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眼角的余光扫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你俩就这么看着我被打?”
虞长林无辜地眨眼,疑惑地反问:“不行吗?不是我说啊猴子,我们也就认识几个小时,又不是什么过命的兄弟,没好到有难同当的份上,你被打,我歇一口气,刚好。”
猴子咬牙切齿,扭头看向乔栾,大吼:“黑袍哥!”
乔栾掀了掀眼皮,嚼碎嘴里的棒棒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有点腿软。”
猴子:“……”
他一时无言,似被气得认命。
虞长林吃完棒棒糖,看了眼还在挣扎的猴子,用手肘怼了怼乔栾的手臂,吸引了对方的目光以后,轻悄悄的说了一句:“诶,要不我俩趁这个机会先跑路?这俩石像可不好对付,起码以我的能力,对付不了。你看我的手——”
乔栾定睛看去。
虞长林一直藏着的左手肿成了猪蹄。
“那石像拳头砸过来的时候我尝试下和它碰了碰,结果骨头当场碎光了。”虞长林解释, “虽然不知道它俩现在为什么盯着猴子不放,不过对我们来说是个绝佳的逃离机会,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忍痛的本事有点大。”牛头不对马嘴地调侃一句,乔栾毫不犹豫地起身,冲虞长林扬了扬眉。
后者见状,眼睛一亮。
一道传送阵法在乔栾和虞长林脚下亮起时,虞长林冲着远处喊道:“猴子,这里就拜托你了!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请你务必要活着离开神明遗迹!”
猴子听到动静看过去时,只看到两道虚影。
乔栾的无尽传送所达范围不高,不过想要无声无息离开两具石像的视线范围也不难。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通道,此时此刻两人就站在通道一侧,身后是只隔了一道墙的怒吼。
虞长林再次戳戳乔栾,诶了一声:“我没记错的话,猴子是D级异能者吧?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厉害过头了?能在那两具石像下坚持那么久?”
乔栾闻言只笑了一声,随即唇角微微勾起:“他说鬼话你还真信啊。”
没有和虞长林讨论猴子的想法,乔栾看向面前的通道,问虞长林:“你从这儿来的?”
虞长林的视线转过去,环视观察了一圈四周,果断摇头:“不是,我过来的路虽然也是个通道,但通道周围有很多细碎的石块。”
这条通道干干净净,像是无人踏足过。
只是当他们绕过通道,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令两人的心脏都紧了紧。
二十几具并不完整的尸体凌乱横陈在空旷的地带,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将人熏得晕头转向。自认见过大场面的虞长林见状也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上前一步,手指掀起其中正面趴在地上的身体,一眼看清楚了那张不算眼熟但也并不陌生的脸。
“是新加入[游牧人]组织的异能者。”
将地上尸体全部正脸朝上,乔栾和虞长林发现,不止是异能者,甚至还有[游牧人]本身的成员,此刻躺在乔栾脚边,两条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硬撕扯下来的尸体正属于黑巢和聂囚之外的带队人。
乔栾将一张张脸认真扫过,片刻才道:“不止是他这队的人,还有聂囚队伍里的。”
“也就是说他们曾经在这里碰过面?”
“大概吧。”
这种事情只有死去的人和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得一清二楚。
绕着空地转了两圈,虞长林发现了两扇门。和猴子的反应差不多,他抬眼就问乔栾:“我们走哪边?”
乔栾敛眸尝试着召唤命运骰子。虽然没有计时,但随着乔栾心念一动,一枚六面骰子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薄唇勾笑,他手微抬,命运骰子抛至高空又啪嗒落下,在地面滚动几圈,最后滚到了虞长林的脚边。
最后一次滚动结束,红色的一面朝上。
“这什么意思?”虞长林蹙眉。
乔栾弯腰捡起骰子,心情甚好:“意思就是你随便选,命运之神会眷顾你我。”
虞长林:“……”
他怎么那么不信邪呢。
但见乔栾面上眉眼含笑 ,似乎有种将万事掌控在手中的泰然自若感。
于是,手指点向右侧:“走这儿?”
