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寒气的L立即停嘴,笑眯眯地在他目光凝视下小心地将手里的吸管钻过口罩含进嘴里,猛地吸一口含住,盯着他眨巴眼睛卖乖。
看他这样,温瑜松口气,转过头继续看。
镜头里,纪昀刚被反派一拳打翻在地,将他踩在地上,束缚着双手。他嘴角沾着血,一场雨下来,泥泞溅在脸上,狼狈不堪。反派放了什么狠话,温瑜没听清,他只看到少年一脸污浊的泥水,整个人被按在雨地里时朝着镜头看过来的目光。
狠戾又绝望。
然而这个镜头并未给特写,主角一嗓子出场,一闪而过就转到前来救场的主演身上。
温瑜突然知道这部片子为什么这么烂了。
他耐着性子继续看完后面几乎千篇一律的套路戏码。
片尾曲出来的时候,温瑜下意识回头看一眼旁边的L,看到他歪着头时不时微点头睡了过去。
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L忽然就醒了,睡眼捏松地望过来,忽然张大嘴,撑涨了口罩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懒的:“放完了?”
温瑜才注意到爆米花已经被他吃得差不多见底了。
“放完了,走吧。”温瑜拿起放他旁边那杯没动过的饮料起身往外走。
L将爆米花的空纸桶丢进门口的垃圾桶,拿过还剩一点饮料,将插着吸管从口罩底下钻进去继续吸着喝。喝完迅速丢掉,意图明显地瞟了眼温瑜出来手里拿着的那杯:“喝完了?”
温瑜一直戴着口罩,就没动过。
“没,”温瑜递给他,“没喝过,要么?”
“要啊!”对方跟小孩捡了宝贝似的连忙接过来,利落地插上吸管穿过口罩继续喝,边走还边念叨:“不是我说,这电影真够狗血的,哪那么多堕落少年啊,还全聚在一个班。”
温瑜没搭腔,L就跟他旁边走,饮料快吸完时吸得空纸杯闷响,他还不死心继续吸。实在吸不出来了,才扯了往旁边的垃圾桶丢过去,手势专业,弧线优美,砰地砸在已经被塞满的垃圾桶上。
“三分!”
温瑜见他丢个垃圾都能自娱自乐,闷声轻笑:“你这人是头脑简单,还是天生就这样,家里欠了那么多高利贷你就不愁?”
“愁啊,头都愁秃了。”L随性地倒着走在他面前,路边的灯光昏黄,从他们身边投下,将两人的影子拉长重叠又拉开。
温瑜随脚踢了个路边的石子,本对别人的家长里短从不感兴趣的他开口问:“你家怎么欠下高利贷的?”
L跑上前,接着他踢飞的那颗石子继续踢,跟踢足球似的有模有样,随口回:“家里有个病的。”
温瑜没再继续问,继续往前走,走近他朝他踢了颗石子:“接住。”
L转身接住石子,站在路灯下笑得没心没肺。
上楼的时候,温瑜开了门,想起什么问他:“前一阵子没见你,是去哪儿了?”
已经走上楼站在楼道拐角的L歪过头,露出随风飘动的碎发和眼睛:“哦,跟我老乡去个厂里干活,太累了,干不了就回来了。”
温瑜听完微垂眸,开了门要推门进去。
身后的L突然问:“对了,你不也打工赚钱吗?我看你一天到晚经常不见人,做什么?还招人吗?你看我行吗?”
“你做不了。”
“为什么呀?”对方明显不死心。
温瑜淡淡地瞥了眼他脸上的黑口罩。
“容易被追债的认出来。”
啪嗒,602的门无情地关上。
上午通告结束后,温瑜直接让小张开车送他去了温若岚给的地址。他站在龙锦小区门口,抬眼看了看四周的住宅区,这里的房价应该不菲,就算是租,每月也至少得上万。
他双手揣在兜里,没准备先去温若岚的住处,而是踩着小区的鹅卵石小路低头走了几圈,走着走着就绕到了小区的小公园,那里有些孩子们玩的游乐设施。
有两三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嬉笑着抢着从滑滑梯滑下去,又立即爬起来从小楼梯上跑上去排队,闹哄哄的,笑得很开心。他们附近还有一个小男孩独自一人坐在沙坑里堆沙子。
温瑜站在远处,目光平静地看着这几个小孩子玩耍,也没想什么,就这么发呆。
突然有个人跳进他的视线,那些孩子见到他就兴奋地停下来颠颠地围上去。
“哥哥!哥哥!”
