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终于可以与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重逢了。
不该哭,该笑啊。
宿明祁笑着走在路上,笑着笑着,眼中的泪却一滴滴地砸落在地。
可是,云时卿真的还活着吗?
宿明祁缓缓蹲下,紧紧将自己抱成一团,仿佛只要将自己变成一个蚌壳,就能抵御那种刺向自己的尖锐痛苦。
满地的刺目鲜血犹在眼前,宿明祁又看到了云时卿,他安静地趴在血泊当中,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宿明祁疯狂地扑上去给他止血,可是没用,那些血怎么止都止不住,把云时卿都弄脏了。
“时卿,你在哪里?”宿明祁抱膝喃喃道:“不管你在哪里,都让我跟你一起走吧……你说过的,无论你去哪,都会带着我,怎么可以食言……”
街上人来人往,无数人看见他,又路过他。
天不知何时黑了下来,华灯初上,酆都鬼城再次灯火辉煌。
一片蹁跹的白色衣角忽然落入宿明祁的视野中,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远去,而是停留在了他的身前。
有人在他头顶关切询问道:“你还好吗?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宿明祁恍惚了一瞬,想起许多年前,似乎也有人站在他面前,问过他同样的一句话。
他缓缓抬起头,泛红的眼睛看向来人。
光影交错,花灯璀璨。阔别十年的人白衣胜雪,干干净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103章
桌上的手机连连震动, 岑浔被吵到了,终于放下叉子,拿起手机瞥了眼, 然后跟对面的封霁寒说:“找到了, 你副队在归魂大街那里。”
封霁寒立即站起来:“真的吗?我现在去接!”
“接什么,坐下。”岑浔将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他:“我看你副队现在挺高兴的。”
封霁寒疑惑地接过他的手机, 上面是一些群聊消息。
13:42的时候, 岑浔艾特了所有人,让他们留意一下宿明祁的行踪。
17:35, 有人往群里发了条消息:“人在这, 要送他回去吗?”
——并附照片一张。
照片里的宿明祁蹲在墙角,红着眼望过来, 像只落水小狗。
一堆人在下面回复,把那条消息顶了上去。
至尊皇氏:你把他打哭了吗?他的表情好可怜。
算账中勿扰: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矢墟:根据数据分析,他的眼里有三分悲伤, 三分不敢置信,四分痛心。
请叫我傲天:承认吧!如果不是你打哭的, 那一定就是你把他亲哭的!
白云深处有人家:……别乱说,我遇到他的时候, 他就已经坐在路边哭了。
白云深处有人家:算了……我带他去归魂大街吃点东西, 有人来领他就联系我@不养歹鸟
17:46。
白云深处有人家:他好像饿了很多天,感觉之前一直在被人虐待。
附照片一张——
宿明祁埋头大吃特吃,桌子上叠起了一堆的碗, 旁边店小二的表情充满了震惊。
“……”封霁寒沉默片刻, 对上岑浔饶有兴趣的目光,尴尬解释道:“副队一心想着找人,平时只肯喝一点营养液。”
但是, 为什么宿明祁忽然又肯进食了呢?
封霁寒望着那个昵称名为“白云深处有人家”的群聊成员,微微抿唇。
难道……
手机被岑浔接了过去,岑浔私聊“白云深处有人家”,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宿明祁。
过了片刻,对方回复了他一句:“好。”
封霁寒迟疑地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熄灭的屏幕映照出岑浔的面容,岑浔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一笑:“不会。”
二楼窗外,一条火龙呼啸而过,玩家们笑笑闹闹的声音传来,显得非常热闹。
吃完饭,岑浔对所有实验体宣布:“接下来你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实验体们全都愣住了。
只是带着他们去看了一下宿舍和食堂,就结束了吗?
为什么不把他们关回房间?
一直沉默的少年终于没忍住,困惑地问道:“你不怕我们攻击你的员工,或者在你的诡域里添乱吗?”
“你们可以试试。”岑浔不在意道:“毕竟,我的员工也不是吃素的。”
“好了,接下来是双人约会时间。”岑浔将还没搞清状况的封霁寒拉出门:“无关人员可以散场了。”
“等等等等……”封霁寒一只手被岑浔扣着,边走边回头叮嘱懵逼的实验体:“玩累了就回去睡觉,不要搞破坏哦,真的不要搞——”
话还没说完,封霁寒就消失在了门后。
实验体:“……”
小绣天真无邪地问:“约会是什么意思?”
