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的车速由快变慢,摇荡着雨刷慢慢停在两人面前。
卫樹一手打着伞,一手拉开了车门。
邱宝珠钻进车里,他一扭头,发现车门已经关上了,没等他开口,他撞上车门外卫樹被雨水模糊了的视线,卫樹收了伞,弯腰把伞放进了车里,立在邱宝珠的腿边,“坐后面也要系安全带。”
邱宝珠手忙脚乱地把安全带系上,“你不跟我一起走?”
少年眼睛溜圆,抬眼看人的时候,卫樹想吻他。
“我不去展会,我还有事。”
“可是你把伞给了我,你呢?”邱宝珠不是担心卫樹,真的,他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真的。
“邱宝珠,”卫樹扶着车门,雨水从他肩上淌了下来,顺着手腕,水柱一样,“我等你主动邀请再和我打同一把伞。”
没等邱宝珠继续将眼睛瞪得更圆,卫樹给司机说了个地址,关上车门,身影彻底模糊。
出租车很快就融化在了雨中,卫樹在原地站了会儿,抬手,重新拦了一辆车。
展会入口全是水渍,偌大展厅每个展台周围都围了不少人,但基本都是从业者,像邱宝珠这种穿着校服的学生,引不起丝毫的注意,而在这种钱当纸花的地方,邱宝珠的消费也毫不惹眼。
他收下了一沓供应商和原材料原产地商户的名片,又一口气购入了不少各色彩宝,直到口袋里的钱只剩了三分之一,他准备满意离去时,看见一个客人寥寥无几还很简陋的展台,展台后面的女人明显很焦虑,因为没有几个人对她的货好奇。
她面前摆了满满一台子翡翠原石,大的小的都有,可石头看起来都没有什么搞头,加上展厅里的翡翠只占很小一部分,更别提这种完全凭经验靠眼力的原石展台。
邱宝珠慢悠悠走过去,他在卫家不缺这些东西,什么样的石头他都切过玩过,他从书包里掏出手电,捡起一块长得比较顺眼的石头沿着表面抵着看了一遍。
拳头大的黄翡,还比较透。
少年清了清嗓子,看了眼女人,正要开口,他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小同学,你别瞎买啊,宁买一线,不买一片。”
“谢谢。”邱宝珠看向摊主,“多少钱?”
“两万。”
邱宝珠关了手电,“一万二。”
女人立马就点了头,但邱宝珠也没觉得自己亏了。
付过钱后,提醒邱宝珠的大叔啧啧两声,满脸都写着“这一看就是个无脑败家子”,邱宝珠没理他,埋头找了几块他觉得皮薄馅大的原石,一块都买了,“麻烦到时候送我家,我把地址给你。”
邱宝珠看了一眼趴在女人腿边小桌子上写作业的小女孩,笑了笑。
女人这才恍然回神少年为什么会在她的展台驻足,感动之余,她连声道:“等雨停了我就送!”
回到家门口,邱宝珠下了车,看见站在路边一脸焦急的万银瓷。
她看见邱宝珠,忙撑着伞走过去,“我本来还说去你学校接你,但想到你们学校后勤处有给学生准备伞,我就没去,淋湿没啊?”
“我从学校走的时候还没下雨,走了一段路才下。”邱宝珠让万银瓷先进了院子,“您怎么还在外面等我,感冒了怎么办?”
“我?我天天干活,身体比你结实,我是怕你淋了雨感冒,那你妈可有得闹了。”万银瓷推开门,捡捡立刻扑过来,她收了伞,又看见邱宝珠手里的伞,“那你的伞哪里来的?”
“同学给的。”邱宝珠弯腰换鞋,从里面倒出不少水。
万银瓷看着地上的水,又看着邱宝珠湿淋淋的裤脚和鞋子,“你有伞怎么还弄得一身水?”
