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林微澜一辈子都忘不掉。
但他看得真切。
那目光中分明也带着不舍和遗憾。
林微澜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睁眼缓了几秒,随后默默抬起手,触碰到眼角时那里果然有一片湿润。
“哥哥,你哭了。”一旁的祝旭趴在床头惊奇地叫出声。
林微澜可不是个轻易掉眼泪的人,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还都是因为自己,难不成他又梦到高二那年的春节了?
“没事的,都过去了,”祝旭心疼地把人拥在怀里,他亲亲林微澜的额头,之后是眼睛、脸颊、嘴,“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你看我,能跑能跳能游的,跟之前没差,一点儿不影响。”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林微澜重新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回抱住祝旭,淡淡回了一个“嗯”,之后又问:“今天什么安排?”
“秘密,”一说到这个,祝旭那张正义的帅脸上就出现了满满的算计感,他狡猾地从林微澜怀里钻出来,然后将人从床上拎起来推进卫生间,“总之今天都听我的准没错,你先赶快去洗漱,你知道七夕当天的假有多难请吗,反正我是请不到,和教练软磨硬泡了好久他都不放人。”
“请到前一天不也挺好的,正好不是高峰期,人也不多,安全。”林微澜边挤牙膏边说。
“嘿!”祝旭一拍腿,他神神叨叨地闯进卫生间,盯着正在刷牙的林微澜质问,“你到底是谁的人啊,怎么和教练那个老头儿的操心劲像一个模板刻出来的呢,他为了让我安心呆在队里,居然连七夕人多容易被挤伤这种屁话都说出来了。”
林微澜被祝旭这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逗笑了。
祝旭现在分明已经二十三了,却还是像十七岁的时候一样,不管做什么都咋咋呼呼的,一点看不出他国家队队长的架子。
“说,你是谁的人!”祝旭此刻就像个泼皮一样赖在林微澜身上不肯走,期间还不断用鼻尖去蹭林微澜的脖颈,颇有一幅听不到他满意的回答就不准备下来的架势。
“你的,你的,”林微澜被他搞得没办法,只好一边刷牙一边含糊说道。
祝旭不依不饶:“不行,不够真诚,我看不到你的用心。”
林微澜:“......”
他漱好口之后快速擦把脸,然后反手把人从背后捞过来扣在洗漱台上:“你确定你想感受一下我有多真诚?”
林微澜刚洗漱完,鼻息间还带着独有的薄荷香气,方才洗脸时由于太过着急,有水珠不小心打湿了他额前的小碎发,看起来性感得不行。
祝旭感觉自己魂都要被勾跑了。
于是,在外大杀四方威名远扬的祝队长难得害起了臊:“早呢,早呢,这是晚上的保留项目。”
说完他就不负责任地把人推开——跑了,独留林微澜一个人在卫生间真诚。
在地下停车场时祝旭一反常态吵着要当司机,林微澜也没阻拦,大少爷是该偶尔感受一下平民百姓的生活,不然他看祝旭那驾照考了也是个摆设,过几年就该去交警大队吊销了。
虽然明天才是七夕,但林微澜和祝旭来商场吃饭时却是一丁点氛围也没少感受到,现在的商家都学聪明了,凡是跟有关七夕的活动早放在七夕前几天就开始预热了,什么情侣同行奶茶第二杯半价,情侣凭亲吻照片可抽奖获免单资格,甚至连首饰店都推出了七夕限定款金银饰品,还请了高人气的明星情侣代言,打造饥饿营销。
二人今天的行程全部都是祝旭一手安排的,包括吃饭的餐厅。
这是家高档西餐厅,菜单上标示的价格并不便宜,但对祝旭来说也就是动手刷刷卡的问题,这家餐厅采取的是预约制,所以流动人员很少,祝旭起初并不知道,等了解清楚的时候时间已经有点晚了,还好他亲爱的姐姐祝明月女士非常靠谱,成功动用她的私人关系帮助他们订到一个包间。
“您好,请问有预定吗?”二人进门时,门口的服务生礼貌询问道。
祝旭不自觉把口罩抬高点:“有,姓祝,手机尾号6687。”
那位服务员查询到祝旭的预定信息和要求备注后显然有点意外,他再看一眼祝旭,确认道:“祝先生,您定了明月厅对吗?”
“对,”祝旭点头。
说起明月厅,这个厅其实是祝明月选定的,因为她名字里带“明月”两个字,所以她每次来这家西餐店几乎都会选这个厅,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帮祝旭他们预定的时候也就没乐意再改,直接延用了之前的预定信息,只不过把姓名和联系电话换成了祝旭的。
“好的祝先生,您二位这边请。”
二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进入包厢,刚推开门,林微澜就被眼前的布置震得两眼一黑。
红色的气球,红色的餐具,红色的蝴蝶结,红色的玫瑰花,红色的......喜字。
如果不是人工费太高,林微澜甚至怀疑他们能把这白刷刷的墙也变成红色。
红色红色红色,放眼看去,满目都是红色。
祝旭进门后也被这丑不啦叽的布景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观察着林微澜的脸色,只见林微澜神色如常,心情看起来不像有太多起伏的样子。
正当祝旭准备松一口气时,林微澜语气平静地开口了:“你这是要和我吃最后的晚餐啊。”
“午餐。”祝旭纠正道。
服务生被二人的对话内容惊到不敢动弹。
这可如何是好,听这两个人的意思,他们怕不是要在明月厅里......动手??
