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大叔！”黑女挥着手问好。
高瘦的男人穿着松垮的军服，提着枪沉默地驻守在分拣站大门一端，回以点头。
一大一小的身影穿过他走进厅内，干净的瓷砖地板让黑女走路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不少。
路德收回视线，忽然，视野里出现此前不曾见过的三人，身上的衣服和气质格外违和，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个人穿着工作服的人推着一筐垃圾车走过，乱七八糟的东西装在里面“哐哐”响，“又是这么多没用的废品，白忙活三天喽，真惨。”
黑女说：“小乔洛，帮我把后面的袋子提一下。”
乔洛伸手，袋子沉重，里面装着这几天的“拾荒”成果。这里的机器能帮他们测量捡来的东西所含的能量的大小。
在分拣站军卫的强制下，每个机器前都各排了条长队。
“哟，黑女，今天也带着你的傻冒弟弟啊。”
“闭上你的嘴，安德。”
“咦，今天怎么不喷脏话了？”
黑女看了乔洛一眼，“呸”了过去，“我什么时候说脏话了，文雅的很！”
“……”
乔洛沉默地跟在黑女身后，即使被讨论到也不曾回话。等待的过程中，他微微侧头，视野的角落里出现了一群人，因为怪异的举止让他的目光驻留了片刻。
约莫三个人，聚在一起或东张西望，或交头私语，身型壮实，身上都穿着邋遢走形的衣服。
玫瑰街衣服不合身的人多的是，但这群人的不合身却不单纯是尺码上的不合身，而是身上的气质同三区的人完全不同，更像是穿着板正的军服，长期遵循着严格的军规，走路的姿势像从模版里出来在日夜不断的练习下刻入骨子里成为习惯。
无意间，他和其中一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交错而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头儿让我们找的就是那个小孩？”收回目光的山迪向同伴汇报情况。
他们大半张脸埋在宽大的桶帽中，看不真切。
“是头儿的那个弟弟说要找他。”
“也是，头儿可没这么无聊。一个能和A级alpha打成平手的小孩？笑死人。要我说，头儿可真是爱他弟。”
“嘿嘿，你们知道那家伙为什么盯上这个小孩吗？听说是他看上一个女的结果被反揍了……”
“别浪费时间了你们，这衣服穿着难受，速战速决。”
“好好好，那让我们一起废掉这个‘小天才’带回去吧，这不知道头儿那可爱弟弟要对这可怜的‘小天才’做些什么……”
队伍排到了，黑女把袋中的东西一个一个拿出来摆进机器里，测量每一个的能量值，乔洛一旁帮忙。
一个机器有许多测量口，速度倒也不慢。
“你就是黑女啊？”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是啊，怎么？”机器的检测结果出来了，11克里。黑女动作熟练地把一天的劳动成果收回。
吊儿郎当当的嗤笑响起：“我说，你辛苦了一天，还不如直接去卖身体来得干脆。”
“对啊，不是有个布莱克家的小少爷追你吗，别说这十几了，就是几千也能到手。”
“怎么你羡慕啊？要羡慕的话就跟那臭虫自荐枕席去啊，老娘还烦他呢。”
那人正欲继续说，突然感觉头皮一凉，玫瑰街里锻炼出的直觉让他感到了危险。
顺着感觉看去，他见到了一个灰扑扑的小孩，一直跟在黑女身边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傻子。
那双透亮的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他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错觉吧？
黑女见那人正看着乔洛发呆，心里不爽：“看什么看？看我家乔洛做什么？收回你的狗眼！”
乔洛抬头，恰好和黑女对上了视线。那是双黑色的眼睛，在看自己的时候总是浸满温柔。
黑女满意地在心里做着加减法，加上家里存起的8420，现在又多了130，距离进内圈的10000又近了一步。
忽然，机器传来了震天的警报声，“嘀！嘀！嘀！”急促、尖锐，瞬间吸引了半个大厅的人的注意。
黑女慌忙抬头看，只见向来只显示十以内数字的机器屏幕上出现了一排她从来不曾想过的天文数字：
103206。
瞬间，黑女呆楞住，排队的人炸开了锅。
评论区率先反应了过来。
匿名：虽然我看不大懂这个机器，但是从这些npc的反应来看，主播恐怕挖到金子了
匿名：卧槽，六道终于要毁灭了吗？？主播这运气能挖到金子
匿名：小傻瓜们，这是危险来临的信号啊！！！