原本安静在堆沙子的那个小男孩听到动静也转身看过去,伸出沾满沙子的小手,仰着头笑:“抱…”
温瑜站得远,看不清人,只是在男生侧过身时看到了他脸上那个标志性口罩,再看身形也挺像L的。
他挺诧异会在这遇到他,想喊他又没开口,揣着衣兜,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身后不远处的男生,一把将沙堆里的小男孩抱起来,举得高高的,笑着:“哎呀,小杰又长胖了啊!”
“我也要抱!哥哥!我也要抱!”
另外两个孩子兴奋地举着手乱跳,男生就一个个轮着将他们抱起来举高高。几个孩子只是因为在空中旋转就笑得很灿烂,孩子的欢笑声传得很远。
同样,也传到才走不远的温瑜耳朵里。
温若岚定的是吃晚饭,温瑜通告结束的早,现在也不过才下午三四点,他无处可去,也不想提早去看温若岚在他面前惺惺作态故作温柔。又绕着鹅卵石,低头在小区绕了两圈。
他又绕回那个小型游乐场了。
此时夕阳西下,那些孩子们已经回去了。他依旧站在远处盯着那些安静的空荡荡的游乐设施发呆。
“想玩啊,过去玩啊。”身后突然响起个声音。
温瑜冷不丁地被吓到,好在戴着口罩,没显得太丢人。
“怎么又是你?”温瑜揣兜转身就走。
“唉?你怎么知道是我?”L从一旁藏匿的树丛里跳出来。
温瑜反问:“那你昨天又是怎么在泳池认出我的?”
“这个嘛,”男生微挑眉,走到他前面,往远处的荡秋千走去,坐在上面自己荡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眼认出来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人其实脸盲挺严重的,想不到竟然还能凭感觉就认出你来。”
L:“所以你嘞,怎么认出我的?”
“同上,凭感觉。”温瑜面无表情地拷贝粘贴。
“卧槽,你抄袭我!”L愤愤地坐在秋千上荡得极高。
温瑜毫不在意他的控诉,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秋千上,不过只是坐着,没有荡,跟旁边撒欢地荡出钝角160的L完全没法比。
“你看了那么久不玩啊?”
L在往前荡到最高处时回落,突然跳下来,温瑜心口一跳,下意识身子前倾,见他稳稳地落地,立即顿住自己僵坐在秋千上,脸色有些不自然。
L站定在他眼前,忽然弯下身倾身靠近他的脸,疑惑的盯着他镜片后的眸子。
“你刚刚是……担心我?”他撑着口罩笑起来,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笑得很恶劣。
“没有。”温瑜错开他的目光,语气冷淡。
“你怎么会在这?”他随口问,心里想着自己又该编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搪塞他。
等了会,也没听到他张口胡来。
他抬头看。
“握紧了!”
身后突然响起L的声音,他下意识听话握紧了秋千两侧的绳子,身后的木板受到一股推力,将他瞬间带起来,向前方荡起来,迎着风飞出去。
夕阳下,散着余温的空气里弥漫着小区四周被洒水器淋湿后散出的芳草香,他荡在空中,凉风拂过他蓬松的碎发,窜进他眼镜下的皮肤。
很舒服。
迎向风时他闭上眼,随着秋千往回荡时又睁开,身后的力量又再一次推举着他冲向蓝天。
清风贴面,发丝轻扬。
温瑜看向远处的天,晚霞的余晖渐散,一团团火烧云铺在天边。
L一边在他身后荡,一边抱怨:“K,你这人怎么一点意思都没有,别的小朋友荡秋千的时候笑得可开心了。”
温瑜微抿唇,才意识到身后的L已经帮他推了挺长时间,回荡时他伸脚在地上止住。
“唉?不玩了?”L问。
“嗯,不玩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刚刚…谢谢。很开心。”温瑜起身站起来,转过来看着他。
说完转身往外走。
“其实…”他身后站定的L突然出声,声音比平时沉郁了些:“我来这里,是看我妹妹的,她…跟我妈一起住。”
少年声音低沉沉的,少了平时肆无忌惮又随心所欲的活力。
温瑜顿住脚步没回头,他突然有点烦自己,为什么总想问那么多。
他没回头:“见到了吗?”
