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看了眼人事部经理,见对方满脸“就等你这句话”的古怪表情,不由脚底板发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能知道什么,我可才来梧粱传媒两年,梁飞也不是我经手面试签约的。”人事部经理摆出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模样,撇了撇嘴说,“只是你也知道,我来之前的那个人事部经理离职仓促,工作交接的更是一塌糊涂,我刚来那几个月,几乎天天都在整理部门文件,然后也就看到了,梁飞那一批签进来的艺人资料。”
“是资料有问题?”公关部经理问。
“除了梁飞年龄被改,其余人的资料都没什么问题。”人事部经理回忆道,“但最奇怪的地方也在这儿,你知道吗,跟梁飞同时进的那批新人,出生年月几乎大差不差,甚至生日也都集中在同一年的三个月里,以前我还以为是巧合。”
但直到今天,陈爱莲又提出了相似的要求。
公关部经理愣了一下,皱眉说:“不会就因为这个,你见陈总这次想捧的新人,也是要求从出生月份在同一个季度里挑,就怀疑上了吧?”
人事部经理:“那不然?”
“什么不然?就不能是因为陈总觉得这样做有仪式感?或者连续的季度月份,是她的幸运数字区间呢?”公关部经理反驳,“你别只看了网上带节奏的洗脑帖子,就也被往某些神神叨叨的方向带偏了。”
不同于他在劝说下属同事不要多想、不要对真相太过探究时的故作深沉,现在的公关部经理就只想让人事部经理停止这些离谱脑补。
人事部经理:“……”
说了那么多,他就没发现自己这好友这么轴过!
人事部经理摇了摇头,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不提网上的东西,但如果我跟你讲,当年跟梁飞同一批签约的艺人,都一个没火呢?”
公关部经理:“?娱乐圈这么大,火一个梁飞就很不容易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那我给你说点不正常的。”公关部经理神色严肃了一秒,表情复杂道,“艺人在圈里混不出头可以,但如果一个人在公司呆了这么多年,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了呢?上什么节目,什么节目出现意外,不是碰见极端天气,就是节目出现离奇黑料导致停播,又或者只是被安排去最简陋的商演活动,但人却在路上出了车祸。”
“那这人挺倒霉啊,估计不适合圈里这行。”公关部经理耸肩。
“是是是,一个人还算他倒霉,是和娱乐圈八字犯冲,那要是一群人都这样呢?”人事部经理以前是不愿意说,但不妨碍他一直觉得这事儿玄乎,“跟梁飞同一批签约的那批新人,一共八个,全都这样,你又怎么解释!”
人事部经理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好歹他们梧粱传媒也是个大公司,在他的认知里,就算是他们公司混的最差的签约艺人,只要不是刑了或者道德层面出大问题,那都能混不错才对。
“你这一天天帮公司处理的都是大事儿,自然不知道下面那些艺人有多惨。”人事部经理叹了口气,“就我所知,当年跟梁飞同一批进来的艺人全都在这几年里半退圈另谋生计去了,但邪门儿的事还不止于此”
公关部经理沉默了下,故意说:“怎么?难道说那些人都半退圈了,去干别的还是一直倒霉吧?”
“哎,你还真别说!”人事部经理惊讶地看了眼自己这朋友,拉过对方的肩膀,语气神神叨叨,“前阵子下头给我送来今年前三季度的艺人工作记录档案,虽说那几人都半退圈了,但因为合约在身,公司有义务监管他们所有工作动向,所以嗐,本来我也没有特别关注,但谁让那几个人实在是混得太惨!”
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运气,从那几人的工作记录档案里,人事部经理很容易就发现了,不论是什么工作什么行当,就连最基本的送外卖、去餐厅做服务员,都熬不过七天被辞退的魔咒。
又因为这几人长期没有给公司带来任何经济价值,根据合约规定,公司前几年一直按时给他们缴纳的各种保险金,以及最低薪资补助,也在新的自然年里全都被停掉。
可以说,当年跟梁飞同事签约的这些人,在事业运上完全走向了冰点。
“嘶,有点夸张了啊。”公关部经理干笑一声。
但人事部经理却不放过他,愣是说:“你就说这跟网上那个替命贴里说的对没对上?我有猜测,怀疑梁飞就是被换命后大红大紫的那个幸运儿,而跟他一起进公司的同期艺人就是那批被换命吸运的倒霉蛋!”
