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过去,陆沂川早就毕业了,姜珩知道自己见到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想,他就找到陆沂川曾经跟他说的那个湖,随便找个草丛一躺等死就好了。
可他今天的好运气似乎在坐车的时候都用光了,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遇到了学校里打架最厉害的橘猫,而他好巧不巧的闯进了对方的领地。
姜珩被它追得狼狈的逃窜,最后凭借他钻灌木的本事才逃过一劫。
他就这么躲在灌木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看着橘猫在他周边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实在找不到它才离开。
两个女生拿着猫粮往花池这边走,姜珩扒拉着树枝费劲地在枝桠里挣扎,一抬头,目光穿过横在他面前的灌木枝干,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陆沂川。
姜珩愣住了,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又要死了,不然为什么会看见陆沂川的脸?
陆沂川怎么会在这里……
女生拿着猫粮好像在说着什么,姜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眼睁睁地看着陆沂川朝他越走越近,就在他快要路过他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男人毫无预兆看过来的眼神让姜珩差点以为他认出了他。
可是并没有,他好像就是好奇的看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
眼看着他要走,姜珩急了,可他下半身被卡在了树枝里拔不出来,半天才费劲地钻出一个脑袋。
可钻出去他就后悔了。
他现在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出现在他跟前?
不等姜珩做好心理准备,眼尖的看见原本走开的橘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一见姜珩,它就冲了过来。
姜珩吓得把脑袋缩了回去。
但他没想到橘猫竟然也跟着钻进了灌木里,姜珩吓得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动作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一头撞在了陆沂川的鞋上了。
时隔四年,在他死后的一个多星期里,他再次见到了陆沂川。
他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没多大区别,身上永远干干净净的,散发着干净好闻的气息。
可看向他的眼神再也没了以前的温度。
那一刻,姜珩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盆冷水迎面浇了下来,原本雀跃的心就这样慢慢沉到了谷底。
原来都不一样了啊……
他再也不是姜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甚至连人也不是,只是一只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小脏猫。
在他撞上去的瞬间陆沂川不一脚把他踢开已经算他很善良了。
可他还是舍不得,哪怕看见了陆沂川的不情愿,他询问的时候,他还是死皮赖脸的靠了过去。
没关系的……
他安慰自己。
他反正他也快要死了,没人知道他就是姜珩,就算赖在陆沂川身边不走也没人会发现。
医院外面的雨声噼里啪啦的响,姜珩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心情跟外面的雨一样糟糕透了。
助理把门关上,将风雨隔绝在外面,回头发现刚刚送来的小猫不知道时候睡着了。
身子卷缩着,脑袋搭在脚上,睡着之前好像经历了什么很伤心的事,眼睛周围都湿润了。
“睡着了?”医生看了眼,“那刚好,趁它睡着赶紧把毛给悄悄剃了吧。”
陆沂川停好车的时候雨不仅没停,反而下得更大了。
学生宿舍的停车场停不了轿车,他的车一直都停在宿舍旁边的综合楼下面。
他把冲锋衣的帽子戴上,冒着雨回了宿舍。
才刚走到宿舍门口,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陆沂川拿出来看了眼又塞回去没管。
等他回去换了身干衣服后手机又锲而不舍地又响了起来。
陆沂川接了杯水才慢吞吞地接了电话。
“有事?”
姜灼耐着性子道:“你刚刚在干什么?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陆沂川仰头喝了口水,语气淡淡,“下雨没带伞,在赶路。”
他问,“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姜灼道:“星白跟我说他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问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
陆沂川笑了声,那声音听在姜灼耳朵里略带刺耳,“没有惹我生气。可能是最近太忙,忘记回他消息了。”
“陆沂川!”姜灼拔高声音,“你能有这么忙?忙到回消息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陆沂川开了免提把手机丢桌子上,抽出湿纸巾开始擦手,像是没感觉到对面的怒气,“我不像你,一天到晚围着弟弟转。”
姜灼深吸一口气,不跟他一般见识,“五天后就是星白生日了,他多想让你去你也是知道的……”
陆沂川把纸巾丢垃圾桶里,“礼物我买好了,到时候会派人送到姜家。”
“……”
“陆沂川……”姜灼道:“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的恕我无能为力。”
陆沂川拿起手机,“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按到挂断标志的瞬间,姜灼的声音传了出来。
“星白跟我说,他生日那天恰好是周一,所以想提前过,把时间改到了周末。”姜灼的语气里带了丝恳求,“周末过个生日而已,不妨碍你什么的。他前阵子才刚出院,人差点没救回来,心心念念的就等着这个生日。”
“陆沂川,算我求你成吗?”