“鞋子又没有伞。”
邱宝珠在雨里不太会走路,只要下雨,他鞋子进水和裤脚打湿完全是时间问题。
“快去洗个热水澡,不然真的要感冒了。”
邱宝珠没有感冒,洗完热水澡后甚至还学习了两个小时,工作了两个小时。
感冒了的是卫樹。
“李彩娉呢?”卫济冬熟门熟路在橱柜里找到退烧药。
卫宵烧着水,“臭女人又打牌去了。”
“樹哥烧多少度?”
“49吧?39应该是。”
李彩娉在一楼和一个男人吻别,她拎着一块手表转着圈上了楼梯,听见厨房的声音,她踢掉高跟鞋,“卫宵,给我煮一碗面——”
卫宵黑着脸站在厨房门口,“今天卖了几个钱?”
李彩娉把手里的表拎起来。
卫济冬端着水拿着药走出来,“樹哥发烧了。”
李彩娉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倒在沙发上,针织的裙子滑到大腿上,“他是卫润的儿子,卫润难道会让他病死?再说了,他病了不还有你们?我得挣钱养家啊。”
卫宵翻了一个白眼,路过沙发的时候,一脚把她的拖鞋踢出去老远,李彩娉抱着抱枕,“小走狗。”
卫樹作业刚写完,卫济冬把水放到他桌子上,“你妈回来了。”他低声道。
“嗯。”卫樹吃了药,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雨水,“你们没事就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
卫宵在门口挂着,“哥,把你作业借我抄。”
“卫济冬不给你抄?”卫樹发高烧中,脸色烧得有些发白,但却使得一双眼越发幽黑深邃。
卫宵嘻嘻一笑,“卫济冬的拿不了满分,我要拿满分,自然得抄你的才行。”
卫樹没说什么,倾身把桌子上几本作业递给卫济冬。
卫济冬有些不放心,“要是你要去医院,打电话跟我们说一声。”
“卫济冬。”卫樹懒懒地抬眼,表情和语气却都比平常要严肃。
卫济冬差点一下立正,卫宵也不由自主站直了身体,两人都等着卫樹说下文。
卫樹目光跟着扫了一眼房间门边的卫宵,后者怕蛇,没敢进房间,顶着一个时下还很流行的锅盖头一脸的忐忑。
“你们不用什么事都听我的,那是卫家的风格,不是我的,”卫樹语气波澜不惊,“卫宵,你可以出去告诉她你不是走狗,我们是兄弟。”
卫宵感性,眼睛红得比卫济冬要快,他麻溜转身,“我去把她另一只拖鞋也踢飞!”
卫济冬和卫宵两人虽然没在卫樹身上感觉到高人一等的架子,但出身和地位上的悬殊他们心知肚明,他们从一生下来,就注定要一辈子以卫家的人为轴心。
“你还有什么事?”卫樹重新看着卫济冬,“你可以试着说说看,虽然我不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卫济冬噗嗤一笑,转身走了。
翌日,邱宝珠还伞的时候,卫樹体温还没彻底下去,他趴在桌子上,单手从脑后绕过去,手指穿过发缝,像是在睡觉。
卫宵瞧见邱宝珠,“哎呀”一声,整个上身往卫樹那边一倒,朗声担忧道:“哥,我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万一烧成一个傻子怎——么——办?”
男生语气别扭到夸张,卫樹用手肘推开他,坐直身体。
一坐起来,卫樹还没抬起头,从邱宝珠握着伞的那只手就认出了对方,看上去的时候,邱宝珠两眼写满了探究。
“……”
“你发烧啊?”邱宝珠张嘴好几次,才将问题问出口,他问完之后,仔细观察着卫樹的脸色。
“有点,”在卫宵的疯狂眨眼下,卫樹又加上,“严重。”
“喔……”
少年的反应让卫宵瞪大眼睛,喔?喔!这到底得多不喜欢啊!