匿名：想想主播上上个副本，不也是第一个开启了副本支线，还是被线索主动找了，结果是被个吃人肉的女孩看上了，笑死
“什么东西？发生什么了？”
“让我看一眼……”
“……这婊子运气也太好了点吧，三区值钱的货不是早被人搜刮完了？”
拼命挤上来的人群几乎要把黑女挤得贴上机器了，人群暴动的瞬间，黑女和乔洛就被冲散了。
黑女：“乔洛！”
“黑姐啊，你这是从哪里挖出来的宝贝？说出来让姐妹也乐乐呗。”
黑女心下一紧，她记得自己放进去的东西，一块黑色的石头。
那是乔洛捡来的，本来她还以为这只是废品，但是抱着不打压孩子积极性的想法放进去检测，而现在……
混乱之中，三个身影潜入人群中悄然靠近。
灰扑扑、瘦弱得像个小鸡仔般的孩子很快被人群淹没，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了黑女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更方便了他们的靠近。
乔洛踉跄，在人流难以维持平衡。
在这样的体积下达到四位数就已经够上了“能源石”的标准，而五位数就能算是上等品质，但如今这个却整整有六位数。
难道是玫瑰街遗漏下的能源物质？乔洛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比谁都清楚那群帝国的贵族是绝不可能把珍贵的能源石投进垃圾场的，哪怕是失误。
只是为何曾经他从未听闻过玫瑰街开采出了什么高级能源石？
副本暂时成了此刻唯一的解释。
乔洛缓缓回神，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真的差一点忽略了这个可能，他差一点就忘记了自己正处在副本之中。
“谁？”忽然他身体一僵，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哦，小家后倒是挺警觉的。”醇厚的男人声音从乔洛的背后响起。
三个人的气息……alpha的味道……
一张满是厚茧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像拎鸡崽般把他往上提起。
乔洛当机立断张嘴就咬。
“嘶。”那人倒抽一口气，手一松，到手的小孩遛没了。
长着体型小，乔洛钻入人群。
“干他娘的！”山迪臭骂。
乔洛知道巴里特不会轻易放弃，平静了几天后再次对他们下手，甚至是一次性出动三个高等级的alpha没有让他意外。
只是这地点选的可真是糟糕。
其中一人不耐烦了，一股浓郁的alpha信息素瞬间弥漫开来，像是在沸腾的锅底再加了勺油，分拣站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不说玫瑰街，就是放眼整个帝国alpha的数量也是有限。在三区，alpha可是个稀有物种。
有的人甚至没反应过来：“什么味道！”
但随之而来的压力很快让他憋红了脸也说不出话来。
炸腾的人群仿佛集体打了镇定剂，安静地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恩德，你真该改改你这暴脾气。”山迪斜觑了眼身边的同伴，调笑地说。
“闭嘴，快抓。”说着，他又加大了信息素的释放。
alpha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对于alpha而言，是不允许自己的周围出现别的同类的气味，不过三人是一起在部队里训练过的，能够彼此忍耐；对于普通的beta而言，alpha信息素的侵略感则会在他们的感官中无限放大。
那是来自基因中上位者天然的碾压。
这几个alpha明显比上一次单独来的等级更高，所经受过的训练也不是上一个能比的。
男孩瘦小的身影在静止的人群中穿梭，身后三个alpha配合默契，分别从三个方向对他展开了围堵。
“好家伙，这速度可真够快的啊。”
“乔洛！”一眼看到局势的黑女失声大叫起来，然而隔着太远，身上的alpha信息素压得让她绝望，“该死的！”
山迪追在最前面，好几次在即将抓到的时候都被对方挣脱甩开，心里渐渐生出一股荒谬感。
这怎么可能？
乔洛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体力在飞速下滑。他知道如果再这么拖下去失败的一定会是自己。
视线扫过分拣站陈设，计划在心里迅速构成。他还有空置的轮回点可以用作筹码。
只是，即使他现在成功地杀死这三个alpha，那么以后呢？巴里特背后的家族在三区势力可不小。
视线落在一直不间断啼鸣的机器上……