刚刚出声的少年思索片刻:“应该是两个人躲在没人的角落一起亲嘴的意思吧。”
小绣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是去亲嘴啊,那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两个哥哥了。”
她渴望地望向门外,想出去又不敢,少年发现了,蹲下问她:“小绣想出去看看吗?”
小绣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少年便握住她的手,像是鼓起了某种勇气:“走吧,我们一起出去。”
他们一起走出了那扇门。
没有驱赶,没有异样的眼光。
外面的世界熙熙攘攘,他们步入其中,与世人沐浴在同等的灯火之下。
街上,岑浔瞥了身边的封霁寒一眼:“怎么,还是不放心?”
“那也不至于,他们迟早会适应新生活的。”封霁寒顿了顿:“刚开始可能会很不适应,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自由是多么正当的权利。”
岑浔望向他:“你第一次从研究院出来的时候,应该也很不适应吧。”
“当然,哪哪都不适应。”
封霁寒一一举例:“床太软了,睡得不适应,经常失眠;没有别人的命令,不敢轻易离开房间;不管何时何地,都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第一时间响应所有命令,包括别人开的玩笑……太多了。”
“很多人都跟我说,我诞生的意义就是打败你——也只有我可以打败你,那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说的没错,你确实打败我了。”岑浔勾唇道:“在床上。”
封霁寒:“……”
还好四周无人,否则封霁寒真的会臊到钻进地缝里。
他重重咳了一声,试图让话题变得正常一点:“你应该问我,是什么让我改变了想法。”
岑浔不在意道:“这种事情,还用得着问吗?大约就是发现人类也不是好东西,鸟心破碎,信仰瞬间崩塌了吧。”
封霁寒哑然失语:“差不多……”
岑浔:“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封霁寒的答案有点出乎岑浔的意料:“是你带着我发现的。”
岑浔难得讶异地看向他。
封霁寒扯扯唇角:“我这个绊脚石忽然出现,你自然非常看不惯我,当你看不惯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岑浔顺着想了想:“正常情况下,当然是杀掉,但如果是你的话……你的技能挺有用的,估计会废物利用一下吧。”
“话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封霁寒用力捏了捏岑浔的手表示抗议:“但你猜的没错,后来我就落到你手里了,你想让我帮你对付三巨头,而我誓死不从,你就把我带在身边,对我进行了洗脑。”
岑浔感兴趣地问:“是吗?怎么洗的?”
“也没怎么洗,”封霁寒笑笑:“只是把我带到了普通人生活的地方,让我看到普通人类的生存情况。”
岑浔或许不是九个候选者当中最强的诡怪,但他绝对是最深谙人性的那个诡怪,玩起心理战术时,永远直击人心。
亲眼目睹一些由人类自己引发的惨剧后,就连封霁寒都被动摇了意志,质疑起引发灾难的根源。
岑浔面无表情道:“我似乎有点印象,你后来是不是又回异端监测局了?回来还捅了我一刀?”
跟老校长成功交易后,岑浔一跃成为红衣级诡怪,差点完全觉醒,之后虽然在噩梦戒尺的帮助下中止了觉醒进度,但岑浔还是承受了极严重的污染。
在那些污染中,岑浔看到了一些关于过去的记忆碎片,其中就包括封霁寒往他心口捅刀的一幕。
既然想起来了,岑浔很难做到不去在意,眯起眼望向封霁寒。
“你竟然还记得?”封霁寒掩不住的惊讶,在岑浔的死亡目光中,他不免有点心虚:“我那时是被研究院控制了……不是我的本意。”
岑浔抱臂睨他一眼:“那我杀你两次,没杀错吧?”
封霁寒还能说什么,鼓掌,夸就是了:“没杀错,岑老师杀得好!”
交谈间,他们坐上了一艘小船,船上没有船夫,船身却微微一晃,自发离岸。
封霁寒往外看去,江上挂着一轮凄冷明月,他们乘坐的孤舟晃悠悠向前,晃开一圈圈的涟漪,搅碎了水中的明月。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天星。
封霁寒赞道:“这里的江景挺好看。”
岑浔在旁边幽幽道:“这是忘川河。”
封霁寒:“?”
他缓缓在脑袋上打出一个问号。
封霁寒左右看了看,果然在两岸看到了红白交错的彼岸花。
“这个项目要怎么玩?”封霁寒饶有兴趣地猜测岑浔的杀人手法:“游客坐在船上,冷不丁就会被拖下水淹死?”