“伞还给你。”邱宝珠把伞递过去。
卫樹接了伞之后,邱宝珠一脸不快地转身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邱宝珠下楼梯的速度很快,校内医务室跟教学楼是相通的,可以不用经过室外就能到达,但距离却不近。
雨还没停,麦芒似的雨,看起来不像雨,像雾。
医务室的医生听见学生要买感冒药,让他说说具体症状。
“感觉没什么问题。”邱宝珠左思右想,然后道。
医生摆弄着鼠标,“学傻了?”
“发烧算吗?”
“多少度?”
“还活着,还没傻。”
医生再次沉默过后,邱宝珠往前走了两步,“不是我发烧,是我同学发烧,因为我发烧的,您随便给我开点吃不死人的药我还个情。”
医生拿了几颗退烧药包好,嘱咐道:“一次一颗,一天三次,退了烧就不用再吃了,多喝热水,多休息,多穿点。”
邱宝珠付了钱,说了谢谢过后,抓着药小鸟一样飞出去了。
时间就过去了十来分钟,邱宝珠就又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卫樹面前,他把手里的退烧药往对方桌子上一放,“给。”
卫宵伸手去拿,“敌敌畏?”
邱宝珠不理卫宵,始终望着卫樹,“昨天要不是你把伞让给了我,今天也就不会发烧了,药是我补偿给你的,中午食堂吃饭你可以刷我的卡,我中午不去食堂吃饭。”
卫樹到这时候才问道:"那你去哪儿吃饭?"
邱宝珠觉得卫樹没有搞清楚重点,重点是他不想欠他的,而不是他去哪里吃饭。
但邱宝珠还是随口答了,“安安从家里带了盒饭,有我的一份,是鳗鱼饭,我喜欢鳗鱼。”
卫宵好奇把脑袋递给卫济冬,“我们班有叫安安的?”
卫济冬把他推开,“潘胜安。”
卫宵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要叫他小名儿?你们关系很好吗?你们是不是谈了?”
卫樹没有打断卫宵,卫济冬把卷子盖在脸上,忍笑忍得整张卷子都在抖。
邱宝珠下意识就想回答,但看着卫宵的脸,突然反应过来,“你管我这么多。”
“……也是。”卫宵尴尬地坐下来,扯了扯卫樹衣袖,“哥,你管。”
卫樹清了清嗓子,但可能是因为生病,开口时,声音还是带着像拧过后的艰涩,“卫宵让我问,你们关系很好吗?是不是谈了?”
“当然没有,我又不喜欢那个类型的。”邱宝珠回答道,但这好像不对,他压低声音,“你也没资格管。”
卫樹自动忽略了后面的话,他笑了声,“我知道你不喜欢他那个类型,你……”
像是预料到了卫樹后面要说什么,邱宝珠抢在他前面开口说:“我的口味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喜欢身高一米五的男生,脸上一颗痣都不能有,尤其是离得近才能看见那种痣,头发不能太黑,眼睛不能太长,要短要圆,鼻梁不可以太高,嘴唇要厚,我觉得厚嘴唇很性感,脾气最好偏黑,黢黑更好,脖子最好很粗,说明他的肌肉发达……”
卫樹单手托着下巴,听完后语气淡淡地发问,“邱宝珠,你什么时候有的恋丑癖?”
邱宝珠哂笑,“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我不喜欢的一文不值。”
卫济冬莫名闻到硝烟味儿,他把脸上的试卷扒拉下来,疑惑地看向两人。
卫樹点了下头,“说的是。”
少年回到位置上,恨恨地从桌子里抽出一条面包恨恨地撕了一大口进嘴巴里。
到中午的时候,他把自己的饭卡给了邱翡,托邱翡转交给卫樹。
邱翡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给他你的饭卡?”
“昨天我出学校以后突然下雨了,他把他的伞给了我,他自己淋雨,结果就感冒了,我请他一顿饭还他人情,不想欠他。”
“那你吃什么?我给你刷?”