“这儿就这儿。”乔栾先虞长林一步上前,沿着深邃漆黑的走道往前,虞长林见状赶紧加快了脚步追上他,视线瞥到他手里的骰子,好奇心没有消散,也不避讳什么,张嘴便问,“你这个骰子也是异能吗?”
“嗯。”乔栾见他感兴趣,解释道,“每五分钟可以进行一次投掷,如果黑色面朝上就证明接下去运势不行,红色朝上则反之。”
虞长林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我们刚才是红色面朝上,所以你才说随便选,命运之神会眷顾我们。”
“差不多。”
“果然是你,虽然不是异能者,但手段真多。”虞长林嘀咕两句,想去碰碰乔栾手里的骰子,却察觉到乔栾脚下步子猛地顿住,他眨眨眼问,“怎么了?不能碰?”
乔栾偏了下头,注视了他几秒,慢条斯理地收拢掌心:“建议别碰。”
虞长林:“小气!”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 ,又有一扇门出现在了乔栾和虞长林的面前。但这扇门却被打开了一条缝,虞长林眼眸微眯,迫不及待地上前,手掌抵在门板上将门彻底推开,入目的一切便印入了眼中。
是一座真正的神庙。
耀眼的白光之下,冲天而起十二根廊柱,白色的廊柱上方绘着黑色的诡异花纹。而被廊柱包围的正中央,是一座更为精致的巨型人像。乔栾的视线掠过时能轻易辨别出人像上方雕刻出来的衣服褶皱痕迹。那只垂落在一侧的右手,指骨修长、分明,白皙之上黑纹尽显。
然而等到乔栾的视线往上,却微怔。
那么精细的一座人像,每一丝线条都显得几近完美的人像,竟然没有脸。
简直不合常理。
“你们也来了?”
突兀的声音在乔栾的耳边响起,他转移目光,瞧见了站在角落中的几道人影——聂囚、黑巢、詹少宁以及几个还活着但看上去十分狼狈的异能者。
乔栾不动声色地上前,点头直言:“好不容易找到这儿的,现在是什么情况?”
原以为黑巢不会开口多说,然而中年男人的眼中迸发出极致的热切,望着没有脸的人像,声音都在颤抖:“我们抵达了神明遗迹的终点,这座石像就是那位神明的神像。”
“神像?”乔栾心底讶异,问,“这座神像为什么没有脸。”
“神明萨洛特,外号诡谲者,从不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因此无人知晓祂的真实长相。《旧日神明》中记载,信徒为祂建造的所有神像,都没有五官。”
乔栾的重点偏了一秒。
他也算翻阅过《旧日神明》玩家整合出来的所有资料,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诡谲者]的名号。扭头看向手指摩挲下巴,端着沉思脸的虞长林,他扬起眉梢问:“诡谲者,你认识吗?”
