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子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惊,没想到朗星河竟有如此功力,明明是没有灌注灵气的乐声却能干扰人心。自己修为深厚不至于沉溺其中,再看坐下的几个弟子,眼神空濛,显见已经陷入乐声之中了。
教舍内一片安静,唯有笃笃木鱼,如菩提萌芽,似青莲盛开。忽而,乐声一转,悲怆仓皇,如斜风凄雨,似暮云未歇,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朗星河心中难受,这曲子让他想起了问心幻境中的过往。于他们而言,问心幻境不过大梦一场,于消弭于历史长河中的万千生灵,那却是真实的苦难。
只愿世间真有孟婆汤、轮回道,一碗汤水抹去所有的苦难记忆,跨过历史的长河,抵达希望的彼岸。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所有将来,皆为可期。生命轮回,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悲怆的曲子音律一转,忽而明快起来,如凄份晦于中点起的一抹烛火,驱散黑暗,照亮光明。
一曲终了,余韵悠悠,学生们久久难从万千情绪中抽离。
“果真是个好苗子。”胡夫子叹道,“倘若你不是严小子的弟子,我到想将你收入门内。”说罢,胡夫子酸溜溜道,“严小子还真是好运道啊!”
朗星河惊喜,“夫子您认识严夫子!”
“胡夫子, 你认得我家严夫子?!”朗星河惊喜无比。
“嗯。”胡夫子微微颔首,看向朗星河的眼神有些复杂。
“严律虽是一介凡人,然于音律上的造诣却远高于我等。”胡夫子叹息, 抬眸望向朗星河,“那句音乐之美不在器、不在律, 在乎心矣,乐乃心弦之音, 是你说的吧?”
“哈?”朗星河一愣, 这才想起这话是当初自己在音律课上为了逃避夫子的责问才随口胡诌的,胡夫子怎么知道?
“每回相聚座谈,严小子总是吹嘘自己遇到个多么多么了不得的徒弟, 心如明镜, 聪慧过人,如今一看, 果然如此。”胡夫子望向朗星河的眼神深深。
朗星河忍不住捂脸,原来严夫子对外是这样说自己的吗?都把自己夸成一朵花儿了。
“我教不了你。”胡夫子叹气。
“为何?!”朗星河从羞赧的情绪中拔出,不解地望向胡夫子。
“我的曲是杀人的曲,不适合你, 平白糟蹋了。”说着,胡夫子素指轻轻一拨,琴弦嗡嗡一颤,清泠泠的琴声如一支利箭剑射出, 窗外枝条蓬勃的巨木簇簇作响, 树叶落了一地。
朗星河眼睛瞪圆,没想到云腾书院的音律课竟然是音攻课程, “这也很厉害。”严夫子的乐曲拨动人心,胡夫子的乐曲以音为箭, 都很厉害。
朗星河的诚心称赞令胡夫子倏忽一笑,宛如清淡素雅的水墨荷塘润染出点点涟漪,顿时生动活泼起来,“怪不得严小子如此喜欢你,真是个嘴甜的小家伙。”
“这样吧,每日酉时来我这儿听课。”胡夫子淡淡道,“但我不教你音律,只教你如何将灵力灌注于曲韵之中。”
峰回路转,朗星河欣喜不已,冲胡夫子郑重一拜,甜甜道,“谢胡夫子!”——果然无论在什么学院,自己都逃不开课后补习的命运吗?但是自己遇见的都是很好很好的夫子呢。
音律课结束,朗星河瞬时被一众师兄师姐们团团包围住。
“好厉害,明明没有灌注任何灵力,为什么能够扰乱人心呢?”
“严夫子是你的夫子,他很厉害吗?夫子时常说起他呢?他是凡人?”
“明镜菩提是佛门禅曲吧,小朗怎么会演奏?是想走佛修的路子吗?”
“不对不对,银狼主杀戮,怎么修佛?”
“他的法器都是木鱼,还说不修佛!”