邱宝珠翘起下巴,“潘胜安给我带了鳗鱼饭。”
邱翡捏紧饭卡,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此刻具体的感受,他认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跟邱宝珠一母同胞,他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液,除了配偶,他们理所应当、天生就应该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起码邱翡一直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前面,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跟邱宝珠之间的关系看起来还不如普通同学。
可理论上就是和他认为的一样,前提是邱宝珠没有突然打破一直持续着的平衡。
是邱宝珠让他知道,他们不仅理论上亲密无间,他们实际也可以是亲密无间的。
但现在不是了,从邱宝珠从家里搬出去之后,他口中说的念的,都是邱翡不知道的。
现实中塌缩,理论上也将摇摇欲坠。
“走,吃饭去。”邱宝珠合上书本,“你先去给卫樹饭卡,我等你。”
邱翡回过神,起了身。
潘胜安拎着一共三个饭盒,他看看邱翡,“其实我也给你带了,反正每天午饭我们都要一起吃的,但我不知道你吃不吃鳗鱼,要是不吃的话……”
“我吃我吃。”邱宝珠抢着说。
食堂独立在距离教学区最远的位置,红瓦白墙建了五层楼,口味风格涵盖了十多个国家,一楼只是普通炒菜的堂食,但因为大厨手艺好,会选择在一楼用餐的学生仍然不少。
卫樹刷邱宝珠卡的时候,卫宵伸长了脖子,“个十百千万……我去,一张破饭卡充六万多,吃得完吗他?”
说完,卫宵很自然地伸手准备接走邱宝珠的饭卡,卫樹却行云流水地把饭卡揣进了自己兜里。
卫樹:“你没饭卡?”
“花二十几块钱他又不知道,他卡里这么多钱,放心,他花不明白。”卫宵理直气壮。
卫樹闪身躲开卫宵掏兜,卫宵炸了毛,“你昨晚还说我们是兄弟!”
卫济冬这时候已经把自己的饭卡给卫宵刷了,“端着你的饭让一下,该我了。”
饭后,邱翡取走邱宝珠的饭卡,顺带多问了句,“你感冒好点没有?”
卫樹把饭卡递出去,“邱宝珠让你问的?”
邱翡摇头。
“没有好点,”卫樹撩眼,冷淡的底色容易让人误以为那是病色,“快死了。”
邱翡点了下头,反而看向卫宵和卫济冬,“节哀。”
“……”
邱翡走回位置上,把饭卡丢进邱宝珠的桌子里,“铛”的一声,本来都打算开始睡午觉的邱宝珠吓了一跳,回过头,“干嘛?”
“饭卡帮你要回来了。”
“谢谢。”邱宝珠往教室后面看过去,卫樹没在座位上,“你找卫济冬拿的?”
“找卫樹要的。”邱翡跟着也回头,没看见卫樹,他想了想,说道:“他刚刚还在教室,看起来,有点不太好。”
邱宝珠垂下眼帘,是啊,这个时候的卫樹如果还没正式回卫家,家里肯定没有家庭医生,只有要人命的李彩娉
烧死也说不定。
邱宝珠将围巾取下来,放进桌子里后又慢慢拿了出来,他低下颈子,将围巾缓缓围了上去,“我去上个洗手间。”他的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比卫樹慢两步到洗手间,洗手间里还有其他人,邱宝珠走进去,硬着头皮尿了点,洗了个手。
洗手的时候,背后的隔间里传来呕吐声。
很快,卫樹从那个隔间里走了出来。
邱宝珠转身去抽擦手纸,身旁是卫樹弯腰在掬水漱口。
少年一点点把双手上的水渍都擦掉之后,扭头声音低低地问道:“你怎么样?”
卫樹没有立即回答,他关了水龙头,抬眼,眼睛乌黑湿润,“你担心我啊?”