虞长林:“对你这么高看我,我感到很荣幸。不巧,鄙人恰好知道那么一点——”
虞长林那双没被纱布遮挡的眼睛向上注视着面前这座巨大的神像,意味不明地拖长了声音:“诡谲,意为奇异多变,祂之所以不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并非因为祂自己长得见不得人,而是因为祂喜欢别人的脸。”
他说着,无声地冲乔栾张了张嘴,嘴唇翕动间暴露了言语:就像你现在这样。
顶着别人的脸,混在人群中,试图得到最大化利益。
不过,诡谲者的大部分行为都是为了乐趣。
毕竟已是神明,利益于祂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乔栾的手抬起搭上虞长林的肩膀,宽大的黑色长袍袖子沿着引力往下坠去,露出了一截白皙的皮肤。被那抹白晃了下眼睛,乔栾已向前迈了一步与虞长林并肩而立,他声音尾调懒散,却透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调侃:“你们第一洲的资源就是不一样,对神明了解还挺多。”
虞长林:“……还行吧。”
两人低声的交谈并未引起黑巢等人的关注,黑巢的视线凝聚在神像上,眼中的炙热更甚。
他的视野范围逐渐变得狭窄,周围的人影以及空旷的地段全部被排除在外,聂囚的低声言语也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瞳孔中,那座巨大的神像似乎动了起来,神明萨洛特的头颅微微往下,平白的脸部开始浮现五官。
粗犷眉眼下的青黑、皱纹,塌鼻,翘起死皮的嘴唇,杂乱的胡茬遍布。
赫然是一张与黑巢一模一样的脸。
“人类——”满含笑意的嗓音没入黑巢的耳中,像极了蛊惑,“你看,你的脸在我身上是如此合适。”
黑巢呆呆地看着祂。
白袍覆着萨洛特的身躯,神圣圣洁的光芒从头顶散落,愣是将他那张历经沧桑的脸也变得高贵了不少。
他控制不住内心如同浪潮奔涌而出的情绪,按着狂烈跳动的心脏,喃喃道:“是、是的。”
‘黑巢’扬起笑容,声音仿佛贴在黑巢的耳边,带着无尽的诱惑:“那么,你想成为我吗?”
“神明萨洛特已经陨落,残留在遗迹中的不过祂借用残余神力铸造而出的假象 。只要得到诡谲者的神明法则,你就成为下一位诡谲者,从此——”
“抛却人类的身份,成为高高在上的神明,抬手之间掌控所有人的生死。”
“你……想成为我吗?”
反复的询问彻底剥夺了黑巢的理智和思绪,他的眼前出现了[猎人]组织的陈勇和莫宗平,出现了自己所信奉的深渊怪物丑陋不堪的面容,仇恨以及生命的威胁无一不让他浑身颤栗。
他张开嘴,目光与‘黑巢’的眼睛对视,从对方眼中印出来的竟然并非此刻在神明遗迹中历经生死而显得狼狈的[游牧人]老大,而是强大无比的神明诡谲者黑巢。
脸上逐渐浮起灿烂到甚至癫狂的笑容 ,他疯狂地大笑出声,声音接近嘶吼:“想,当然想!”
声音爆发的一瞬间,站在黑巢身旁的聂囚陡然回神,当偏头瞧见黑巢此刻的模样时,他的瞳孔都没忍住震了震。
黑巢正双手抓着自己的脸,他的明明并不尖锐,但却生生刺进了额头的皮肉之中,随后,双手用力,在哈哈的大笑中揪着一点额头的皮,缓缓将整张脸皮剥离血肉,一点一点撕了下来。
“成为诡谲者的第一步,撕掉自己的脸……”
他喃喃自语,刺啦一声,整张脸皮被他甩到地上,再抬头时,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脸。
那几个跟随的异能者在猝不及防中见到这一幕,面色骤然一变,胃酸开始疯狂翻涌,恶心感扑面而来,齐齐扭过身体干呕。
开玩笑的吧,他们甚至看到那张脸皮撕下后,留在脸上的肉和筋还在抽搐跳动。
越想越恶心反胃的异能者仓促地后退两步,试图与这片浓重的血腥味拉开距离。
“老大——!”聂囚瞳孔紧缩,一把抓住黑巢的手臂,试图强行按住对方颤抖的身体。但聂囚从未想过黑巢身为一个普通人有朝一日竟然能轻易掀翻他一个异能者。
黑巢疯疯癫癫地望着聂囚,血水从他的眉骨往下淌,宛若一片血帘遮挡住了视线,导致眼前看出来一片血红。
“滚开!别阻挡我成神,我会是下一位诡谲者…”
尾音落下的刹那,一声‘噗嗤’炸响在聂囚的耳畔。聂囚猛地看过去,只见一根鱼线穿透了黑巢的心脏位置,鱼线绷紧,血珠往下滴。
聂囚脸色骤变:“你干什么?!”
