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谁说我生气了。”
中原千礼:“那你证明自己很高兴。”
太宰治:“……”
太宰治不满极了, 面色难看, 但没说什么, 无论他自己是否承认,他对中原千礼确实称得上颇有耐心。
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令中原中也身心愉悦, 轻笑一声。
“中也笑什么。”太宰说。
中原中也:“笑你。”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 跟着扯动嘴角:“很好笑吗?”
中原中也:“好笑极了, 简直是价值百亿的名画。”
“你……”太宰治的话刚开了个头,嘴里又被塞了鸡块。
中原千礼警觉:“你想说让啾啾伤心的话, 禁止。”他双手在胸前画了个叉。
太宰治:“……”
太宰治:“你到底想怎样,连话都不让我讲吗?”
“当然可以。”中原千礼说, “但要等你不生气的时候讲。话是不可以乱说的,一旦说出来,你就要变成它的奴隶了!”
太宰治冷笑,没有回答,看来心情确实颇为糟糕,连随口编两句好话糊弄小孩的精神都没有。
中原中也啼笑皆非。
“你去那边滑梯玩会吧,小千。”中原中也说,“我和太宰有事要说。”
“好吧。”中原千礼说。
临走前,他察觉到什么,担忧地看了看两人,嘱咐道:“你们不要吵架哦。”
中原中也:“行。你去吧。”
他目送着中原千礼走向儿童乐园的滑梯。
挤在他们之间的小朋友离开了,被挡住的椅子缝重新展露,那道缝一点也不窄,甚至极其鲜明。
并排坐不方便对话,中原中也起身,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往后一靠。
“行了。”中原中也说,“又是什么事让你不满意了,现在小千不在,就你我两个,有话直说吧。”
唯独这件事,太宰治绝对没办法直言。普通人尚且要兜着圈子委婉,他更是需要一百倍的曲折。
太宰治学着他的样子,往后一靠,无所谓道:“没有啊。”
“啧。”中原中也说,“连小孩都看出来你在生气了,太宰。”
太宰治:“他是小孩子,他不懂事。”
中原中也:“他是小孩子,又不是傻瓜。”
太宰治:“……”
中原中也:“说出来吧,究竟是哪里不满,解决一下问题,免得让小千为我们的关系担惊受怕,小孩子很敏感的。”
这句话从父母立场出发,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将太宰视作家庭中的一员,中原中也没有察觉到,而太宰治同样没听出来。他的关注点在于‘中也为了【别人】才愿意主动找他沟通’,哪怕那个别人是他们的孩子。
太宰治阴阳怪气:“中也还真是关心小千礼,连心理健康都那么重视。”
“不然呢?”中原中也感到匪夷所思,“你当我真乐意听你那些九曲十八弯的想法?”
太宰治:“既然如此,直接不理我不就行了吗?”
中原中也心想不理你就会更生气,但他显然也不是能把心里话直接坦白的类型,嘴上说:“都说了,是看在小千的面子上。你这家伙,稍微一点不如意就去搞破坏……”
“所以说,中也。”太宰治直截了当打断了他的话,皮笑肉不笑,“你现在是觉得,我会因为和你吵架,就去伤害小千礼吗?”
中原中也没有这么想,然而他一提,想到有个太宰确实那么干过,当Port MAFIA首领的那位,中原千礼狠狠告了此人一状。
“难道你不是吗?”他反问。
这话一出口,太宰治立刻难以置信地望过来,那目光中有惊讶、愤怒,更有埋得极深的刺痛感,中原中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暗自苦恼。
说来惭愧,他这几年脾气确实变好许多,但一对上太宰治依旧很轻易地修养尽失,像回到咋咋呼呼的十六岁。
“哦。”太宰说,“所以,你现在是为了小千礼跟我虚与委蛇?害怕我伤害他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中原中也说。
“那是什么意思?”太宰问,“隐瞒有关他的消息,整整四年,森先生和红叶姐都知道,唯独我一无所知,不就是害怕被我知道,采取行动,直接或者间接地伤害他吗?”