“猜对了一半,”岑浔气定神闲:“这个项目叫忘川漂流,过程中会有鬼试图爬上船抓替死鬼,唯一能用来保护自己的工具就是这个船桨。”
说着,他握住一个船桨,快准狠地将一个刚露头的鬼拍回忘川里:“就是这么简单。”
“一不小心掉下船就会马上沉底,被鬼抓住拖下忘川也会死。”岑浔慢悠悠道:“现在我们玩的是游客路线,所以漂流难度偏简单,死亡率10%左右吧。”
封霁寒为他鼓掌:“岑老师,你是懂漂流的。”
岑浔懒洋洋地把船桨递给他:“拿去玩吧。”
封霁寒接过船桨,心想,岑浔这是把他当小孩哄吗?
但还别说,打水鬼确实挺让人上头的。
平静的水流很快变得湍急,船身不断摇晃的过程中,不断有水鬼试图爬上船,通常一船桨就能把它拍回去,刺激感有了,也不至于让人感到太过恐惧。
离开漂流区后,岑浔收获了来自小鸟的肯定:“确实挺有意思,但是这样玩,会不会对扮演水鬼的眷从不太友好?”
岑浔道:“物理攻击对它们效果不大。”
“那你得多安排点水鬼在忘川里。”封霁寒将船桨立在身侧,思忖道:“我感觉玩这个项目的人肯定不少,一千万的游客,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人选择过来玩漂流,这些水鬼都要累死。”
岑浔:“知道了。”
靠岸后,成功通关的封霁寒还得到了一份小礼品——一盏小鸟灯。
“这个灯是人人都能有,还是只有我能有?”封霁寒捧着灯看向岑浔,淡色的眼瞳被映照得非常剔透,隐隐带着笑意。
“当然是人人都能有。”岑浔睁眼说瞎话:“你觉得我像是会特意给你做一盏灯的那种人?”
封霁寒一边翻看着手里的灯,一边故意道:“好吧,我还想说如果是你特意给我做的,那我也给你做一盏。”
“……”岑浔扯起唇角:“不做就不做,我又不缺这一盏灯。”
他们沿着游客路线玩了一路,由于还没彻底开张,一些摊位上还没摆好东西,所以他们并未体验所有的项目。
饶是如此,已体验的那些项目就已经给封霁寒带来了足够的惊喜,里面的奇思妙想完全不是任何一家游乐园可以比拟的。
封霁寒都已经可以预想到,一旦酆都鬼城问世,将会在人类世界掀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
试玩结束,岑浔询问封霁寒感想:“如何?”
封霁寒认真道:“包赚的。”
岑浔挑眉:“哦?这次不谴责我杀游客了?”
封霁寒笑笑:“你还有很大一批眷从要养,只是杀了他们,没有吞掉他们的灵魂,真的已经很好了。”
“诡怪和人类本就存在食物链关系,能在中间找到这样的平衡,该庆幸才对。”封霁寒握住岑浔的手:“现在就很好,人类不用死亡,诡怪也能吃得饱。”
岑浔深深望着他:“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好吗?”
“哪怕最后的结果是我强大到统治整个噩梦世界,带领所有诡怪入侵现实?”
封霁寒笑着摇头:“我说过了,我已经尽过了最大的努力,之后不管发生什么,至少我无愧于心。”
他似乎真的释然了,岑浔没在他脸上找到任何不甘或勉强的情绪。
忘川河倒影着天上的弯月,彼岸花妖艳盛开,四周俱是静谧。
封霁寒轻声说:“我无权替你做决定,无论是保护还是毁灭,选择权终究掌握在你的手里。”
岑浔缓慢地眨了眨眼。
不对劲,还是不对劲。
封霁寒松口得太快了,之前还一副宁愿跟他离婚也要保护人类的模样,为什么又忽然改变了心意?
转折点就在他拿着记忆U盘让封霁寒选择的那天。
那天,封霁寒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直到回到宿舍后,岑浔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岑浔一直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封霁寒的立场忽然发生改变,他要是不心生怀疑,他就不是岑浔了。
倒不是怀疑封霁寒在演戏骗他,如果真的是在演戏,封霁寒不可能冒着被他控制的风险,直接用本体进入行政楼。
封霁寒这么做,倒像是真的摆烂了。
可如果封霁寒摆烂了,他为什么还要救出实验体,暗中推动研究院倒台,插手政治选举?