戴着面具的詹少宁闻言冷漠地看着他,回答:“他疯了,你看不出来吗?”
聂囚当然知道黑巢的情况不对劲,但是——
不等他反驳,詹少宁便再次道:“不杀了他,他也会自虐而死。总得来说,我是在做好事,最起码,让他不必经受那些没必要的折磨。更何况……”
他顿了几秒说:“他死了,对你来说不是更好么?能接替萨洛特、成为诡谲者的就一人,如果他在,就轮不到你了。”
“难道你就没有兴趣吗?”聂囚冷笑一声,丝毫没有上当的意思,“既然成神的吸引力这么大,你不想?”
“我当然也想,但我已经做过选择了。”詹少宁并不介意聂囚的无礼,解释的声音理智地几乎没有半分起伏,“我是戈斯大人的信徒,除非戈斯大人剥夺我的神力,重新将我变成一个普通人,否则我无法承受其他神明的神力。两种神明的神力在人类体内碰撞,我的这具身体承受不住。”
“所以,我不会跟你抢。但,他们可就不一定了。”詹少宁往后退了一步,面具下的视线转向了在场的其他人,目光从几个异能者身上划过,随后落到了乔栾与虞长林处,藏在面具后的声音有种闷闷的不自然感,问:“是吧?”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一身黑袍的乔栾在此刻很淡定地后退一步:“别了,我对诡谲者也没什么兴趣,只要你们愿意放过我,我现在就走。”
那几个异能者显然也不是蠢货,听詹少宁的意思便知道他明显是站在聂囚一边的。虽然不知道是否真心,但只要詹少宁想让他们死,他们就不可能活。毕竟神明信徒的杀伤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两回了。
他们并不希望第三回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更何况刚才黑巢可怖的模样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黑巢嘴上说着成神,结果整张脸皮都被撕下来了。就这么一个场景便促使他们的脑子变得无比清醒。
普通人成神,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于是,他们果断地随着乔栾的步伐,往后退了两步,无声地告诉了聂囚答案。
聂囚眼眸微微眯起,似在思考。但一旁的詹少宁却对他们后退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抬手间那根鱼线便以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朝着乔栾的心头而去。乔栾倒也没想到自己是詹少宁下黑手的第一对象,他瞥了眼神像,薄唇勾起笑容轻嗤了一声,旋即在鱼线刺进胸膛之时,胸口、手掌间的肌肤被黑甲尽数覆盖。
鱼线宛若利箭,带着强硬的气息进攻,但黑甲却似盾牌,两者相撞以后显然是盾牌的坚硬程度更胜一筹,鱼线像是猝然断裂,正欲缩回去时,乔栾那只覆盖着黑甲的手却猛然一动,以更快的速度抓住了鱼线。
隔着很长的距离,乔栾面上的伪装尽数消失,稍稍一抬头,黑色宽敞兜帽下便露出了一张俊美过头的脸来。狭长的眉眼微抬,沿着鱼线看向詹少宁,笑了一声:“你还挺会挑人的。”
这张属于乔栾自身的脸现身的刹那,一群异能者以及聂囚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尤其是聂囚,视线死死盯着乔栾,再傻也知道他们千防万防,还是被人混了进来。只不过,对方是什么身份?而且瞧他刚才的行为,似乎真的没有和他们作对的意思,直到詹少宁出手。
詹少宁面具下的眼眸盯着眼前的青年,张嘴笃定地吐出了一个名字:“乔栾。”
聂囚的眉梢微微一动。
他是听说过乔栾的名字的,但并非是因为什么迷雾来临之前就斩杀了八只深渊怪物。而是经过阎风来挑衅找深渊怪物鲜血一事特地去了解下情况,才知晓阎风在此之前和7号基地的一群人碰过面,其中就有乔栾的存在。
他一时有点摸不准乔栾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
神明遗迹,还是为了给阎风找场子?
