展示大赛,平台官方也发来链接,欢迎优质博主投稿。
宁知夏倒是挺感兴趣,不过他没有马上思考款式,因为他今天还有别的日程。
吃过午饭后,他朝还在舔饭盆的福福叫了一声。
“旺?”
毛茸茸的脑袋升起两个焦糖色的尖耳朵,软乎乎的,还轻轻地抖了抖。
“过来过来,我们要出去一趟。”
宁知夏捏了把又软又弹的小耳朵,给它套了牵引绳带上车。
奥德罗似乎知道他们要哪儿,倚靠在门前想了一阵,还是摇头拒绝:“我不去了。”
“为啥?”宁知夏问道。
奥德罗坦然道:“我不喜欢那类地方。”
“哦……”
对方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他也不会刨根问底,宁知夏倒也不强求,只是莫名觉得奥德罗的模样看起来比往常还要淡漠几分。
他踮起脚,第一次学着对方最喜欢的互动方式,笨拙地偏头与他蹭了蹭脸。
奥德罗蓦然露出个笑,表情变得柔软起来:“记得给我带蛋挞。”
“没问题!”
宁知夏点点头,答应得飞快,转身上车和曲半青一起开车出了城。
即使已经入秋,郊区一座公墓的树林仿佛与长眠的英灵有关,依旧朝气蓬勃。
庄严的大理石门口,有个高大的男人看了眼手机,又看向宽阔的行人道,总算看见那道白乎乎的身影出现在视野。
“你就是宁先生吧?你好,我是卢晓。”男人自我介绍,与两个青年握了握手。
宁知夏点头:“你好你好。”
蹲坐在旁的小狗似乎还记得他把自己带下山,也记得他收养了自己,摇摇尾巴仰着脑袋叫了一声。
“福福啊……”卢晓似乎看见它就看见了从前的好友,抹了把脸,整理好情绪带路,“走吧,我和这边的管理员说过了。”
自从得知了福福的来历,两人很快得知了那位护林员的身份,辗转打听联系到了卢晓。
“这家伙在我家时一直不太开心,溜达时突然挣脱绳子跑没了影儿,不愧是方明辉养的狗,四驱跑起来我蹬自行车都追不上……”卢晓大抵是没想到还能看见福福,心里很开心,一路上话也多起来。
谈话间,宁知夏知道了那位方先生和他是高中好友,家里人都走得早,无牵无挂地去了深山当护林员,重点保护山谷里的一群濒危蝴蝶。
“他挺了不起的,我们打心眼儿里佩服他……”一行人挺在了一处墓碑前,看着黑白照片,卢晓抽了只烟,又点了三柱香插到香炉前,喃喃道,“小方,你儿子来看你了啊,晚上可别托梦骂我没看好福福,它精得很,饿不着。”
宁知夏笑了一声,与曲半青也上了香,把从院子里带来的蝴蝶兰花束放了过去。
随后他们都默契地退到了一边。
白毛蓬松的小狗蹲坐在墓碑前,对着印在照片的青年哼哼唧唧,仿佛要把最近的经历一股脑儿的说给主人听。
卢晓抽几口烟,抹了把眼睛,又叼着烟继续抽。
似有清风拂过两道树梢,沙沙作响仿佛故人魂归。
宁知夏有点难过,背过身使劲擦了擦眼睛,肩膀被人轻轻地撞了一下。
“别哭了,傻啰啰。”曲半青安慰道,“主神喜欢这样的灵魂,他说不定已经带着小光球在某个位面做任务呢。”
宁知夏不哭了,声音有点哽咽:“真的吗?”
“额……有可能。”曲半青尴尬地抠了抠脸。
宁知夏嘴巴一撇,水汪汪的眼睛又要抖成荷包蛋。
“旺旺旺!”
这时,手背传来湿润的触感,福福用黑鼻头碰了碰他。
宁知夏用力吸了下鼻子,问道:“说好了吗?”