公关部经理心脏猛的一跳。
他眼神频频看向茶水间大门,懊恼地看向自己这朋友,低声骂道:“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人事部经理撇撇嘴,“当初我能来这儿,还不就是心动你说这边风气好,老板随和,给钱痛快,没有其余公司那么多屁事儿吗?”
公关部经理瞪眼看他。
人事部经理毫无畏惧地瞪看回去:“结果呢,来了这边发现风气确实没那么歪,但那是因为这公司就是人家老板的一言堂,资源分配只凭老板喜好来给,谁出去争都没用,可不就没那么多破事儿了。”
公关部经理没想到人事部经理怨气这么大。
人事部经理才不管他,嘴巴没闭上,继续叨叨说:“老早我就觉得这边管理是真不对劲,只是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但现在咱们都碰上这种事了要是猜的没错,我估计梁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好运被陈总选中做了那个替命里的幸运儿,现在陈总那么果断就放弃他,又说要挑选新人来捧,还要同一季度出生的,看这架势是准备再牺牲一批倒霉蛋,来捧出一个新顶流啊。”
公关部经理瞪着人事部经理看了又看,直到把对方给看闭嘴了,才缓缓吐了口气,有气无力道:“行,就算你说的都对,但又能怎么样。”
陈总要新人的资料,他们做员工的还不是得老实整理好了交过去。
人事部经理把冲好的咖啡递给公关部经理,也跟着叹了口气:“不知道的时候还好,但现在这么一捋,我这良心怎么那么过意不去。”
“你清高,你善良。”公关部经理道,“但我还是劝你少说几句,刚刚那些话,除了我最好别说给第三人听。”
“那当然。”
人事部经理耸耸肩,直觉自己这好友似乎还藏着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只不过他虽然心头好奇,但还是很有分寸地忍住没问。
稍稍整理了一下胸前有点皱了地衬衫,两人一前一后从茶水间里走出。
梧粱传媒的整个公司的内部设计,是主体六层,然后有四面而上的旋梯,各部门办公间各自分散在四侧,中空是宽阔的一楼大厅,抬起头的中央顶端是一座玻璃搭起的镂空吊顶,白天有自然光倾泻而下。
以往的时候,公司内部季度热度最高的三名艺人,会有超巨幅海报被展示挂起在吊顶最中心,每个进入公司的人都会一眼看到。
人事部经理从茶水间出来的时候,公司后勤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得到上头给的消息,正在拿工具把最中心位置上属于梁飞的个人海报往下撤。
“这下全公司怕是都知道梁飞被陈总放弃了。”人事部经理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被撤下去的海报摇了摇头。
公关部经理跟他站在一处,目光却完全没往海报上看,只是微微低头,眼神在一楼大厅最中心的貔貅雕饰身上划过。
人事部经理若有所思,跟着好友的视线一块儿往下看。
“怎么?”
话音刚落,后勤部撤下的海报就从站在下方扶梯上工作人员的手里脱手而出,只见海报中笑容灿烂的梁飞掉落在貔貅雕饰的双角之上,又因为惯性带来的巨大冲力,整个被拦腰劈成两半。
“天哪!!!!”
原本撤海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在角落里偷偷拿出手机拍照录像,结果海报被貔貅雕饰瞬间劈开的画面太过出乎意料,在场中有的人没忍住,下意识捂住嘴惊呼出声。
躲在角落拍照录像的那些更是激动得记录下了全过程。
梧粱传媒每天进出的客户众多,人事部经理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恐怕过不了几秒,刚才梁飞海报坠落又被劈断的视频画面,就会出现在各大网络平台上,然后被网友疯转了。
这么想着,他看了眼自家好友,竟开始有点怜爱对方。
“兄弟,做好准备,现在赶紧通知部门公关,热度应该能控制得住”
人事部经理拍拍好友肩膀。
不过公关部经理却沉默了一下,却没回答他,而是看着下方的貔貅雕像出声说:“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
人事部经理:“什么?”