“啊,没有。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提到妹妹,他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但似乎语气也轻松了起来。
“会见到的。”温瑜双手插兜,往前走了。
到了温若岚公寓门外,他按了门铃,里面很快就有动静,没过一分钟,门就开了。
“来,小瑜快进来,你钟叔叔在路上了等会儿就到,我这还有几个菜就好了。”温若岚手上还拿着个铲子,看样子是匆忙跑过来的。
温瑜“嗯”了声,进门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双崭新的室内棉拖换上。
锅上还有菜,温若岚一边叫他到客厅吃水果,一边赶紧跑回去炒菜。
温瑜走近客厅,路过餐桌看了眼,桌上已经有三四个菜,全是他小时候喜欢的菜,单吃还可以,可放一桌上搭着却不伦不类的。
只是因为她以为他喜欢。
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口味早就变了。
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揭了口罩放在口袋里,又摘了眼镜,放在桌上。
“小瑜开电视看啊,还有这桌上还有水果,都切好了,拿着吃。”温若岚端着一盘菜出来走出来放在桌上,笑得局促又小心。
这样过于期待的目光让他感到烦躁。
顶着她的目光,他索性伸手去捻了块已经插好牙签的西瓜放进嘴里。一旁的温若岚才稍微放松些,脸上露出宽慰的笑。
“这瓜挺甜的,你不是最喜欢吃吗,多吃点。”
这种气氛让人感到很尴尬。
他就像个来做客的外人。
想到这儿又有点嘲讽,他本来…自始至终就是个外人。
温若岚如今已经快五十的人了,但包养得很好,看样子也顶多三十五六,这些年她其实还一直在娱乐圈里,只不过人老了又过了气,戏路就变窄了,只能演一些母亲辈分的角色。
也许是年轻时练习的是芭蕾,温若岚的气质很好,说话也一直温婉亲切,在娱乐圈就算不红也算是有资历有辈分,遇到懂礼貌的小辈,就会称她一声“温老师”。
温若岚当年收养震后幸存遗孤的事有不少媒体报道,将她夸的上了天,说她人美心善。温若岚也在媒体中称和这孩子一见如故,有缘,这辈子就他这一个儿子够了。
一语成谶。
越挑剔越过气,这把年纪了,连个能托付终身的对象都没有,只能依附钟余良这个过去的旧情人。
屋内墙上响起门铃声。
温若岚连忙边洗手边喊:“我来我来。”小跑着出来去开门。
温瑜其实动都没动,并没有和她抢着表现的意思,但还是站了起来。
门打开,门外站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相貌英俊,站那儿就有股英国旧绅士的范儿,一如当年初见。
“钟叔。”温瑜对上他的目光,微点头。
“嗯,来晚了,都没等着吧。”钟余良走进来,手上的公文包自然而然被温若岚接过去,好像他们真是一家三口似的。
温若岚脸上的笑很开心,替他放了公文包,连忙引他进屋坐,一边收拾本就干净整洁的沙发坐垫,一边笑:“没有,小瑜也刚来呢。再坐一会儿,我这还有一个汤就好了。都是你们俩爱吃的。”
菜齐了,三人坐在一桌上。
温瑜低头安静的吃饭。钟余良也不怎么爱说话,偶尔夹菜放在他碗里。温若岚就会笑着提醒温瑜“快谢谢你钟叔叔。”
吃得差不多了,钟余良才开口:"小瑜,我听小张说了,你现在住的地方虽然没什么狗仔跟着,但环境不太好,还离白桦挺远,等你开了学来回也不方便,我看你就搬过来和你妈一起住吧。"
温瑜低着头安静地吃饭,也不反对,也不回应。
温若岚见状连忙开口缓和气氛:“孩子大了想独立,他要是不同意,就先让他在外面住两天……”
钟余良当即打断他:“胡闹,他住那个南井街什么地方,我查了就是地痞流氓打工仔住的,乱得都没人管!他想独立可以,但怎么能住那种地方要是被记者拍到了会怎么想说我们Kstar虐待手下艺人”
一直沉默的温瑜突然开口:“钟叔,那里人虽然杂,但都不坏,他们一天都想着生计,没时间追我这种小明星。”
“还有,我开学后会住校。”温瑜淡淡补充。
钟余良本来火气也没多大,听他这么淡定又温和的语气,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放缓了语气:“住学校也不是不可以,也要给媒体注重学业的好印象。但你妈这里离学校和公司都近,你有空就多回来住住。”
温瑜没应声。
温若岚连忙赶在他发火之前笑着说:“小瑜这孩子嘴硬,他心里知道的,老钟你就别操心咱母子俩了,你这次出差正好过来,好好吃顿饭。等小瑜的工作室成立了,你也好安心打理南边公司那边的事儿。”