师兄师姐们问题多多,不等朗星河回答,就各自争论起来。
朗星河被吵得头大,可嘴角却一直噙着笑,师兄师姐们也都很可爱呢。
“小朗,你来说!”争论得不可开交的师兄师姐齐齐望向朗星河,让他这个当事人来评理。
朗星河挠挠头,解释道,“我没有想过修佛,只是这小木鱼配上旁的曲子都有些....有些不正经、不恭敬,今日第一回拜见胡夫子,为了给夫子一个好印象,我是卯足了劲儿,这才会选择佛门之曲。”
“原是如此。”师兄若有所思,随即眨巴眼睛好奇地望向朗星河,“不正经、不恭敬的曲子又是什么模样?”
朗星河哭笑不得,心道,师兄们怎么也这般不稳重呢。
“别教坏小师弟!”师姐眉头一竖,推开嬉皮笑脸的师兄,凑到朗星河跟前,盯着朗星河头顶一对毛茸茸的三角耳,两眼冒光,好久才移开了目光。
“是个乖巧可人的小师弟呢!”师姐笑得嘴巴咧到耳朵根,看得朗星河心里毛毛的。
“别怕。”一个师兄凑到朗星河耳边低声嘀咕道,“阿椿就是喜欢毛茸茸,刚入学那会儿,天天馋我们的毛耳朵和大尾巴。”说着,师兄小声抱怨道,“我差点被她撸秃毛了。”
“师姐.....”朗星河目露疑惑。
师兄解释,“阿椿是金鲤鱼,自己没有毛毛,就馋旁人的毛毛......”话未说完就被阿椿师姐一把揪开。
“休要在可爱的小师弟跟前说我的坏话!”阿椿凶巴巴道。随即转脸面向朗星河,眼巴巴地瞧着朗星河的毛耳朵,期翼道,“能摸摸吗?就一下下。”
朗星河一愣,随即放出自己蓬软软的大毛尾巴。
“哇!”阿椿师姐一把抱住大毛尾巴,脸埋进了蓬软软的毛毛里,发出满足的喟叹,整个人都散发着迷醉的气息。
“这没事吧?”被抱住毛尾巴的朗星河求救地看向师兄们。
“小师弟,你还是太嫩太心软啊。”师兄们摇摇头,觉得朗星河不够争气。
“我有一个朋友.....”朗星河看着抱着自己尾巴不松手的阿椿师姐,心中有所决定,“他是一只大白熊.....”
“大!白熊!?!”沉溺在大毛尾巴中不能自拔的阿椿师姐终于拔出自己的脑袋,两眼冒光地盯着朗星河。
朗星河被这灼热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吞吞口水道,“他很大很软......”——大头对不起了,死道长不死贫道啊。
阿椿吸毛毛吸了够,一脸饕餮,“大庆他们自打修为渐长,就把耳朵尾巴都藏起来了,真是太坏了,还是小师弟可爱。”说完,阿椿从衣袖中掏出一只小碗递给朗星河。
“朗师弟,这是我自己炼制的风水盆,感觉正适合你,就当是见面礼了。”
阿椿不仅修习音律,还学习炼器。此时她手里握着的是一个碗装乐器,只不过这碗不是陶瓷的,而是金属制成,碗的中间是一个圆柱,碗的周边是十来根长短不一的金属长条,整个乐器看上去像是一只金属制的水母,一个个金属长条则是水母的触手。
朗星河细细打量师姐手中的风水盆,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乐器。
“是我自己创造的!”阿椿骄傲道,“朗师弟的木鱼是慈悲度化,这风水盆则是以恶退恶。”
“师弟你不仅要有菩萨心肠,还要有金刚一怒,才不会被欺负了去。”阿椿觉得眼前的小师弟太心善了,自己想摸摸他的毛毛他竟然毫不反抗就给自己摸了,还介绍好朋友给自己。
而且小师弟的法器竟然是一只小木鱼,虽然小师弟的乐曲精妙,能俘获人心。可是遇上那等恶徒,光靠感化有什么用,该直接让对方神魂尽碎。
“这风水盆可以用弦弓拉揍,也可用小锤击打,盆中可以注水,演奏时可以感受水的流动。”阿椿为朗星河解释风水盆的演奏之法,“他的音色、音场、音高会随水而变,可好玩儿啦!”