公关部经理话到嘴边,但还是叹了口气说:“也没什么。”
人事部经理摸摸下巴:“又是说一半不说了,你可真够莫名其妙的。”
明显是藏着什么心事,公关部经理跟他匆匆说了句“你忙”,就转身离开。
海报坠落的事到底没能多捂几分钟。
毕竟今天梧粱传媒自身牵扯的热搜事件太多,公关部门尽量控制了一下话题热度,见海报坠落的视频先是冲上热一,又掉回到了中间位置,也就没在多管。
但与此同时,网上对视频的讨论度却甚嚣尘上了起来。
一直关注网络的彪子哥三人自然也看到视频,还顺手转发到了群里。
你永远的彪子哥:【来看热闹![视频.avi]】
灵异小组组长玛卡巴卡紧随其后:【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这是梧粱传媒内部彻底撕破脸了?好值钱的顶流一哥说放弃就放弃?】
塔罗召唤兽:【最后海报被貔貅撕裂的那一幕,有点儿东西。】
怪谈老史:【视频最后看似巧合,但真的很不吉利,貔貅纳财,这一遭下来,瞧着像梧粱传媒故意膈应梁飞人呢。】
你永远的彪子哥:【褚,大佬,您看看呢!!】
“貔貅辟邪纳福,只进不出,但每一只貔貅都有自己的主人,旁人轻易碰不得,否则便会被吸走福运。”家中,褚宁打开语音,说给群里几人的时候,也是解释给在自己身边凑热闹的褚明明听,“风水学上,人们对貔貅的携带都比较谨慎,少有娱乐公司会选在人流量聚集的大厅中央摆放貔貅。”
怪谈老史听完语音,连连附和:【是这个理,人多的地方气息混杂,貔貅摆放在人来人往的大厅,若是位置不对,很多时候吸到的或许不是福气,而是浊气了!】
玛卡巴卡疑惑:【可梧粱传媒的老板明显是懂玄学的,她应该不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吧?】
“谁知道呢。”褚宁反复看了下视频里的貔貅雕像,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貔貅珍贵,需要借载体而生,金貔貅来财,木貔貅康健,水貔貅运好,火貔貅昂扬,土貔貅平安,性质越是纯粹,就越能发挥它的作用,可看这大厅里的貔貅雕像,却是用最简陋的泥灰堆积而成。”
泥灰虽是五行属土,但由此制成的貔貅却并无太大作用。
不过现代雕塑工艺用料习简,或许人家公司老板就是想单纯摆个貔貅雕塑放公司里观赏,并不在乎那些个有的没的呢?
到底只是一个十分简短的视频,群里几人也不怎么追星,对梁飞跟梧粱传媒之间的那点破事也没什么刨根问底的心思。
热闹过去后,彪子哥嚷嚷着自己回头也要买几金貔貅戴着玩儿,结果被塔罗召唤兽跟怪谈老史两人好一顿酸。
倒是一直在观察网络动向的玛卡巴卡在群里又发消息道:【梧粱传媒的公关很会转移大众视线,借着根公司一哥的公开解约跟后续拆海报的视频,现在公众焦点已经完全改变了。】
最先引起热议的替命贴跟程昱凤生前年龄造假的热度被一降再降,想单靠粉丝跟吃瓜路人的能量去揭开其中内情实在太难,完全赶不上现下当红顶流一哥跟公司公开叫板来的夺人眼球。
你永远的彪子哥:【要不然,我再砸钱买点热搜?】
怪谈老史:【豁!大手!】
玛卡巴卡:【豁!阔气!】
塔罗召唤兽:【知道你有钱,但现在情况是,咱们买一个对方就能立马给降一个,砸再多钱下去也就是听个响儿,浪费钱不说,还实在没什么用处。】
你永远的彪子:【连砸钱都不行,那要怎么办啊啊啊?】
怪谈老史:【哎,主要是程昱凤死的早,他粉丝虽然不少,但现在就是一盘散沙,比不了顶流粉圈有组织有纪律的,知道怎么给自己偶像博热度】
众人在群里一阵沉默,原本彪子哥想为程昱凤伸冤,揭开梧粱传媒跟陈爱莲的真正面目,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竟然成了梁飞离开公司的跳板,而梧粱传媒除了名声变得差了点,作为老板的陈爱莲更是没付出什么代价。
就很气!
但就在众人沮丧的同时,呆在褚宁身边的褚明明却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看一眼褚宁,见对方还在气定神闲地刷着热搜,随手点开一个热度正在上升的视频,就是梁飞方针对被公司取下个人海报的回应。
视频里出面回应的是梁飞经纪人,但梁飞也戴着副墨镜入了镜,在经纪人说话时,偶尔露出几声嗤笑,明显对老东家的做派十分看不上。
“不知道这么一遭过去,梁飞的名气又会上涨多少。”褚明明感叹一声,“这下他可是赚足了话题度,一步登天了。”
褚宁看看时间,又看了看视频里被墨镜遮住面孔的明星,笑笑说:“或许吧。”
外人或许都在感慨梁飞的运道,不仅借着程昱凤的旧账,翻扯出自己被公司改大了年龄的真相,还把之前骂他一个快三十的人在偶像剧里扮嫩的对家粉哐哐打脸一顿,真是出够了风头。
但只有陈爱莲不一样,她只看着梁飞跳的越高,脸上的冷笑就越深刻。
直到全网被删的只剩跟梁飞相关的热搜话题后,陈爱莲给助理打了个内线,表示自己需要午睡,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一个小时之内,谁也不许进到办公室里打扰自己。
助理连连应是,心里却是对陈总这个心态相当佩服了!