“有一部分原因是担心你带坏他。”中原中也说,“也担心你讨厌他,一个孩子来到自己世界上,没有被自己的双亲喜爱也就罢了,如果是厌恶,那对他来说太过残忍。所以,我不想让你知道,能晚一天是一天。”
他相当坦诚了,太宰连自己都厌恶,一个讨厌自己的人,难道会喜欢拥有他血脉的后代吗?这是合情合理的猜测,然而在太宰治听来越发刺耳。
他听出来了,中原中也不相信他。
喜欢容易迁移,爱情容易变质,一生一世的承诺会说嘴打脸,太宰治害怕一切易变的,所以他宁可不要,中原中也可以恨他,永远恨他,但唯独‘信任’这一点不可动摇,绝对不放手。
信任,是他们作为搭档、交付后背的根基,绝对仅属于彼此的双人密码。可现在,连它都出现消失的趋势。
“嗯,是这样啊。”太宰治平静道,“中也,既然你根本不信任我,也不在乎我们搭档的七年,又何必留下小千礼。”
中原中也察觉到他状态不对。
他双手交叠,声音沉冷,顶光落在头顶,眼睛却沉在碎发盖下的阴影。
“你冷静一下。”中原中也说,“我们之间,就不能靠体面一点的方式解决矛盾吗?不想和你吵架,我嫌累。”
此话一出,太宰治愣了愣。
接着,他开始笑,断断续续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相当尖锐,由滞涩变得流畅,逐渐大声,像是听到了一个非常优秀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围几桌的客人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
连滑梯边上的中原千礼也看了过来,踮着脚张望,眼神忧虑,中原中也对他微笑,挥了挥手,做口型说‘别担心’。这一幕,自然被太宰治注意到,他笑得越发畅快。
中原中也回过头,平静地看着他,脸上只有无奈。
他被太宰治这态度搞得也有些恼了,但知道他们两人的争吵会带给中原千礼伤害,就像二手烟,于是正在努力抑制脾气。
“……哈。”太宰治笑够了,说,“中也啊,你是在跟我谈冷静和体面吗,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关系了?你真有礼貌啊,谦谦君子,彬彬有礼,你客气得让我恶心。”
“中也,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虚伪的人了?还是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是我没有发现?认识我很后悔吧,拒绝不了森先生的命令所以被迫跟我成为搭档。明明是我的狗,却对别人言听计从,对我不肯展露半点的好脾气,还学会了摆出这副客套的样子恶心人。”
中原中也缓缓收紧拳头,指关节嘎吱作响。
难听的话像是一种防御机制,越是受伤,就越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似乎刺伤别人就是一种成功保护自己的手段。明明心里其实没有那样想。
太宰继续说:“你真的有把我当成搭档吗,中也?不会连和我上床也是因为森先生的命令吧?是因为他想要一个继承人?真是辛苦你了啊中也,堪称忍辱负重……”
“砰!”
中原中也狠狠揍了他一拳。
于是太宰治的话被强行截断,牙龈隔着皮肉受到冲击,他面无表情地啐了口血,苍白的嘴唇染上点血色。
“怎么,被说中心事,心虚了吗?”太宰死死盯着他,说,“倒也不用那么过激吧,毕竟你早就选过了,在我和小千礼之间——你不相信我,也并不需要搭档。”
“嗯,是啊,不然呢?”中原中也冷笑,闹成这样,他也不想再收敛脾气了,“他和你不一样。”
“他不会背叛我,他的立场永远是我。”
第132章
这两个人的交谈, 氛围充满压力,言辞极其激烈。中原千礼在滑梯上远远扫了一眼,察觉到风雨欲来, 他一看过去, 中原中也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视线。
中原千礼:“!”