“谢谢阿椿姐!”朗星河欣喜地接过风水盆,弓弦一划就想试一试。
“等等!”众人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朗星河已经起势,众人只得赶紧捂住耳朵。
可那乐声哪里是捂住耳朵就能遮挡得住的。
弓弦划过金属条,尖细湿滑刺破耳膜,宛若一条阴湿的毒蛇缠上脚踝,一路游滑至脊背,朗星河生生打了个寒颤,手背惊起一层湿冷的薄汗。
“这....”朗星河惊讶地看向手中小小的风水盆,这是什么恐怖乐器啊,乐音就像是尖指甲划拉过黑板令人牙酸,可以用来给恐怖电影配音。
“嘿嘿。”阿椿师姐尬笑两声,“虽音色不美,但是当做攻击法器有出其不意之效,等师弟学会以灵御音,能将风水盆发挥更大效果,一击破魂也是轻飘飘。”
的确是能一击破魂,吓破的。
“谢谢师姐了,我很喜欢!”朗星河欢喜地接受了风水盆,“我一直没什么攻击手段,这个风水盆是我的第一个攻击法宝。”
“小师弟喜欢就好!”阿椿两眼亮晶晶,激动得苍蝇搓手,“师弟那个白熊朋友.....”
原来还惦记着呢。朗星河莞尔一笑,“他这会儿应该在体术训练场,阿椿姐要一道去吗?”
“要!”阿椿欢呼雀跃。
朗星河和阿椿从音律教舍的清凉小院一路行至体术训练场,此时已经过了酉时,白日所有的课程都已经结束了,但是训练场上的学生只多不少。
朗星河看到了好几个熟人,熊有渔、朗宸、朗曜、封离、洛柏书、司北柯都在场上,他们两两组成一队切磋武艺。
熊有渔和朗宸一组,朗曜竟然和封离一组。
朗曜和封离竟然斗得不分上下,朗曜是银狼之躯,天然有体力上的优势。而封离只是个凡人,开始修炼还没几日。以前更是个乞儿,根本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
可是封离体态灵巧,动作灵活,宛若一只翩跹的蝴蝶,出手间颇有四两拨千斤的手段。朗曜的动作则是大开大合,勇猛有余。一刚一柔相斗,一时难分胜负。
再看熊有渔和朗宸,他们角斗得难舍难分,熊有渔胜在基础深厚,底盘稳重,朗宸则赢在动作更加灵活多变,出手角度更为狠辣。
当年那个在校场上拖着巨石咬牙前进的少年,和眼前那个拳脚生风的高大少年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朗星河心中生出一股豪气,这些都是自己的伙伴啊!
他们如青松一般,脚踩苍茫大地,向着青湛苍穹努力生长,历经风雨只让他们更加苍劲挺拔。
“哇~都是可爱的崽崽啊~”阿椿看着一场子的毛绒耳朵,眼冒星光。
一旁的朗星河应道,“嗯,大家都闪闪发光呢!”真好,自己也成为了这闪亮中的一员。
第95章
书院生活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下了课便在书院、山中闲逛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大家伙儿虽然住在一处院子里,但是每天见面的时辰却不多。
早晨大家一道起床,洗漱出门, 尔后便各奔东西,去往各自的教舍, 修习各自的术法。
“小声些,江普还在睡觉。”洗漱房里, 熊有渔提醒乒乒乓乓的胡之腾。
“那家伙如今真成了夜猫子了。”胡之腾放轻手脚, 低声窃笑。
江普选修了风水堪舆课程,自此过上了日夜颠倒的日子——白天睡觉,晚上跟着夫子去山顶夜观星象。
“小胡, 你的炼丹课和灵植课还好吗?”朗星河一边洗脸, 一边询问胡之腾的课业进展。如今大家都很忙碌,每天清晨的洗漱时间是众人难得的交流时间。
“挺好哒!”胡之腾语气欢欣, 显然很喜欢如今的课程,“我将嫁接之术说与夫子听,夫子竟然没觉着我胡闹,还很感兴趣呢!”