对于服务生而言,此刻满屋的红色传递出的不是喜庆的氛围,而是恐怖,他的心态正在因刚刚的信息反复横跳,搞不好,搞不好他们还会!!
“小哥,你可以出去了。”祝旭在空中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中断了服务生的猜想,后者听到这话立马转身就走,掉头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你吓到他了。”林微澜叹口气,“先把口罩摘下来吧,包间有点闷。”
祝旭乖乖听话摘下口罩:“还不都是你,非要提什么最后的晚餐,你别说,这儿布置得还挺......”
林微澜:“还挺......”
“还挺照骗的,”祝旭笑了,“我就备注了两个词,一个七夕,一个喜庆,那负责人还告诉我说包我满意,到了现场直接感动到落泪都有可能。”
“结果一样就行,”林微澜说。
“也是,我现在确实挺想落泪的。”思索几秒后,祝旭中肯评价道。
说完他还不忘为自己狡辩一句:“我这是采取的李牧的直抒胸臆表达法,有意见你去找他。”
这家店的审美虽然一言难尽,但餐饮味道确是一等一的好,祝旭和林微澜吃完原本预定的菜品后还临时增加了几道现有的主厨特色,祝旭嚷得最欢,这些菜自然也就大多进了他的肚子。
“你别说,那家店的审美堪比南原八中。”饭后在商场闲逛消食时,祝旭随手拿起一件冲锋衣说。
他将那件深蓝色的冲锋衣放在林微澜面前比划比划,林微澜十分配合地站在原地不动弹,面上是疑惑的神情。
“你看咱们南八,虽然教学楼是新装修的,但那个冬季校服真是丑到了极点,”祝旭解释到中途忽然停下,“诶,当时老宋还拿咱俩打赌来着,你记得吗。”
“记得。”林微澜点头。
“那小子最后输了,还拿他四分之一的压岁钱请咱们几个吃了烤肉自助,”说到这里,祝旭脸上的笑容忽然由单纯的怀念转变为了骄傲,“现在那笔钱恐怕连他的半天的工资都达不到吧。”
“嗯,”林微澜闻言也露出淡淡的笑意,“那下次聚餐接着装醉就好,他现在最喜欢抢着买单了。”
所以说回忆的匣子一旦打开就合不住了,祝旭原本是想吐槽那家西餐厅和南原八中一样表里不一,把顾客骗进去折磨,结果说着说着就和林微澜回忆起了高中生活,但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那段特殊时期,只捡开心的说,明明他们当初相处才不过半年,滋生出的珍贵事迹却仿佛多到怎么说也说不完。
祝旭今天开了车,林微澜不放心他一个人,所以晚上也没有听对方的撺掇喝酒,两人手牵手走回小区时都还清醒得很,祝旭呼吸着夜间新鲜的空气,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泥土气息,准备进单元门时,他忽然仰头感叹了句:“真好啊,原来大家都成为这么好的人了。”
林微澜只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祝旭盯着林微澜的笑脸定定看了几秒,实在没忍住,见四周无人,他迅速拉下口罩,不顾公众人物的影响,对着林微澜的嘴巴就是吧唧一口,随后假装恶狠狠地说:“笑什么笑,不准勾引我!”
高中时的林微澜分明是张冷脸,虽然现在也冷,但祝旭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变化。
他现在一看到自己就会笑。
和高中时那种克制隐忍的感觉不一样。
二十四岁的林微澜有着全世界最纯粹、最真挚、最忠诚的爱意。
这份爱意属于祝旭,属于他唯一钟爱的人。
“哥哥,明天的训练任务没那么重,”双人大床上,祝旭像个八爪鱼一样趴在林微澜身上不撒手,他的脚不停在林微澜小腿上摩挲,“现在,你应该让我感受一下你的真诚了。”
他今天专门把约会行程安排得很轻松,车也没让林微澜开,为的就是这一刻。
林微澜关了床头灯,随后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燥热、悸动、心跳、还有不断升高的体温,全部都在这个瞬间得到释放。
祝旭细细碎碎的声音从身下传来,林微澜一顿,干脆伏身堵住了对方的嘴。
抱歉,这种时候让他听到祝旭的声音,他怕他会控制不住。
祝旭迷迷糊糊入睡时嘴里还一直在嘟囔着说些什么,林微澜凑好近才能听清。
他说:“林微澜,我好爱你。”
与祝旭不同,事后林微澜必须听到祝旭入眠后平稳的呼吸声才能重新拥有睡意,这声音说是他的镇定剂也不为过。
“祝旭,我也爱你。”等祝旭睡着后,林微澜哑着声音说。
我原先不在乎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许多事,甚至不在乎这个世界。
但你现在在了,所以我在乎它。
这世界上有你,它就值得。
林微澜永永远远、长长久久地爱着祝旭。
岁月如炬,时节如流,而爱永不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