邱宝珠将头转了回去,把擦手纸揉成一团丢进墙边的垃圾桶,“你已经死过一回了,没有必要死第二次,但你受点罪,是应该的。”他声音说到后面,越来越小,他不是心虚,他只是不太敢。
话音刚落,邱宝珠就看见卫樹从自己旁边走过去了,他怔了一下,眼底恼怒,该发脾气的只能是他吧!
但卫樹却没有像邱宝珠以为的那样直接冲出去,他握住门把手,将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邱宝珠身体先一步朝后退。
卫樹的确如邱宝珠身体所料,又掉头回来了,于是邱宝珠往后退得更厉害。
卫樹站在了离邱宝珠不远不近的地方,他伸手攥住邱宝珠僵硬的手腕,语气温和平静,眼神却深藏侵略性,“宝珠,让我抱抱你。”
“不要。”邱宝珠拒绝得飞快,他对自己的性格了如指掌,要是仔细思考,他就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卫樹五官生得太锐利,从小长大的环境以及他身体里那个不属于十七岁的灵魂,使人无论如何在他面前也做不到掉以轻心。
少年手腕像是被一圈发烫的铁给箍住了,他不知道是自己的体温,还是从卫樹身体里渡来的。
但卫樹却还是把他一把拽进了怀里,还抱得很紧。
这下,邱宝珠可以确定,体温高的不是自己,是卫樹。一挨上卫樹,源源不断的热度就传渡而来,邱宝珠的体温也随之拔高,脸烫得仿佛开水壶外面那层被烧红的铁皮,红热难挡。
卫樹年少时体格就比邱宝珠要高不少,也宽壮不少,虽然穿着同样的校服不是很能看得出来,但拼在一起,娇生惯养的邱宝珠像是被两瓣蚌壳死死咬住,挣脱不得。
邱宝珠面红耳赤,卫樹虽然生病了,可心跳却又急又重,宛如贴着他的心脏在跳,连接着心脏的全身血管都为之震动。
卫樹恨不得将邱宝珠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颈子压得很低,半张脸挤进少年的围巾,贴着他的皮肤,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邱宝珠不用香水,身上永远是清新的洗涤用品的味道,但此刻,这股清新里却带了一丝隐约的鱼腥味儿。
鳗鱼饭……
卫樹眼底的颜色暗了暗,将脸往邱宝珠的颈项里埋得更深。
邱宝珠在感觉到自己的锁骨好像被咬了一口的时候,用力挣扎了起来,卫樹缓缓放开他,改为捧着他的脸。
少年漂亮隽逸的脸通红,眼神闪烁,情绪纠杂。
“鳗鱼饭好吃吗?”卫樹声音沙哑,抵着对方的鼻尖。
邱宝珠:“好吃,比你以前让人给我做的那些饭好吃多了。”他睫毛抖个不停,换做上一世,他真怕卫樹就地把自己上了。
卫樹轻笑一声,他一只手放开了邱宝珠的脸,朝下去,手掌贴在了邱宝珠胃的位置,“可是你吃了那些东西会胃痛。”
“现在不会。”
“我说的是以前,上一世。”
“那也是我痛,是我的事。”邱宝珠把头偏到一边,很快,又被卫樹扭回来,邱宝珠毫不犹豫继续开口,粉红的舌头在微翘的嘴唇后面弹跳得灵活又执拗,“况且,我有胃病,我就一定要吃那么难吃的东西?我可以吃得健康,不吃垃圾食品,但是它不能做得那么难吃。”
他眼泪掉下来,没能落到下巴落到地上,而是直接就滑进了卫樹的手心。
“你看见我不开心,你还是坚持你的做法,你无时无刻不想要掌控我,掌控我得生活,你讨厌我,你不爱我……唔!”