眸光闪烁间,身后的大门外忽然传出动静,巨大的震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聂囚等人回头看去,只见一道身影仓促紧张地狂奔而来,窜进这个空间后,用力将石门合上。
猴子趴在门上,耳朵附在石门上听着那两座石像似乎没有再跟过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一扭头,对上了好几双眼睛。
“……?”
他的视线瞬间凝在了乔栾的脸上,再看看一旁裹着纱布的虞长林,又看回乔栾,将他上上下下扫过一遍,呐呐道:“哥们你谁啊,你这衣服我看着真的很眼熟啊,好像我黑袍哥。”
“眼熟不眼熟不是关键,你来得正好,我请你看场戏怎么样?”
虽是询问,但乔栾并没有要得到猴子回应的意思。
他收起眼底的笑意,在猴子疑惑的目光下,薄唇微张,喉间的声音低沉带着细微的沙哑,开口间仿佛将人的心脏都牢牢箍住,他看向戴着面具的詹少宁,语调愈发柔和,A级的歌姬蛊惑宛若山野妖魅夺人心魄,“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恰好,我很好奇两种神力在你体内碰撞会如何。所以——”
他的尾音轻得像是在说什么情话,但言语间的信息却足够令人毛骨悚然:“表演给我看看。”
刹那之间,詹少宁只觉得自己踩入了一片松软的云朵,整个人变得轻飘飘又浑浑噩噩的。所有的理智被拔除,但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声音在指使着他往前。
他顺从地抬起了手臂,在猴子微暗的目光下,手掌贴在了神像上。
无数莹白的光芒宛若瀑布从天而降,瞬间便包裹住了詹少宁。明亮的光线下,詹少宁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入了他的皮肤,在他的血管内掀起了滔天巨浪,并以可怕的力道开始带领着血液逆流。
詹少宁脸上的面具咔啦一声布满蛛网,随即四散,碎片坠地的同时露出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而此刻,青筋如同蠕动的蛊虫夸张地在脸皮下抽动,他张开嘴,痛吟钻出喉咙时,浑身上下的皮肤无法抵挡逆流的鲜血,仅在几秒之中,就见皮肤上溢出了点点红色。
随即,宛若洪水冲破带有裂缝的大坝,詹少宁血管内的鲜血刺破表皮,轰然迸溅。
“嗬——”
男人大张着嘴巴,痛苦地跪倒在地。
歌姬的蛊惑被收回,詹少宁的眼眸逐渐变得清明,当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后,巨大的惊恐压过了疼痛,他开始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不、不……”
莹白的光芒混着鲜血肆意妄为地撑开男人的身体。
在极度尖锐的惨叫中,只听到嘭得一声,詹少宁的身体猝然爆炸,血肉横飞。
完全被眼前这一幕惊呆的聂囚和几个异能者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躲闪不及的他们被糊了满脸的血肉。异能者颤抖着手指摸了下脸,那种黏腻的感觉和先前看到黑巢将自己的脸皮生剥下来没有任何区别,他张了张嘴,恶心感上涌,直接扭头。
在这场爆炸中没被波及的只有乔栾、虞长林和猴子三人。
乔栾像是随意一问猴子:“戏好看吗?”
猴子像是才回过神来,怔怔的收回视线,脸上牵起勉强的笑容:“这能好看?”
“不好看?那不如你去试试?”