反正最后岑浔都是要毁掉现实世界的,封霁寒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无论封霁寒做了多少布局,人类最终都会化作这颗星球的尘埃,不是吗?
摆烂了,又摆得不彻底。
正是这种似摆非摆的态度,才让岑浔感到很迷惑。
所以岑浔才让童瞑将周眠带来,就是因为岑浔想利用周眠的预知之眼,看看封霁寒的未来。
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岑浔靠在床头,神色不明。
这时,封霁寒洗了澡出来,走过去把木窗关上了:“换了个装修风格,还真有点看不习惯。”
岑浔看了他一会儿,冷不丁道:“你变成鸟。”
封霁寒回头:“?”
岑浔正色道:“我看看你鸟爪锋利不锋利。”
封霁寒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
岑浔接过扑棱棱飞过来的大鸟,将它单手抓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摸了摸鸟爪,点头肯定道:“确实挺锋利的。”
说着,他把灯一关,抱着鸟躺下了:“困了,睡觉。”
鸟不甘心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钻进了被子底下,岑浔伸手去抓,没抓住,被子下反而传来了几声得意的鸟叫声。
再后来,身上一重,被子下鼓起一个鼓包,一双手探到岑浔腰上,试图解开岑浔的衣带,岑浔偏不让他解。
于是那双手转移了阵地,一用力,直接撕开了他的衣摆。
裂帛声清晰可闻,岑浔神色变幻不定,咬牙道:“你这——”
话未说完,岑浔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变调的闷哼,想推开被子下的封霁寒,混乱中,伸出的手被撕下来的布条捆在了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封霁寒从被子底下爬上来,艳鬼似的撑在岑浔身上:“鸟爪锋利吗?”
岑浔气都喘不匀,仍不忘讥嘲:“一般。”
封霁寒笑了:“看来要更锋利一点,才能让我们岑老师满意了。”
窗外的锣鼓声时不时响起,夜晚的酆都鬼城号称不夜城,这个时间依旧热热无比。
新湖城中村与之对比,就显得阴暗冷清了许多。
潮湿的楼道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呛人烟味,周眠已经习以为常,他像往常一样跺了跺脚,声控灯却没有亮起。
应该是又坏了。
周眠打开手机手电筒,走上黑漆漆的楼梯。
他的房子租在六楼,老式防盗门需要用钥匙打开,周眠正要伸手掏钥匙,脑海中的某根弦却微微一动,带来了几幅画面。
周眠瞳孔骤缩,倏然掀起眼皮。
预知可以主动看别人的分岔路口,却无法看到自己的分岔路口,唯一能让他看到自己未来的方式,只有依靠突然降临的零星画面。
而就在刚才,他看到——
周眠当机立断,转身就要下楼,可他刚往后一退,腰间就抵上了一件硬邦邦的东西。
一个人在他身后轻笑:“好久不见,周眠。”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周眠如坠冰窖。
“看来预知也不是无所不知的嘛,”童瞑带着玩味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否则怎么会预料不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周眠攥紧了手机,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开门,”童瞑笑吟吟地威胁他:“最好别试图耍什么小花样,我今天带来的,可不止我手里这把枪。”
“要是你不老实,这整栋楼里的人就都要给你陪葬了。”
周眠深呼吸了一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你不要冲动,我会照着你说的做。”
在童瞑的威胁下,周眠不得不用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童瞑注视着周眠的背影,微微勾唇,手指一动,带上了身后的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 一片漆黑,周眠站在黑暗中,心脏都好像随着那道关门声微微一震。
冰凉的刀锋挑开他的衣摆, 从他的下摆没入, 然后贴着他的脊背往上游移,周眠垂落的睫毛微微一颤。
童瞑在他身后恶意满满地说:“不仅坏了我的好事, 还敢那样对待我的眼睛,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好呢?”
周眠没有波澜地笑了一声, 似乎已经认命, 不仅没有求饶,反而冷冷开口:“要杀要剐, 悉听尊便。”
那把在脊背上移动的刀却忽然一顿。
周眠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身后的童瞑玩味开口:“你倒是提醒我了,对付你这种硬骨头, 光是简单地杀掉怎么解气?我当然要先狠狠羞辱你,再狠狠折磨你, 等我玩够了,再把你大卸八块……”
童瞑微微俯身, 贴到周眠耳边:“如果我拍下你的不雅照片发到网上, 你应该会很痛苦的吧。”
什、什么?