“夫子开了一小块灵田实验嫁接之术, 还让我做助手呢!”胡之腾欢欣极了。自从进了云腾书院,他能感觉到自己每天都在进步,都在前进,这让他感到踏实而欢喜。
“炼丹课呢?”朗星河担心胡之腾报喜不报忧, 毕竟他体内的业火还被压制着, 无法使用业火的他能够修习丹道吗?
提起炼丹课,胡之腾顿时手舞足蹈起来, 嗓门也压不住了,“夫子知晓我释放不出业火, 专专给我准备了一个能自动加热的炼丹炉呢!说是炼制一些简单基础的丹药完全没问题!”
“前几日我都是在旁观师兄师姐们操作,今天我也要实操上手啦!”说到这儿,胡之腾振臂高呼,身前的水盆被他掀飞,哐当当摔在地上。
“嘘!”熊有渔食指竖在嘴前,蹑手蹑脚地帮胡之腾捡起了洗脸盆。Ζ
云腾书院的宿舍是四人共享一座合抱小院,朗星河四人便共住一处。
小院的主屋坐北朝南,分割成四个独立的小屋,每个学子一间屋子。东厢房是洗漱用的水房,西厢房则被当做储物间,宿舍内放不下的杂七杂八都堆放在里头。西厢房的后便还有一间小厦充作厕所。
胡之腾在水房里的动静哐当响,隔壁小院儿朗宸几人都听到了,主屋里的江普却丝毫不受影响,毛茸茸的小橘猫睡得七仰八叉,半个身子垂到床边儿,只一个翻身就能滚下床去。
胡之腾心虚地缩缩脑袋,跑出水房张望了一番,见宿舍内毫无动静,推开江普的房门一瞧,将小橘猫托回了床上,又跑回了水房,吐吐舌头道,“夜猫子睡得打呼噜呢。”
“小狼,你呢,上课还好?”胡之腾反问朗星河。
朗星河点点头,“都挺好的。”
“音律课的胡夫子是严夫子的熟人,对我很照顾,师兄师姐们也很热情。”
“剑法课的宗夫子看着冷峻,但是超有耐心,我四肢不协调,他总是细细指点。”
“炼器课的金夫子年纪有点大了,说话嗡嗡的,听着让人打瞌睡。但是他喜欢点名提问,大家便不敢睡了。”
朗星河将自己的几个夫子一一道来在他看来,自己的夫子们无一不好。
“那可真好!”胡之腾为小伙伴开心。
说着,两人齐齐望向熊有渔,“大头,你呢?”
熊有渔摸摸脑袋,憨厚一笑,“我也很好,能来云腾书院真是太好了。”
说罢,三个小伙伴相视一笑,俱是欢喜。
短暂的交流结束后,三人出了小院儿往各自的教舍走去。如今他们很少去饭堂吃饭了,毕竟一个黑面馒头就能抵饱小半个月。
“小星!”隔壁院子,朗宸一行人也恰好出门。她们的小院里住的都是女娘,其中三人是朗星河的熟人,分别是银狼朗宸、雪兔宁萱、金虎金百炼,还有一个则是来自东极城的水族少女,名唤青姝,本体是赢鱼,据说虽是鱼身却有一对鸟翼,能潜深海,能翔青空。
朗星河去上炼器课,朗宸也是,两人便同路。
路上,朗宸抢先开口,找话题,“云腾书院与我想象的不一样。”
在朗宸原本的计划中,她来云腾书院是为了积累政治资本,为银狼王之位早作谋划。可是经过问心幻境,朗宸的野心去了大半。
再到了这云腾书院,上至夫子,下至学生,无一不是简单赤忱之人,让身处其中的朗宸在潜移默化中就被感染改变了。
“回忆过往,竟是我坐井观天,狭隘了。”朗宸爽朗大笑,“天地阔远,太过执念只会成为束缚。”
看着这样的朗宸,朗星河心中为她高兴,点头应道,“你现在看起来很开心。”
两人一路说着话,遇到不少炼器课的师兄师姐们,他们一边往教舍走,一边争论着昨日夫子留下的课题。朗星河二人被他们簇拥在期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炼器课的金夫子是个人修,但是修为一般,寿数有限,如今已经白了双鬓,捧着书卷的手有些颤颤巍巍,看人的时候总是觑着眼睛,大概是眼神也不怎么好,只是不知是老花眼,还是近视眼。
“昨天给你们留了课后思考作业,对于炼器的二元两极法则的感悟,有谁来讲一讲?”金夫子的声音很低沉,需要凝神侧耳细听才能听清楚他的话。