另一边,陈爱莲看了会儿窗外,起身走到休息室内,仔细把休息室门反锁了,这才抬起手臂,拨动了衣架顶端的一根木架。
一间窄小的密室门缓缓从休息室内的墙壁上打开,陈爱莲表情不变,迈步走过去,只见密室摆着个方桌,上头供着香炉瓜果,最靠近内侧的墙壁上,则是一张现代青年男子身着古代官差服的奇异画像。
“点烛挂果,信女陈氏,请地仙命。”
“扬善奉行,信女陈氏,请地仙命。”
“……”
陈爱莲合手而拜,表情平和。
但足足过了十息,密室之内却仍然安安静静。
眉头微微一皱,陈爱莲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眼画像上的青年官差,复又从桌案上取来粗香,齐齐送进香炉,再拜再念:“俗香七支,信女陈氏,请地仙命!”
密室内依旧安静如常。
陈爱莲合手拜拜的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腰身,咬了咬牙又重复将刚才的话念了三遍,直到她准备开始念第四遍,香炉中的七支粗香却在陡然间齐腰折断!
陈爱莲睁大眼睛,还带着星星火点的粗香恰有一支断落在她手背,烫得她拍开火星,同时往后推了几步。
“地仙在上,可是信女做错了什么?”陈爱莲站在供台前,表情里带着明晃晃的不敢置信。
可很显然的是,她供奉的地仙在此刻根本不愿理会于她,任是陈爱莲问得口干舌燥了,密室里也再得不到一点的指示或是回应。
“请地仙命”
“请地仙”
叫的多了,陈爱莲的神色也慢慢跟着变了起来。
足足半小时过去,她的表情里再也没有来之前的底气,一双生出不少细纹的眼睛看向画像,也早没了刚进入时的恭敬,而是逐渐浮起几分不耐。
很快,陈爱莲便冲着画像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面目。
“程齐,你这是几个意思?难道你忘了人间还有自己的老婆孩子吗?你的良心呢!”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不仅有人想害我,还想害死我们的儿子!程齐!”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密室供奉画像微微一颤,陈爱莲眼尖瞧见了,眼中立刻重新燃起期待,又从案台上取来粗香,轻轻在香炉里捻动
与此同时,东岳阴司内部。
平时负责登记造册的几个阴差正联合着往判官衙门走。
只是走归走,几个阴差面上却都带着几分不爽跟莫名其妙。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把咱们喊回去?”
“左不过又是谁以前做的登记出了模糊,跟主机房那边的机器对不上,需要被问话吧。”
“哎,估计也就这事儿跑不了,要说咱们府君也真是的,想用现在人间那法子,搞资料同步就算了,他简单搞搞最近十几年也没人说啥,可现在呢,竟然要求把前前后后百千年的资料都归纳整理出来!里面一有模糊,就叫咱们当差的去回忆,这不是存心难为我等?!”
“都忍忍吧,好歹咱们几个当差最长不过百年,最短的小程也不过十年,总比上头那些做了千年的前辈要好。”
“天天的这些破事,真烦鬼。”
几个阴差也是前阵子刚轮完年值,这会儿正是休息的时候。
先前才听说前头有个刚死的年轻程序员被府君招进来,不出一月就搞了个什么阴司通出来,还连着把好几款阳间大火的经典游戏都移植了进去。
如今,这阴司通在排队等投胎的阴魂之间十分流行,可是把他们这群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给好奇坏了。
他们原是商量着今日一起去程序员那边买个阴司通玩儿,现在却因为上官急召给弄泡了汤,都很是失望。
快走到判官衙门,阴差几个习惯性地整了整身上差服,直到有一位下意识回头,看见他们里头差龄最小的程齐居然快落后了他们几十米路,不免催促他说:“上官急招,怠慢不得,还不快些跟上来!”