陆沂川垂下眼。
过了良久,他面无表情抽出一支烟含进嘴里,打火机跳跃的光在他眼底闪烁。
“再看吧……”
姜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秃、秃了!
举起尾巴,没毛。
举起脚脚,没毛。
低头一看,没毛。
哪哪都没毛!
姜珩:“……”
晚上八点的宠物医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
医生拿着药过来,听见这中气十足的叫声挑了挑眉,“不错,看起来还挺有精神的。”
姜珩伤心欲绝的趴在软垫上没理会医生的调侃。
他就是睡了一觉而已,为什么要把他给剃了?!没了毛的猫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他坚决不承认是他睡之前没注意听医生和陆沂川的对话。
垫子在桌子上,旁边就是玻璃,清楚的倒影着姜珩此刻的尊荣。
全身上下的毛都被剃了,连脑袋都没放过,而且医生的手法还没那么专业,剃得深一刀浅一刀,坑坑洼洼的一片。
姜珩扭着头看了会,然后扭过头来瞪着医生。
“喵呜!”
不用翻译,医生都知道他骂得很脏。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这也没办法嘛,谁叫你身上的胶水洗都洗不下来,只能全给剃了。”
助理也走过来,看见小猫气鼓鼓的样子乐了出来,“它生气啦?也是,老大你这手法,搁谁都生气。”
助理小姐姐格外有经验的摸出一根猫条撕开递到姜珩面前,“别生气啦,要不了多久就长回来了,到时候又是一只漂亮了的小猫咪。”
姜珩嗅了嗅。
没有一只猫咪可以拒绝猫条的诱惑,没有!
他嗷呜一口张嘴咬住。
助理小姐姐趁机把他抱起来。
医生拿着针道:“先给它打一针特效药,具体检查明天再做,不过看它这个症状,传腹估计八九不离十。这个药打起来很疼,你按紧一点。”
姜珩明显感觉到抱着他的手收紧了,他的四肢全给固定住,动也动不了。
他明白了这是要给他打针。
姜珩头皮有些发麻,但还是乖乖的没动。他还年轻,思想觉悟还没那么高,要是能活着,他也不想就这么死了。
可当针头推进去的瞬间他还是疼得忍不住叫了声,死死的咬着牙关才没让自己在助理小姐姐的手里挣扎,被他叼在嘴里的猫条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太痛了,他没想到打个针也能那么疼。
可哪怕疼得大脑一片空白姜珩都乖乖的缩着爪子没伸手去挠助理。
乖得不像话。
不知过了多久,姜珩感觉自己被放在了软垫上,助理温热的小手在他手上摸了摸,“好了、好了,结束了,咪咪真棒!”
在宠物医院呆久了,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把猫猫狗狗当孩子看,没谁会觉得这样对一只猫说话有什么奇怪的。
姜珩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张嘴再次咬住助理递到他嘴边的猫条。
一针换一个猫条,他觉得自己血亏。
于是他在心底暗暗又给陆沂川记了一笔。
传腹不仅要打特效药,每天还要吃药,如果猫咪食欲不振的话,甚至还要强行喂食。
但好姜珩不是一只真的猫,他知道打针吃药是为了治疗他的病,所以格外的配合。
平日里照顾这些猫猫狗狗的是助理小姐姐,她从来没见过像姜珩这么乖的猫。可这猫越是让她省心,她就越是心疼,一心疼就忍不住掏腰包给他喂猫条和罐罐。
按道理来说,得了传腹的猫咪食欲都会下降,可姜珩不一样,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饭。
他其实也没那么想吃,主要是流浪的那段时间被饿怕了。毕竟传腹的治愈率不是百分百,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治好,只能每天把自己喂得饱饱的。哪怕死,他也要当个饱死猫。
住院的日子很单调,每天打完针他就浑浑噩噩睡了过去,等到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姜珩才发现,他已经很多天没见过陆沂川了。
最近宠物医院的猫猫狗狗多了起来,姜珩原本呆的豪华单间多了个病友。
对方是只美短,跟他一样得了传腹,早上前后脚跟姜珩一块打了针,此刻正暴躁地在笼子里咆哮。
想着传腹不会传染,医生便将关猫的笼子放在了一间屋子里。
姜珩吃饭的时候这哥们在抓笼子,姜珩喝水的时候这哥们在大声嚎叫,姜珩睡了一觉醒来这哥们在边抓笼子边大声嚎叫。
“……”
他忍无可忍的吼了声“闭嘴”。
美短扭头盯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这毛都没长齐的幼猫敢吼他,于是朝他哈了哈气。
隔着笼子,姜珩才不怕它,仰着头就哈了回去,然后抬起爪子,竖了一个只有自己才看得出来的中指。
美短更生气了,“你在挑衅我?”