福福没有吭声,只是摇着尾巴回头看,喉咙里轻轻地“呜”了一声。
“那走吧。”
宁知夏重新牵起绳子,卢晓熄灭了烟头,深深凝望着墓碑,手插兜里跟在了两个青年身后。
福福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就像从前在山林里那样,走啊走,它小小的脑袋坚信自己有一天能与睡着的主人再次重逢。
烈士陵园门口,他们告别了卢晓,带着福福回家吃饭。
低温慢煮的肉块鲜嫩多汁,猫猫狗狗们吃得肚儿溜圆,全都瘫在客厅的地毯呼噜不停。
“这是新的款式,波波你只需要打底就好,其余的我们来做。”
宁知夏给优秀员工波波库拉安排着下阶段的工作,波波库拉挥舞出一根触手抵在光滑的大脑门前,开心道:“波波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很好。”宁知夏背着小手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过完了大领导的瘾,捧着两盒蛋挞,哗啦啦往它的樱桃巨嘴里倒。
曲半青挤挤眼睛:“甜吧?”
“甜!”
波波库拉嚼完了这些小糖豆,又张大了嘴巴,一根触手往里面点了点示意还想要。
“行嘞。”曲半青又拆了四盒继续倒。
他们两人借口说工作室团建,把那家店剩下的蛋挞全部打包回来,堆满了整个后备箱,虽说不能填饱海怪的肚子,过个嘴瘾还是可以的。
宁知夏拍了拍它果冻似的大脑袋,余光瞥见客厅里也正热闹。
花精灵们不停飞舞,小篮子里的鲜花往猫狗的毛毛里插了不少。
胖橘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带着麻将小队颠颠跑开,只剩福福吐着舌头傻乐。
失去装扮对象的花精灵们原地转悠了一圈,又瞄准了靠在沙发看电视的奥德罗。
几次相处下来,桃乐丝对他的惧意稍褪,小手一挥,挎着花篮的花精灵簌簌飞了过去。
顺滑柔软的长发浮现月色般的光泽,三位小精灵嘿咻一声,各自托举起一缕发丝上下左右地有序舞动,又有其他精灵飞来,不停地在篮子里挑挑拣拣,选出绚烂幽香的花朵使劲往发丝缝隙里插。
半晌后,一集动画片放完。
奥德罗终于回过神,察觉到了头发的变动。
修长的手指拎起垂在胸前插满鲜花的麻花辫,他眉头紧蹙,似乎陷入了沉思。
“噗。”
一声笑音传来,奥德罗倏地抬头。
淡漠冰冷的人鱼此时被这群花精灵们打扮得像个精灵王子,郁闷的神情就要呼之欲出。
宁知夏可不敢再笑了,赶紧抿着笑意夸夸:“小奥超级好看!”
奥德罗从发间取下一朵紫罗兰,插到青年的黑发里,似笑非笑地说:“你也好看。”
“哦……哦我、我知道……”
宁知夏瞎几把乱答,在对方低低的笑声里仓皇地挪开眼,心口跳得飞快。
第56章 宠物美甲
几场秋雨落下, 天气转凉,余城向来湿冷,曲半青都把拖鞋全部换成了毛绒的, 踩起来很舒服,偶尔还有小猫用脸蹭来蹭去呼噜不停。
宁知夏也换了套厚被子, 委婉地表达了夜里不太需要人形空调的必要。
奥德罗倒也没说什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抱着枕头噔噔噔下楼。
没过几天,他从管理局回来时, 手指上多了枚玉石戒指,周身冰凉的气息尽数压制, 竟和常人无异,甚至多了股柔和的暖意,引得猫猫狗狗们没皮没脸地贴了过去。
“你哪儿搞的玉戒?”曲半青一眼就看出那东西不是俗物。
“找祂要的。”
奥德罗举起戴着戒指的那只手, 冲他比划。
曲半青惊叫:“什么!”
奥德罗不再理会, 夹着枕头重新往楼上走。
好一个鱼生易如反掌!
曲半青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 整个人气得阴暗扭曲, 他妈的,主神这个偏心眼儿的家伙!
宁知夏倒是不知道奥德罗搞了什么名堂, 捏着他又软又滑的长发,睡眠质量好得不得了。
于是隔天李小姐上门来订穿戴甲时,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愣道:“宁老板, 你皮肤是怎么保养的给我也说说呗?”
能有什么保养法子,总不能把人鱼安眠枕推销出去吧。
宁知夏只能不要脸地嘿嘿笑:“天生丽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