正当乔洛打算暂时忽视能源石上的疑点，如何充分利用的时候，一阵枪声响起。
是黑女。
她挣扎着在alpha信息素的压力下，用藏在腿间的手枪向能源检测机器开响。
“砰砰砰！”
一排的机器在接二连三的枪击下瞬间故障，冒出黑色的浓烟和刺鼻的味道。分拣站的警报器拉响，在这尖锐的声音下，连机器的“嘀嘀”声都难以听见。
巨大的响声让追击的alpha发生片刻的停顿，吸引走注意力。
从枪弹口冒出的浓烟阻碍了他们的视觉乃至嗅觉喝听觉的探查——这些人可没有三区人的鼻子和耳朵。
借着这个空档，乔洛来到黑女身边，“姐姐，我们走。”还不忘把能源石从机器里带走。
“都给我停下！”
一声怒喝响起。
一众穿着白色军服的军人出现在门口。
从机器警报以后，门口驻守的人就立刻去传送消息，叫来了这群人。
他们是分拣站的驻守士兵，由帝国编制，一身白色的笔挺军服和分拣站内的暗沉枯瘦、衣衫凌乱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第43章 玫瑰街05
黑色混沌之中，一团莹白的不明生物身体翻涌，白色剔透的皮肤下时而凸起一块时而塌缩凹陷。
如果观察得足够久，就能看出，这块“肉团”正在给自己塑形。
塑成“人形”。
这对祂来说有些过于困难，不过并非不能达成。因为确切地说，祂从来没有一个固定形状，有的只是一个“初始模样”，再加上祂观察人类的经验丰富。
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过是祂的一个分身——祂向来喜欢干这样的事情，分出部分自己然后到处乱逛。
庞然大物以不可思议地速度逐渐缩小，嵌入一个人形模子。由大到小的落差太大，让人不禁迷惑其祂的部件去了哪里。
人形模具中，轻薄的皮囊里仿佛有什么液体在流动。液体从祂的手臂流向脑袋，平板的脸上一瞬间长出了五官的形状。
人形终于化成。
祂不大习惯地动了动四肢，这个脆弱的壳子既没有锋利的爪牙也没有坚硬的皮肤。
想了想，精致的白色礼服出现在祂身上，祂笑了笑，脸上的肌肉没控制住，把五官扭曲得怪模怪样。
混沌之中，祂带着新造型向一处虚空中钻去。
白色的虚光闪烁片刻，祂终于得以被放行。
庞大的灰气盘踞在圆形区域的上空，把天空笼罩的一丝不漏。那灰气恶臭不堪，粘稠得仿佛堆积上数百年还带着腐烂有机物的烂泥。
发臭的垃圾，浑浊的污水，绝望地为明天而挣扎的人类……
祂差点就被这里的欲望迷得忘形，堕落于猎食的本能，但忽然回忆起那个金毛人类的灵魂曾经散发出来的味道，顿时这曾经眼里的“美味”也变得没有那么诱人了。
此时的乔洛并不知道，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存在利用自己手中的特权再次来到他的身边，更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引来什么样的“猎手”。
分拣站，浓郁的alpha的信息素被收了回去，获得自由的人们顿时叫嚷起来：“怎么回事？”
“哪个王八羔子放的信息素？我他妈……”
“哦天呐！谁偷了我的袋子？”
“机器坏了我还没有检测呢！”
“安静！”
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平息。
为首的似乎是队长，迈着大步径直向乔洛和黑女走来。一身气势骇人，人群不由自主向两边给他让出一条道。
他来到乔洛和黑女面前。
黑女瞬间警惕起来，拉着乔洛的小手把人往身后带。
他没有看隐匿在人群中的三个不知名alpha，目光直直审视起两个不到他胸口高的孩子。
最后，视线落在乔洛的右手，确切的说是手里的黑色石头，“就是你们，跟我走一趟。”
“为什么？”黑女板着脸，气势丝毫不弱。
“你一共损毁了五台机器，我们需要商讨一下赔偿的事宜。”
“赔多少直接在这里说就是。”
男人似笑非笑：“你确定你赔得起？”
黑女沉默。
他转向乔洛，命令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边上的人忍不住探头，试图见到“天价垃圾”的模样。
黑女侧身挡住落在乔洛的视线，站在了乔洛和男人身边，仰头逼视：“伸手做什么啊？一码归一码，我们捡到的东西你还想抢不成？”
听到这话，男人不屑地笑了：“这种垃圾里淘出的东西也只有你们这群臭虫当作宝了。”
话虽如此，可那双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乔洛的手不放。