钟余良看了眼低头吃饭的温瑜,突然又说:“对了,李雪南过几天会来跟你见一面,你这一个多月在北京的通告都是她帮你谈的,工作室成立以后她就专门带你。”
“嗯,知道了。”
这顿饭吃到后半部分就变了味,完全变成老板向下属部署任务,不过温瑜也习以为常,总比温若岚非要跟他演母慈子孝的肉麻戏份要让他自在。
晚饭结束后,温瑜就藉口忙就离开了温若岚的公寓。出门前,他戴上了口罩和眼镜,虽然是盛夏,但夏夜的风还带着凉意,挺舒服的。
路过白天那个游乐场时,他突然有点怀念白天荡秋千的感觉。
其实,那是他第一次玩荡秋千。
小时候温若岚很忙,他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做饭也是因为实在太饿,又吃怕了泡面,所以开始尝试自己做。还好他天赋异禀,并没有发生什么惨案。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往返在各种培训班,公司练习室还有大小剧组和gg拍摄场地。接他的助理也总在变,身边一同练习的夥伴也来来往往,换了一批又一批。
现在是夜里八九点,小区里不少人都出来饭后散步,游乐场那儿带孩子玩耍的人很多,温瑜远远地看着大人们推着小孩荡秋千,或者双手护住滑滑梯,等着孩子滑进自己怀里。
他眼神淡漠,双手揣外衣兜里,往小区门外走去。
坐地铁回来,下了地铁站,他慢慢绕着四通八达的商业街往南井街的方向走。这附近晚上很热闹,摆夜摊的,搭烧烤店的,卖高仿包的,或者贴手机膜的……吆喝声不断。
温瑜走下天桥的时候,在众多吆喝声中听到了一丝熟悉,他回头,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一群人围在哪儿看热闹。
大喇叭里还在吆喝:“走一走,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温瑜听出那个贱贱的声音了,果然和一个人熟了,就算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能通过音色辨别出来。
他嘴角微勾,迈出步伐走过去。
大喇叭里继续喊:“只需一块钱!一块钱就可以为被命运残忍折断翅膀的花季少年奉献一份爱心!”
温瑜刚迈出去的脚步有点儿想往回收。
大喇叭还在吸引更多的围观群众:“一块钱买不了吃亏!一块钱买不了上当!花季少年能否重新站起来,像个健康的普通人一样,全靠各位好心人的帮助!”
温瑜站在“折翼花季少年L”瘫坐着的地摊前,扫了眼他放在面前的那块由纸箱拆开的纸板,上面用粉笔写的小学生般歪歪扭扭的字迹:
“我是一名来自旮瘩村的孩子,由于一场意外,让我的腿下肢瘫痪,我的父亲不忍重负自杀,我的母亲丢下我改嫁。我和爷爷相依为命,我不想放弃站起来的梦想,我想像其他孩子一样飞翔。现需要医疗费四十万,经过多年沿街乞讨,现在只需要再凑齐三万块,我就可以进行手术治疗,重新拥有一双翅膀!求求各位好心人助我一臂之力!”
温瑜读完,心里不由冷笑,真是难为他还会写“旮瘩”这两个字了。
高利贷?泼狗血?父母离异?还有个分居两地的妹妹?
温瑜内心妈卖批。
面上却如春风过境温润可亲,低声问还在忘情拿着喇叭痛彻心扉地讲述辛酸过往的“折翼花季少年”:“瘸了?”
花季少年L正扯着嗓子准备再悲情献唱一曲,看到温瑜就愣了,继而极为敬业地点头:“…是啊,瘸了好多年了。”
温瑜半蹲下去,看着他“瘫痪”的双腿关切问道:“怎么阙的?天灾还是人祸?”
“花季折翼少年L”颤巍巍答:“车…车祸,这是天灾,还是人祸啊?”完了还傻傻问一句。
旁边不明所以的观众越来越多,有大妈出声责备温瑜:“你这小夥会不会说话,人孩子够可怜了。”
温瑜闻言起身,“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他说着在众人看戏的目光中,从衣服里掏出一块钱硬币弯下身“哐当“放进地摊前面那个铁皮盒子里。
有个瘦高的年轻人忽然叫嚷起来:“唉?你怎么才投一块钱啊,打发叫花子叫花子都看不上,你这不是侮辱人嘛!”
温瑜回眸,目光冷冷地,没什么感情看过去:“他不是说只要一块钱吗?”
这句话一下将年轻人噎着了他脸上涨红,还有些恼羞成怒,连忙回头高声嚷嚷:“大家伙看看,这人不光出口嘲笑人家伤口不说,还故意只捐一块钱。我看他大晚上的还戴个黑口罩,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有人想看热闹跟着起哄:“对啊,什么人啊。不带这么侮辱人孩子的!”
“摘下他的口罩!”有人趁乱喊起来。
“对!肯定不是好人!别让他跑了!让他摘口罩!”