卫樹蜻蜓点水般地吻在邱宝珠的唇上,浅尝辄止让邱宝珠闭嘴之后就放开了对方。
“邱宝珠,你不能质疑我爱你这一点,谁都不能。”男生语气隐含警告,从容悠和背后是漫开的涩意。
邱宝珠兀自生了一下午的闷气,他控制不住自己去舔嘴巴,每一次都能都仿佛尝到了卫樹控制不住吻自己时的心境。
幸好江春仁心血来潮搞了一场测验,将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走——题目实在是难,脑子里没有留给其他事情的部分。
测验结束就放了学,邱宝珠还要赶几个订单,他拽了书包,离开学校的速度很快,谁也抓不住他。
卫宵和卫樹一样,悄悄关注着邱宝珠的账号,他看见对方又涨了好几万的粉丝,酸溜溜的,“少爷怎么干什么都干得这么漂亮?樹哥,你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吗?”
卫樹倒是知道,不仅知道,还倒背如流,但他不会说给别人听,因为少年的一切,都是他不予展出的私藏。
“干什么?”他还是理睬了卫宵一下。
“我想看看他星盘是什么样子的。”
卫济冬把几人的作业整理好,在一旁浇冷水,“你有心思天天搞星座星盘,不如好好复习,卫先生之前说过他要看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单。”
“看就看呗,看我也考不出来你们那成绩,他那么牛逼,有本事把我赶出家门!”
刚说完,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卫宵正上头呢,看也不看来电人就接了放到耳边,“喂?”
“小宵,将电话给卫樹。”
卫宵在瞬间放下了二郎腿,神态恭敬,双手捧着手机朝卫樹递过去,他朝卫樹使着眼色。
尽管卫宵一个字都没说,连口型都没露一个,卫樹也知道是谁了。
“我之前说的事情,你帮我问问她,考虑得怎么样。”卫润人如其名,说话时的语气温和得只觉春风拂面,但真了解他了,才知道他的温和实际上是一种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随意。
卫樹轻轻靠在椅背上,他看着教室前面的黑板,“你的条件,也是我的条件。”
"卫樹,你应该明白,我可以给你一切,当然也能收回,包括你身边的人,这些都不是你的,你如果想要留下他们,我觉得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比较好。"卫润听见卫樹拒绝,并不着急。
卫樹唇峰勾起来,“你可以收回去。”
卫润却叹气,“留下她,对你有什么好呢?滥交的赌徒、婊/子……”他没有说后面的,说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太脏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也不忍心。
“那跟她滥交的都有谁?反正不是我。”
电话挂断之后,卫樹准备叫旁边两个一起回家,看见的却是两张表情一模一样的脸,都石化了。
卫宵先回神,他跳起来离开椅子,扑过去抱住卫樹膝盖,“樹哥你是我的爹,你是我亲爹,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卫先生面前这么疯狂这么不要命不要钱的活一次!!!”
卫樹不喜欢跟人产生身体接触,他面无表情推开卫宵。
卫济冬回过神后却有些担心,“卫先生会不会生气?”
“害怕吗?”卫樹突然问道。
卫宵和卫济冬脸上又出现了同样的表情,尴尬、纠结、不安、恐惧,总是很复杂。
“没有卫家,我也能养活你们,信吗?”卫樹说话的时候,神色从容,看不出自得和炫耀,只是在陈述某个毋庸置疑的事实而已。
“我们信。”卫宵和卫济冬异口同声。
卫樹起身,“那回家。”
那天在展会上买的几块石头,除了一块切开有明显的几道裂,可能做不出高价的货品以外,其他全开出了高货,每块起码都能让邱宝珠按照购入价的十倍赚。
邱宝珠忙着挣钱,潘胜安忙着经营账号,平时还要复习功课,忙得不亦乐乎,彼此关系就更亲近了。
卫樹收到的照片,单人照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潘胜安出镜的频次越来越高。
有几张照片,两个少年靠得很近,邱宝珠上镜,本人什么样,照出来就是什么样,照片还缺几分肉眼看他时的鲜活灵动。
那双绿色的眼睛,在不同的光线,深度也不同。光线暗点,就像一只目光炯炯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