这句话从乔栾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猴子的视线便凝在了乔栾的脸上。
两双眼睛对视,乔栾缓缓勾起唇:“说不定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呢,你说是吧,詹先生。”
无声无息的沉寂之中,猴子缓缓直起了微佝偻的腰板。
他的视线越过乔栾的肩膀看向那片沾满血肉、变得恶心异常的空地。乔栾动起手来和他那张过于漂亮的脸完全不符。
狠厉、嚣张、不计后果。
属于人类的肮脏鲜血迸溅至萨洛特巨大的神像底部,在白玉和浓黑之中多了深红。
猴子收回目光,用一种怪异的表情提醒:“萨洛特不喜欢祂的神像染上脏污,祂会生气的。”
“是么,我还以为是你比较生气呢。”乔栾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回答。
近在咫尺的对峙中,猴子歪了歪脑袋,像是在回味乔栾这句话的意思。半晌,他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笑嘻嘻地问乔栾:“你怎么知道我才是詹少宁?”
“我只是知道你有问题,至于你是不是詹少宁,是现在才确认的。”乔栾语气漫不经心,修长白皙的手指弹开落在手背上的一点灰尘,缓缓开口,“戈斯收你做信徒的时候,没好好教你骗人的本事么?”
好歹也是个欺骗之神不是么?
“你懂什么。”猴子,不,现在该叫詹少宁了。
他后退一步,脚尖踩在地面腾空而起,漆黑的神力缓缓从四面八方而来,身上的衣袍和短发无风而动。地面旋转而起狂烈的气息,如游龙奔向詹少宁的两手之中,最后化作了两柄通体漆黑的直刀。神力如风扫过他全身,依旧是瘦削的身影,但那张脸却有了特殊的变化,冷硬的鳞片覆盖住左脸,睁开的眼瞳宛若漆黑的旋涡,稍有不慎便能将人一口吞下。
詹少宁咧嘴笑起来,包含情绪起伏的嗓音充满讽意:“像你这样的、肮脏的、卑微的人类,根本不需要我多认真的对待——”
所以就算是欺骗和伪装,也不见得多走心。
手臂紧绷,肌肉鼓动,交叉的直刀‘噌’的一声向两侧分开,仅仅起刀的一幕就迸发出强悍的神明气息,宛若滔天巨浪轰然砸向乔栾。
乔栾眼眸微眯,完全可以确认詹少宁的等级高于A级。
他抿了抿唇,心念闪动间苍白的长指握住凭空出现的死神之镰,弯月痕迹挥下,一刀切开巨浪。但这浪头确实强大得过分,被劈开以后又迅速地回拢,嚣张地呼啸着撞击巨大镰刀的刀身。作为死神之镰的主人,乔栾能轻易感受到武器身上传来的嗡鸣,两侧夹击的力道震得他牢握漆黑长柄的手背青筋浮现。
同时,裸露的手背、小臂皮肤传来刀割似的刺疼感。
眨眼的时间,被气息不经意包裹住的右手便鲜血淋漓。
出现在黑巢身上的可怕场景似乎要在乔栾的右手重现。
詹少宁注视着这一幕,细闻空气中逐渐弥漫而起的甜美鲜血气息,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用一种颇为享受的调调睁开眼睛感慨:“我真的很疑惑,你到底拥有怎样的自信才敢用东洋的死来挑衅我。”
他自问自答,像是突然想到了答案,忍不住弯腰笑起来:“该不会觉得我是贝西尔那种废物吧?”
乔栾面色冷静,死神之镰消失的刹那,自己也于原地消失,出现在百米之外。
没了中间挤压的躯体,两股气息猝然碰撞,又相互融合,宛若气旋向四周而去,立马掀翻了几个异能者和聂囚。
“看样子你确实比贝西尔强一点。”
“那是当然,毕竟——”詹少宁的身影学着乔栾一般,原地消失,再次出现却已经与乔栾近在咫尺,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公分,他弯腰俯身,冰冷的鳞片贴近面前的这张脸,嘴角的弧度过于夸张,“我可是戈斯大人座下的第一神使呢。”
“这么厉害啊。”乔栾抬起自己的右手,鲜血淋漓,血甚至还在往下淌。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丢出了一个两色骰子。
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吸引了注意力,詹少宁下意识扭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