金夫子说完,目光扫向教舍,在路上辩论得热烈的师兄师姐们顿时成了鹌鹑,一个个缩着脑袋,深恐被夫子点了名。
“唔,那个....那个头戴紫金冠的同学,你来回答。”金夫子大约是眼神不怎么好,看不清学生们的容貌,每回点名都是点学生们的显著特征。
头戴紫金冠的师兄暗叹一声,心道自己今日就不该臭美,这下可好,被点名了吧。
“天生万物,物分二极,阴与阳,天与地,干与湿,两极对立......”紫金冠的师兄起身,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炼器就是将对立的两极重新联合,合并回归于一。”
“不错。”金夫子点点头,口中称赞。
旁听的朗星河则是一头雾水,对于炼器的二元两极法则不甚理解。
“还有旁人有不同的见地吗?”金夫子的目光再度开始扫射,学生们又垂下了脑袋。
“唔,最后一排,头上插着白授带的那位同学,你来讲讲。”
那大约是个羽族的学生,一头亮黑色的长发用白绳细细变成细小的麻花辫,再总束在头顶,佐以纯白尾羽点缀其间,让他的脑袋看起来像一只菠萝,很有些嘻哈风格。
金夫子眼神不好,大约是将他点缀在发间的白羽当成了白授带。
一整个屋子的学生扭过头,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羽族少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羽族少年稳坐不动,默默摘下了发间的白羽。
“!”朗星河眼睛瞪圆,心道,原来云腾书院也有刺儿头!
金夫子愣住了,同学们也愣住了,又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隔壁桌的少年拿过白羽插到发间,缓缓起身离座,朗声回答提问。
朗星河:“!”还能这样操作!
金夫子却没有责备,拧眉侧耳细细听着学生的回答,缓缓颔首,“不错,有认真思考过。”
“好,现在开始今日的课程。”点名提问结束,众学生们顿时松了一口气——每天的炼器课都好刺激,每天体验死里逃生。
“炼器一道,法则众多,两极法、要素法、等价法.....”金夫子声音低沉,“然则,遵循此诸多法则只能炼制出器,大多凡品。器易得,灵难成。”说罢,金夫子浮空写下“器灵”二字。
“怎样才能使器生灵呢?”
学生们竖起耳朵,一个个全神贯注,没了刚刚避之不及的鹌鹑模样。
“我认为是意念。”金夫子缓缓道,“炼器者于千锤百炼间所灌注的情感与意念,会为器具附灵。”
学生们大多目露迷惘,显见无法理解金夫子所言。
朗星河却若有所思,所谓意念,不就是唯心论吗?我思故我在,心之所向为吾所往。炼器师心生邪祟,炼制出的法器自然是阴邪之物。炼器师光明磊落,或者心中饱含极强的执念,或者守护之力,或是祝福之力,在这种心绪的加持下,更加能够炼制出超凡的法器。
金夫子大约是这个意思吧?朗星河歪着脑袋细细想着,心道,修仙世界还真是不科学呢。
一堂炼器课结束,金夫子又给众人留下了课后作业——自行感悟,炼制出一件器具来,不拘凡品、仙品。
“你们几个同样要完成功课。”临走,金夫子瞥了一眼几个旁听生,叮嘱道。
朗星河:“!”自己才上了几堂课,连炼器的边儿都没摸到呢,这就要开始实操啦?!未免太具有挑战性了。
“我准备锻造一把剑。”朗宸有了打算,“正好由在剑术课上使用。”
朗星河挠挠头,想起金夫子总是觑着眼睛的模样,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我要造一副眼镜!”