他意识到自己待在这里或许是种微妙的打扰,于是呼朋引伴着出门, 去店外的小广场上玩。
短短十来分钟的功夫,儿童乐园的小孩们已经自发拥簇他为老大, 于是一帮小孩热热闹闹地出门去,滑梯和木马都腾了出来。
临走前,他对中原中也挥挥手。
中原中也对他点头,将视线转回到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说:“你认为我离开MAIFA是背叛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刹那间, 中原中也感到惊异,这比一道小学算术题题更简单, 是无需多言、即刻盖棺定论的结论, 无论过去多久, ‘叛徒’的烙印始终盖在太宰治与Port Mafia之间。
于是, 中原中也懒得废话,只是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散漫表示‘不然呢?’。
他是黑手党的叛徒, 不止是黑手党的叛徒。
“果然。”太宰治说。
虽然猜到中原中也的想法, 但他也笑了, 怒极反笑。
仅是离开了Port Mafia,中原中也就不再将他视作搭档了, 在这个人的面前,个人立场高于一切, 包括他。
而太宰治,尽管他从未口头承认,但他从始至终认为,这段搭档关系凌驾万物之上,无论是港口黑手党还是其他的暴力机关,武装侦探社还是别的侦探组织,这些不配与他和中原中也的关系相提并论。
一切变迁很快,十年二十年后,勿论港口黑手党,或许整个国家都会破产,或许侦探社分崩离析,没有异能也没有侦探,唯独他和中原中也依旧是搭档。
易碎的破碎,坚固的融化,完整的解体,没有山没有海自然也没有山盟海誓,有名无名的它们总会尽数逝去。
当‘双黑’这一称呼和它所代表的羁绊放置于一侧,天平的另一侧,足够与之势均力敌的筹码,全世界只那么一个——命运。这是太宰治推演七年的答案。
但中原中也还停留在表面,甚至坚持用‘前搭档’这样冷酷的词汇重新定义他们,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双黑’本该高于一切。
这种剧烈的失衡感,让太宰治越发怒火中烧。当然,他的愤怒完全不形于色,表情甚至看起来更冷漠——可惜躲不过中原中也的眼睛。
某种程度上,太宰治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他愤怒不满,他愤怒的着力点在于‘中也不像我重视他那样重视他’。可他又绝不会直白地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因为他必须要中原中也主动发现并给予,然而中原中也给出的礼物,他又不是肯完全接受的,生怕糖果里包着毒药。
弯弯绕绕、曲折迂回地前去求证,却不想要证明结果,非要拆解其目的,他要的甚至只是‘中原中也主动发现并给予’这一路径中表现出来的信任与在意。
此人绕八百个弯的思维方式,直觉派的中原中也注定无法理解。
“你好像很生气。”中原中也越发气笑了,“说你是‘叛徒’,难道委屈你了么?这不是事实?”
“对,我是叛徒。”
太宰治站起身,冷冷地说。
“想方设法迁就一个叛徒,真是辛苦了,不愧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大人。”
话毕,他离开了,留下中原中也一个人恼得锤了下桌,深呼吸平复心情。
而太宰治,他总比过去的自己成熟一些,没有一昧沉湎于颓丧与不满的情绪中,他将自己从环境中抽离,重新审视这一场对话,发现中原中也似乎仍然对他叛逃之事介怀。
否则也不会在盛怒中说出‘他不会背叛我’这样的话。
太宰治:“……”
这令太宰治冷静了一点。
他的‘背叛’——虽然在他本人看来并不是——已经过去了四五年,对于中原中也而言,依旧是埋在心底的暗雷,时不时炸响,发作,耿耿于怀。这不能说明爱,但一定说明中也恨他。
中也恨他,咬牙切齿地恨,半夜辗转反侧地恨,没有被时间冲淡。
而他也恨中原中也。
这代表着他们扭曲的、交缠着恨意的关系能继续下去。
太宰治忽然好受了许多,甚至感到一阵轻松。只要中也足够恨他,永远恨他,其他的一切都有商量余地。
太宰治信步向前,推开门,广场上的小孩子们正在互相追逐打闹,似乎在玩捉鬼游戏,一片欢声笑语。
这个世界上会无时无刻发笑的只有小孩子。
“哎哎哎!”
“……哎呀!”
“嘭!”
“呜哇!好痛!”
追赶过程中,不小心发生‘连环车祸’,几个小朋友人推人,脚绊脚,抱着团摔下,明明摔跤很疼,合该大哭才对,但突然有人‘哈哈’笑了声,于是摔倒的孩子跟着发笑,热热闹闹。
太宰治扫一眼,刚准备离开,发现摔倒在地上笑的那个小朋友是中原千礼。
于是,他调转脚步,往孩子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眼见着大人过来,小孩们面面相觑,中原千礼从地上爬起来。
他拍了拍手掌,说:“太宰先……”
太宰治蹲下,握住他的手腕,说:“流血了哦。”
摔倒的时候,掌心撑了下地,被地面蹭破了皮。
太宰治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撕了张一次性湿巾,擦拭他的手心,仔细避开了蹭破皮的地方,然后接过旁边小朋友递来的卡通创可贴,将它贴在细小伤口的位置。
做这一系列动作之前,他挽起了风衣袖口,肘部缠绕的绷带因为小臂肌肉发力而略微绷紧。
太宰治手指抚平创可贴表面,把塑料片随手揣进自己的衣兜里,说:“好了。以后要小心点。”
中原千礼始终一言不发,太宰治一抬头,看到他有如见鬼一般的紧张表情,瞳仁都几乎被吓得涣散了。
与他对视的瞬间,中原千礼警惕瞪眼:“!”