周眠瞳孔骤缩。
听懂了童瞑的言下之意,周眠脸上没有波动的表情裂开了一条裂隙,终于再也维持不住镇定, 猛地甩开童瞑抓上来的手, 试图逃走。
可他一个病秧子,单拼体力,哪里比得过童瞑, 没几下就被童瞑扣上了手镣,高高吊了起来,只剩脚尖可以勉强点地。
“童瞑,你疯了!”周眠咬牙骂了一句,眼前忽然灯光大亮,刺得他眯了一下眼,再次恢复视线时,他的面前已经摆了一架摄影机。
摄影机亮起了红光,已经是开启状态。
仿佛一盆凉水泼下,周眠浑身发寒。
童瞑站在他的身后,用手里的小刀割开他身上的衣服,笑声里透着兴奋:“来,对着镜头笑一个吧,周眠。”
周眠的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他用力挣动手上的镣铐,叮叮当当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响,过于清晰:“放开!”
童瞑将碎布丢在地上,绕到周眠的身前,注意到某处,玩味地将冰凉的刀尖抵了上去:“粉色的,倒是有几分可爱。”
周眠浑身一颤,他无法后退,只能红着眼眶死死瞪着童瞑:“你这个疯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童瞑笑吟吟道:“我们周眠只会骂这些吗?再骂几声脏的吧,伤害力太低,有点不过瘾啊。”
说着,他不知从哪取出几颗眼珠,随手抛了抛,貌似和善地问他:“喜欢捏眼珠吗?还敢捏吗?”
周眠冷笑了起来:“我只恨没把你的眼珠丢进榨汁机搅碎!”
“好吧,既然这么喜欢虐待我的眼睛,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童瞑含笑在他耳边说:“就用你的……搅碎我的眼睛吧。”
周眠的神情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童瞑手中的眼球换了个地方,进入了一个从未探索过的地方。
周眠终于崩溃了,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个变态,神经病!滚啊!不要用那种恶心的东西碰我!”
周眠越是崩溃,童瞑越是愉悦,紧扣着他的腰身不让他逃脱,还故意在他耳边说:“我们周眠好厉害,吃下四颗了呢。”
叫骂声变成了低低的呜咽,周眠已经很久没有在人前哭得如此狼狈过了,泪水朦胧了视线,等他眨掉眼眶里的泪珠,忽然发现眼前的场景发生了改变。
大亮的灯光重新变得晦暗,手上的束缚消失了,他手里拿着手机,正站在家门口,准备掏钥匙。
周眠愣住了。
怎么会……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一把熟悉的硬物抵上了他的腰间。
童瞑恶魔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原来你那天预知到的,就是这个画面啊……有意思,我决定把它变成现实了。”
用语言完全无法形容周眠那一刻的惊悚。
居然……只是个幻境?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是个幻境!!
周眠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直至抵在后腰的枪威胁性往前一顶,周眠才骤然回过神来,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跑。
童瞑眼疾手快地将他按在门上,眯眼道:“想逃?那这整栋楼都会在爆炸下灰飞烟灭了。”
“开门。”
与幻境一模一样的发展,像某种荒诞的连环梦。
周眠颤抖将手伸向口袋,怎么都拿不稳钥匙。
童瞑贴心地帮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然后将周眠推进了黑漆漆的房间里。
童瞑双腿交叠,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含笑竖起一根手指:“嘘,叫得小声点。”
“要是把人喊来,坏了我的好事,我只好开门把他们杀掉了。”
于是叫骂声再度变成了隐忍的呜咽。
童瞑发现周眠这个人其实是很好拿捏的。其实很好理解,心太软的好人,怎么斗得过他这种没有底线的坏胚呢?
眼看着周眠脸上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被撕碎,露出崩溃的神色,童瞑忽然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兴奋。
哭泣也好,快感也好,这个人的全部感官,都由他完全掌控。
童瞑开始觉得有点上瘾了。
周眠的皮肤很白,是那种近乎透明的冷白,可现在,他从脖颈到耳朵都是一阵绯红,平日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也变得很红,整个人像是一颗青涩的苹果,散发着隐隐诱人的香气。
因此,童瞑决定将这场报复的时间延长得更久——直至他将这个新玩具彻底玩腻为止。