黑女本想生气，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数秒后大惊：“难道你看上我弟了？我呸！想都别想，再看老娘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男人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打岔，视线凝固：“……”
“跟我走！”他不耐烦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一句狠话堵住黑女嘴，“再敢拒绝或是吵一句，我就把你弟弟杀死。”
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围观众人终于敢放声议论。
“秃子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吗？”
“娘的，被那婊子挡得严严实实，屁都没看到。”
“刚才黑女不是说这是那小傻子捡来的吗？”
“啊？那傻子捡的，运气这么好？！”
“这傻子还能寻金了怎么着？”
“草，要是当年是老子捡到的这傻子，这宝贝还不得归我，现在被请走上位的也是老子的份了！”
有心思活络的人立刻转身离去，虽说没看清是个啥但是万一这玩意没被捡完又万一正巧被他碰上了呢？
刚一转身，这人愣住：“门怎么关了？”
分拣站的三个入口，绿色半透明的大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封闭了起来，大堂里的人一时间没反应过。
“他们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关门？我要回去！”
山迪三人自分拣站的军官来到之后就第一之间退离了出去。几人对视一秒，心照不宣地选择了互相“无视”。
“现在可怎么交代？”
“要不是你们一直在浪费时间，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的错，我的错。”离开分拣站，山迪转头往回看。
山迪疑惑：“……欸？”
透过密封的半透明的绿色门户，依稀可见里面人群的喧闹熙攘。忽然，房间的顶部冒出一阵浓稠的气体，仿佛滴落在水中的墨水，迅速晕染了开来。
山迪忽然明白了什么：“真狠……”
为了封锁能源石的消息，前脚刚走后脚就放毒，这就是玫瑰街的作风吗？
离开的乔洛的黑女被带到了一个四面墙壁洁白的小房间。
这白色同那群士兵身上穿着的白色一模一样，都是玫瑰街最难得的颜色。
乔洛握着黑女的手，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紧张。
三区的分拣总站，一个分拣官办公生活的地方。分拣官作为帝国在玫瑰街醉直接的形象代言人，可以说是除了本地的原住民组织起来的势力外地位最高的势力领导人，他是帝国的爪牙。
被带到这个像是等候室的地方，乔洛知道自己和黑女两人马上就要去见这个玫瑰街政治意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了。
他张开手，黑色的石头静静地躺在他不大的掌心上，细看，这块黑石有着密集的颗粒质地，黑得像墨一样。
黑女见他动作，以为他不安心了，伸手揉着他的背以示安抚，实际上，她自己的内心恐慌更甚。
漫长的等待中面对这白色空荡的房间，无形中给了她越来越沉重的心理压力，她在心中不断预演赔偿的金额，想着要怎么把乔洛送出去，但面上依旧不显。
约莫半小时后，终于来了人。
黑女立刻站起身：“你们要谈赔偿就快点谈，我们还要早点回去呢！”
来引接她的人一愣，不紧不慢地说：“请不要着急，小姐，随我来。”
他们被带去一个装点精致的房间，房间正中央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同样穿着一身白色军服，只是这军服上镶了金边和金领，肩上还挂着不少功勋。
这是一个上位者alpha，身型瘦削修长，嘴上两撇小胡子翘着傲慢的幅度，即使已经有了些年纪，也不妨碍他气势骇人。
堂堂分拣官竟然会屈尊降贵来见玫瑰街的无名小卒。乔洛感受到一股强势的审视落在他和黑女身上，他静静低下头，避开了视线的对视。
他们捡到的可能不是“金子”，而是催命符。
分拣官慢悠悠落座在他的真皮椅上，一边，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递上鼻烟。
光洁亮丽的环境让黑女不由自主地产生自惭形秽的无措感，但这点无措随着她逐渐看到分拣站所展现出来的高人一等的衣服和住所后逐渐消失，直到一盘热腾腾的鲜奶和松软的面包被端到她面前时，无措彻底被嫉妒的怒火取代。
“吃吧。”摆盘的人施舍道，“大人赏你们的。”