“那是何物?”朗宸闻所未闻。
朗星河比划着解释,“就是戴在眼睛上可以让夫子能够看清东西。”
第96章
朗星河想要炼制一个近视眼镜, 可是他只听了几堂炼器理论课,脑子里思考问题还是习惯于上辈子的思路。
“所以,我是该烧制玻璃呢?还是直接用透明水晶磨片呢?”朗星河抓耳挠腮。
“可是, 烧制玻璃的方子是什么?砂子?还有啥?”
“你在嘀咕什么呢?”朗宸老远就看到朗星河一边走路,一边拧着眉头自言自语。
朗星河回道, “在想炼器作业呢。”
朗宸;“那个眼镜儿?有进展了?”
朗星河摇头,“没头绪。”
“既然没头绪, 不如和我一起去趟炼器室, 说不定能有灵感。”朗宸邀请。
朗星河这才发现朗宸一身粗布短打,胳膊腿儿都露在外头,一惊, “你怎么这样打扮?”
朗宸道, “打铁方便。”
闻言,朗星河笑道, “你倒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两人说着话往炼器教舍的后院走去,那里是一个全天开放的炼器室,学生们随时使用。
“图纸,锻造方案。”炼器室的门口摆着一张长案, 一只烟灰色的小猫趴在桌面上,冲进门的朗星河、朗宸二人拍拍爪子。
“什么?”朗星河二人两手空空,不知道灰猫何意。
灰猫翻了大白眼儿,冲炼器室的里间大喊, “里头的, 有没有闲着的,来带带两个小崽儿!”
话音刚落, 里间一个个格子炼器室里就探出几个脑袋来,俱是炼器课上见过的师兄师姐们。
“我这会儿有空。”说话的是那个菠萝头羽族少年, 此时不上课,他头顶的装扮更加夸张了,点缀着五彩斑斓的宝石,远看起来像是个丰富的水果花篮。
“朗宸、朗星河是吧。”羽族少年走到二人跟前,介绍道,“我叫郑锦,我来带你们。”
“炼器室是全天开放,工具免费使用,部分基础材料也直接拿着用,但是进来前必须拿出你的炼器方案。”郑锦师兄上课时虽不怎么正经,但是带起小师弟小师妹来却很靠谱的样子。
“通俗讲,就是你打算炼制个什么东西,有什么功效,大约需要哪些材料,需要多少天。初始方案被大灰通过了,才能进炼器室。”
“大灰?”
郑锦噜噜嘴冲向趴在长案上的灰猫,介绍道,“这个就是大灰老师,是金夫子炼制出来的。”
“炼制?!”朗星河眼睛瞪圆,扭头看向懒洋洋躺在长案上打哈欠的胖猫猫,自己刚刚还以为这是个猫妖呢,没想到是炼器作品,“我去,这人工智能有点厉害啊!”
朗星河嘀咕的声音很小,郑锦只听清楚了“厉害”两个字,点头道,“那是,大灰是很厉害的。”
“你们两个打算炼制什么,我来指导你们。”说着,郑锦领着二人往炼器室一旁的教舍走去,让二人在那边将炼器的初步方案拿出来。
朗宸道,“我打算炼制一把宝剑。”
“几长几重?轻剑还是重剑?准备用什么材料?”郑锦的问题出炮珠一般倾泻而下。
朗宸被问住了,张嘴答不上来。
“哎,你们是新生。”郑锦一拍自己脑袋,懊恼道,“我都忘了。”说着走向教舍后的书架,选了几卷书册递给朗宸。
“喏,是介绍各种材料性质特点的书,你先看着,不懂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