姜珩无辜道:“我只是劝你安静点。”
美短看上去更暴躁了,“可恶的两脚兽是在谋害本喵,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抓烂他的脸。”
姜珩跟文盲猫普及知识,“你是生病了,他们给你打针是在救你,不然你早就死了。”
“那个针那么疼,怎么可能是在救我?他们就是想谋害我!”
姜珩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虽然那个针很疼,但你想想,打了针后你是不是精神多了?再说了,你是你主人送来的对不对,如果他们想害你,你的主人怎么可能会不管你?”
美短将信将疑,“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姜珩打了个哈欠,“我还不是跟你一样每天都要打针。”
美短围着笼子转了圈,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姜珩的话,但好在没咆哮了。
下午的时候,一个女人拎着包进了宠物医院,一来就直奔关在笼子里的美短。
姜珩正在伸着瓜子勾挂在笼子上面的丝带玩,听着女人站在美短的笼子前絮絮叨叨的说着话,爪子上的动作原来越慢,到最后停了下来。
“宝宝,你可担心死妈妈了。一天没见,有没有想妈妈?我一下班就过来看你了,你在医院一定要好好的治病,等你病好了妈妈就给你买罐罐……”
助理拿着猫粮和药进来,听见女人的话笑了声,“小家伙恢复得还不错,之前打完针都有气无力的,现在开始跟医生叫板了。”
“那就好……”女人松了口气,“我这天天上班都担心得不行,要是没了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助理拿出要吃的药混合在猫粮里,安慰她,“放心好了,我们这里的医生是专业的,只要不是晚期,治愈率还是很高的。不过我听你说你上班的地方离这里要坐一个小时的车呢,每天这么跑不嫌麻烦啊?”
女人从包里摸出水喝了口,“没办法,当家长的总是不放心,哪怕你们每天都发视频,可我不过来看看心底总觉得不踏实。”
“看来你很爱你家的毛孩子。”
女人笑了笑,伸手往笼子里摸了摸。
被赏了一巴掌。
美短的猫粮被女人接了过去,助理便把姜珩的那份端到他的笼子里,“小家伙,吃饭了。”
以往干饭很积极的小猫今天却慢吞吞的,吃一口往美短那边看一眼。
助理伸手摸了把他有些扎手的脑袋,“你的主人也很在乎你的哦,每天都问医生你怎么样了。”
小猫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吃饭的频率却快了许多。
助理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那些发过去的图片和视频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句回复。
周日是个阴天,赵朔兴冲冲地敲响了陆沂川的宿舍门。
“今天是个好天气,不冷不热的,我们计划去踏青,完了吃烧烤,你要去吗?”
他来的时候陆沂川刚穿好外套准备要走,见状有些抱歉的朝他笑,“抱歉啊,我今天有事,估计不能去了。”
赵朔眼尖的瞧见被他搁桌子上的礼物盒,“准备了礼物,这是打算去约会?”