香甜的味道和陌生的麦芽香飘入她的鼻腔，嘴里顿时条件反射地分泌起唾液。
白色松软的面包，外面随处可见，但在玫瑰街，恐怕只有内圈才有，而分拣站作为直属帝国的机构也是从未缺乏过资源。
如果不是她曾经听老头形容过，她可能会一直以为，面包就是她常吃的黑色干硬的模样。
她立刻垂眸，掩去眼里升腾的欲望和野心，握着乔洛的手又紧了紧。
乔洛：“姐姐？”
收养她的老头没教她多少东西，但教会了她怎么在玫瑰街活下去。当面对无法抗衡的强者时，一是逃跑，但当无法逃跑时，那就只有二——示弱，让强者认为你很“无害”。
黑女按住乔洛的手，像是在阻止他伸手去拿食物，再次抬头问：“大人赏我们这些做什么？”
分拣官低沉地笑了两声：“别这么紧张，只是觉得把你们强行带来的行为让你们没法吃上今天的晚饭而弥补一些，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的歉意。”
黑女：“……大人您可真个是好人，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听见黑女“天真”的夸赞，工作人员低下了头，心生怜悯。这两个三区烂泥也不知道算好运还是倒霉，竟然把大人想要藏起的能源矿给捡来了。
现在分拣站里的人恐怕已经被处理了，而这两人还能逃过一劫不成？
这饭，是断头饭。
工作人员这般想着，被他同情的“烂泥”却是另一番考量。
一个无毒无害的美食摆在眼前，哪有放过的道理？三区人可不是什么遵循礼法的软儒之辈。
走一步看一步。
犹豫片刻，黑女率先拿起食物投喂乔洛，乔洛鼻尖轻嗅，确认没有毒后张嘴吃下。
分拣官食指轻点：“你们姐弟倒是情深。”
黑女回答：“当然，我们一直相依为命。”
“我听闻你们在六年前就一起生活了。”
“是的，六年前医老头去世之后没几天我就捡到了小乔洛，”黑女边回忆边说，眼里带上零星的笑意，“老头走后留我一个人，我害怕孤独，看乔洛连路都走得不利索，就带回家当作伴。”
其实说起来，她之所以会把小孩捡回来，看中的更大一部分是乔洛的长相。那柔软金灿灿的头发和剔透的蓝眼睛，是她从未见过的颜色。
在见到的第一眼，就彻底击中了她。
观察了半天，发现这个小孩反应迟缓痴痴傻傻，断定是个“无主”的后，就毫不犹豫地掠回了家。
“哈哈哈，这么说来，你们也是缘分。不过……医老头？”分拣官作回忆状。
黑女笑得单纯：“他把我养到了十岁呢，会点医术，还活着的时候在三区也有些名气嘞。”
分拣官思索片刻，像是在评估黑女口中的“医老头”。
乔洛这才知道原来在自己面前向来爽快直言的黑女也有“演技”和“心机”这两个东西。
“医老头”在玫瑰节名声不显，但是交友范围非常广，因为会医术所以曾经让很多人欠了他人情。而这些人情在老头死后已经落到了黑女身上。
现在特意提起“医老头”也就是在提醒这位分拣官，动他们之前得好好考虑考虑。
分拣官转而问：“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当然是去内城了！”黑女眼睛亮起，“大人您一定已经知道了，我在来您这里前在分拣站刚好查出了一颗能源石！这足够我们去内城了！”
分拣官轻笑出声，蛇一样的眼睛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似笑非笑地说：“能源石，我确实知道。不过我也知道你打坏了8台机器。”
黑女一愣，不是五台吗？怎么变成八点台了？
分拣官继续说：“这些机器也不是什么昂贵的新品，一台的价格不高，但八台加起来，你的能源石刚好可以抵消这笔债，你觉得如何？”
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地，他们被“接受邀请”住了下来。
“姐姐，来洗澡吧。”乔洛拿着干净的衣服走了过来。
黑女慢了半拍才从思绪里抽身，“……好。”
洁净的瓷砖，宽敞的空间，珍贵的水“哗啦啦”从喷头里涌出，仿佛永远也不会干竭。
水资源珍贵，玫瑰街的人很少洗澡，即便黑女再怎么爱干净，那也是攒上好几个月的水才洗上一次。而自从捡到乔洛之后，她便万事以乔洛优先。
黑女活到现在从来没有过得这么舒适过。
那块天价的石头被不由分说地拿走抵债了，从侍者那古怪的态度来看，外面八成出了事，还和这块石头有关系。
黑女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没有被处理掉而是被“请”入住，但这不妨碍她猜测或许是她刻意提起老头的事情给了分拣官威慑。
老头虽然脾气古怪，但医术傍身，别的东西不说，在玫瑰街积攒多年的人脉不容小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