太宰治:“……”
太宰治没忍住:“……噗。”
中原千礼:“!!”
“怎么了。”太宰治说,“为什么这么怕我?”
中原千礼:“你你你……我我我……”
就算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太宰治也大概能猜到,是作恶多端的同位体们给了他相当不好的印象,导致他对上自己也万分紧张、战战兢兢。
确实有这样的原因。
但更多的原因是,太宰治此时此刻温和平静的表情,被中原千礼解读出了一层更深层次的意思:‘现在很不爽,准备搞点事发泄压力’。他贴OK绷的举动,和首领宰替他捞小金鱼一样,有种最后的晚餐的危险感,山雨欲来。
中原千礼瑟瑟发抖,像只被雨打湿了羽毛的小鸟团,欲言又止,不敢吱声。
而这略显可怜的模样,让太宰治的心情稍微轻松些许,事实上,他一看到中原千礼就总是暗自愉快。
这个孩子的存在,像话剧中精彩绝伦的转折,一句隐喻极深的潜台词,诗歌选段中唯一的标点。值得反复品味。
“你害怕什么?”太宰治兴致盎然地问,“怕我欺负你?还是打你?”
中原千礼抖抖抖:“你你你……你不要欺负啾啾…也也也不要欺负我……”
太宰治笑了笑,眼底栖着玫瑰色的日落。
“我不会。”他说。
中原千礼:“真的?”
太宰治:“真的,不欺负你。”
中原千礼警惕:“啾啾呢?”
太宰治:“我从来就没……嗯。也不欺负中也。”
“我不会食言。”太宰治伸出手,小拇指弯了弯,“要拉钩吗,小首领?”
中原千礼狐疑地盯着他,几秒后,将信将疑地与他尾指拉钩,大拇指盖章,一个简单的承诺仪式就此完成。
“去吧,中也在那里等你。”太宰说。
中原千礼点点头,往快餐店的方向跑去,刚走出几步,又忽然意识到什么,回过头,嗒嗒几步转回来,重新在太宰治面前站定,他抬起头。
“你……”中原千礼担忧地说,“应该也不会欺负别人吧?”
太宰治笑了笑,那笑容经由夕阳增色,温暖又善良。
中原千礼:“!”
中原千礼:QAQ
有如变魔术般,太宰治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玩具,是购买儿童套餐送的限定玩具,四种小动物玩具,中原千礼没有抽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发条小青蛙,而此时,小青蛙正躺在太宰治的手心。
太宰递给他:“看。”
中原千礼:“!”
太宰治手掌往前送:“要吗?”
中原千礼:“嘎嘎,谢谢太宰先生!”
中原千礼捧着小青蛙,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好耶!
次日,东京下了雨。
夏油杰等到了被太宰治和保罗·魏尔伦送来的米格尔。
咒术师躯体强健,与魏尔伦交手受的皮肉伤,此时已经不太明显了,只是精神有些萎靡。
夏油杰确认过米格尔安然无恙,这才将目光投向太宰治。
“小千呢?”他问。
“小千礼感冒了,中也送他去医院挂水,我代他来。”
太宰治环视着会谈室的装饰,可以说是十分质朴,这位夏油教主物欲不高,坑蒙拐骗来的资金在装潢上没有半分体现,没一件艺术品,他看着陈列柜里的两个坑坑洼洼的小人玩偶,称不上漂亮,但十分独特,问,“那是手工艺品吗?”
“是。”夏油杰答。
这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做的,但他和这人没有那么好的关系,不欲多解释。
“那两个小姑娘做的吗?真好啊。”太宰治说,“看来你的家庭关系不错。不像我,总是为此困扰。”
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笑容温和有礼,但那眼神让夏油杰十分不适,像是在盯着一盘菜,思考从哪里下筷更好。
“交换咒灵吧。”夏油杰说, “你带来了吗?”