陆沂川拿起礼物,“不是,一个弟弟过生日。”
“哦……”赵朔了然道:“是我们学校的那个谁……姜星白对吧?我看他来找过你好几次,不得不说,你们这感情还挺好的,他年年过生日你都风雨无阻的,哪怕请假也要去。”
站他跟前的男人笑了声,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道:“时间不早,我得出发了。”
陆沂川到姜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还没走到门口就能听见姜家别墅里传来的吵闹声。姜家的小少爷过生日,场面一度热闹非凡。
陆沂川刚走到门口,就被搬东西的女佣眼尖地发现了。
姜家跟陆家勉强算是世交,女佣对陆沂川并不陌生,笑着跟他打招呼,主动帮他推开门,
“陆少,你来了啊。”
陆沂川笑着礼貌回应,还没走进去,门口就迎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贵妇。
“沂川,你可算来了,早上星白一直跟我念叨你,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陆沂川垂下眼,不动声色把被搭着的手移开,笑着把手里的礼物递出去,“有事耽搁了下,祝小寿星生日快乐。”
赵怀兰把他递过来的礼物推了回去,“给我干什么?礼物自然要当着寿星的面给他。”
陆沂川没再坚持,随手把手里的礼物放到了玄关的台子上,和上面摆着的众多礼物混在一起。
姜星白刚出院没多久,生日不宜大肆操办,所以没通知别人,来的都是姜家的亲戚和姜星白的朋友。
哪怕这样,一堆人聚在客厅,看着还是热闹非凡。
陆沂川的出现吸引了一干人的注意。哪怕几年前他和陆家发生了些不为人知的矛盾,可不管怎么说,他依旧是陆家的少爷,想巴结他的人自然多得是。
他才刚一进去,就被一群人围着寒暄。
陆沂川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卷进了社交的漩涡,他对谁都是笑着的,没人发现眼底藏着的不厌烦。
好在,才说了没两句,楼梯口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声音。
“沂川哥!”
陆沂川抬眸,看见了站在楼梯尽头的姜星白。
这个点,他估计才午睡醒,身上穿着米白色居家服,身形消瘦,面容苍白,五官和赵怀兰有几分像,精致又贵气。
看见陆沂川,他很高兴,撑着扶手忙不迭地跑下来,管家跟在他后面喊,“小少爷,你跑慢点、慢点。”
姜星白才不听,他跑到陆沂川跟前喘了好几口气才开口,“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之前给你发消息都没回我。”
陆沂川嘴角勾了勾,笑得温和,“抱歉,最近忙着写论文,实在没什么时间。”
“我知道的……”姜星白笑得弯了弯眼睛,“我看见学校的消息了,你写的论文还进了C刊呢,好厉害。”
赵怀兰拿着外套给他披上,“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现在才三月份,温度这么凉,要是冻感冒了怎么办?”
姜星白歪头朝她做了鬼脸,“妈,我身体很好,你就是太大惊小怪了。”
“好什么好?”赵怀兰瞪了他一眼,“你才刚出院,医生说万事要小心……”
陆沂川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
看他们像天底下所有的母子一样亲密无间,亲密到仿佛这浓于血水的亲情再也容不进任何人。
就好像这二十多年来都是如此陪在彼此身边。
被陆沂川漆黑的眼眸这么盯着,赵怀兰心头一颤,有些心虚地松开手,不知道是解释还是什么,“星白的病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他不在我身边,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他如今变成这样都是我的责任,所以免不了有些紧张。”
陆沂川伸手按了按左手的表带,凭借本能牵起嘴角微笑的弧度,“我了解,他毕竟和旁人不一样,自然得仔细着。”
赵怀兰悄悄松了口气,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姜星白毫无所觉,他拉着陆沂川坐在沙发上,左右看了看,“沂川哥,我的礼物呢?”
身旁有人起哄道:“给你放玄关上面了。我们送的你是一点都不关心,只在乎你的沂川哥哥啊?”
姜星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到玄关处去拿陆沂川送的礼物,刚好遇见回来的姜灼。
姜灼看见他着急忙慌的样子挑了挑眉,“干什么呢?”
姜星白找到盒子抱在手里,“我在找沂川哥送我的礼物呢。”
姜灼的目光往里看,果然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陆沂川。
有了礼物,姜星白也不管他哥,抱着礼物回到了陆沂川身边。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物,看见里面的手表时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他把表拿出来,放在自己手上比了比,“这个表真好看,肯定很贵吧?”
陆沂川像是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似的看了眼,“还好。”
姜星白的朋友凑过来看了眼,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这表我见过,少说也得有六位数了,这还叫还好?”
闻言姜星白笑得更开心了,余光瞥见陆沂川左手上的那个表,问他,“沂川哥,你手上这个是什么牌子啊?”