“说起来,这小程怎么从刚才瞧着就神思不属。”
“像是不情愿往这边走样,路上跟他说话,他都没回我。”
“不晓得他又在想什么。”
几个阴差嘀嘀咕咕,末尾的程齐仓促回神,连忙快步追了上去,告欠道:“是我又走了神,叫诸位前辈慢等。”
“跟上就好,别再慢了。”最先催他的阴差回道。
程齐也清楚这种时候不能分心,忙捏紧了袖口里若隐若现的香烛苗子,打起精神跟几个同事一起进到判官殿。
刚到门口,一个正值班的相熟阴差就迎了上来,他先看了看赶来的几个阴差,就拉着里头差龄最长的,到旁边低声说话。
其余几个阴差在门口停下,神色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而只有跟在后面的程齐并没太多担心。
因为他是东岳阴司里最晚入职的阴差,府衙要追溯过去百千年登记资料,说到底跟他关系不大。
正这么想着,就听府衙内部发出一阵喧哗,众阴差一惊,忙不得继续等候,皆是往里走了两步,就看见正当值的邹判官面前站了十几个刚被送下来的阴魂。
这便算了,偏偏这十几个阴魂哭的哭,嚎的嚎,大喊着各有各的冤屈。
尤其那为首当头的,竟还说自己原本有几十年的寿命可享,却偏偏被本该接引的阴差故意掉包,替了别人的早死命不说,还被欺瞒着在人间做了好久的孤魂野鬼!
“呜呜呜呜我死得好惨啊!”
带头的程昱凤大声哭诉。
“呜呜呜呜我们都好惨啊!”
紧跟程昱凤的阴魂也一起哭哭哭。
而与此同时,刚迈入判官殿的程齐在看清这十几名阴魂之后的真容之后,当即脸色大变!
殿内,正当值的邹判官被这十几名阴魂哭得头疼。
他原本在后殿里偷闲,前面自有负责登记的阴差整理命簿,可谁知道突然间竟出了闹出了这般动静
“早叫下面去通知前几年做登记的差使,还没回来吗?”邹判官揉着太阳穴,转头问身边副手。
副手道:“该是到了,只不过大人不打算先审审这群阴魂吗?”
邹判官满是无所谓地说:“有什么好审的,不过就是点小事,等差使来了翻翻命簿是那里记错了,改回来不就行了。”
“可是大人,判官殿里好久都未曾如此喧嚣吵闹了。”副手见邹判官满是一脸敷衍模样,不由低声提醒道,“幸而府君近日未在阴司行走,否则”
邹判官闻言,神躯一震,想起府君才来归来几年,那群在老岗位上干了千年的老判官,就被强按着退休的退休,炒鱿鱼的炒鱿鱼,一通操作下来,愣是将坐镇阴司几百年来的大小官吏撸掉了一半。
若非他之前在老判官手下熬够了资历,如今这个位置也轮不到自己来补。
思及此,邹判官立马再不敢按着太阳穴敷衍了事。
他抬了抬脖子,迎上眼前十几名游魂的哭嚎,“哗啦啦”地翻开命簿,仔细端详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程昱凤,才缓声问道:“你说自己受了冤屈,且先将生卒年月,户籍道口,一一道来,待本官为你辨一辨。”
程昱凤早将自己的生辰八字记得烂熟于心,话一出口,邹判官便眉头一皱,抬手间命簿自动翻飞,直到往后头吹动了整整几十页,这才缓缓停下。
“这”邹判官微微一惊,需知命簿往前翻是为旧历,往后那是谓之将来,眼下这命簿往后飞了这么多页,一页代表一年,就等于说眼前这人不止阳寿未尽,甚至说,这人本还能再活几十年才对!
哎呀,可这人怎么就早早死了呢!
再一听程昱凤说出自己是被歹人用了替命邪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换了命,邹判官沉思片刻,便恨声说道:“竟敢用如此邪法迷乱阴司行事,真是罪恶滔天,胆大妄为!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且你还作为孤魂野鬼在阳世滞留许久,只能待我向上级打过报告,看上面要怎么安置于你了。”
程昱凤并不在乎自己会被如何安置在阴司,而是问:“那与我换命之人呢,他会如何?”
邹判官自然道:“既是已被发现,命簿当然会自动修正,若是本判官料想的没错,拘魂阴差这会儿怕不是已经收到消息去往阳世,估计再过不多久,你们便能在此相见了。”
程昱凤听到这话慰藉不少,只是又问:“那敢问大人,除了换命之人,那施用邪术害的恶徒,也能受到惩罚吗?还有当初故意误导我等滞留于阳间的阴差,会被阴司处置吗?”
话音刚落,站在他背后的十几名阴魂停止哭泣,俱是殷切地看向邹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