还瘫在地上的L见状,拿起喇叭赶紧劝:“各位好心人,大家都是好心,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咱们捐款是自愿,在场这么多人,这位朋友肯给我一点温暖我就很满足了。”
他这话一出,一开始起哄的那年轻人就听出话外音了。有人开始倒戈:“嗨,你这人叫嚷的最凶,怎么没见你献点爱心呢?”
瘦高个脸上挂不住,连忙伸手掏裤包,摸半天摸出张十块的,放下去的时候就有些在嘲,他涨红了脸解释:“身上没什么现金……”
L立即拿过来一张正反面一蓝一绿的大纸板递给他:“转账也行,您看什么方便转什么。”
瘦高个脸色极其难看地掏出手机,快速转了五十块过去。
大喇叭里突然响起来:“微信收款:50元。”
周围人噗嗤哈哈笑起来。
瘦高个气得站起来往外冲,猛地往温瑜肩膀撞去,哪知温瑜侧身闪过去,害得他没站稳,几步踉跄冲了出去,差点摔个狗吃屎。
温瑜迳自走出人群往外走,身后又传来大喇叭的吆喝声:“走一走,看一看,各位好心人帮帮忙,救救我这个断了腿的小可怜吧……”
他暗自微摇头,不是因为认识就不想拆穿他,而是真的,与他无关。
大喇叭又响起来:“微信收款:100元 ”
“感谢这位美丽善良的天使送上爱心,接下来我旮瘩村亮仔为您献上一曲……”
“想听什么歌您尽管点!啥?《给我一点吻》?没问题!”
说来就来,身后空荡的夜里传来少年放纵自由的歌声:
“给我一点吻~可以不可以~吻在我的脸上~留个爱标记~
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吻在我的心上~让我想念你~”
夜里十一点五十六,温瑜听到那串钥匙声哗啦啦地在楼道响起来,他起身穿鞋,戴好口罩眼镜,站在门口,算准了时间突然开门:“说吧,为什么骗人?”
门外被背在背上的小男孩忽然转过头来看他,黑亮的眼珠子亮得厉害,怔怔地看他忽而抱紧了背着他的人的脖子,往后缩:“哥哥,我怕……”
温瑜也是一怔,看到L略有些惊诧的表情,他目光移到他背上男孩的下半/身,才发现那双腿,像断了线似的,似乎是完全失去了力量。
他像是有什么无形之中扼住了他的嗓子,说不出话。
L伸出一只手食指竖在唇边,悄声说:“嘘……现在晚了,我先送他回去睡觉。之前的事,我等会儿微信和你说。”
温瑜微点头,目送他背着孩子上楼,那个男孩歪着头靠在他背上,闭着眼睡得很安心。
温瑜回去等了半小时,收到L的消息。
L:抱歉,小杰他刚刚才睡着。
K:他是你弟弟?
L:啊,不是的。是认识的孩子。
温瑜想到他在天桥底下写的那些,似乎明白了。
K:“所以,你是在替他……”
L:“是啊,我装得还挺像的吧?”
温瑜直接略过这个问题:“还需要多少?”
L:“手术治疗还差两三万吧。你如果可以的话…卧槽,你怎么给我转这么多钱,不怕我是骗子啊!”
温瑜直接给他转了5千。
温瑜手上其实没多少钱,他还未成年,通告的费用从来不经他手而是打在温若岚卡里,虽然温若岚并不会克扣他的生活费和零花钱。
K:我知道你是骗子,可孩子不是。
L:卧槽,你不是家里穷吗?
K:赚的。
L:“你不交学费了?”
K:“还可以再赚。”
过了很久,L发过来两个字。
L:“谢谢。”
K:“嗯,有需要再和我说。”
L:“真的?求包养啊大佬!”
K:“滚。”
“滚滚滚,不买滚一边儿去,别给我扯废话!”刚拨通电话,少女嚣张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
纪昀站在北华附高门口树荫下,下午刚放学,不少学生从校门口涌出来,闹哄哄的,然而电话那头更吵。
“来来来,想要的妹子们赶紧了!辣哥纪昀的签名照,考前求一波,考后乐呵呵!保管你踩线及格,顺利过个暑假!来来来!50元一张,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什么?!我小学姐妹的爸爸是他家二舅的好朋友,这还能有假吗?唉,你什么意思啊?你别这叽叽歪歪的胡说八道,有本事你自己对照网上笔迹去!他纪昀签名要不是这么个鬼画符,我蓝昕的名字倒着写!”
听到电话里骂骂咧咧的少女,戴着大黑墨镜的纪昀不由扶额,压低了鸭舌帽檐,朝着手机小声喊了句:“臭丫头,说什么呢。有你这么损自己亲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