陆沂川摸了摸表盘,脸上的表情很淡,“不是什么很贵的牌子,街上随便买的。”
“哦……”姜星白把手里的表放下,盯着他的左手,“我看你手上的这块表挺好看的,我可以要……”
他话还没说完,刚脱下外套的姜灼脸色忽然一变,“闭嘴!”
姜星白被吓了一跳,看了看他哥有些阴沉的脸,又看了看家里面几个变了脸的亲戚,后知后觉的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对不起,我……”
姜灼朝陆沂川看去。男人抬手拿起一个橘子,垂眸剥下一块橘子皮,安安静静的。
他抓着姜星白的手将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我看你一天天的在家里呆着给闷傻了,这么多人穿个睡衣像什么话?赶紧去换身衣服再下来。”
姜星白的神色有些懵,条件反射的朝陆沂川看去,“可是……”
“可是什么?”姜灼道:“人还能跑了不成?”
看着姜星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姜灼坐在他刚刚坐的位置,有些头疼地把桌上的那块表再次装进礼盒里。
“刚刚他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
陆沂川完整地剥下橘子皮,露出里面汁水饱满的橘子。
他开始动手撕上面白色的橘络,抬眼不经意往厨房看了眼,“在做蛋糕啊?”
姜灼顿了顿,解释道:“他刚从医院出来,我妈心疼他,所以就想着给他亲手做个生日……”
说到这里,他的喉咙哽住,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十八年来,赵怀兰从未给姜珩做过一次生日蛋糕。
“挺好的,疼爱孩子是件好事。”
陆沂川拍拍手站起来,“我还有点事,礼物既然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眼看他拿着一个剥好的橘子就要走,姜灼忍不住道:“来都来了,过完生日再回去也不迟。”
陆沂川弯下腰把礼物往姜灼那边推了推,声线温和,“事情比较紧急,我实在推脱不开……”说着他往厨房那边看了眼,赵怀兰忙碌的身影透过玻璃门若隐若现。
男人勾唇笑了笑,笑意半分不达眼底。
“祝令弟生日快乐。”
外面的天气雾蒙蒙的,看着像是要下雨。陆沂川沿着路走了好久才打到车,司机不是本地人,用带着浓重方言的普通话问他要去哪里。
坐在后座的男人抬手按了按眉心,仰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报了会所的名字。
周边的景色不断在眼底倒退。路还是那条路,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在哪里该转弯,可景象终归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陆沂川闭上眼不想再看。
他昨晚半夜忽然惊醒,没忍住又多吃了颗药,导致今天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
在睡过去前陆沂川总感觉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扯着他的衣角,清脆的嗓音像含了蜜一样甜,拽着他往更深的深渊里沉沦,恨不得一辈子都不醒来才好。
“陆沂川、陆沂川、陆沂川……”
陆沂川无奈地收了笔,“姜小珩,你是复读机吗?”
小萝卜头不依不饶地拽着他的衣服爬上他的背,“陆沂川,你的心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阿姨还要冷,你的眼里只有作业,根本就没有我!”
陆沂川低头看着摊在自己跟前写着“六年三班姜珩”的卷子,伸手将快翻到他头上的某个人薅了下来,“嗯,我没有心,我但凡有点心,就应该让你明天捧着一个字都没写的卷子在教室门口罚站。”
姜珩:“……”
他没想到陆沂川是在给他写卷子,“我昨天求了你好久,你不是说你是铁面无私包青天吗?怎么今天愿意给我写卷子了?”
陆沂川想着他昨天晚上那副气鼓鼓的表情,笑了声,“没办法,谁让某人是寿星呢。”
姜珩嘿嘿笑了声。他松开缠在他身上的手,这会倒是很乖,“那我不打扰你,你慢慢写。”
这次轮到陆沂川不写了,他慢条斯理地叠了叠袖口,“不是想出去吗?写作业哪有出去玩重要。”
姜珩瞪大了眼睛,“陆沂川!”
少年狭长的眼眸轻微一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小萝卜头瘪了瘪嘴,看表情明显有些不开心了,但一想到自己空白的数学试卷,最后只能选择忍辱负重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拉长音调:
“沂川哥哥……”
陆沂川眼底的笑意加深,面上却不显,语气凉凉,“无事陆沂川,有事沂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