太宰治丢出一个咒具,是昨天中原千礼展示给他看过的匣子,属于‘狱门疆’的低配。16岁的太宰治在布局魏尔伦的过程中, 搜罗了不少类似功能的咒物, 此时恰好派上用场。
夏油杰慧眼识咒灵,选择了硬实力更豪横的漏瑚, 也更适配他手中的咒灵组合。
漏瑚被卷成咒灵玉,花盆的盆没了, 只剩下花。花御仇恨地瞪着太宰治与夏油杰,它的眼部是两截断木,没有实质性的眼珠子,恨意非常鲜活地传达到了太宰治那。
“我看你要么把这个西兰花一起拿走吧,它好像快哭了哟。”太宰治说,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许它们做一对咒灵鸳鸯, 也是好事一件。”
夏油杰:“……”
夏油杰:“你想把花御也交换给我?”
太宰治:“要吗?”
夏油杰:“你要什么?”
太宰治:“嗯, 两个一起, 给你优惠价, 承蒙惠顾,共八百只咒灵。”
他没有对八百只咒灵的等级做出要求,不趁机漫天要价就算了, 竟然还主动打折?自己杀价?这么能自杀、莫非这家伙是个自杀爱好者?这送上门的便宜, 过于天上掉馅饼了, 令夏油杰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人在极度的诱惑面前保持本心并不容易,夏油杰谨慎思考, 还是觉得危险,咬牙拒绝了。
“好吧。”太宰治遗憾地说, “下次就得涨价了,确定不要吗?”
“确定。”夏油杰说。
他五百只咒灵塞进太宰递来的咒具里,切断联系,扔还给对方。
“都在里面了,清点一下吧。”
太宰治直接将咒物收了起来,并不担心他缺斤少两,夏油杰是个有原则的人,不必评判他的原则正确与否,他既然有这玩意,且坚定地践行了,那么此人的好懂程度如同稚子,甚至不如中原千礼。
“太宰先生,你可以走了。”夏油杰直白地说。
“怎么这就赶客了,大家不是朋友吗?”太宰治笑道,“我还想和你探讨一下家庭问题。”
夏油杰:“我是诅咒师,你是咒术师。我们不是朋友,从立场上来说,是敌人。”
太宰治:“这么说,你自定义为一个坏人咯,不愿意和‘好人’一方进行过多接触。”
夏油杰反问:“你难道不知道我杀了多少人?”
太宰治从善如流:“多少?”
夏油杰:“一百一十四人。”
太宰治:“还行,昨天呢?”
夏油杰:“……”
当场把夏油杰问住了,当他意识到这句话的内涵时,越发沉默。眼前这个人分明看似文弱,可夏油杰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他迟疑着开口:“你……究竟是谁?”
恶徒?黑.帮?杀手?雇佣兵?
这问题倒是不错,太宰治想了想,决定借用中原千礼爱看的某动画片男主口头禅——
“我叫太宰治,是个侦探。”
夏油杰:“…………”
夏油杰深呼吸,深呼吸:“你可以走了,就现在。”
中原中也生完气,坐在原地稍微反思了下自己。
‘叛徒’、‘叛逃’。
他不是很愿意用这样的词描述太宰,十八岁那年对搭档的意图并不是毫无感觉,发生时也没有那么意外。
他介意的并非立场变更,而是太宰治的不告而别,且一别四五年,不告来去、不定归期,比风更自由。
然而这是不能说出口的,他不具备探听对方动向的合适缘由,只能拎着对立和仇恨做挡箭牌,当然不完全是挡箭牌,细纠起来理不清楚,至少,中原中也确实没有非常在意‘叛逃’本身;可办事讲究师出有名,‘叛逃’恰好是最冠冕堂皇的一个优良借口。
自上帝视角,不难发现,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对搭档的定位完全是同一回事,只是他们本人陷入了诡异的对抗循环,近不了,解不开。
中原千礼嗒嗒地跑回来时,中原中也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你不高兴。”中原千礼说。
……但还是被一眼看穿了。
中原中也:“嗯。”
中原千礼:“为什么呀?”
中原中也自嘲:“说了不该说的话,当奴隶了。”
中原千礼给他出主意,帮助他废除奴隶身份。小孩的想法直来直往,高效简单到令人羡慕,发现难题,采取行动,坏掉就修好,断裂处弥合。可惜问题会随着年龄复杂深化,而快乐却伴随年龄逐渐递减。
中原中也无奈地笑。
“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他说。
中原千礼:“真奇怪,你们大人总以为自己的时间有很多。今天不做,明天不做,后天不做,大后天忘记,想起来的时候又觉得晚点再说,然后就永远也不会做啦!”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又被儿子教训了,摸了摸鼻尖,说:“……行。”
等下次见到太宰的时候,再聊一次。
这么想着,却一整天没见到对方,发去的消息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